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正義彼端番外](BL,快→新+平)

看板Conan作者 (心情閃亮亮)時間9年前 (2015/09/21 22:25), 9年前編輯推噓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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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 ☆快→新x蘭+平x和 <<正義彼端>>(暗番外篇) 第一次見到那位叫做工藤 新一的少年。 他便知道那名少年是天生優異的存在。 耀眼而顯得難以靠近。 「呼……」 將資料夾隨手丟到文具雜亂的辦公桌,他咬著皓齒間的Seven Star牌的菸頭,腳跟十分沒規矩地交叉擺放到桌面,雙臂支撐在後腦杓與旋轉椅背之間,半瞇起眼,瞳孔傻愣愣地直望天花板鵝黃色的燈發呆。吸吐之間,菸逐漸變為淺薄的紙灰飄渺於低冷的氣溫裡。 按摩陣陣發疼的太陽穴。真的已經記不太清楚正確的時間了,說實在話,也的確沒必要記得太過清楚。記得自己的好友死亡,說來也不算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一年前的深冬,他的好友將他的另一名好友開槍擊斃,隨即消失無蹤,他並非無嘗試過找尋,卻往往以失敗收場。 他想他知道這兩個少年間是為何會走上互相殘殺的這一步,而他當時就只隔他們一扇門的距離。如今回想起來,其實其中一個少年曾向他發出求救訊號,可惜當初卻沒有立刻察覺在那微笑之下的真正心思。無數次的後悔、一再指責自己為何無法阻止慘劇的發生。 有時他會想,如果早點趕到現場,結局說不定還有可能改變。 但,這終究只是〝說不定〞。 伸長左手,從旁把音響的音量鈕調大聲一些,音樂頻道裡頭正巧播放著Exile的Careless Breath,他挑下黑而濃密的眉宇,翡翠瞳孔閃過一絲憂愁。歌手乾淨、帶著豐沛感情的歌聲自喇叭傳來,伴隨音符的優雅飄浮舞動,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快深陷於過往的回憶之中,無可自拔。 「任性得快令人受不了的Breath,一切就從那時候起,終究無法延續那命運的Breath……」 往前傾身,把菸頭壓到雜亂物品裡最顯眼的煙灰缸中,裡頭仍散放幾枝菸身燒灰的餘菸,謹慎地再三確定是否已捻熄,再坐回與方才相同的姿勢,他下意識地跟著哼唱起來。 任性的呼吸,一切從那時起,無法延續命運的呼吸…… 『 任性得快令人受不了的Breath   追求、沉溺、傷害   令一切失去的無心的Breath   每一道悔意都絞痛了我的心 』 繚繞在個人辦公室裡的溫柔曲子與歌詞,傳到他耳裡,卻彷彿在嘲諷他的無能為力。 「呵……這歌詞,聽起來還真有些刺耳。」 話雖如此,他仍然沒有任何想要關掉音樂的意思。 唇邊含著一抹淺淡苦澀的微笑。 * 那似乎是個平凡無奇、與以往無太大差別的夜晚,冬夜的氣溫十分寒冷。平次記得他那天在和葉床邊陪伴感冒的她一陣子之後,也不知不覺趴在女孩的床邊睡著,等他再度醒來時,也不知是深夜幾點了。迷迷糊糊接起手機,有些不耐煩地隨口應和一聲。 『……是我。』對方簡短的嗓音從話筒傳回。 「啊?工藤嗎?」大打了一個哈欠,平次此時才注意到和葉還在睡,趕緊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平.次!』對方突然間用極度開心的語調直喚他的名。 「快斗!是快斗嗎!」肯定句。工藤才不會用這麼俏皮的語氣親蜜地直呼別人。 『嘿嘿。明天中午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明天嗎?好啊。」平次不經意看向客廳的鐘,凌晨三點二分,這個人不用睡覺的嗎? 接著快斗把餐廳的地址用簡訊傳給平次,再三說著那家店的東西非常好吃,千萬不可以錯過!平次也頻頻點頭,聽見快斗那麼有活力的聲音,平次感覺自己似乎也被感染上快樂的氣氛。直到和葉因為被打擾到睡眠而皺起眉頭走出房間時,兩人才捨不得地掛上電話。 * 看著手裡的機票,大阪警探服部 平次半瞇起眼睛將機票塞進口袋裡。隔著手套其實根本無法清楚感覺指尖的觸感,坐在前往奧地利的飛機,他翻閱著資料夾。裡頭盡是一些死狀淒慘的屍體,自從東京警探工藤 新一死後,他主動向刑事一課要求接手工藤的案子。 第一次看見這些照片,他足足有一個星期吃不下飯。 但現在他已經習慣到可以邊吃義大利肉醬麵一邊看資料也無所謂。習慣真的是很奇特的東西。來回仔細翻閱各張照片,殺人的方法似乎有些微改變,最初進行射擊多半是瞄準頭部,從一年前起開始,便變為頭部一發,心臟一發,彷彿是要確定對方死去。 「唉……」 大阪警探深深嘆了一口氣,難得的休假,卻被上頭派去奧地利出差,著實倒楣。和葉聽說他要去奧地利,還特別請他帶回奧地利名產──莫札特巧克力。平次肩膀靠向左邊,墨綠色的瞳孔發愣地朝機窗外望了出去,外頭晴朗的藍天白雲,看著看著,漸漸地,他只覺得濃厚睡意襲來。 頭一沉,投入回憶的懷中。 * 「平次!這裡這裡!」 「啊!快斗!」 他剛推開門,立刻有一個聲音不顧是否會影響到其他客人,熱烈地迎接著他。他往聲音來源看去,一個和工藤相似的少年朝他大大地揮手,他笑得開心,朝少年坐的位子走去。從服務生手邊接過菜單,然後點杯半糖綠茶,他看到對方點了一杯豐盛的巧克力聖代,滿足地享用著。 「你什麼時候回日本的啊?」等綠茶上桌,平次滿臉微笑的問道。 「昨天晚上,我剛從美國回來。」抹抹嘴巴,快斗還淘氣地指指自己的黑眼圈。 「去美國……是為了要〝工作〞嗎?」不將話說的太過明白。 「嗯!是啊。」笑著,隨即換下一個話題。 兩個人又開心地東聊西扯,平次知道快斗的黑暗身份,也瞭解快斗的悲傷。有一次,快斗在喝醉酒之後,抓著他的衣服,用他從未聽過的哽咽聲音述說過去。他往往想著,自己說不定是這個世界上僅次於工藤,第二個最瞭解擁有灰藍瞳孔少年的人。 快斗的笑容裡,總是好像藏著一些秘密。 一些彷彿很近,卻又很遠的秘密。 「工藤……你去見過工藤了嗎?」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平次收起笑容。 「……我和他約明天下午兩點半。」快斗搖頭,微微地苦笑。 服部理解似地點點頭,黑羽笑著搓揉自己的鼻子,果然在這種冷冽的天氣吃冰淇淋,對氣管不太好,加上他又常常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生理時鐘早已被打亂。見黑羽如此不顧自己的身體,服部有時很想和工藤聯合起來,勸黑羽收手別幹了。 「你不怕我會抓你嗎?」玩趣性地,平次用吸管口對著快斗。 「呵…」快斗將長湯匙前端含入唇內,露出更加甜膩的笑容。 『捕まえ…』 記不太清楚回應的話語,就融入快斗的笑容之中,化作一個漩渦。 美麗而充滿了懷念與哀愁。 * 『各位旅客,我們即將降落奧地利維也納機場,希望還有機會為您服務。』 「嗯……」 緩慢地睜開眼睛,平次揉了揉眼。飛機降落至維也納機場,他從隨身背包裡拿出圍巾,在通過海關時,拿自己的警察執照與上司的公文,攜帶隨身槍枝進入奧地利。官方人員告訴他,會幫他把行李送到飯店房間,請他不用擔心,平次謝過。 用過簡單的晚餐,平次站在房間外的小陽台,欣賞細雪飄落的寧靜美感,從口袋裡拿出白色菸盒,然後〝嚓!〞地一聲,他點燃菸,呼出裊裊白煙。從那少年去世之後,他發現自己變得十分容易陷入回憶之中,不論是對新一的或是對快斗的,他都無法輕易從中解脫。 『是他殺了蘭。』 ───不可能。 『我沒有殺她!』 ───我知道。 關於工藤和快斗的記憶交錯出現,令平次感到有些頭疼。工藤當時是用如此堅信的表情看著自己,讓他不得不去懷疑真是快斗殺了毛利蘭嗎?可是快斗當時在自己面前的恐懼並不是偽裝,他在灰藍的視線裡看見了懼怕與後悔,少年使勁緊抓住平次的衣服,咬破嘴唇而滲出斑斑血點。 該相信誰?又不該相信誰? 當真相被拋入五里霧中時,該相信什麼才好? 他披上黑色的外套,漫步在音樂之都維也納中。夜深人靜,或許因為冬夜寒冷吧?平日白天在路旁的表演者早早收拾,不知銷聲匿跡隱沒在黑暗的何處。這種時刻在日本或世界各地都有,黑暗、無助、恐懼,藏匿各種有形無形的污垢,在人所無法輕易察覺的空間及氣氛。 若長時間處於這種噁心恐怖的狀況下,人很有可能會發瘋。伸出手也不知道能抓住什麼,倘若有所回應,但抓住你的手的人,你真能完全放心地相信他嗎?說不定在你轉過身之際,一把銳利的小刀就從你身後深深地捅進,自私自利帶來的貪婪,容易讓人迷失了自我。 「……」 抽著今晚不知是第幾根的菸,平次漫無目的地徘徊在街道上,他有帶槍,在不清楚異地治安的狀態下,他隨身攜帶槍枝,怕如果遇到一夥的搶劫犯,光用自己學的防身術不見得有用。 雪停了,雲朵散去。 映入墨綠瞳面的是滿天星斗與一輪滿月。 他獨自坐在建築物前的白色階梯上,不久,身子往後躺在最高層與正門相連處,如此一來他便能輕鬆地欣賞著夜色,雙手放在腦後作枕頭,不知怎地,他想起一首曲子,輕輕地哼起家鄉的皮球歌,雖然歌詞記不太清楚了,但多少能抓到一些旋律。一會兒,他忽然聽見兩發短促的槍響與男人的淒厲叫聲。 立刻坐起身,奔向慘叫聲來源處。儘管知道這裡不是這個大阪警察能管得著的範圍,可是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這違反他的正義感與人之常情。幸虧他的腳程快,不久便找到暗巷裡的死者,而兇手背對著大阪警探。以殺手的形體推測應該是個男人,身穿一件有連身寬帽的白色風衣。 「Don’t move!Raise your hands!」不准動!舉起你的雙手! 「……」 由於平次不太懂當地語言,所以用簡便的英文威嚇對方。聽見平次的警告,對方肩膀些微顫動一下,仍舊背對著警探,隨即舉起戴著白手套的雙手。平次慢慢走近他,隨著腳步越來越靠近,對方卻仍然沒有要抵抗的意思。 「……」 「喂!你!」 對方突然奮力往死巷底部衝,跨過側躺的屍體,踩上屍體後面放置堆高的木箱。避過平次的子彈,踩上最高一層的木箱後,然後用力一蹬!白色的身影就輕盈地往平次的方向躍起,躍過了平次的頭頂,那時,月光晒在那人的身上,詭異的病態美感,然後很快地,穿著白風衣的男子安全落地。 平次連忙回過身,他的槍指著對方,對方的槍口也靜靜地對準了警探的頭。對方的頭戴著寬鬆的連衣帽,由於側身拿槍對著平次的關係,平次僅能看見那把銀亮左輪的主人的一部分側臉。滿月的亮度嚇人,清晰地映上對方黑褐瀏海下的右眼。 ───那是一隻灰藍色,如寶石般乾淨清澈的右眼。 「不、不可能的。」 他確信他沒有看錯,而那張臉在他的印象中深刻地烙下了痕跡,擁有灰藍眼睛的年輕男子,但他的認知裡,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而且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 不可置信地、充滿惶恐與顫抖。 「黑羽…快斗…?」 * 「嗯…哈啊…」 一聲聲淺淡而刻意壓抑的喘息,自飯店的某間房裡傳出。明明知道再過不久,會有另一人來拜訪,卻依然無法克制自己,那急欲想尋找出口的熱情。 手指旁擺放著一只小罐的寶藍色玻璃瓶,裡頭裝著十五歲生日時,一個美麗女孩送他的禮物。聽說香水中添入了某些能引起荷爾蒙反應的特別香料。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快感。 從擦拭香水的地方開始,蔓延全身的甜美痲痺。 「嗚呃!」 悶哼一聲,快斗猛地咬住下嘴唇,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大口呼吸著冷冽的空氣,爬升的體溫讓他暫時感覺不到此刻深冬的寒冷。發顫的身軀,餘韻還殘留在體內,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咚!咚!〞兩聲簡促有禮的敲門聲。 『快斗,是我,快點開門。』房門外傳來了熟悉的關西腔。 「嗯……」平撫貪戀心情,快斗隨即迅速地清理,洗淨手。 開門迎接。面對快斗咧嘴的笑容,平次開心地搔自己的頭髮,邁步進入。但他很快地就聞到空氣中瀰漫的香水氣味裡,夾雜著一絲絲難以察覺的分泌物的味道,一股屬於男人液體的獨特腥味,雖然非常淡,但他確實聞到了。平次露出調侃的笑容。 「你剛在做些什麼啊?」說完還曖昧地用手肘頂頂快斗的腹部。 「沒什麼啦!」漲紅的臉頰,快斗開玩笑地回敬他很輕的一拳。 平次一屁股坐在快斗預定房間的單人床上,大大地伸個懶腰。然後肘部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撐著自己的下巴,半瞇起眼盯向快斗。灰藍瞳孔的少年將香水瓶口栓緊,然後將香水拋向大阪警探,瓶子在半空中劃了一弧完美的拋物線,平次的大手準確地接住,一臉狐疑的表情。 「是因為那傢伙的緣故。」快斗用下巴指向香水。 「喔!」原來如此啊。 來回端詳香水瓶身,修長的深藍瓶頸,剔透而沉穩的色澤,彷彿再細看便會被吸入其中。瓶內液體的冰涼透過容器傳遞出來,帶給他一絲沁入心脾的涼意,雖然低冷卻沒有不快的感覺。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彼此呼吸著香水殘留於空間的氣味。 快斗點起一根紅色Marlboro淡菸,有禮貌地把菸盒口遞向平次,後者拒絕了。 「我抽的是七星,濃的。」平次搖頭。 「喔?」快斗含著菸頭的柔軟嘴唇左右拉開,牽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很輕很淡地,將話語含在自己呼出的白煙中。 細微地如同耳語般,清靈而揮之不去。 ───你不去試試,又怎知結果為何呢? * 「……」 「不可能的…黑羽已經死了!」 兩人都被對方的槍直直指著頭部,對方灰藍色的右眼一刻也不敢放鬆地緊揪住他。大阪警探抓緊了自己的手槍,眼前這張臉的確是和工藤及快斗的一樣,他以往都是用眼睛顏色及感覺來判斷這兩人。快斗已經死了,但眼前這人的眼睛又如同快斗的那麼清澈與神秘。 在工藤失蹤的狀況下,很容易可以聯想到下面這種情況。 眼前的是偽裝成快斗的工藤。 「呵…你還是沒變啊,服部。」對方輕笑一聲,果然,會這樣疏遠叫他的人只有工藤。 「工藤!真的是你嗎!」平次笑得開心,兩人有默契地收起自己的槍。 新一拉下自己的寬鬆帽子,慢慢地轉過身,在月光下的他,右眼神秘灰藍,左眼清澈天空藍。這讓平次想到他曾在路上看到某戶有錢人家所養的貓,一隻擁有雙色眼睛、傳說有陰陽眼的貓。工藤的外型整體沒變多少,原先纖細的腰身因為衣服的關係,變得更像一把令人想要斬斷的刀。 而在他的腰際兩側,放著兩把一模一樣的左輪手槍。 「我知道一家不打烊的咖啡店,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好啊……」 看著新一的右眼及笑容,平次總覺得彷彿又看到了當初和自己嘻笑打鬧的快斗。他從不和新一採取此種相處模式,至少,工藤不會接受,更何況兩人一直都停留在只互叫對方的姓的階段。默默地跟在工藤身後,服部有好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新一雙手插在褲袋裡,鼻子輕哼莫札特的鎮魂歌,不時回頭看向同樣雙手放入口袋裡的平次。 在音樂之都───維也納哼著這種安魂的曲子嗎? 似乎有些諷刺啊…… 「我當時…也是彈這首曲子。」在殺了快斗前,我也是彈著這首樂曲。 「啊?」怔了怔,平次有些不解。新一微笑搖頭,推開玻璃門。 因為夜深的緣故,咖啡廳裡沒幾個客人,零星地散坐在各個角落。新一和平次選了最裡側的位置對坐,酒保隨後端上兩杯黑咖啡,這時候餐廳並沒有供應餐點,所以沒什麼好點的。平次從桌側拿取兩包白砂糖及一粒奶精,全數加進之後拿出了菸。 順便問新一要不要抽一根,對方以搖頭表示婉拒。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不抽菸,連酒也很少碰。」 「呵……」含住笑意,隨黑咖啡流入柔軟的唇內。 笑而不答,兩人又這樣沉默了許久。喝完了第一杯咖啡,新一又揮手請酒保再追加。平次見新一穿著白風衣的模樣,以及若有似無的微笑,他往往會以為快斗正坐在他的眼前,開心地講述他在上個國家見到的美景或是奇人異事。在他眼裡,與其說快斗像個殺人魔,倒不如說更像個旅行家。 但這個人並不是黑羽 快斗。 即便工藤想隱瞞這件事,他卻仍清楚知道。 「工藤…你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 「……」 ───不該走上這條路的,不論是你或是他…… 聽見平次細微地彷彿喃語的隻字片語,新一的表情一瞬間就沉了下來。天藍色與灰藍色的瞳孔直直凝視服部墨綠正直的眼神,大阪警探重重地吞了口唾液,好半天新一都沒有說話,只是持續著彷若能穿透任何事物般地直視他。正當平次想說些什麼來化解尷尬時,工藤忽然緩緩開了口。 「服部…你有被自己深信的人背叛過嗎?」 「什麼?」皺起眉,他顯然對這個問句不甚了解。 不理會平次的疑惑,他像是自言自語般繼續說起來。 「又,當你親自發現事實的真相,會有多傷心?」 「你到底在說什麼?」心中開始不安地騷動著。 這次回應平次的是短暫沉默,新一的右手掌撫上自己的右眼。 那是抹比哭泣更令人感到疼痛的微笑。 「殺了蘭的人,不是快斗。」 * 「……」 關起門,彈簧鎖自動閂上。他並沒有開燈,背部緊貼住房門,平次緩緩地滑坐在地。他的手捂住自己的雙耳,有些像是在逃避些什麼似地,瞳孔也平靜地注視前方的地毯。彎起的膝蓋靠近自己的胸口,冰冷的空氣刺激著溫熱鼻腔,酸澀紅潤的眼睛隱約地作痛著。 『殺了蘭的人,不是快斗。』 剛才新一清楚而壓抑的話語,仍然遺留在耳邊揮之不去。他當然知道毛利 蘭不是快斗殺的,被點名的少年曾經是以如此無助驚恐的表情向自己表明。快斗當時緊緊抓住平次的衣服,力道讓平次不自覺地害怕起來,快斗彷彿就要將他的衣服在那泛白的指間中,狠狠撕裂。 『我沒有殺她!』 一次又一次,不停在腦海中重覆的求救。 彷彿想遠離什麼、希望自己能解救那個矛盾的靈魂。 少年誠懇地向他求救,但他卻沒有察覺,只以為少年的精神暫時地不穩定。每每想起來就感到悔意,工藤與快斗,兩個相像的、卻又相反的靈魂此時存在於同一個軀體中嗎?被工藤的雙重瞳色注視,便感到某種不知名的悔意。對快斗的求救置之不理,他現在能夠在工藤身上挽回些什麼嗎? 一切是從何時開始脫軌呢? 如果有機會重來,他應該從哪裡修正才對? 打從快斗醉酒表白的當天就該這樣做了? 在參加蘭的喪禮時他應該留下來才好? 還是───? 喪禮後快斗和自己的四目相對,灰藍瞳裡充滿他所不知道的決心? 太多太多的問號。 終於,眼眶裡的疼痛化作清澈的後悔。 輕慢而美麗地滑落。 * 〝噹啷──〞 推開咖啡廳的門,門上掛的鈴串發出清靈的聲響。昨天傍晚時分新一打電話過來,約他今天中午在咖啡廳見面,順便吃個飯。平次透過話筒,聽見新一有些沙啞的嗓音,斷斷續續,說話時還有濃厚的鼻音。令人不捨地想抱住他好好安慰一番。 這小子…該不會哭了一整晚吧? 整間餐廳呈現昏黃色調,橘紅而不感到陰暗。他向服務生表明和人約好,服務生隨即帶他到新一的桌邊,他拉開椅子入座,趁服務生未離去前,隨意點了一杯熱的伯爵紅茶。整個過程中,新一僅瞥他一眼,接著又將視線移往別方。 只不過短短幾天沒見,工藤消瘦好多,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憔悴。 就像尊隨時會打碎的玻璃藝術那樣。 既然工藤不想開口,那自己是否也不該破壞他獨自一人的寧靜呢?若是這樣,幹嘛找自己吃飯啊?只是單純想要有人陪伴?自己目前是代替毛利陪在他身邊?比起自己,快斗應該是更好的人選才對!為什麼不找快斗呢…說起來,喪禮那天也是快斗留下來陪伴難過的工藤。 「快斗說……」 「嗯?」聽見新一微弱的氣息,平次才抬起頭來。 工藤看起來好累,總覺得他的身體和靈魂都累壞了。 「是他殺了蘭。」 「喂!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吧!」 是黑羽殺了蘭? 這怎麼可能!如果是說著玩的話,這玩笑未免也太過份了吧! 「他是這樣告訴我的。」 「可是!」 面對工藤眼神中突如其來散發出的濃厚敵意,平次膽怯了,他知道工藤是個聰明人,會做出這種結論一定有他的理由。但工藤現在指控的人,可以說是讓人瞬間難以信服的人選。腦袋立刻下達反擊的指令,他馬上以〝可是〞兩字來作短暫地反擊。 「你聽我說…」 「好。」 工藤發現自己的失態,隨即解除自己的警戒心,緩緩地告訴服部他認為快斗是兇手的證據。況且在犯人自己承認、罪證確鑿的情況下,工藤很難不說服自己殺害蘭的兇手就是快斗。更何況,快斗當時就和蘭在同一個國度。 「正巧和蘭降落的機場相同。」 「只憑這樣就…」說起來還是太勉強,每天進出國際大門的人如此多,怎能咬定是他呢? 「他的身份常使用到槍枝,在蘭發生意外後,他正巧打過來關心我的近況。」 「唔…」平次有些難受地移動坐姿。深深地鎖起眉頭。 平次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這件事。 怎麼可能是快斗下的毒手,快斗曾經笑著祝福工藤和毛利,照理說快斗應該是最希望他們兩人結為連理的人。撇開這個不說,毛利並不是快斗該殺的人。在自己眼前笑得如此開心的快斗、用燦爛笑容祝福他們的快斗,平次說什麼都無法去相信工藤所說的話。 「工藤,你的推理沒有加入自我的私心吧?」 「什麼意思……?」 因為太多不確定因素,被搞得有些惱火的平次忍不住蹙起眉頭,工藤也僅用個慵懶的眼神回應。 「私情往往會影響推理,這不是你說的嗎?你不相信黑羽嗎?」 ───為什麼不肯相信他?不願相信快斗是真心地想祝福你?難道就這麼堅信犯人是快斗嗎? 「那你叫我該相信什麼!!」 ───不是拒絕相信,而是不得不相信。 「我想信任他!但我又有什麼立場能信任!」 兩人突然提高的音量引起隔壁桌的客人的側目,但是兩人高漲的情緒令他們無暇去理會任何的旁騖。天藍與墨綠的視線直接對上,彼此都不願意退讓一步。工藤沒立場相信快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理由能夠握住快斗雙手的人,而他現在居然用這種撇清口吻對自己說他沒立場信任快斗? 「要將犯人追捕到案,這是屬於我的正義。」新一的語氣中蘊涵強壓情緒的顫抖。 開口閉口犯人犯人的!如果真是這樣想,那最初何必放任快斗逍遙法外?打從他殺了第一個人起,你不就有最正當、最合理化的藉口逮捕快斗嗎?現在毛利死了才想要抓他,你說你的推理沒有放入私心?說得可真好聽!什麼正義?我聽你在放屁! 「你不像是我以往想一較高下的對手。別讓謊言遮蔽事實。」 不耐煩地從皮包裡抽出鈔票,壓在紅茶杯下。平次耐住渾身隨時會爆發的怒氣起身,他這時真是討厭透了眼前這個人,儘管眼前的少年曾經是他想一較高下的東京警探,但現在東京偵探不過是個被憤恨掩蓋住雙眼的普通人,自然也失去了和他較量的資格。 什麼正義,說穿了不過是你用來進行報復的工具罷了! 「去你媽的狗屁正義。」 * 「……」 靜靜地擦拭著自己的兩把銀亮左輪,謹慎小心地檢查各個零件,然後再將子彈裝填入滾輪。整個過程裡他什麼話都沒有,只是很靜很慢地動作。彷若欣賞著親密愛人的身軀般慎重。新一的眼神黯然失色,他親手結束掉另一把槍的主人的生命。 是的,他活下來了。 在死亡對決裡存活下來。 活在得知真相後的悔恨裡。 當時在硝煙瀰漫中,快斗冷嘲熱諷的訕笑聲及挑釁的話語仍歷歷在目。正因為蘭死了,所以他失去以往的冷靜,沒有察覺事情的始末。『私情往往會影響推理。』,這句話不是自己說的嗎?萬萬沒想到這句話會變成自嘲,真是諷刺到了極點,如此一來他又有何立場去責備別人? 說再多的漂亮話都沒有用,人類終究是自私野蠻的動物。 『……無論如何,殺人者就是犯罪者,應該透過法律的正義來裁定。』 『去你媽的狗屁正義!』 快斗的反應非常激烈,自己說的話一定深深刺傷他的心吧?如果法律真有絕對正義,快斗也就不會過得這麼辛苦了,自己明明知道的不是?又,此時他不也用快斗的方法伸張正義嗎?染紅雙手的血跡,混雜受害者的淚痕與鳴泣……明明知道的!自己明明就知道的! 快斗用的是左輪手槍,在槍擊現場找到的與傷口符合彈殼是屬於自動手槍。自動手槍會自行退去彈殼,左輪則否。蘭不是快斗殺的!聽當地護士說,當時有個年輕男人撐著自身的傷,勉強帶蘭去醫院,那個男人不是德國官員,是決心要救蘭的快斗啊!簡單的推理被憤怒的火燄掩埋真相。 沒有發現的後果,就是換來無盡的懊悔。 僅僅差了一步,他如果能夠在決鬥當下發現,這一切就會不同。 但直至快斗死去的剎那,才發現手槍的不同。 快斗成為新一所謂,正義的犧牲者。 『去你媽的狗屁正義。』沒錯,連服部都曾經這樣指責過自己。 正義正義,說來真好聽。自己不過曾經是一名東京警探,跟人家談什麼法律的正義?當法律只為保護金字塔頂端的少數幾人而制定、改變時,公平的正義只是口頭上的漂亮話罷了。又或許,象徵平衡的天枰打從一開始便是高低不平,誰說的準? 「正義真是不值錢的東西啊…」 若有所思地將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一枚硬物。那是他放在快斗身上的警徽,表示自己將與警探這個身份道別,同時也是為了加深隨後發現屍體的人,認為那具屍體就是工藤 新一的印象。沒料到服部卻時時帶在身上,如今交還至他的手裡。 當他離去的過幾天,新聞大幅地報導工藤 新一在教堂禱告時,被先到的少年攻擊後致死。由於臉部被子彈打碎,無法作牙齒的身份比對,僅能從體型、警徽和警員證件確定此人為工藤 新一。詢問當天執班的神職人員,確定有另一名少年,判定後到的新一遭到那名少年攻擊。 但很快地,消息就被眾人所遺忘,埋在時間的洪流之中消失不見。 『工藤 新一』已經死去,但他仍然活著。 獨自沉浸在孤獨裡,新一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右眼也特別戴上灰藍色的隱形眼鏡,這樣做有何意義?快斗也不會回來了。 是希望自己隨時隨地能替過去做的錯事哀悼嗎? 為誰哀悼?自己?快斗?還是死在槍下的所有人? 「哼……」 撫摸左手小指上與另一只成對的尾戒,少年唇角牽過一抹自我嘲諷的弧度。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新一…』 他彷彿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悄悄地對著自己說道。 那笑容映上鏡面,彷若看見與另名少年神似的微笑。 孤漠而瀟灑地殘酷。 「今晚,似乎有點冷。」 * 那是個下著大雨的午後。 快斗還記得,他帶紅子到自己的房間。 打在身上會感到疼痛的斗大雨點,濕淋淋的兩個身影。 她甩不掉他握住手腕的力道。 那是令人感到安心可靠的溫度。兩個身穿江古田高校制服的一男一女,前後奔向少年的家裡。然後少年有禮貌地將浴室先讓給少女使用,遞給她乾淨的衣物供她使用。 急雨使得空氣一陣霧茫茫,望向窗外,他拉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不斷滑下水滴的髮絲。 紅子正在自家浴室沐浴,依靠天生擁有的豐沛想像力,他不難在腦中描繪少女儘管被制服包覆,卻藏不住姣好完美的身材;冷豔而孤傲的漂亮臉龐;一頭隨風飄動的輕柔長髮……不對不對!自己在想什麼啊!他趕緊使勁搖頭,企圖趕走浮現在腦海裡充滿情欲色彩的畫面。 他像小狗般來回甩頭的模樣正巧被返回房間的紅子撞個正著,少女掩嘴,彷彿發現了什麼新玩具似地露出惡劣微笑。快斗迅速撇頭,有些吃驚,一屁股跌坐在自己的床上。少女緩慢走近他,稍微彎身,修長的手指抬起快斗的下顎,兩人鼻尖的距離非常近,連鼻息都一清二楚。 「在想什麼?」甜美的嗓音從少女粉色的嘴唇流洩出來。 「啊……」洗完澡的香氣及如此刺激視覺的景象,快斗的身體誠實地起了反應。 糟糕! 少年連忙扯下頸部的毛巾,試圖隱瞞。少女沒有後退,反而更加靠近。再前進下去的話,就要接吻了!快斗反射性地緊閉眼睛,然後柔軟的觸感碰上自己的唇,他被放倒在柔軟的床,一股不算沉的重量伏上自己,然後逐漸脫去他濕透的衣服。 從來沒想過女人的身體是如此柔軟,竟連溫度都是圓潤無暇。 甘美的呼吸;沉靜的喘息。 指間的碰觸與吻都充滿不想離開的意念。 在低冷濕黏的氣溫下,細緻光滑的背脊,輕輕吻動。 他不懂為什麼紅子要這麼做。 「黑羽…我告訴你,你就要死了。」親吻他的耳廓,她輕輕地在他耳邊說道。 「啊?妳別詛咒我啦…嗯…」半瞇起眼,快斗趴在枕頭上,方才真累壞他了。 少女輕笑,坐起身穿衣。順便幫昏沉沉的少年蓋上棉被。她是從何時開始被少年吸引呢? 「紅子…?」咕噥著,快斗即將邁入沉睡國度。 「黑羽…別怕,我會幫你。」甜美的聲音,成為快斗睡前聽見的唯一話語。 兩人有默契地絕口不提這個午後的事。 快斗不懂為什麼紅子要和自己做愛。 他想負責任,但紅子冷漠地拒絕。 接著,過幾天之後,紅子死了。 有時快斗想起,他往往會覺得,那天的親密接觸是不是某種轉移的儀式。 他找不到人問清楚,卻也不願去問。 充滿血腥味的那一夜,也是下著大雨。 他緩緩流著淚,獨自走在濕冷無助的街道上。 * 聽說那個女孩還是過世了。 醫院是這麼告訴他的。 畢竟被槍擊中這種事也不是天天都有。 快斗掛上電話。 蘭還是死了嗎…? 如果我早一點送她去醫院…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那新一呢?」快斗想起最直接的受害者。 面對一室的安靜,自然不會有人回答他。 想打電話給新一,但快斗此時此刻說不出口自己也在德國,前幾天才和蘭有所接觸。 握緊手機,強烈的自責感。 如果他當時不執意除去獵物,蘭說不定現在已經回到日本,籌備婚禮了也說不定。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若自己不開槍,蘭就不會被當成擋箭牌;如果、如果說…對不起,新一…如果我這樣說,你會原諒我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手機滑落,快斗跪倒在地,雙手抱緊自己的頭,眼淚忍不住地流出。 該不該告訴新一,蘭被殺時,他人就在現場? 新一會怎麼看待自己呢?會生氣?憤怒?哀傷?還是……? 他不敢去想。 至少,在淚與雪交織的夜裡。 * 大阪警探走向坐在露天咖啡座的他,接連兩天面對兩張一樣的臉。昨天被工藤指控的少年在今晨發了封mail約他喝下午茶,並且希望會面的事別讓新一知道。他咬咬下嘴唇,工藤的話仍言猶在耳。快斗是殺了毛利的兇手,他不願相信工藤的話,但仔細想想,他又有什麼立足點去否認呢? 覺得有些頭痛。 「平次…」氣遊若絲地叫喚。 「嗯…」他有些尷尬地入座。 快斗臉色蒼白地坐在平次對面,兩人好半天沒說話,服務生送上兩人點的咖啡後,趕緊離開這張充滿詭異氣氛的桌邊。快斗玩弄透明糖罐,灰藍色的瞳孔也隨自己的手左右來回移動。哼唱平次從未聽過、像歐洲某個不知名小村落的民謠。 平次翠綠的眼眸緊凝快斗,現在坐在他面前的,就是被東京警探控訴的人,但同時也是他最好的朋友。當兩個都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朋友之間,起了足以粉碎友誼的關係時,作為第三人的他該如何抉擇才好?又,該怎麼做才是最正確呢? 『是他殺了蘭。』 ───不要說了! 『是他殺了蘭。』 ───快點住口! 『是他殺了蘭。』 ───吵死人了! 「嘖!是你殺了她嗎?」平次蹙起眉頭,將熱咖啡一飲而盡,然後隨即劈頭問道。 「咦……?」快斗抬起頭,像一個迷惘天真的孩子,愣愣地看向剛才發聲的少年。 快斗持續發愣似地呆看著平次,平次也耐心地等待快斗回應。 哪怕只是搖頭發聲、低語否認也好。 有時候人真會身不由己,明明不願相信的事,卻往往又會提出來,渴望得到一個自己所希望的答案。催眠自己、將所有的理由都合理化,讓自己能夠站在最正確的地方,身邊的人都會告訴自己『你這樣作是正確的。』,對平次和快斗而言,現在正是這樣的時刻。 『黑羽…別怕,我會幫你。』紅子那輕軟的溫柔耳語。 『快斗…救我…』青子飽含淚水、恐懼與血腥的請求。 『快…斗…?』蘭倒在自己的懷裡,自己卻無力救她! ───你……殺了誰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斗的思緒翻攪在一團,關於三個女孩的記憶,形成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將他的靈魂緊緊黏著在其上而動彈不得!他的雙手抱緊頭部兩側,瞪大的雙眼不停向瞳孔中心收縮,嘴裡也因懼怕而發出吼聲,大口大口的喘氣!大規模地發抖,彷彿是個因作錯事受到嚴厲責罵或處罰的孩子。 平次被眼前這幕嚇呆了。 不只他,當時在露天咖啡廳的人都被驚嚇到,好半天沒人動。 平次突然回過神,立刻站起往快斗的肩上一拍,企圖用此方法要快斗冷靜。他在平次碰觸自己的瞬間,伸手猛地抓緊平次的衣服,兩人的視線也因此直接對上。 「我沒有殺她!」自少年喉嚨中彷若要連靈魂也一同趕出。 「呃!」平次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傻愣地見他嘴唇流下血。 「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殺她!我沒有……」 快斗有力的手抓牢平次的衣服,其力道讓平次感到害怕。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快斗,這樣突然瘋狂的快斗。 因為咬破嘴唇而飛濺的血點。 快斗就像是要說服平次般,重覆那句不變的話。 平次也僅呆在站原地,任憑快斗的哭喊與狂亂。 * 「午安,平次。」 「午安。」 與前幾日的發狂不同,快斗滿臉笑容地迎接平次。大阪警探拍拍自己肩膀的雪,坐到快斗的對面,快斗幫他點了一杯熱的半糖綠茶,他記得有次和平次見面時,平次點的飲品就是半糖綠茶。平次沒有多說什麼,開始喝起來,而快斗則多點了兩份巧克力蛋糕,正開心地享用其中一份。 大阪警探想說些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尷尬地有些坐立難安。 「新一他啊~」快斗含著叉子,嘴邊滑起頑皮的笑容。 「什麼?」他拿過另一份蛋糕,因為太甜而搭配綠茶。 「他想殺我。」笑得更開心。 「怎麼可能!」有些不高興。 不論平次說的那句是疑問句或肯定句,快斗都只是笑笑地不回答。平次搞不懂快斗現在是在開玩笑還是說件事實。過去就曾有過這樣的經驗,快斗做了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然後當平次被唬得一愣一愣時,快斗才又再用詭計得逞的笑容,對他說:騙到你了吧! 「反正我會先殺了他。」灰藍眸子的少年輕笑,其語態輕鬆。 「什麼時候?在哪裡?」既然快斗要玩,就假裝上當一下吧! 「今晚,在教堂裡。」捨不得浪費巧克力醬,他索性把叉子頭含進嘴裡再拿出。 「是嗎…喔。」瞭解地點頭,平次準備好聽到快斗一貫說著的話:騙到你了吧! 但快斗卻不如他所預料地,只緩緩起身,對他說已經付過帳,自己必須要去準備一下東西。平次搖搖頭,再怎麼說,快斗也不可能會殺工藤,可工藤呢?工藤的語氣和充滿敵意的眼神,現在讓他想起來都還會有些發毛。 他們約在哪間教堂?自己居然忘了問! 如果說這件事是真的,那快斗現在告訴他又是為什麼? 「快斗!」 趕忙追出門,站在騎樓左右張望,但快斗的身影早已不見。他洩氣地返回原桌,拿起自己的厚外套,緩慢失落地離開咖啡廳。 如果說他將附近的教堂一間一間找過,是不是就能阻止工藤和快斗兩人的互相殘殺?但如果這只是快斗的一個惡作劇,那他這樣到處跑來跑去不就像個大傻瓜嗎?然後快斗會笑著說自己太單純或什麼的? 但心頭突然浮現的不安感又是怎麼回事? 不行!一定要看看! 就算被笑,也絕不能忽略偵探與生俱來的直覺。 * 「午安,服部。」工藤一身輕便,坐在服部的身邊。 「啊……午安。」服部點頭,表示歡迎他到來。 兩個少年坐在維也納的公園內,由於是音樂之都,公園裡輪流播放音樂家的名曲子。工藤坐了一陣子,起身從旁打了兩罐可樂,遞一罐給服部。少年接過,深棕色的有氣飲料灌入,工藤淺笑,小口小口地喝著。 「快斗死了的這件事,只有你知道嗎?」冷不防,新一開口。 「呃!」平次差點將嘴裡的可樂噴灑出來,連忙喝下。 原來工藤找自己出來,並不是單純地想敘舊,而是對身份仍有顧慮。 「除了我之外,還有另一人。」 「喔……」新一挑下眉間,沒有接話,表示要服部繼續說下去。 「是宮野。」 「這樣啊。」 工藤聳肩。如果說是宮野的話,那她知道死去的人不是工藤 新一,那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宮野 志保是名優秀的法醫,和自己的關係也不算淺,若是由她解剖屍體的話,當然無話可說。不過,為什麼宮野不將這件事公佈給媒體知道呢? 「為什麼你們不揭穿?」又喝口可樂,工藤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揭穿了又有什麼好處?只不過是給媒體一個可賺錢的機會罷了。」聽見平次說出這種話,新一忽然噗嗤地噴笑出來。 「怎麼了?」 「剛剛那句話是志保講的對吧?果然很有她的風格。」 等到新一停止大笑之後,平次才開始解釋為什麼志保會知道死者是快斗。死者的腹部有道傷痕,但是新一最近並沒有受到什麼重傷,加上服部知道當晚進行決鬥的人是快斗與新一,再綜合其他從屍體上找到的幾個疑點,便能得知死者不是新一。 「呵…不愧是優秀的大阪警探和法醫啊!」殺手露出微笑。 「你不怕我會抓你嗎?」平次見他從容,忍不住丟出疑惑。 待問出口,平次才想起自己也問過快斗相同的問題,可快斗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想不太起來。 新一凝視平次,又是那種似乎能穿透他的目光。 笑意更濃,殺手的微笑瞬間如同死去的少年。 「捕まえてみろ。」 「呃!!」 他想起來了! 對!快斗當時也是這樣回答自己! 滿溢的挑釁笑容,彷若完全不畏任何事物的自信。 ───捕まえてみろ。 ───來抓我看看吧。 * 雨,很急。 叮叮噹噹打響屋簷,喧鬧原本該寧靜的夜晚。 似乎有些擾人。 平次花了好久時間才聽出雨聲裡夾雜電鈴的聲音,規則而急迫。 他看看身旁睡著的和葉,隨即從床上爬起,前去開門。 「是誰啊?」邊打呵欠邊開門,但門外的人讓他頓時睡意全無。 「平次…是我…」來人渾身濕透,雨水將平日蓬亂的髮線拉直。 不知是看見平次而放鬆,或是因為緊張過度,少年無力地往前傾身,就這麼昏倒在平次的懷裡。 平次脫去快斗的衣服,把熱水澆淋在他冰冷的身軀,讓快斗的頭倚靠在自己的肩膀。塗抹沐浴乳的過程中,平次注意到快斗左臂上有道很長的疤,有些吃驚。小心翼翼地把快斗放進裝滿熱水的浴缸中,他靜靜地坐在小板凳上端視仍然昏迷的少年。 快斗長得和工藤很像,他有時會分不清誰是誰。 直到某次,他總算從那兩人之中分清楚。 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快斗,對於快斗突如其來失蹤這件事,工藤也沒太詳細地告訴他經過,因此看見快斗出現,才會嚇一大跳。 隔天晚上快斗和平次坐在客廳聊很久很久。 快斗喝醉了。抓著平次的衣服開始述說他為何失蹤、以及成為殺手的原因。 「你醉了……」 「平次……」 從那晚開始,之間的情誼不再只是單純的點頭之交。 平次總認為自己是僅次於工藤,第二個了解快斗的人。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 * 「服部,你會有危險的。」 「什麼?」 新一喝著可樂,然後滑起微笑,淺淡地往平次方向看去。 平次嘗試不去看他的眼睛,可又被他若有似無的氣息吸引過去。大阪警探捏扁鐵鋁罐,隨手丟到椅旁的垃圾桶。對於工藤說的話語,服部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他會有危險?什麼意思? 「服部,你在日本還有珍惜的人不是嗎?」 「嗯……」他明白工藤說的人是誰。 「現在盯上我的人很多,我不想把你也拖進來,你和我不同,你還有份幸福在等你。」然後新一伸伸腿,高瘦的身影站起。平次想跟進,卻被工藤按著肩膀。 「做什麼?」 「回去吧!平次…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什麼?他剛叫自己什麼? 平次抬起頭,但工藤的臉卻因逆光而看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在笑。 而且,笑得很開心、充滿了祝福。 * 回程的路上,平次乖乖地買了兩盒莫札特巧克力。 坐飛機的閒暇時間他老在想同一件事。 當時笑著祝福自己的人是誰? 那個叫自己『平次』的人到底是誰? 自始至終,工藤都沒有向他說明,自己為何會走上和快斗同樣道路的原因。 如果說自己回去前,見到的人是快斗。 那是否表示快斗願意原諒自己當時沒有救他了呢? 自己是不是也能從自我責備裡被解救出來?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拖著疲累的腳步下飛機,平次酸痛的雙眼泛紅,好久沒好好睡一覺。如今回到日本,他想立刻奔回家。出了海關,他打著呵欠走往大廳,天空一方才剛泛白,平次在飛機上睡不太著,精神及體力都快消耗殆盡。趕緊搭計程車回家休息吧! 「平次!平次!」有一女聲離他越來越近,他撐起眼皮轉向呼喚自己的人。 接著對方飛抱住他,平次定睛一看,是和葉!她特別來接他的嗎? 「奧地利好玩嗎?」和葉淘氣地問。 「笨蛋,我又不是去玩的!」皺眉,可他藏不住笑意。 「那你幹嘛一臉白痴地傻笑?」 「妳說什麼!!」重回高中時期兩人打打鬧鬧的場景。 『你和我不同,你還有份幸福在等你。』 「呵…裝什麼酷啊…」平次沒好氣地苦笑,不論那時是新一或是快斗,他都無所謂了,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 他悄悄牽過和葉的手,順勢在她的唇上偷親一下。 趁她反應過來時,額頭滿足地搭在她的肩上。 「平次?」 「回家吧!」 和葉…我們結婚吧?我會給妳幸福,永遠永遠。 兩個牽著手的幸福身影,緩緩交疊。 ───走向陽光。 ---------------------------------------------------------- 護的閒談: 兩篇可以合在一起看!(笑) 希望大家的謎題都有解決了!XD 還有問題的話可以用留言問我!XD (最後祝福平次的人是誰就別問了~這樣才有美感XD)←有嗎? 順帶一提我還是很喜歡第一篇裡快斗和平次交談的時間點 和快斗傳給新一簡訊之間的時間差!XDD ----- Sent from JPTT on my Samsung SM-G9208.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0.217.7.19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Conan/M.1442845511.A.D69.html

09/23 13:13, , 1F
推!!
09/23 13:13, 1F
謝謝^^ ※ 編輯: songokou (180.217.4.190), 09/23/2015 14:47:20

09/28 02:49, , 2F
結果…死的是快斗啊!!!!!
09/28 02:49, 2F
是的XD ※ 編輯: songokou (180.217.5.29), 10/07/2015 12:40:35
文章代碼(AID): #1M01D7rf (Con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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