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BL/露普] 我只是想知道愛的感覺(3~6)已刪文

看板APH作者 (藍藍)時間11年前 (2012/10/31 10:41), 編輯推噓0(000)
留言0則, 0人參與, 最新討論串1/1
慣例的防爆 再次提醒各位,本文含有露普、普匈、奧匈、露白等各種配對。 本文不是甜蜜向,會是BAD END。 角色死亡有   足球場裡的吆喝聲震天價響,坐在整片熱情球迷海裡的基爾伯特和伊凡是兩座冷靜的 小島。伊凡在這種天氣還莫名其妙的戴著圍巾,幸好圍巾是米色的,在這片以白色為代表 色的球迷裡不算挑釁。   一波波的進攻牽引著所有觀眾的情緒,白色球隊的陣型是單箭頭,基爾伯特認出唯一 的前鋒就是羅馬諾。   「得分啦-───羅馬諾!居然上演了帽子戲法,果然是值得關注的超新星羅馬諾啊 !」球評用簡直要咬到舌頭的速度說著話,黑白雙色交雜的球入了網,全場歡聲與噓聲雷 動。   待歡呼聲稍歇,伊凡問:「剛才進球的羅馬諾,基爾你認識他嗎?」   「他算是安東的弟弟,所以有打過幾次照面,不過也就只有那樣而已了,談不上什麼 認識吧。」   「噢……我還以為有機會認識球星呢,想叫他給我幾個簽名。」   「欸?真看不出來你是個追星族。」   「不不不,當然是要拿去賣啊。」伊凡搖搖手指,笑了起來。   「也對。」   「基爾……」   「幹嘛?」   「你會不會覺得,這麼瘋狂的時候感覺好像身體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啥鬼?」   「即使你不認識場上的球員,你還是會為他們的表現而高興,還會瘋狂大叫,甚至想 要他們的簽名、球衣,這很不理智吧?」   「……你還是專心看球賽吧,別想那麼多。」   在球賽進行中講這種話豈只是潑冷水,根本是把整桶冰都倒到別人頭上去了。基爾伯 特煩躁的把伊凡的言論趕出腦袋,繼續將情緒投入場上的進攻與防守,羅馬諾很快的又以 下一顆進球贏得了全場的喝采,基爾伯特激動的把手圈在嘴邊歡呼。   比賽結束後,兩人被人潮挾著流出了球場。走在前往地鐵站的林蔭步道上,基爾伯特 提起剛才球賽進行中伊凡發表的奇異言論:「你剛才為什麼說瘋狂之類的事?」   「嗯~忍不住就說了嘛。那麼多人一起為一種把球踢進網子裡的遊戲大叫,還會暴動 ,這不是很誇張的事嗎?」伊凡說。   「你沒什麼資格嫌別人瘋狂吧。」基爾伯特扯扯伊凡的圍巾,吸了口幾乎剩下冰塊的 紙杯裝可樂。   伊凡摸了摸圍巾,微笑著開口:「欸,基爾,你要來我家吃飯嗎?我做道地的R國料 理給你喔!」伊凡轉換話題的速度之快,讓基爾伯特懷疑他根本就準備好一大堆話題隨時 可以派上用場。   「你會做菜?」   「會啊,現在在R國餐廳打工呢,陪我去買菜吧。」伊凡像小孩子般綻開笑顏,抓住 基爾伯特的手。   伊凡住在一間又小又舊、地段不佳的公寓裡,這是基爾伯特早就預料到的。屋內不特 別髒亂也不能說是整齊,幾個伏特加空瓶擱在桌上,旁邊還有沒蓋緊的果醬罐與馬克杯。   「基爾要等我一下喔,你可以看電視。」伊凡抱著裝滿食材的大紙袋走進廚房,基爾 伯特自動在略為歪斜的碎花拼布沙發上坐下,環顧這間公寓。   踏腳墊也是碎花的,壁紙則是灰綠色,樣式老舊的電視上還擺著幾個表情呆滯的木刻 娃娃,那電視看起來彷彿會播出黑白電視節目。基爾伯特心想:這種風格的房間真的很不 像會住個年輕男人,比較像年輕男人的祖母在住的。   廚房裡傳來水聲與哼歌的聲音,管線也吭吭作響,天花板傳來樓上鄰居拖椅子的聲音 。   這傢伙是個難以理解的人。一下會用天真無害的表情說出凌遲般的言語,一下又像現 在一樣邊哼歌邊作菜像個好客的老太婆。   基爾伯特懶洋洋的脫了鞋子窩在沙發上,打量牆上那些廉價的小風景畫。   瘋狂。是啊,人為什麼會瘋狂呢?身邊的人在做什麼就跟上去,形成了流行與盲從, 這是一種瘋狂,然而完全不受社會影響而我行我素,到了極限也是一種瘋狂。   有很多理由可以讓人瘋狂,比如說要忘記痛苦,所以在巨大災難之後有人瘋了;現實 生活令人痛苦,所以爛醉如泥並放浪形骸,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舉動。   現實生活中令人痛苦的事還真不少,比如說工作不順或失戀。   想到「失戀」兩個字,基爾伯特苦笑了一下,發出近似於抽噎或咳嗽的喘氣聲。雖然 感覺沒那麼糟了,但旁人都用可憐的眼神看待時,是不是不要讓他們失望比較好?嘿嘿, 請觀賞由本大爺主演的《失戀的基爾伯特》,不跟你收門票錢,付出你的手忙腳亂就好。   令人驚訝的,已經想不起伊莉莎白的長相了,臉很模糊。雖然可以看看手機裡的相片 ,但基爾伯特並不想。那些相處像上輩子的事。   「隨她去吧」這句話他也不知道講過幾遍了。即使是這樣子,心裡仍然有塊東西放在 那裡,他害怕把那東西拿走,心裡會出現黑洞然後吸盡一切。   但那顯然不足以將他導向瘋狂。基爾伯特自認自己一切安好,雖然上班時心不在焉只 想下班,不過那本來就是人之常情不是嗎?近來做過最瘋狂的事大概就是跟一頭意外在酒 吧裡認識的北極熊成為朋友,但似乎也沒踰越常人能理解的範疇嘛。朋友這種東西,不就 是你會忘記到底怎麼認識他的嗎?   基爾伯特滿意的點點頭,從臥姿轉回坐姿,再睜開眼睛看看這間破舊的小公寓,覺得 踏實多了,這裡看起來不像會忽然變成荒郊野外,他坐的這沙發不會突然變成大石塊。   基爾伯特開電視看了沒多久,伊凡端著一鍋湯從廚房走出來。紅通通的湯上放著一塊 酸奶油,吃了幾天蕃茄餐的基爾伯特看到紅色突然有點反胃。   伊凡舀了碗湯遞給基爾伯特,後者面有難色的接下並喝了一口。   「味道如何?」   「本大爺最近不想再碰有蕃茄味的東西了……不過不難吃。」   伊凡心滿意足的笑了,他解開圍裙,也坐下來用餐。   「還蠻不錯的嘛,那間雇用你的餐廳老闆還算有智商。」飽餐一頓後,基爾伯特抹抹 嘴,說著算是稱讚的話。   「基爾喜歡的話我會再做給你吃噢。只要是能讓基爾開心的事我都願意做,」伊凡開 心的回覆,接著話鋒一轉:「所以,基爾能告訴我你在不開心什麼嗎?」   「還不就追不到女人,伊莉莎白跟別人跑啦。」基爾伯特輕描淡寫的回答。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看起來很寂寞呢。從我遇到你的那天晚上就這麼覺得了。」   「哪來的事,本大爺一個人也很快樂,只是在不爽看上一個眼光那麼差的女人。」   「所以基爾你很理智,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發瘋。」   「這有什麼好發瘋的?」   「嗯……我的妹妹娜塔莎,她太愛一個人,發瘋了,然後死掉了。所以我很怕會為這 種事情發瘋的人,也不懂這有什麼好發瘋的,喜歡或不喜歡,愛或不愛。」   基爾伯特沉默著啜飲果醬茶,伊凡再度提了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的話題。   「弄得我都懷疑『愛』這玩意的意義了。」伊凡面無表情的說,他用茶匙攪著茶杯, 偶爾撞到杯子發出清脆的聲響。   「但是,喜歡和基爾當朋友是真的唷。我很寂寞,需要朋友,基爾對我很好所以基爾 是我的朋友。」伊凡甜甜的笑起,像怕被基爾伯特誤會般趕緊自清。   聽不慣這種肉麻話的基爾伯特立刻嫌惡的跳到沙發另一邊,恰好躲過那頭朝他蹭來的 大熊。 ◆◇◆◇◆◇   夏末與整個秋季,路德維希發現他哥哥待在家裡的時間變少了。一下說伊凡找他去看 電影,一下說和伊凡去散步,總之和伊凡出去居多,偶爾才會聽到法蘭西斯或安東尼奧這 些名字。   路德維希只是稍稍驚訝基爾伯特竟然會將生活圈敞開給一個新認識的人,並沒有發表 意見(他很清楚當然輪不到他來囉嗦),只是約略感覺不習慣。   兄弟之間仍然無話不談,談工作或課業上遇到的困難,談書店裡新上架的書,談兩人 都支持的足球隊本賽季的勝敗。   路德維希注意到基爾伯特沒再提過伊莉莎白的事,但他不確定是刻意略過或這件事根 本沒出現在對方的腦袋裡。   就當成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傷口也恢復得差不多好了。路德維希樂觀的想,看見基爾 伯特最近幾個月確實如其本人所說「快樂得跟小鳥一樣」,身為旁觀者的他沒理由去替本 人擔心。 (4)   「吶,基爾,可以說你以前的事給我聽嗎?」伊凡唐突的問句打破寧靜。   在這個深秋的午後,他們一起坐在伊凡公寓裡那張髒髒舊舊的碎花布沙發上各自看書 ,為了驅走涼意,桌上放著溫暖的果醬茶。看著看著伊凡就倦了,開始觀察基爾伯特,觀 察一段時間之後伊凡才開口問。   「什麼以前的事?」基爾伯特放下書本,反問。   「你和路德維希小時候的事,還有你和伊莉莎白的事,反正只要是基爾的事我都想知 道。」伊凡滿懷期待的注視基爾伯特,把腳也放上沙發。   相處的這一段時間以來,基爾伯特逐漸知道,當伊凡真的想做一件事時沒人能攔得住 他,即使一時受阻,下次還是會繼續嘗試。明知不會從伊凡那裡得到什麼像樣的回答,他 還是反問:「為什麼想知道?」   「因為是基爾的事啊,所以我想知道,這樣有什麼不對嗎?」伊凡甜甜的說,諂媚般 的在基爾伯特的杯子裡再添了點茶。   對這種毫無邏輯的要求向來很沒辦法,基爾伯特拿書籤夾住書頁,撫平書皮後擱在桌 上。喝口茶,想想該從哪裡開始講,思緒如一把梳子般梳理這一生以來那些凌亂的記憶, 幸好有寫日記的習慣讓這些事都被經過基本的處理。於是他開始講述。 ◆◇◆◇◆◇   出差的父母在墜機事故中身亡了,變成孤兒的基爾伯特和路德維希被未曾謀面的腓特 烈叔叔接到鄉下的大宅去住。拜爾修米特家在那裡有座大房子,當然不缺給這兩個小鬼頭 住的房間。   基爾伯特那時才剛開始上學沒多久,而路德維希甚至還沒開始上學。腓特烈叔叔替基 爾伯特辦好了轉學手續,讓他可以繼續接受教育。   也許是腓特烈叔叔那種泰然自若的態度讓兄弟倆接受了雙親已逝的事實;也或許是年 紀尚小,在對死亡尚無法理解之際就先接受了這事實並記憶下來;無論是什麼理由,雙親 已經不在的事並未對兄弟倆造成很大的影響,除了初到的那幾天晚上因為想家而落淚之外 。   反而讓基爾伯特無法忘懷的是在新學校一直被當作外來者對待,即使他努力融入新環 境,那層薄膜仍不斷排拒著他。於是他開始逃學,逃到腓特烈叔叔的書房裡去看那些和他 年齡不相符的書,或就在鎮外的田野與樹林裡蹓躂。   腓特烈叔叔對這些事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基爾伯特讀那些深奧的書籍(哲學 、歷史,或者文學),在他不解時指點,在他讀到睡著時把他抱回房間去。   路德維希也開始上學後,基爾伯特原本以為可以沾沾弟弟的光,讓自己也真正成為一 份子。但路德維希從一開始就和同學們是在一塊兒的,他們是一起從不熟悉到熟悉的,而 基爾伯特始終無法參與和他同年級的孩子們的過去。   路德維希因為認真的個性而受到師長與同學喜愛,在學校過得很快樂。而好強的基爾 伯特總是不讓弟弟知道他蹺課的原因是什麼,「寂寞」這個字對十歲的基爾伯特來說是個 說不出口的魔咒。   所以,那段無法融入同儕的記憶,是路德維希無法與他共享的回憶。除此之外,在拜 爾修米特大宅度過的點點滴滴,直到已從大學畢業的現在和路德維希談起時兩人都還能如 數家珍。   那一天,基爾伯特又想從學校逃走了。但他不想也不能去腓特烈叔叔的書房,因為腓 特烈叔叔注意到基爾伯特逃學的次數太多了,警告他最好別再做這種事,並把窗戶上了鎖 ,讓逃學的基爾伯特不能再爬樹進二樓的書房。   既然不能看書,那就只好到處閒逛找樂子了。基爾伯特在鎮上與郊外閒逛,差不多是 放學時間了就打道回府,在學校附近遇到同年級的伊莉莎白‧海德薇莉,一個兇巴巴愛打 人的女孩。   伊莉莎白說:「你是那個基爾伯特‧『轉學生』‧拜爾修米特……」   「我已經在這個學校讀兩年書了,為什麼還要叫我『轉學生』!」基爾伯特大聲打斷 伊莉莎白的話,憤怒的看著她。   伊莉莎白怔怔的望著他,說不出話。   從那之後,至少在放學後,他多了個可以一同遊戲的對象。   在學校,不論男孩女孩──除了那些會激怒她並受到報復的人──都喜歡好動活潑的 伊莉莎白,而在放學後她總和基爾伯特一面拌嘴一面在鎮外的田野上賽跑、比賽爬樹、拿 樹枝擊劍,偶爾路德維希也會加入他們的行列。而在假日,她的父母會開車帶她去車程兩 小時處的馬場騎馬。   某一個春日上午,伊莉莎白神秘兮兮的說要帶基爾伯特去個很棒的地方。他跟著她穿 越了半個小鎮,到一幢比拜爾修米特大宅還豪華的房屋後面,據說那戶人家從前是這個小 鎮的領主,也就是貴族。   伊莉莎白把基爾伯特帶到某扇窗戶下面,偷偷把窗戶打開一條小縫,囑咐他千萬不可 以出聲,要安靜的躲在灌木叢裡。   不久,屋內傳來悠揚的鋼琴聲。基爾伯特好奇的直起身朝屋裡看去,看見一個不比他 們大多少的男孩專心彈著鋼琴。那衣著華麗的男孩戴著眼鏡,身形看來沒經過什麼鍛鍊。   那時伊莉莎白滿臉陶醉,像沉浸在琴聲裡。等到男孩練完琴離開琴房後,伊莉莎白才 說:「羅德真的好厲害對吧?能彈出那麼好聽的音樂……」   基爾伯特吃味的記下了那個名字:羅德里希‧埃德斯坦。日後伊莉莎白經常提到這個 名字,眼底燃燒著崇拜的火光。那種弱不禁風的貴族小少爺有什麼好的。   初等教育很快就在遊蕩與撒野中結束了。伊莉莎白被父母帶去離馬場更近的學校讀書 ,讓她方便練習騎馬。而埃德斯坦宅第也不再有鋼琴聲傳出,據說羅德里希去城市裡讀音 樂學院了。   至於基爾伯特的中學教育,由於已經習慣不去和身邊的人融洽相處,倒也沒有太大的 失望,但至少不再被貼上轉學生的標籤了。起碼成為了團體的一份子,不再被挑出來標上 顏色,踢足球時也不會有人稱讚「轉學生!踢得好!」。   腓特烈叔叔書房裡的藏書逐漸轉移到基爾伯特的房間裡去,他寫的日記也多到可以裝 滿一個書櫃了。   十六歲那年的暑假,基爾伯特偶然碰上回小鎮度假的伊莉莎白。   她穿著草綠色的洋裝,襯她那雙湖水綠的眼睛與白裡透紅的健康肌膚再好不過。紮在 鬢邊的淡紅色花朵髮飾配她淺褐色的頭髮意外的讓基爾伯特意識到伊莉莎白是個女人,他 當場懷疑的將目光移到她胸前再次確認。   與當年髒兮兮又粗野的小女孩簡直不是同一個人。這是基爾伯特當下第一個想法。但 一到幼年時經常遊玩的地方去,基爾伯特馬上知道她還是伊莉莎白:即使穿著洋裝也硬要 爬樹;不顧淺色的布料遇到水會變得透明,走下河水去抓魚。   夏天將近尾聲的某個午後,在拜爾修米特大宅後院,伊莉莎白和基爾伯特坐在樹蔭裡 ,伊莉莎白正在閉目養神,基爾伯特湊上身去觀察她:顫動的睫毛、顴骨上淡得幾乎不可 見的幾點雀斑、有著淺淺唇紋的玫瑰色嘴唇。   基爾伯特的眼光停留在嘴唇良久,一方面擔心伊莉莎白就要睜眼,另一方面擔心這麼 做的結果不是可以預測的。他終究沒有勇氣將嘴唇覆蓋上去。   本大爺到底在幹什麼。心裡傳來痛罵的聲音,基爾伯特彈回原位,試著平心靜氣,安 撫跳得像在擊戰鼓般的心臟。   呸呸呸!本大爺怎麼會去想那種噁心的事!心裡痛罵的聲音更大了,基爾伯特起身離 開,打算去書房讓腦袋冷靜點。   伊莉莎白回學校讀書後來信與來電變得越來越少,最後這份以夏天與年輕滋養的情感 終於該被放棄了。就在伊莉莎白沒打電話滿一個月那天,由基爾伯特自行宣布終結。像用 鋼筆寫下最後一筆畫時挑起筆尖般輕巧。   雖然號稱已經終結了,基爾伯特還是覺得心裡很不舒暢。如果沒有那個夏天,或者如 果沒有那個午後就好了。   那個夏天的存在使他對伊莉莎白的感覺變得像渾濁的池塘般難以看清,他沒有勇氣跳 下去摸個分明。宣告結束是個阻止損害繼續擴大的辦法,但人心一向如此,宣告終結後卻 又忍不住來回思考描繪。   後來基爾伯特獲准進入大學就讀,回到他出生的城市去,暫時得和路德維希分開,但 如果沒有意外,成績優秀的路德維希也會進同一所大學讀書,兄弟兩人很快又能團聚。   來到城市一段時間,約莫是已能熟練的在街道巷弄裡流竄的時候,在路上偶遇伊莉莎 白。得知她工作的馬場也在這個城市,並和她一起度過幾個小時的傍晚後,基爾伯特的心 情相當複雜。   在大學裡也不是沒交過女友,但那總讓他覺得像在完成某種交代、某種責任,當伊莉 莎白出現在腦海裡時,那些女友都像褪了色的照片般黯淡。   基爾伯特沒有勇氣問伊莉莎白的聯絡方式,一如那個午後他沒有勇氣吻伊莉莎白。 ◆◇◆◇◆◇   在對伊凡敘述的版本裡,基爾伯特省去了「寂寞」之類的字與對伊莉莎白外表的形容 ,不知怎的,他只想讓那幅景色留在自己腦海裡就好了,連日記裡也只有草草幾字提點式 的描述。   「基爾你很喜歡伊莉莎白嗎?」伊凡問。在聽故事的過程裡他揪緊了圍巾縮到基爾伯 特身邊,雙手捧著熱茶啜飲著。   「還好吧。」基爾伯特挪動位置,好讓被伊凡壓住的肢體輕鬆點,但他沒有推開靠在 他身上的伊凡。「只是不能接受她放著本大爺不選,去選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少爺罷了。」   「那基爾喜歡伊莉莎白,她會難過嗎?」   「會難過的是本大爺吧?」基爾伯特用看傻子的眼神瞟了伊凡一眼。   「因為她不喜歡你,所以你難過嗎?」   「這不是廢話嗎?」基爾伯特快受不了這個壓在他身上、重得要命的傢伙了。   「所以只要有人喜歡你,你就會好過一點嗎?」   由於察覺這句話裡帶有渴望,基爾伯特沒辦法給予伊凡正面回答,他只是撇過頭去,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在基爾伯特思索應該怎麼回答的當下,伊凡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啊,雖然覺得被 喜歡是很可怕很煩人的事,但又覺得不被喜歡很寂寞,只要有人對我好,我就會喜歡和他 在一起。」   「所以,被喜歡應該是很棒的事情吧,雖然我還是有點……或許我沒資格領略那種感 覺吧。」伊凡皺著眉笑了下,好像剛烤壞個蛋糕般失望的笑臉。   「會好奇像基爾這種想被別人喜歡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但如果有人真的那麼喜歡我 的話,我也會很困擾的──啊,像基爾現在這樣的距離是沒關係的唷──我到底該怎麼辦 呢?」伊凡把基爾伯特擠到貼緊沙發扶手,基爾伯特覺得自己的肋骨簡直要裂開了。   「我很喜歡基爾,希望這樣會讓你好過點。但是……我也不希望基爾會難過,所以我 不能喜歡基爾。怎麼辦呢?怎麼辦?」伊凡幾乎是貼在基爾伯特耳邊,但與其說他在對基 爾伯特說話,毋寧說是喃喃自語。   「蠢熊!你是想把本大爺壓碎嗎?移開你那肥大的身子!」基爾伯特終於聽不下去, 手肘用力一頂,受到驚嚇的伊凡本能的向後彈了彈,基爾伯特趁機從沙發上站起來。   「講得像是本大爺不在現場一樣,這種態度真叫人火大。」基爾伯特揉揉肋骨,瞇眼 瞪著臉上還帶有驚慌神色的伊凡。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吞吞吐吐,誰弄得懂你在說什麼。如果真的那麼寂寞──」基 爾伯特突然煞住,以平緩的語氣說出接下來的話:「拿著那些矛盾和害怕,也無濟於事不 是嗎?」   「到底為什麼會有那些想法啊,什麼不希望本大爺會難過所以不能喜歡本大爺……你 這蠢熊……」基爾伯特咕噥著。「你到底在想什麼?」瞪著伊凡,他用雙手捏住對方的臉 頰向兩旁拉扯,這意想不到的動作讓伊凡呆愣愣的任他在臉上又捏又擠。   基爾伯特似乎沒注意到自己現在的動作到底有多曖昧,他對伊凡那些錯亂的邏輯非常 不滿,再加上剛才被壓到角落的不愉快,讓他覺得該遷怒回伊凡身上。   再者,他很想知道伊凡口中那些詭異的邏輯到底怎麼來的,他的直覺告訴他一定有些 事情是值得被問出來的。   除此之外,還有個孩子氣的理由是基爾伯特自己已經應伊凡的要求把過去的故事都說 出來了,他也想把伊凡的過去挖出來。   「把你那些怪異想法的理由告訴本大爺。」基爾伯特掐住伊凡的臉頰,不滿的下令。 (5)   娜塔莉亞從小就長得很漂亮,白金色的長髮總是打理得整整齊齊,再安上與她髮色膚 色均相當搭配的靛色髮帶,就像油畫裡的貴族女孩一樣,也像是扔進豬圈裡的珍珠。   因為美貌而獲得成人的偏愛,再加上同學們的畏懼,也許和她自己的高貴生性也有關 係,總之,至少伊凡看到的娜塔莉亞是個沉默而冷淡的孩子。   村子裡幾個比較大的男孩總在娜塔莉亞經過時發出怪聲,連被她瞪也當作獲取了什麼 珍貴寶物似的驚喜大笑大叫。   學校的孩子們不知從何時開始在娜塔莉亞回答老師問題時發出噓聲,趁她不注意時藏 起她的文具,或者在她經過時偷偷伸出腳。而娜塔莉亞從未在家裡餐桌上提出這些事,只 說她討厭某個人或某些人。伊凡靠著自己的眼睛觀察到了這些事。   事情發生的那天,直到晚餐時間娜塔莉亞都沒有回來,伊凡和姊姊緊張的分頭尋找。   伊凡先走進學校,空無一人的教室裡有一件事物最為顯眼:娜塔莉亞的書桌上擺了隻 被剝皮的動物,或許是大老鼠也或許是剛出生的幼犬,成群蒼蠅攀附擾動迴飛並發出巨大 聲響與惡臭。   幸好不是娜塔莎的斷肢。伊凡想。他奔跑著離開學校,他猜娜塔莉亞也和他一樣用跑 的離開。   那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拿著手電筒的伊凡在村外一處廢屋旁發現了坐在牆角的娜塔 莉亞,長裙被掀到胸口,內褲被退到腳踝,嘴和下體沾滿泥沙,臉與四肢遍佈瘀傷和抓痕 。當她看見伊凡時嘴角牽動了一下,像要說什麼話。   伊凡若無其事的替娜塔莉亞將衣物穿好,將她背在背上踏上回家的路,一路上他只有 說下次別這麼晚回家之類的話。   娜塔莉亞像是沒發生那件事似的照常上學,仍然冷淡高傲的面對那群面面相覷的頑童 。當鼻青臉腫的伊凡在以一挑三的鬥毆中獲勝後,再也沒人招惹這對兄妹。   但從那之後娜塔莉亞越來越依賴伊凡,即使她在旁人面前仍是猶如冰山般的模樣,一 見到伊凡她便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邊,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她不離開他。當他忙著把過冬 的糧食搬進地窖,她就在一旁幫些小忙並喃喃的念著若是他累了就得要休息之類的話。   伊凡放任娜塔莉亞跟著他,而在郊外廢屋裡發現娜塔莉亞時她那副模樣,他從未向旁 人提起,就當成娜塔莉亞只是玩累了在那裡睡著,被前去找她的伊凡帶回來。兄妹兩人達 成一個即使對長姊也不吐實的默契。   隨著年齡增長,出落得如同初夏薔薇般的娜塔莉亞吸引眾多追求者,但她不屑一顧, 用鐵釘般的話語攻擊這些人,嘲弄他們的醜態與殷勤,但他們仍然前仆後繼。   接著她對伊凡說出「能配得上我的只有哥哥」這種話。一開始只在伊凡面前說,伊凡 總用「真是榮幸」之類的話回應,她見伊凡並未給予肯定的回應,開始對追求者說出這些 話,事態發展逐漸失控。   「午安,娜塔莎,今天在學校學了什麼呢?」   「裁縫課學的新刺繡很漂亮,我想用在嫁給哥哥時要穿的衣服。」   就是這段午後對話讓遲鈍的伊凡察覺到失控。他開始疏遠娜塔莉亞,但已經來不及了 ,當他想抽身離開時娜塔莉亞就會像流沙般緊抓不放,渴望與傾慕的光彩瀰漫了她原本冰 冷的眼,加溫直到足以熔化生鐵似的滾燙。   娜塔莉亞的追求者間開始傳播著娜塔莉亞只愛她的兄長這樣的消息。大部分人失望退 去;有些人癡癡盼著她低頭看見他們這些卑微的砂礫;有些人嘲弄起娜塔莉亞的亂倫妄想 。   娜塔莉亞本人不甚介意那些敗壞她名聲的傳言,極力劃清界線的伊凡也不理會那些傳 言。當閒人們發現伊凡對娜塔莉亞確實表現得像個哥哥該有的樣子,那些言論的目標就全 部指到娜塔莉亞身上了。   「哥哥,請和我結婚!」、「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有資格當哥哥的新娘。」諸如此類 的話,娜塔莉亞成天在嘴上叨念著。她總在烹飪或打掃時,面有愁色的發愣,嘴裡咀嚼著 這一類的話語。   即使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每天見面在所難免,伊凡卻採取不理不睬的應對態度,將娜 塔莉亞視為空氣。他看得出娜塔莉亞為此相當痛苦,總用哀怨而渴慕的眼神看他。天知道 她那些追求者有多希望她用這種眼神看他們一眼,一眼也好,他們死也甘願。   接著就到了那一天。   長姊去村裡的農場幫忙幾天,臨走前叮嚀伊凡與娜塔莉亞將家中打理乾淨並將雜物放 到後院的倉庫去,好給家裡挪點空間出來。   屋後有座曾被當作穀倉使用的倉庫,家裡的雜物不多所以裡面也挺空的。   黏人而陰沉的娜塔莉亞一整天不見蹤影,樂得清閒的伊凡沒打算去找她。他一面做著 瑣碎的家務一面哼著歌,扛了箱暫時用不到的東西向倉庫走去,開了倉庫的門鎖,拉開門 。   娜塔莉亞就掛在橫樑上,室外的光線穿入昏暗的倉庫內,打在她身上。她的頭擱在繩 圈上,全身的重量只靠那又白又細的脖頸支撐,修長的身體動也不動的掛在倉庫裡,伊凡 頓時有種教堂裡的聖像被搬到自己家裡來的錯覺。   明明從這個距離看不清楚,伊凡卻覺得娜塔莉亞那雙玻璃球般的大眼睛映出了自己滿 臉驚慌的身影。   或許對屍體的恐懼來自對死亡的恐懼。伊凡腦袋一片空白的與娜塔莉亞對視,分明還 是同一張臉,一想到那是屍體,就覺得可怕而醜陋。   娜塔莉亞已經是「無生物」了。被無生物注視的感覺比被x光掃瞄令人害怕得多,照x 光只是物理上被透視,被那些冷漠的眼睛盯著看的話,卻連精神上想隱藏的事物都無所遁 形。不管是石頭眼睛、油彩眼睛,還是屍體上的眼睛都能夠穿透人的血肉看見精神上最不 堪的那些部分。   於是伊凡逃走了。   直到獲得通知的姊姊趕回家後,娜塔莉亞才被從橫樑上放下。幸好在寒冷的天氣裡屍 體腐爛的速度有所減緩,這才沒有出現更慘不忍睹的畫面。   「得不到兄長的愛她情願自殺。」這樣的傳言在村莊裡傳播開來。   信仰堅定的人們半是責備半是不齒的向紅著眼的長姊弔唁,而伊凡身邊卻自動形成了 空蕩的圓圈,所有人都尷尬的遠離他。葬禮上娜塔莉亞的追求者大部分沒有出現,或許不 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伊凡,該嫉妒呢?還是該惋惜他失去了那位他們都迷戀過的胞妹?   葬禮結束後還有一個瘦弱的褐髮青年惆悵的站在娜塔莉亞墓前,除了眨眼之外幾乎沒 有動過,他的皮鞋上沾著新墓的濕泥土,那模樣不知為何讓伊凡看得滿肚子火。   伊凡收拾行李離開家鄉時,伊凡還寧願送行的長姊哭花了臉,也不想看見麻木而絕望 的表情──壓抑了此生再見面的希望,但那希望仍然存在她心底──她硬是擠出了笑臉。 ◆◇◆◇◆◇   基爾伯特很不確定聽完這個故事後該擺出什麼表情,該用手肘固定伊凡的脖子一面揉 亂他的頭髮一面叫著:「喔~我可憐的小伊凡」嗎?那顯然是個餿主意。   在酒吧聽到R國歌曲會哭、看溫馨家庭片會哭、眼淚像接了自來水管一樣的伊凡,提 起這段往事時居然沒有落淚,連眼眶也沒紅一下,只是整張臉慘白;語氣上則極力保持平 靜,但講到關鍵處仍然停頓、遲疑。   回到伊凡身上,有這樣一段過去,對於「喜歡別人」及「被別人喜歡」這種事情會有 陰影也是在所難免,那些矛盾也不是那麼難理解了。基爾伯特瞧了表情黯淡、呆坐在沙發 上盯著沒打開的電視的伊凡一眼。   基爾伯特伸手拍拍伊凡的背,替他斟滿了茶,靜靜的等待伊凡平靜下來。   「本大爺一直很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基爾伯特僵硬的說,他拿起茶杯又放下,滿 手是汗根本拿不穩杯子。「吵死了……本大爺也是人,當然也會有不擅長的事啊……伊凡 ‧布拉金斯基。」基爾伯特叨念著,視線撇向別處,那個黑色的舊傘桶是個好焦點,他注 視著傘桶。   「這樣很好。」過了良久,伊凡說。   「啥?」基爾伯特還沒有打算把眼神從傘桶那裡收回來。   「這樣就很好了,基爾,我好像輕鬆一點了。」伊凡試著做出難看的笑臉,像他平常 總是微笑那樣。他知道基爾伯特沒在看他,但這笑臉與其說是做給別人看的,毋寧說是笑 給自己的。   「蠢熊,笑不出來就不要笑,醜死人了。」聞言才敢把視線移回來的基爾伯特輕敲伊 凡的頭一記,慌張的咳了幾聲。「本大爺討厭看到笑不出來還要笑的人。」他忸怩的把雙 手盤在胸前,輕閉眼睛。   「這些事情只有基爾知道喔,除了基爾之外我沒有告訴別人。」伊凡的聲音聽起來已 經和平日無甚區別了。   「本大爺像搬弄是非的三姑六婆嗎?」   「不像。」伊凡再度撲到基爾伯特身上,甜膩的磨蹭撒嬌著,咯咯笑起。把那些可怕 的往事說出來似乎讓他舒暢多了。   「啊對了對了,娜塔莎是去年秋天死的,我離開家的那天,那個人還站在她的墳墓前 面──他當然有回家,但是他常常出現在那裡,晴天、陰天、雨天都在──所以我去把他 打了一頓,打完我就跑了。」伊凡炫耀的說。   「就不能考慮一下別人的心情嗎?」基爾伯特遲疑了一下,答腔。伊凡說的這段話讓 他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好些。   「就是啊,所以我很不高興。」伊凡氣嘟嘟的說,卻像隻卡通熊一樣沒有殺傷力。   「那個人應該是她所有追求者裡最喜歡她的吧。」基爾伯特試著委婉的解釋前一句話 ,但他拙劣的社交技巧總是做不到「委婉」這個字的最低要求。   伊凡沮喪的說:「可是看到他站在那裡就覺得在嘲笑我啊,為什麼他不來當我呢?」   「感情這種事情沒辦法的。」基爾伯特用了那句他一直不喜歡,但用在搪塞他人很好 用的話,他一直覺得這句話是個老邁的奴隸才能說出口的,同時說這句話的人會把所有反 對者比擬為被情感奴役的可憐人。   伊凡沒接話,只是像頭木刻藝品店裡的木頭熊一樣坐在那裡。   「晚餐讓本大爺負責,你想吃什麼?」基爾伯特冒險殺出話題,他預見這話題再發展 下去只會鑽進牛角尖罷了。   提到吃的話題,伊凡看起來很有精神,他握了握拳發出卡啦卡啦的聲響,說:「基爾 你教我做你們這邊的菜吧,我不想再吃R國菜了。」伊凡興沖沖的跳起來,帶路走進廚房 。   打開冰箱,基爾伯特搖了搖頭,看來還是得去超市採購一些習慣的食材才行。有路德 維希負責準備三餐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幾乎都沒做過菜,但好歹也曾經自己一個人過生活, 廚藝倒還過得去。   鼻子前的馬鈴薯比兩千公里外的慘劇重要多了──基爾伯特拿張黃色便條紙寫下晚餐 會用到的食材,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句話。 (6)   沒下雪時的天空仍是殘雪般的灰白色,行道樹光裸的枝椏伸向那低暗的天空,破冰船 在結冰的運河裡忙碌工作著。   這時節商店街掛起琳瑯滿目的裝飾品,廣場上也立起了聖誕樹,商場播放著千篇一律 的聖誕歌曲。這些基爾伯特習以為常的景色對伊凡來說倒是全新的體驗,他沒有親身體驗 過兩千公里外另一種過節方式,畢竟連節日日期也不是同一天。   雪和冰則是伊凡再熟悉也不為過的東西,這裡的比他家鄉的和藹可親得多,他穿習慣 的那條圍巾和駝色長外套搭上雪地背景正好。基爾伯特想起初次見到伊凡的那個夏夜,在 夏夜穿冬衣的傻子要說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月初去超市採購時看見倒數節日來臨的月曆,在伊凡的央求下基爾伯特買了一個,讓 他在每天早晨打開紙盒上的一個小洞拿出巧克力。基爾伯特記得從路德維希上小學的那年 開始他就沒再玩過這種倒數的遊戲了。   「基爾想要什麼禮物?」伊凡一面翻閱百貨公司的商品型錄一面問。   「沒啥特別想要的,你又沒辦法送本大爺一輩子花不完的錢。」基爾伯特惡劣的咧嘴 笑,又抓了把餅乾塞進嘴裡。   「嗯~讓基爾一輩子賺的不夠花的話倒是可以~」   「白癡。」   「欸蠢熊,天氣預報說今晚不會下雪,出去逛逛吧。」基爾伯特跳起來扭轉著身子, 他又看了一下午的電視,關節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   基爾伯特今天心情不錯,願意權充伊凡的導遊,帶他到先前未曾去過的市區,那些名 店與高級餐廳林立的大街。   聖誕節前半個月的夜晚,橘黃色的溫暖燈光與閃爍的五彩燈泡點綴著夜色,整條大街 熱鬧而富有情調。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早已沒有殘雪,只剩堆積在屋頂與樹枝上的潔白雪堆 。   來到音樂廳附近,基爾伯特和伊凡走近音樂廳建築物,雖然沒有打算進去觀賞表演, 但這座建築物還是很值得近看的。   似乎有一場表演結束不久,衣冠楚楚的人們三三兩兩從音樂廳裡走出。   基爾伯特把手放在伊凡的大衣口袋裡取暖。「本大爺討厭戴手套,被綁住的感覺麻煩 死了,行動都不自由。」基爾伯特一面叨念一面在溫暖的口袋裡活絡凍僵的手指。   「本來有在考慮手套的,看來還是不要好了。」伊凡自言自語,接著他指指圍巾,說 :「這是姊姊做給我的,我非常喜歡,要不要也做一條給基爾?」   「叫你姊寄過來?」基爾伯特狐疑的問。   「啊不,我是說……」伊凡慌張的揮起手,劇烈的動作讓基爾伯特的手從他的大衣口 袋裡掉出來,基爾伯特不悅的把手插到自己口袋裡,繼續朝原本的方向前進。   此時迎面走來一對剛從音樂廳離開的男女,穿著鐵灰色羊毛大衣的戴眼鏡男人看起來 溫文儒雅,挽著他手臂的女人在黑色大衣下穿的是橄欖綠色小禮服、黑色褲襪及比她頭髮 顏色稍深的巧克力色長靴。   基爾伯特下意識的想要躲避那兩人,在這裡遇到伊莉莎白及羅德里希完全出乎他意料 ──但這裡是音樂廳,遇到他們好像也沒那麼不可思議──他想拖著伊凡離開。   「基爾伯特。」來不及了,伊莉莎白看見他了。她帶著羅德里希走近,羅德里希有禮 而疏遠的點了點頭。   「晚、晚安,真巧啊,呵呵……」基爾伯特傻笑著向伊莉莎白揮手,動作僵硬。「今 天他有表演嗎?還是純粹參觀?」   「剛聽完音樂會,你要看下一個節目嗎?」   「不,路過而已,我沒那麼好的興致坐著聽兩三小時的古典樂。」   羅德里希聞言微微蹙眉,接著睜大眼睛,似乎總算想起這個語無倫次的男人是誰了。   「喂,別講那種話。」伊莉莎白看起來有點失望也有點尷尬,繼續和基爾伯特寒暄: 「你明明也會聽古典音樂的,為什麼不來聽聽呢?」她的表情很生動,基爾伯特有些慶幸 她沒有變成和那小少爺一樣「優雅」的撲克臉。   「就說沒那種興緻啦,男人婆。」   「你好幼稚。」伊莉莎白蹙眉,用加以誇張過的鄙視眼神斜視基爾伯特。「有機會的 話要來聽羅德的演奏。」   「喔,知道啦,本大爺可忙得很。」基爾伯特故作吊兒郎當的雙手抱胸、把重心放在 左腳上,接著向伊凡示意要離開了。「本大爺接下來還有很多節目,失陪啦,小少爺和男 人婆。」他咧開嘴角惡意的笑了笑,揚長而去的同時肩膀擦撞了羅德里希。   基爾伯特沒聽到伊莉莎白是否發出不滿的叫喊,他只聽見伊凡小跑步跟上來的聲音。 他也不想回頭欣賞那對夫婦的表情,這是每次做這種帥氣離場動作的一點小缺憾。   伊凡緊跟著基爾伯特,穿過建築物旁的廣場,來到音樂廳後方的路上。「基爾,你要 去哪裡?」伊凡因為基爾伯特比平日更快的走路速度而有點緊張。   基爾伯特並未回應,只是埋頭向前走,繞了點路回到地下鐵出入口。他知道那對夫婦 一定有專人接送,不會搭地下鐵,這種時候搭地下鐵可以避免再度尷尬。   他現在沒心情和伊凡對話,雖然知道伊凡正心急如焚又困惑的看著他,他很清楚自己 現在一點都不好,沒辦法給予那頭熊什麼安心的舉動,只能讓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這也 是沒辦法的事。   若是開口說話,會有什麼東西跟著言語一起出來,造成無法收拾的後果。至少在公共 場合他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還是什麼都不說的好。   地鐵裡的人群帶給基爾伯特一種安全感,即使那對夫婦今天很不幸的想嘗嘗庶民滋味 ,混在人群裡他們也無法看見他。   但相對的也逃不掉。剛才伊莉莎白穿什麼?基爾伯特想不起來,也許旁邊那個女人轉 過頭來他就會發現她是伊莉莎白。   ──怎麼可能,他們要是打算搭地鐵的話就不會走那條路了。   ──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啊。   基爾伯特用理性壓抑慌亂的情緒,說服自己眼前背對的女人身高身形和伊莉莎白根本 不一樣,這個車廂裡沒有看起來像她的女人。   經過一番折騰,理性才讓基爾伯特相信他不會在這裡又遇見伊莉莎白,但立刻他又想 起剛才那個預料外的會面,又花了些時間才把重起爐灶的恐慌完全趕出心裡。   他很驚訝自己完全沒走出來,一步也沒有。突然遇見伊莉莎白讓傷口上的痂皮硬是被 扯下來,裡面仍然鮮血淋漓,而傷口的主人平常選擇忽略那隱隱作痛的感覺,直到痂被扯 掉才驚覺原來那麼痛。   伊凡輕拍基爾伯特的肩膀,受到驚嚇的基爾伯特立刻揮開他的手。伊凡覺得自己像闖 進了一隻野兔的巢穴。   兩人的動作引起其他乘客側目,但不至於引來關切。   「不要突然拍本大爺肩膀,差點被你嚇死。」基爾伯特說,說給伊凡聽的成份比說給 旁人聽的成份還少。他明顯感覺到心臟砰砰的跳動,他著實被伊凡嚇了一跳,激動的情緒 讓他都快忘記這傢伙在身邊了。   「你怎麼了?」伊凡像個孩子般囁嚅的問,配他那高大的外表顯得有點可笑,但基爾 伯特現在笑不出來。   基爾伯特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並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靴子,把殘雪和泥污當做繪畫那 樣的注視。   見對方不回答,伊凡再焦急也只能放任自己的胃像被綁起來般緊縮並感受無能為力的 悲傷。列車停下時,他忐忑不安的望向到站的電子顯示板,基爾伯特則快步下了車。   離開地鐵站的途中仍然維持基爾伯特快步走在前頭,而伊凡跟在後頭的狀態。基爾伯 特走的路是往伊凡住處的路,這樣伊凡也放心了,至少基爾伯特不是毫無目標的四處亂走 。   進門後,在伊凡開燈前,基爾伯特就撲進黑暗中的沙發上,抱著抱枕屈膝側躺霸佔一 整張沙發。伊凡記得那對黑色抱枕是某天基爾伯特扔到他家來說要「讓這間房子看起來不 那麼像有個老太婆住在裡面」的。   「基爾……」伊凡擔憂的在沙發旁的地板坐下,望著基爾伯特的背影。   「真難看的全敗。」基爾伯特說,聲音有點沙啞。「她開口閉口都是小少爺。」   看見伊莉莎白挽著羅德里希的手的時候他還沒那麼強烈的戰敗感,是在伊莉莎白說話 後基爾伯特才微妙的出現受挫感。   基爾伯特覺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早該在報紙上看到消息的時候他就該把伊莉莎白什 麼的全都丟到垃圾堆裡去。這半年來他居然一步都沒踏出去,或是說,從十六歲那年夏天 起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真是夠蠢的。   基爾伯特坐起來,把抱枕扔向伊凡,伊凡驚怖的接下了抱枕。基爾伯特沒心情管伊凡 的表情是哭是笑,覺得喉嚨有點乾渴,於是吩咐:「水。」因此伊凡帶著抱枕去廚房倒了 杯水回來,放在桌上時濺了點出來。   「本大爺……真狼狽、真難看。」基爾伯特喝了水,緩緩吐出這幾個字。   「基爾……」伊凡挨著基爾伯特坐下,將抱枕放在膝上。   「不要一直叫本大爺,吵死了。」基爾伯特粗暴的阻絕伊凡試著鼓起的勇氣,逼迫他 把還沒說的話吞回肚子裡。   「倒是伊莎那傢伙,要是哪一天不叫小少爺就好了。」   緊接的時間點與稱呼的改變,伊凡聽出基爾伯特沒說出來的部分,伊凡也知道以基爾 伯特的自尊心而言,在情緒如此激動的時候仍不會說出那部分。   「什麼嘛,那種弱不禁風的小少爺有哪裡比本大爺好了。」基爾伯特扯開嘴角,露出 歪扭而絕望的笑容,自憐的氣息環繞著他。伊凡意外的察覺眼前這男人不知何時變得頹喪 ,那些他欣賞的驕傲與快樂都不見了。   沮喪的伊凡有點想出聲反駁這些情緒性的話語,他認為基爾伯特心裡應該有答案,只 是不願意承認那個答案而已。   有些話,他明明說過,為什麼當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卻沒辦法馬上想起那些話呢?伊凡 痛苦而冷漠的注視發夠了瘋而兩眼直視前方的基爾伯特。   那眼神伊凡很熟悉,就和娜塔莎一模一樣。 -- 「局部出血」 http://azuryou.pixnet.net/blog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4.200 ※ 編輯: azuryou 來自: 140.112.202.113 (11/07 17:36)
文章代碼(AID): #1Ga8_3yM (APH)
文章代碼(AID): #1Ga8_3yM (A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