[同人/東西德/歷史]布.蘭.登.堡門的等待(7)
一九六五──東西柏.林.
單翼黑鷹
「我們會再見的,布.蘭.登.堡.門見。」
微弱的耳語,輕聲拂過黑鷹的頭頸。
霍.亨.索.倫家族族長,普.魯.士公爵路.易..腓.迪.南.終於得到允許,於一
九五二年將腓.特.烈二世的棺木從馬.堡.的伊麗莎白教堂移到家族所在地的霍.亨.
索.倫城堡。路德維希以家族舊友的身分陪伴移靈。這位置本來是由吉爾伯特擔當,
但自東柏.林.寄來的邀請信回函中潦草的筆跡寫著「不克前往」。
路德維希推測哥哥不僅是不能來,更是不想來。
『弗里茨想葬在無.憂.宮露台下面,他就是想躺在那邊!』吉爾伯特每次去波.
茨.坦的皇家墓穴看腓.特.烈時總在抱怨。『大兵就願意躺在腓.特.烈老爹旁邊嗎?
[1]這沒辦法,大兵就是會照規矩躺,可是弗里茨不想躺大兵旁邊,他也說他不要躺
那邊。小傢伙就是不聽話,說露台那邊太不正式了,要移到大墓穴。弗里茨自己墓
穴都蓋好了,有什麼不正式的。』
棺木於一九四四年移到馬.堡.是因為柏.林.地區遭受轟炸,戰後諸事繁忙,沒
有時間再遷移。現在東西.德.分裂,在西.德.的霍.亨.索.倫家族沒有足夠人手看
顧馬.堡.,才移靈回西南地區的家族城堡。對吉爾伯特來說,遵照腓.特.烈二世的
遺願最重要,除了回無.憂.宮安葬,他都不會來參加的。
在略微搖晃的車上,路德維希伸手撫著棺木邊緣,想著裡頭那人生前的輝煌:
在霍.亨.弗.里.德.堡.和索.爾.,黑白色鷲旗迎風招展,吉爾伯特策馬站在王旗旁
,迎接他們軍事改革後的第一場勝仗,雖然中途被奧軍偷襲、狼狽地把隨身物品
都搞丟了,卻是腓.特.烈將新戰術初次付諸實行,那天清點戰果是奧軍兩倍於普軍
的傷亡,普軍大勝。吉爾伯特開心得當著所有將軍的面,很沒禮貌地把三十三歲的
腓.特.烈抱起來轉,笑喊著:『我就說一定會成功!』
吉爾伯特說到這件事情,每次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到腓.特.烈尷尬到差點
拿馬鞭抽他,因為吉爾伯特把他當女孩子抱起來轉,毫不顧及王的威嚴。
『可是啊,弗里茨小時候可愛得不得了,洋娃娃似的,所以大兵才會修理他,
怕他真的軟趴趴。你有沒有看過威.廉.請人畫的圖?敲小鼓的弗里茨是藍絲絨金髮
洋娃娃,跟你小時候一樣可愛,他真的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跟威斯特一樣可愛啊
!』
這過往路德維希聽了很多次,從新奇、無聊到察覺背後的涵義而羨慕,即使吉
爾伯特與路德維希感情極好,但不如對腓.特.烈一般坦率。
腓.特.烈二世對吉爾伯特來說是特別的,路德維希有段時間很喜歡希.特.勒,
但兩者不能比擬。吉爾伯特會直接用弗里茨稱呼腓.特.烈二世,親暱得像兄弟,直
來直往,甚至會打架──據說在一七四一年莫爾維茨會戰中他們倆在主營裡互毆了
好一陣,對路德維希,吉爾伯特選擇性地坦白,諸如路德維希和馬克西米安的關係
、一戰時如何和伊凡交易解決東線。路德維希想問個究竟,他便聳聳肩:『解決了
還有啥好問的,有空再給你看我寫的日記。』真要借來看,則會以:『那又不重要,
這麼想探哥哥的隱私啊』不拿出來。
德.國.戰敗,紐.倫.堡大審,他在柏.林.忙於戰後重建的當兒拿到「取消普.
魯.士邦建制」的公文命令,瘋似地奔走四處尋找消失的哥哥,最後絕望地從但.
澤.港回返,在柏.林.病了好一場。
在他鎖上門拒絕對外聯繫,望著屬於哥哥的那塞滿書庫的千萬本日記發呆時,
外邊的侍從官膽怯地敲門,提到波.蘭.-菲尼克斯來電。
「告訴那傢伙,不來接這通電話,但.澤.港就白來了,不要就拉倒,不關我的
事喔。」
無論是之前的過節仇視,亦或本身對不熟識者的膽怯,總是用三八、囂張掩飾
自己怕生性格的波.蘭.青年在一山還有一山低的權衡下,逼迫自己打了電話。
「吉爾伯特被伊凡帶去柯.尼.斯.堡,快點把他帶回去啦,你知不知道你們兄
弟給人帶了多少麻煩?戰後重建也很辛苦唄,你不要以為但.澤.港很好重建,眼睛
是瞎了是不是,你們轟炸破壞了一堆,不管不管啦,你早點把他帶走啦,聽到沒啊
,德.國.佬,哼一聲是會死啊,你不要以為我是好心......」
聽到第一句,路德維希便捂住自己的嘴,抱著電話的手直發抖,放下心的淚水
險險掉出來。
普.魯.士沒有消失,只是被帶走,只是一貫的先做再說,只是無法傳訊息告訴
弟弟他在哪。
吉爾伯特仍存在著。
「喂!路德維希,你不要以為我口水不用錢啊,你到底有沒有聽到啊,你哥吉
爾......」
「非常感謝你,菲尼克斯。」
爆吼的音量隱藏喜極而泣的激動,也是表達自己非常非常感激菲尼克斯的通知
,卻把怕生的波.蘭.人嚇得慌慌張張地掛了電話躲到一邊,確定路德維希不會從電
話中鑽出來揍人,不甘心地朝著電話叫囂:「兇什麼兇啊!人家好心通報你唄,你
跟伊凡都一個樣啦!我要跟托里斯講去。」
不料在托里斯家的沙發上還沒喝完一杯茶,那兇巴巴的德.國.人追蹤般地打電
話到這邊,菲尼克斯嚇得把電話給切了,電話鈴聲不甘心地一響再響,托里斯無奈
地接起電話,果不其然是路德維希,聽筒裡的聲音低聲下氣,請求讓他進入波.羅.
的.海.東岸。
即使立.陶.宛-托里斯背著家族老大哥偷偷應允,滿懷希望的人卻進不了昔日
的東普.魯.士。
「這裡是伊凡先生唯一的波.羅.的.海.不凍港港口,聽說將是蘇.維.埃家族艦
隊的基地。」托里斯陪同路德維希到立.陶.宛與加里寧格勒交界,遠遠看著哨兵的
駐守台,但伊凡的力量限制了同種生物進入這塊區域。見德.國.人死盯著那片昔日
國土,握緊拳頭又咬牙切齒,托里斯連忙勸阻:「請別直接闖進去,那裡戒備不比
尋常。」
「我知道。」
望著那片荒涼、徒以哨兵台、鐵絲網、枯木白雪裝飾的界線,路德維希知道自
己無能為力。吉爾伯特向來討厭伊凡,不僅僅是坦能堡戰役的過往,東方的巨大帝
國帶給普.魯.士永遠的壓力,普.魯.士人不想被冬將軍吞食、往西發展,結合了霍
.亨.索.倫的布.蘭.登.堡,移都後,他較常待在柏.林.,遠離蘇.俄.的冰雪。兩次
大戰負責東線,與其說是認命或想克服心理的陰影,不如說是不願看到連路德維希
都得向伊凡認輸的境地。
「我會想其他的辦法,謝謝你,托里斯。很抱歉麻煩你這些。」
無法實際從加.里.寧.格.勒帶走哥哥,路德維希轉從在柏.林.的監管四國下手。
戰勝國不可能永遠佔領德.國.,為了各自的大選和上司替換,對德軍事狀態總有一
天要解除;四國也達成共識,待新德.國.政府成立,戰勝國簽訂對德和約,四國便
會離開。路德維希下定決心,要慘不會慘過凡.爾.賽.和.約,先成立德.國.新政府
、把哥哥帶回來,已經簽訂的和約日後再慢慢商討、修訂。
民主與共產壁壘分明的爭執裡,兩邊局勢逐漸白熱化,新德.國.政府在波.昂
.的成立,相應的是伊凡利用設立在東邊的德.國.經濟委員會實質控制了德.國.的
東半邊,將吉爾伯特帶回柏.林.,表明不承認以路德維希為代表的聯邦德.國.,
俄.羅.斯握有另一個成立德.國.的向心力籌碼。
「德.意.志聯邦共和國(西.德.)是唯一有權利為德.意.志民族說話的代表。
我們不承認華.沙.公約裡德東奧德河奈塞河界,東.德.沒有合法地位討論德.國.
的統一。」
相對於西.德.的主張,東.德.冰冷地回應:「我們不承認德.意.志聯邦共和國
的獨立性,全德政府必須獨立於西方盟國之外,全德大選必須排除聯.合.國委員會
的監督,自行決議德.意.志的前途。」
攻擊對方的言詞彷彿梭子在兩德邊境往來,激烈的彷彿對方是民族死敵,實際
上是操縱者的干涉,不承認對方的兩德絕非心懷憎恨,甚至有著愛和想念;各自主
張自己才是德.意.志的主體,是都期望能解除兩大陣營的枷鎖、與對方重組德.國.
。
路德維希不認為自己就能代表德.國.,但局勢不由得他說不。單獨立國不啻是
對當初合組德.國.的另一人的背叛,他拼命想找機會將哥哥解釋,卻苦無機會。會
議上沒有發言權的路德維希只能旁觀,隔著那群人──阿爾弗雷德、亞瑟、法蘭西
斯、伊凡,望著另一邊的吉爾伯特沉默地撫著手上像是禿鷹的東.德.黑鷹。
劍拔弩張之際,一九五二年伊凡帶著上司的建議來到柏.林.,和阿爾弗雷德、
法蘭西斯、亞瑟商量:路德維希和吉爾伯特可以重新合組德.國.,條件是新德.國
.不能對外擴張,所有國家也不能與新德.國.結盟。
一如巴.黎.和會,依舊是戰勝國的會議,德.國.沒有插嘴的餘地。
提議沒有得到英美法的支持。因為路德維希尚未加入北.約.,家裡已是北.約
.部署的地盤,若吉爾伯特回返、他們形成不結盟的德.國.,目前仍是虛弱厭戰的
法蘭西斯不可能成為堅強的哨兵,北.約.組織在歐洲本土勢力隨即弱化。未收到
善意回應的伊凡沒再堅持提議,惟恐未來不結盟的理想有變,史.達.林也不敢真
的讓吉爾伯特與弟弟相聚。
於是不結盟德.國.的提議無疾而終,東西.德.不被允許決定自己的前途,一九
五五年各自被拉入兩大軍事體系: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和華.沙.公約組織,披上軍袍
,成為防備兄弟的哨兵。
當下美蘇兩大強權是友是敵尚在未定之天,阿爾弗雷德和伊凡兩隻笑面虎成天
開著真真假假的玩笑,伴隨著核子武器研發的成功,猶如俄.羅.斯轉盤、或張或弛
的對抗關係成為常態。也因為兩邊的對抗,路德維希保有行動自由、逐漸擁有發言
權。從普.魯.士轉變成東.德.的吉爾伯特,從原本的外交籌碼,成為伊凡不可或缺
的前線戰士,畢竟波.蘭.-菲尼克斯最想掙脫蘇.維.埃家族,伊凡不信任菲尼克斯
,不得不放出權利安撫穩住吉爾伯特,卻以駐德蘇軍緊迫盯住東.德.的一舉一動。
路德維希想與吉爾伯特商談,無奈伊凡緊盯著,苦無機會與兄長私下交談。
直到一九五七年年底東西柏.林.交界的布.蘭.登.堡.門重新完工。總是躲在波
.茨.坦的吉爾伯特換了耍自閉地方,坐在門頂的馬車上發呆。
重建的柏.林.,東西兩方都有德.國.的堅實穩重風格,卻是暮氣沉沉,戰勝國
的塵沙灰茫茫地遮掩天空,彷彿所有的生物都將蒙塵。灰色天際下,青銅馬車上的
背影分外悽涼孤單。
私自越界爬上紀念門的德.國.人忽然忐忑不安。情緒外露的吉爾伯特向來有話
直說,喜怒溢於言表,撕去那張總是笑著甚至撒嬌的臉,眼前冰冷的銀髮青年彷彿
陌生人。路德維希想起在南德醒來、失去記憶的自己,理所當然地成為德.意.志,
逐漸忘卻曾是神.聖.羅.馬.的一部分。被取消建置的普.魯.士青年會不會如那時的
自己:失去記憶?被伊凡影響認為自己是德.意.志的吉爾伯特,而完全忘記德.意.
志的路德維希?
躊躇再三,終究吶吶地開口:「哥?」
「......叫我吉爾伯特。」
那音調是熟悉的尷尬,是不想說話又非得開口的低沉聲音。他舒了口氣。「你
是我的哥哥。」
沒有糾正,也沒有回頭的跡象。銀髮的青年仍眺望著遠方。
順著吉爾伯特的目光望去,同青銅馬車朝往的方向一般,路德維希知道哥哥懷
念的視野盡頭是東方的柯.尼.斯.堡,過去每年哥哥都會帶他去那裏的大教堂掃墓,
回憶曾一同爭戰的團長、公爵、國王。那裏有吉爾伯特最無法消磨忘懷的記憶,也
是如今吉爾伯特回不去守不住的故鄉。
柯.尼.斯.堡和普.魯.士邦已經消失。在灰白陰沉天空下的銀髮青年,彷彿也將
跟著消失。路德維希直想將哥哥從虛空中拉回現實,讓昔日活蹦亂跳的哥哥回到身
邊。「你能回來嗎?」
「現在是東西.德.了,沒辦法。」
平平淡淡的話像是一股責難兜頭往路德維希身上傾洩而下。西.德.先於東.德.
成立,看起來像是拋棄了另一部分的自己。他急急地解釋:「西.德.的成立是上司
遵從西方三國的意思,我絕沒有單獨成為國家的想法......」
「我知道,我們是不得已地變成單獨的國家,不是你的錯。」吉爾伯特頓了好
一下,這才轉頭看向弟弟,招手要他坐到旁邊。「這片土地原本是分裂的,也許分
裂是常態,統一才是異常。」
「可是德.國.由我們倆人合組,這是你在德.意.志帝國成立時說的。」包括黑
白黑鷲旗普.魯.士等分裂的邦國,歸於黑白紅三色旗下[1],之後自稱承襲神.聖.
羅.馬.帝國,總和兩者的黑紅金橫紋旗,代表德.意.志生命與普.魯.士精神並存
。[2]「德.國.是我們組起的,這片土地上唯一、統一的國家。」
「我們會變成東西.德.,是因為德.國.戰敗,加上戰勝國的分裂......」
「但他們沒有權力拆散我們。我們平安在一起最重要,和約、自主這些都可以
慢慢再談,甚至是不結盟的國家。」
「不結盟的德.國.無法讓他們安心。你低估了伊凡、法蘭斯和亞瑟對我們的恐
懼。」蘇.俄.沒有堅持「不結盟的統一德.國.」的提議,是因為東.德.的地位日益
重要、統一的德.國.不利於蘇.維.埃家族,他是蘇.聯.握在手中足以威脅牽制西方
的一張王牌。就算德.國.統一、不與四鄰結盟,它會成為歐洲最強的經濟體,從經
濟層面威脅蘇.俄.的思想、在政治上挑戰英法的地位。
自古以來小邦林立、鬆散的德.意.志地區就像柔軟的海綿,讓四方國家有緩衝
和備戰的空餘。新興強權的普.魯.士國王兼任德.意.志皇帝──吉爾伯特和路德維
希合組德.意.志帝國,讓歐洲中心的海綿一夕之間變成堅實的水泥塊,甚至是個
從中伸出刀劍槍砲的可怕水泥塊。四鄰越是防備,德.意.志就越為自己的生存空間
擔憂,與四鄰發生衝突。
德.國.是歐洲的不安,歐洲是德.國.的不安。從一八七一到一九四五,德.意.
志從唯唯怯怯只求一方屋簷棲身不受欺負,到世界必須以德.國.為最優先。他們成
為歐洲的噩夢。
歐洲沒有國家忘得了德.國.在一次大戰後的復仇。
在四鄰恐懼又不得不需要德.國.的局勢裡,德.國.不能統一,它必須扮演兩大
強權中的緩衝區,若不選擇四國共治,折衷的方式就是東西.德.。
「東西.德.是折衷的結果,我們保有自己的力量,不會被欺凌也不至於被忌憚
。」
「這是他們的自私,是犧牲我們換取的和平!我會簽了和約或降書並不是想要
分裂。」如同一戰結束時害怕跟吉爾伯特分離而簽下凡.爾.賽.和.約,離開柏.林.
的路德維希拼命趕往新總理鄧.尼.茨的指揮部,在衡諸讓德軍往西面投降時間,儘
快地簽下降書讓哥哥能回來,哪料到伊凡逼著吉爾伯特在柏.林.簽下另一份降書[4]
,從此開啟兩個德.國.的先聲。「分裂是戰勝國的希望,他們為了他們的利益擺佈
我們。」
「如果是出於我們自己的意願,就不是擺佈......」
「這是我們的意願嗎?德.國.是我們合組,是普.魯.士和德.意.志......」
「普.魯.士已經不存在了。」
不祥的寒意冰珠子般竄上心頭,不知道那會是什麼可怕的事端或預感,路德維
希猛搖頭,彷彿將那股不祥甩開,說服自己般加重了語調:「我們是東西.德.,兩
德統一、我們在一起才是德.國.。」
「你是德.意.志,從一次大戰後,你就是德.國.的主體,我只是你的家人。」
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麼,吉爾伯特的聲音掩在撐著頭的手掌下:「所以到底是報應
臨頭了......」
『我們會再見的,騎士們會回到王旗下。』
那時無論是吉爾伯特、羅德里希、法蘭西斯,誰也沒有把神.聖.羅.馬.告別的
話放在心上,直到德.國.橫掃歐洲,命定般,昔日神.聖.羅.馬.的騎士們全部回歸
萬字旗下,而義.大.利的菲利奇亞諾成天纏著路德維希,彷彿馬克西米安的願望成
真。
「那個小少爺知道是報應,所以合併時不敢說什麼......」
「是德奧合併的事情?哥是說......」
「他心裡有鬼,馬克......」驀然察覺自己在跟誰說話,吉爾伯特把帽子往臉
上拉,遮掉了後半的話語,哼了一大聲像是去掉什麼不滿。「那是我跟那小少爺的
事情,跟你沒什麼關係。」
路德維希沒有追問,昔日的事情不是當下他最關心的。他拿過哥哥臉上的帽子
,吉爾伯特沒有堅持,無表情的表情在寒風中更顯冷漠,看得路德維希很難過。吉
爾伯特藏了太多事情不想讓他擔心,這種不確定感才是令他最焦慮害怕。「哥,伊
凡他用什麼威脅你?為什麼回柏.林.聽審不告訴我?你向來不服這些!你一向都是
說打輸了下次贏回來就好了,只要最後贏了就好......」他不明白向來專橫的吉爾
伯特為何沉默,任他國左右他們的前途。哥哥向來情緒外露,好惡分明,除了伊
凡給予的壓力和限制,還會有什麼理由讓他消沉?
「不服也得知道自己的極限,本大爺也是有窩囊、願意低頭的時候。」略抬頭
,對上藍眼的紅色眼裡只有平靜。吉爾伯特一點也不想告訴弟弟自己被伊凡給狠揍
了一頓,他們不是人,傷口也看不出來,不需要讓容易操心、現在也還在感冒的弟
弟為這種鳥事情跟別人起衝突。「你沒事就好啦。」
「那哥哥呢?」
「本大爺無所謂的。」
「不該是這樣的。」他無法忘記離開紐.倫.堡之後差點見不到哥哥,無論哥哥
是如何為他好、不希望他受到傷害,這讓他心裡更沉重,更擔憂哥哥的安危。「我
們是兄弟,要照顧彼此的,不是只有你單方面地付出。很多事情你不想讓我擔心,
但,取消建置還有東西.德.的局勢......」
「抱歉啊,讓你擔心了。」吉爾伯特打斷抗議。「從二戰開始就是你當領頭,
本大爺頂多當個參謀長,在你不知道怎麼辦時罩你。」
「我知道,我很感謝哥哥那時到柏.林.。」從南德有意識、吉爾伯特成為兄長
,他便知道有一個人在背後支持。柏.林.失守前夕,腦中最後的疑問是吉爾伯特在
哪裡,彷彿哥哥出現一切都會有頭緒,所有的問題都會有可以解決的開端。可是,
他絕不願意事情只有哥哥擔下,德.國.是他們合組,事情就該一起擔下。「但,哥
,我希望你能更重視自己......」
「當哥哥嘛,就是要罩弟弟。威斯特太聰明,沒法處理的事情一定是天大地大
,本大爺只好拼老命解決啦。我也擔心你被法蘭斯他們威脅。」摸了摸弟弟的頭,
力道很輕柔,不如過去使勁地弄亂弟弟的金髮,手指拂開落在眼前的短髮,滑拂過
臉側。「伊凡將本大爺繳了械,本大爺幫不了你,也不知道能做什麼,就暫時休息
了,沒什麼,只是累了。」瞥過路德維希帶著些許不滿的表情,他搶先把話拋回去
。「不相信本大爺?」
「哥只是把事情淡化,不讓我擔心。」他知道吉爾伯特一直和那高大的斯拉夫
人不對盤,如果能掙脫早就把伊凡趕回去,哪會乖乖待著。一定是發生什麼事情讓
哥哥覺得讓他知道只是徒增擔心。「兄弟本來就該照顧彼此。以前是你照顧我,現
在輪到我,我可以幫忙的。」
「你還在感冒,先照顧你自己。別讓本大爺擔心吧。」
「這邊狀況慢慢好轉了,總理艾.德.納(Konrad Adenauer)很努力。是哥哥要
注意自己,不要胡來。」
「是啊是啊,那讓本大爺休息一下,讓聰明的威斯特想辦法吧。」吉爾伯特靜
靜地閉上眼,靠在弟弟的肩頭。
國際社會向來是持強欺弱,毫無道義,並非憑尊卑道理能左右。
從流浪的騎士團,加入神.聖.羅.馬.家族又出走,一路走來皆是孤身天下為敵
。吉爾伯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有名為寂寞的情緒,也不會有需要誰的念頭,卻發現
當與他親近的上司家族離開後,面對一張張陌生不斷更替的臉,他會直覺轉頭,找
尋弟弟在哪,不管威斯特回望的表情是堅定或者不知所措,都能讓身為哥哥的他定
下心,明快地以威斯特為優先地思考出最好的應對,也知道弟弟總是會站在同一側
,無論何時都會伸出援手幫他一把。
有等候他回去的燈火,有無論何時都願意站在同一邊支持的兄弟,夫復何求?
聽著弟弟的呼吸聲,普.魯.士人在過去幾年未曾享有的平靜裡,放任自己飄浮
在無意識水平面下。
壓在肩上的沉重,證明吉爾伯特是放鬆地靠在弟弟身上,闔著眼不知是否睡沉
。路德維希調整位置讓兄長免受冷風的侵略。眼前柏.林.天空,雲靄低沉灰暗,壓
制著勝利女神,一如戰勝國的陰影壟罩著東西.德.。布.蘭.登.堡.門週遭暮氣沉沉
,連一旁的首席飯店阿.德.隆也門庭蕭索不見溫暖明亮的燈火,此情此景,幾乎無
法令人憶起一八七一年時舉國歡騰的凱旋遊行和一九三九閱兵時瘋狂激情的壯盛軍
容。
吉爾伯特中途岔開的話題,是路德維希不甚清楚的過往,午夜夢迴,閃過眼前
的是哭泣的紅褐髮色女孩、戴著眼鏡的貴族青年、銀髮白衣黑十字的騎士。看著吉
爾伯特揚長而去的背影、面露尷尬的羅德里希,他聽見自己說著:『我們會再見面
的,布.蘭.登.堡的吉爾伯特、哈.布.斯.堡.的羅德里希......』
那是神.聖.羅.馬.-馬克西米安在王座上的視野,破碎的記憶沉在深深的意識
底層。每回想細細尋思,吉爾伯特總是硬把他扳過身,指著前方叫他往前看,專橫
下令:一八四八年前的歷史都是鬼話,不用為過去浪費時間。所以南德有了自己的
意識,路德維希即是很單純的、普.魯.士的兄弟,「與吉爾伯特合組德.國.」就是
他的生命。在哥哥失去行動自由的當下,他必須代替哥哥努力,讓德.國統一,一
如自己幼小時,哥哥為德.意.志的統一奔走,讓他安適地在柏林的城市宮慢慢長
大。
「我會想法子,讓德.國.統一的,就像哥哥所努力的那樣。」
就算與四鄰為敵也在所不惜。
緊握吉爾伯特冰冷的手,儘管知道他們的感冒不同於人類,路德維希仍把外套
拉掩在哥哥的身上,希望一同穿過荊棘森林返家的路途上,保護親人免受冬魔王的
威脅。
[1]「大兵就願意躺在腓.特.烈老爹旁邊嗎?」:在此的大兵指普.魯.士軍人王
腓.特.烈.威.廉一世(Friedrich Wilhelm I),腓.特.烈二世之父。腓.特
.烈老爹在此指腓.特.烈一世(Friedrich I),前者的父親,大選帝侯之子。
普魯士王國的霍亨索倫家族,一般形象中,父子打對台、個性對立情況明確。
選帝侯喬.治.威.廉(溫厚軟弱好好先生)-大選帝侯腓.特.烈(機會主義豪
賭者)-腓.特.烈一世(虛榮浪費雅好文藝)-腓.特.烈.威.廉一世(斂財
斯巴達軍人王)-腓.特.烈二世(文武全才好做歪詩)。
[2]黑白紅橫紋旗始於一八六七年,黑白代表普.魯.士,紅白則代表漢.薩.同.盟
城市或布.蘭.登.堡.選.帝.侯.國,取消掉原本神.聖.羅.馬帝國的金色則說明
德.國聯邦不再包括奧.地.利(在普奧戰爭中,奧.地.利使用黑紅金三色旗為
軍旗)。一八九二年正式確定黑白紅為德.意.志第二帝國國旗顏色。
[3]黑紅黃三色旗:威.瑪共和正式確立,使用一八四八年一度使用的黑紅黃橫紋
旗為國旗。一八四八年原始意思為:「黑色象徵悲憫被壓迫的人民,紅色是爭
取自由的精神,金色代表理想和真理」,現在意義為:「黑色象徵勤勉與力量
,紅色象徵國民的熱情,金色代表重視榮譽。」
[4]約.德.爾在新任總統鄧.尼.茨的授權下代表德.國,一九四五年五月七日於法.
國.萊.姆.斯城向盟軍簽署全國無條件投降的降書。於理而言應為德.國向「盟
軍全體」投降。但五月二日已佔領柏.林的蘇.聯.,以萊.姆.斯城未有蘇軍正
式代表為由,拒絕承認德.國投降,威脅將繼續戰爭,鄧.尼.茨不得不再授權
另一名將軍凱.德.爾(Wilhelm Bodewin Johann Gustav Keitel)在五月八日
於柏.林與蘇.聯代表和其他臨時的美英法代表簽署第二次無條件投降降書,以
阻止德國東部的戰爭持續進行。雖然只有一日之差,但鄧.尼.茨急於全面投降
以結束戰爭對德.國軍民的傷害,對蘇.聯妥協簽約,反成為德.國分裂的先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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