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星史郎的栗子蛋糕(三)
「星史郎,你不出門嗎?昴流跟你約五點喔。」他從餐桌上抬起頭來,把視線自一堆
數字中調到坐在客廳看報紙的他。
「我知道。」他翻著兩天前的報紙,一邊用空下的那隻手端來熱茶就口,一派悠閒自
適。
「知道還不趕快出門。」都已經四點十五分了,「還是要我送你去?」
「千萬不要,神威。」他很快地接口。
「什麼意思?」神威瞇眼。
雖然他的駕照上個月才拿到手,但好歹也有通過測驗。
「我待會自己搭地鐵過去,你在家裡好好算你的數學。」他搬出長輩口吻。
「要搭地鐵的人現在還坐在這裡?你知道昴流跟你約在什麼地方嗎?」
「嗯。」
「知道的話就趕快出門。」他看他仍然一動不動「要是待會趕不上,我就要送你過去
喔!」
「好好。」他挨不過他,起身放下報紙,慢慢地踱回房間。
「星史郎,快一點!」他看他如龜的速度,出聲催人。「要記得穿西裝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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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樣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準備這麼大的禮物給他。
他的確是非常驚喜。
或者應該說是非常驚嚇。
他走出地鐵,看看手錶,四點四十九分。
還有十一分鐘。
要是真的遲了,他會怎麼樣呢?
晚秋的落葉平舖在慵懶的暮色下。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走在街上。
他與他的第一次相見,也是在如詩如風的秋天。
旁邊的櫥窗裡陳列著鏡子的碎片,倒映出無法令人一窺其究的景象,藉此
引誘路人進去一探究竟的慾望。Louis Vuitton打造的是現代潮流下的速度感與時
尚風潮。
這整條街上除它之外,還有許多知名的精品名牌。
Prada、Cartier、Armani……
要不是時間太趕太急,他也不願這樣屈於眾家設計師所「量產」出來的「限量」
商品。就像他現在身上穿的西裝一樣。
這些東西不貴。
標在牌子上的七、八位數字多半是零。
但他對他來說,卻是獨一無二的。
他穿過在精品店前頭徘徊流連的人群,走進了公園。
路邊有人在賣玉米,熱氣騰騰地蒸出一朵朵香郁的白煙。大人小孩買了玉米就
相偕著坐在公園裡的長凳上大口大口地啃起來。香甜的金黃,很快的被他們吞下肚,
伴著暖熱的溫度一起。吃不完的,就剝下來餵鴿子。
難怪公園裡的鴿子都這麼胖。
羽被豐厚到像是要飛不動。
他繞過栽著鬱金香田的花圃,一片黃澄澄的小徑在他眼前舖開。
小徑的盡頭,是一座砌著古老石磚的教堂。
他走到底,看著眼前那扇半掩著的白色木門。
四點五十九分。
他推開門。
昏黃的暮色從馬賽克玻璃篩濾進來,凝成神聖莊嚴的氛圍。
他放緩了腳步,皮鞋在偌大的廳堂裡敲著千萬聲的迴響。
有一種美,是你必須放緩步調才能領略體悟。
就像貝多芬第八號鋼琴奏鳴曲。
總共七十二個小節,要在兩分鐘之內彈完絕非難事。可是每次封真拖拖拖,就
是會把它彈到超過五分鐘以上。
彩繪玻璃上大量運用的色彩反差以及紅十字軍東征圖像,將日本東京的一角劃
進了歐洲的領界。雍容典麗的美視,有如水洗般的容顏。
禮拜四的教堂,有些清冷。人群被隔在磚牆之外。
寧靜的肅穆為這座千年的教堂更添莊嚴。
人與神接觸的所在,便是世界的盡頭。
所有游離在主流之外的亞文化,即使在這裡,也能被接納包容。
這與法律無關、與市政無關。
當然,與性別更無關。
這是神應給予人的氣度。
「你來了。」他坐在第三排的長椅上,一襲白色西裝。與他的恰好對比。
「你找我來這裡做什麼?」他在他身側坐下,看他抱著一個小小的紙盒。
「找你吃蛋糕。」他笑:「我這幾天為了找出全東京最好吃的蛋糕,連正餐都沒
吃。」
「我聽說了。」他皺眉看他「以後不許這樣。」
「以後是以後,我不知道。」也只有為了他,他才會做到這種程度。
「還有,你是什麼時候學的德文?」
「這幾天……星史郎,我這裡有一個天大的壞消息和一個小小的好消息,你要
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
「壞消息是,桃生他們幫你把真三國全破了。」
「好消息呢?」他神色平靜。檔再開就有。但曹操已死,那是連世界上最頂尖
的程式設計師也莫可奈何。
「好消息是,鬼堂回來了。」
「是嗎。」他唇角微微一勾,靜冷的面容讀不出心緒。他淡道:「還有呢?」
「沒有了。」
「昴流,你自己呢?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他聞言,淺淺一笑。
「生日快樂。」他說著,遞上手中的紙盒「星史郎,如果你願意從今以後讓我
幫你過生日,就收下吧。」
「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就只好一個人把它吃掉了。」
他擰眉看他。
淡褐色的右眼透著遲疑。
「星史郎,不過是一個栗子蛋糕,何必這麼嚴肅?」他又笑,笑得非常溫暖。
「昴流……」他大嘆一口,把目光從他身上調開,轉向教堂前方的十字架。
「你這根本是逼婚。」
他說完,靜默了數分鐘。
空氣間的寂寞緊張地拉長到永恆。
他們常常單獨相對,無所不談。
但這一瞬間,甚至比鴿子之於路人還要生疏。
教堂內熒照著白光。
洗盡了千年的風華,蘊鍊了歲月始能雕劃的韻致。
「所以你的答案是不嗎?」他仍舊笑著。和煦溫淡。
「昴流……」他眼一閉,抬手接過那份沉甸甸的蛋糕。
這世上沒有任何罪惡。
人造於神之手。若要說有罪,那也應該是神。
基督應該贖罪,但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祂。
「我待會是不是會在裡面吃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像是約莫無名指圍大小的銀
色環狀物?
「不知道。」
「還有,昴流……」他送了一口蛋糕到口中,香醇厚實的滋味在舌尖泛開「你
是不是錯拿了我的那一份?」
「錯拿什麼?」他問,看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對折了的紙片。
「你拿成我的了。」他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有啊。」
「昴流,你到底認不認得德文?」
「認得。」他知道他喜歡德國,所以他這兩天努力惡補。「我本來還想辦在法蘭
克福。」但是他的身體吃不消。
「那你的那份跟我的這份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要一樣還得了?
「那你的那份應該給我。」
「星史郎,我很確定,那份就是你的沒錯。」
「皇昴流,你到底還想不想跟我唸結婚誓詞?」
後台。
「封真,你說我們應該什麼時候出去好?」
「不知道。」哪有人結婚當天還在吵架的?
「你等一下是要彈孟德爾頌嗎?」
「孟德爾頌的什麼?」
「結婚進行曲啊。」
「我才不要彈結婚進行曲。」他拉拉手筋。
「為什麼?」神威抓著小提琴,百般不解。
「他們兩個不適合。」
「結婚不彈結婚進行曲,難道你要彈離別曲嗎?」還是幽默曲?
「他們兩個就適合有點哀傷、但又不會太哀傷的曲子……難道你不覺得嗎,神
威?」
「嗯……是啊,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們就有一種揪心的感覺。」好像很痛苦
這樣……
「對吧。」
「所以你到底要彈什麼?」
「貝多芬第八號。」
「太隨便了吧!昴流會生氣喔。結婚一生才一次耶!」神威小聲地抗議,努力
幫他最敬愛的小提琴演奏家爭取結婚進行曲的權利。「貝多芬第八號……那個連隔壁
的小弟都會彈耶!」
鏡頭換到前面。
「好吧!」星史郎吃完他最後一口生日蛋糕,裡面未藏有任何不可食用的銀色
飾品「那我先開始,你殿後。」他把早上床頭那張小抄塞到昴流懷裡。
「你背了嗎?」他懷疑地看著他。
「昴流,我好歹在德國住了十幾年。」
「可是我記得應該是我要先開始說……」
「你到底還要不要跟我結婚?」
「要。」
「那我先說你有沒有意見?」
「……沒有。」
「那你聽清楚了,昴流。」
他低穩魅人的嗓音在教堂裡傳開。
那是永恆瞬間的誓言。
「皇昴流, vor Gottes Angesicht nehme ich dich an als meine Frau. Ich versp
reche dir die Treue in guten und bosen Tagen, in Gesundheit und Krankheit, bis
der Tod uns scheidet. Ich will dich lieben, achten und ehren alle Tage meines
Lebens.」
他說完,轉頭看他。
然後一嘆。
「好好的弄什麼德文……」日文也好、英文也好啊。「你看你,聽不懂了吧?」
虧他講得這麼情深意摯,結果對上他一臉呆愣。
要真的在德國舉行婚禮,別說語言不通,光是天主教的繁文縟節,又跪又站,
他肯定更吃不消。
「星史郎……你唸德文真好聽……」他反應慢了半拍,眼框沁出薄淚。「可是……
你是不是唸了我的那一段?」
※ 編輯: YohAnna 來自: 220.139.213.55 (11/30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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