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發錢)(長文)庭院裡曾經有兩隻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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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那首微妙的片尾曲，它在我心中的地位會超越妹妹的姐姐，
從外星校園的荒謬開局，鋪陳一齣五味雜陳的悲劇，
比怪獸吃人更讓人不寒而慄的，
是它，剝奪了人類身為「受害者」的道德高地。
〈藤本樹17-26〉個人心中的第二名 - 在庭院裡曾經有兩隻雞。
---前有劇透---
《在庭院裡曾經有兩隻雞》
鬧鐘把陽平吵醒，他睡過頭了。
萌美已經在家門前等了他一陣子，不過害羞的她並不想承認。
上學前陽平得去餵校舍裡的雞，萌美無所謂地笑了笑，
「反正我很閒，就跟你一起去吧。今天就給雞吃飯糰！」
雖然她拿的明明是玉米。
萌美是第一次看見活生生的雞，雖然比她想像的大很多。
兩隻「雞」接過陽平的食物吃了起來。
萌美很好奇雞好不好吃，陽平搖搖頭：「雞不可能好吃吧...」
「不過聽說，人類會吃雞。」
奇形異狀的陽平跟萌美，他們是外星人。
擁有變形能力的外星人入侵地球，暴力像風暴般吞噬了城鎮，
對外星人來說人類無比美味，被獵殺到幾乎滅絕，
不出多久，外星人便徹底接管了整個社會。
幸好外星人只靠輪廓來辨識動物，而且並不喜歡吃雞，
兩個人類：悠人和亞美穿上雞布偶裝，在校園裡戰戰兢兢、苟且偷生。
教室裡，單眼外星人找上陽平寒暄，
傳言還有倖存的人類被悄悄保護了起來，說得他口水直流，
陽平顯然有點掙扎：「單方面殘害人類的我們，是不是很殘忍？畢竟人類的智商也不低啊？」
一旁萌美訓斥糊塗的陽平，人類也會殺豬；殺牛來吃，
這不就是一樣的事情嗎？
庭園裡亞美正與悠人暢談，
「等外星人吃飽回去，我就能上台演戲。」
「到時候，你一定要來看我。」亞美笑得很可愛。
不巧對話被陽平聽得一清二楚，陽平拿著午餐靠近：
你們……是人類吧？
幸好陽平沒有惡意，只是來警告兩人，
今天來了轉學生，來自一個喜歡吃雞的星球，所以這個庭院已經不安全了...
果然，聽到學校有養雞的轉學生不顧校規，變身衝了出來。
陽平還想幫忙掩護：「這不是雞，這是貓！」
轉學生不予理會，他也吃貓。
眼見亞美集將被吞下，陽平立即變形救下她。
豈料布偶頭套掉落，亞美的人類身分徹底暴露，
圍觀的同學一窩蜂將他們團團包圍。
陽平抱起亞美與悠人，奮力殺出重圍，
他朝著後山一路奔逃，那裏也有他之前窩藏的人類，
然而騷亂早已傳開，一隻句手從天而降，陽平當場死亡。
追擊而來的外星警察冷冷宣告：「人類，沒有生存的權利。」
悠人倒在地上，回想起昔日的決心—
只有亞美，是他絕對要保護的人。
時間不過半年前，彼時外星人在大街小巷屠殺人類，
學校的安寧也被徹底打碎，亞美將頭套雜向了正在行兇的外星人，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們只是在排練戲劇，也會被無辜殺害。
「你們也殺豬、殺牛來吃，難道不一樣？」外星人辯駁
「那你願意因為同樣理由被吃掉嗎？」亞美哭喊
這句話觸動了外星人，他將亞美打暈，
只為了感受到她所在的立場。戴上了落在一旁的雞頭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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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化身人類悠人，隱瞞身分，
並在日久生情下，決心守護她。
「喂，亞美，我原本想等妳長大再吃，」
「但現在...我現在就想吃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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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美認出悠人正是當年，在她面前傷害人類的外星人。
她別過頭，哭著逃離。
悠人沒有追上去，一句「變形」，冷漠、覺悟。
沉重地邁出步伐，迎戰外星警察，
夕陽將他孤獨的背影拉得又長又瘦，
大吼宣洩心中的情緒，卻是在遍體鱗傷間，讓那些情感再難以辨明。
激烈的纏鬥、瘋狂的動作場面，
盡寫批在熱血外衣下的熱淚，與淌流不止的心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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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亞美成功逃進深山，
沒過多久，人類還是滅亡了。
劇末是無法傳遞給她的真心話：
只希望有人記得，在人類即將滅亡前，外星人曾與人類手牽手生活過，
曾有兩隻雞，在那片庭院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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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的空氣，夾雜汗臭、不安、還有午餐盒的油香。
一切過於平常，平常地像被隨意指點的菜單。
一、什麼是雞啊？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雞曾經是地球霸主恐龍的後裔，
我們對牠們的認知，慢慢從童書裡的小雞、清晨啼叫的公雞，
轉變為餐桌上處理得香氣四射的雞料理。
如今更走入我們人類世界的，並不是那些在外自由奔走的野雞，
而是肉雞：短短32天便被送進屠宰場的肉雞。
高密度飼養帶來的皮膚疾病、
屎尿與氨氣，交織出惡臭的環境、
在狹窄空間裡被徹底剝奪的習性，以及
極速生長引發的關節變形、心臟衰竭與猝死等一系列生理問題。
坦白說，我在乎嗎？那是騙人的。
我仍然津津有味咬著餐盒裡的雞腿，手上的雞排，
享受這每年全球量產，高達上億噸規模的肉品。
甚至諷刺地，從演化角度，
牠們成為了生物總量最大、最成功繁衍的鳥類。
於是，什麼是雞？我的答案很直白：
是食物。是啊，就是食物而已。
故事裡穿著雞布偶裝的人類，也不過是「食物」的代名詞。
荒謬可笑的世界觀，事實上哪來那麼多理由呢？不過一句弱肉強食
若理解到關於肉雞那短暫的一生，被規格化、數據般地管理，
又將這冰冷的量尺，重新搬回那處庭院，
會理解，是啊！就是食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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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頭髮跟指甲都像寶物一般，被美美地裝飾著。
為什麼只不過是從身上剪下來，卻變得骯髒，又令人覺得可怕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它們全是自己死去樣子。 --- 久保帶人
庭院裡的兩隻雞，還不想承認自己早已斷裂，
只是拚命地想要黏回，那早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改變了什麼嗎？
善良的陽平嘗試伸出援手，死在了外星警察掌下，
假扮成雞的悠人擠出一抹邪魅的笑，
滿懷苦澀地把亞美推開，迎向那個不避多言，毫無希望的未來。
人類還是滅亡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如同庭院中兩隻小雞一樣渺小，卻又無足輕重。
我們曾以為的善良，或許本就微不足道。
在真相翻轉前，陽平無疑是故事的視角中心，
但他卻沒能夠成為拯救人類的英雄。
他的慈悲，不過是短暫出現的，一個亮了又暗的變數，
既是群體中的異類，也改變不了那世界早已形成的共識。
在早已習慣殺戮的世界裡，
就連傷感也來不及，命運只留給了我們一地滑稽，
故事沒有讓亞美跟悠人從此幸福，也沒有讓人類復興，
<庭院> 否定了廉價的熱血，直視了力量懸殊的絕望，
正如發生了無數次的自然定律：
弱勢種在物種入侵面前，「滅絕」是大概率的結局。
任何情感宣言，終將如庭院中的的兩隻小雞，被現實無情折疊進一段閒話家常的寓言。
我們又如何在暴力的世界裡，保留對生命的敏感？
「你願意因為同樣的理由被吃掉嗎？」
悠人與亞美的羈絆，似乎也隨著雞頭套一起粉碎，
悲傷的結局，說著「設身處地」在物種隔閡前，打從一開始就是妄想，
是的，我們很自私，只能把放在重要的事物身上：
只希望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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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不懂的區分，被眷顧的、被宰割的，
它公平地灑在接過玉米的手，
和拿起了刀叉，那張準備進食的口
三、生命是不平等的
藤本樹老師在作品《鏈鋸人》中，有段故事特別切中題旨：
喜歡喵子的血之魔人帕瓦，圍繞在一眾動物的屍體旁邊。
他可以啃食母牛的肉身，也可以剁下黑熊的腦袋，
他可以在品嘗一次又一次的鮮血後，抱著貓咪入睡，
生命是公平的 - 很公平地不公平！
故事中的外星人用喜好來決定什麼可以吃、什麼不可吃，
我們人類社會，也用經濟與習俗決定，
誰值得被寵愛，誰只是餐盤上的一塊肉。
越溫馴與集體的動物越得以馴化，越孤僻與神秘的生命越被敬畏，
人類是殘忍的，也只有人類，清楚自己很殘忍。
只有當一個生命被取名、被講述、被刻畫成有血有聲的存在時，
它能短暫地從冰冷的數據中抽離，進入我們情感的守備範圍，
可以是朝夕相處的寵物，又或是短影音上那些劇本。
「只有亞美他絕對要保護」，若能重新來過，
悠人可能還是會選擇品嘗鮮美的人類，可唯獨亞美他下不去手，
若不是因為嘗試去理解，又怎麼會開始在乎？
人類就是如此傲慢，這份七情六慾，讓我們賦予了生命意義。
庭院是我們生活的尺度，也是微觀情感釋放的所在地，
那些感情既是慰藉，也是對曾經美好的提醒，
即使陽平的死、庭院中的小雞消逝，無不提醒醒著那些同情
既卑微，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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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這篇標題，
我們明白了庭院不重要、雞也不重要，唯獨「曾經」兩字重要。
這個故事很讓人惆悵，但惆悵也有它的價值，
至少我們曾經，記得庭院裡有兩隻雞。
-雞的身上是有羽毛的，
而你們離去的重量，比那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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