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艾倫‧耶卡漫長的不在-上(讓→三→艾,CP)
※以下為進擊的巨人二次創作文章。
背景為連載多年後,內容含連載進度捏他、未來捏造,
還有最重要的「角色(艾倫)死亡捏造」、角色自傷表現,請慎入。
※主角:約翰、阿爾敏、米卡莎三人
主CP為讓(約翰)→三(米卡莎)→艾(艾倫),
另含輕微阿爾敏→米卡莎、柯尼→莎夏,與這五個角色+艾倫互相的友情描寫。
想寫一個如果失去了主角之後的故事,因為不知道該貼哪裡所以來了進擊版,
角色性格與設定跟原作出入的部分還請大家多包含。
如果有冒犯到版友情形視情況會自己刪文的。
以下請多指教m(_ 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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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敏說的「海」,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藍色的水吧。
陌生的字彙。約翰不由得抬頭望向發語的位置。在收拾乾淨的餐桌末端,那固定的三人組
將頭湊在一起,面對剛才的牆外調查計畫書交談著什麼。
嗯……雖然是一大片的藍色,但是從我們的視角看不出顏色也說不一定。
那樣的話,如果看到卻沒發覺,不小心錯過了怎麼辦?
阿爾敏,把分辨的方法告訴我跟艾倫。我們先一步找到它。
也太悠閒了。不悅的約翰重重清喉嚨。
他的聲音理所當然沒有傳到三人的耳裡。與巨人作戰的遠征前夜,年紀早已過期的床邊故
事卻仍在繼續。米卡莎的聲音像打在鋼板上的雨水,質地柔軟卻鏗鏘有力。那之後阿爾敏
抬起頭,搖晃那頭金髮。
那麼,如果看到像兵營邊境的湖泊那樣寬闊的湖面,又同時聽見一波波規律的水花聲的話
……還有,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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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艾倫.耶卡的死相當平凡。
沒有任何戲劇性,沒有太多的觀眾,並非肩負人類最後的希望在關鍵的戰役身亡,亦非在
處刑台上眾目睽睽擔下巨人的罪名吊首,他被實驗透徹的身上已未殘存任何未解之謎,事
實上那時候的艾倫‧耶卡僅是個名義上的巨人實驗體。喪失巨人化能力的他因為注射劑與
質量變化的副作用體能衰退,半頭黑髮的髮根變得灰白。即使如此仍憑依著強烈渴願與洗
練的動作表現出不落人後的戰力,熱心投入清掃原生種巨人的戰場。
明明已解開最重要的謎團,結束最壯烈的征戰,奪回瑪麗亞之牆的城壁都市,只差從原生
種巨人中殺出小徑,便能直扺那些如童話般用羽毛筆與硬墨記載在文獻上的憧憬。但原生
種的數量卻壓倒性地令人絕望。僅為奪還瑪麗亞便耗盡全力的他們,連續多次拓征都被迫
回壁畔,遲遲無法驗證那些遙遠的景色。
但是,光看見牆外的天空就讓人相當雀躍了呢。
上任分隊長之職,在作戰輔佐的後勤重荷下消瘦了飽滿的臉頰,雙肩與後背卻都抖擻直挺
的阿爾敏睜著眼底發灰的湖沼微笑說道。約翰仍記得清清楚楚,列隊衝出瑪麗亞大門的那
天,他和米卡莎一樣滿是燙傷厚繭的手在身側悄悄握拳的樣子。那是人類的勝利在約翰眼
中第一次以具體形象呈現在眼前,像火熱的烙印一樣落在視網膜上。
而艾倫就在那之後的拓征戰中失去了性命。
儘管是再平凡不過的死亡,當艾倫的頸椎與喉管在巨人平整的門齒下完全切斷,僅剩下表
皮連接的頭顱像牽著線的布偶不合常理地垂落在肩胛骨附近時,現場目擊的米卡莎仍舊發
出像將身軀剖成兩半,從心臟根源泊泊湧出的淒厲慘叫。那劃破林間的悲吼沒有些許止歇
,令附近分隊的臉上全都失了血色。
等約翰看到信號彈,飛也似地衝來與米卡莎的分隊會合時,眼前的米卡莎身上已絲毫看不
見任何他當初愛慕女性的殘影。在手臂遭砍傷露骨而緊急止血的莎夏身側,被強制卸下刀
刃、按住手腳,渾身沾滿骯髒的泥濘與粘稠的鮮血,一面往周圍的士兵身上抓咬咆嘯,一
面伸長手臂摟住被噴濺的液體弄得分不出形狀的屍身,她看起來不過就只是匹瘋狂嘶聲厲
吼的野獸而已。
在那片被巨人與人類的血液染紅的土壤正中,指揮被倚重的約翰一時竟喪失了所有言語。
過於超乎想像的現實撲面而來,將他捲入其中塞掩口鼻,渾身打顫地連呼吸都變得費勁。
望向用不符合人體關節的姿勢扭曲,已成為「物體」的艾倫,耳膜不斷被米卡莎倒嗓的尖
聲奮力刮刺,約翰想起這次在後勤留守的阿爾敏。那三人之間密不可分的三角,在幾小時
之前還堅硬無比,完完整整地被帶出牆外的冀絆,就這麼輕易地在這裡碎成了破片。
該用什麼表情回到牆內才好?
在這片澄淨無雲的晴空下,視野清晰適合出征的好日子裡,面對像過往一樣和駐紮兵團一
同站在牆上等待歸隊的眾人,究竟要怎麼開口才好?
01
時代輪到我們了。阿爾敏曾說過那樣的話。
的確是那樣。自從推翻王政的過去榮光艾爾文‧史密斯卸職,調查兵團的實質職權逐漸分
攬至各幹部手裡。前團長韓吉因傷褪下調查兵服,正式接管技術班的後勤研究隊之後,有
關壁外的戰策擬案幾乎成了一〇四期圍著圓桌的同儕會談。
「為首者遭遇不測仍不會喪失機動力的體制」,昔日艾爾文提出的改革理想,他們正是繼
承與具現的一代。特選精銳班班長米卡莎,分隊長約翰、阿爾敏,前線三大班班長艾倫、
柯尼、莎夏,當初只能聽從指揮,像螻蟻般在巨人腳下竄逃的訓練兵,如今全都依憑死裡
走來的戰績,站上各端的領導職。
牆內的流言蜚語裡,他們既為奪還瑪莉亞的功臣,亦是自願送死的瘋子軍隊。或許是這些
年來被叫習慣了,聽見詆毀調查兵團的字眼就來氣的艾倫竟對那讚毀參半的稱呼毫無抵抗
。
直到現在約翰才想起阿爾敏的用字。他說的不是「現在是我們的時代」,而是「輪到我們
了」。
那句話根本不是什麼激勵的話語,不過是對未來不安的感嘆。他們乘上時代的波流,終將
被時代擺佈。肩負起人類未來的同時,亦表示必須為所有的死亡負責。
包括在他們眼前這份,極為渺小卻又極為巨大的死。
艾倫‧耶卡的葬禮在逝後三天舉行。守護托洛斯特並解放瑪莉亞的青年,前線都市出生的
巨人實驗體,他的名字被作為此次遠征喪生者的代表,在眾人面前表彰。他的遺體被獨立
放進漂亮的釉木木棺,蓋上鮮綠色團旗,大大方方擺在人群前方。
那個早朝約翰站在列隊前忽然感到暈眩。團旗上的自由之翼不容分說地映進眼底。他記得
發配披風那天的事情。那時候他們都只是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新兵,他抓著艾倫的領口惡狠
狠地說「交給你了」。但自己究竟想把什麼交給他呢。人類?世界?那種重得要命的東西
連自己都不曾擔起,更別說是要交給他了。當然也不可能是米卡莎。既然這樣到底是什麼
呢?
米卡莎沒有參加這場公開葬儀。
殺傷士兵的行為遭軍事法庭起訴,她的審判訂定於下週召開。明明想著在此之前必須先去
探望一趟才行,約翰卻不斷用各式各樣的藉口阻攔自己。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該用什麼表情注視她才好。「振作起來」、「活下去」,那種話一點
用也沒有。她猶如在永冬的終結裡,除了呼吸和動作以外沒有一處活著的屍體。事到如今
一定誰去見她都無所謂,誰在她眼前都沒有意義。
滑順的黑髮與夜色的眼睛,凜然的身姿與她的強悍無懼,為了自己的宿敵哭泣或微笑的模
樣,約翰明明再清楚不過,並把那些都括抱在懷裡孵育著十二歲至今晚熟的戀情。
但那在此時此刻和掛在嘴上的膚淺謊話差不了多少。
上頭的人嘮嘮叨叨說了些弔念的句子,接著各團團長與高官致意。當希斯托利亞女王的傳
令在眾人面前宣讀她的親筆信,提及與艾倫‧耶卡同期訓練的過往情誼時,周圍傳來啜泣
的聲音。約翰轉頭去看,拭淚的沒有一個是一○四的同期。
棺木在禮炮槍響後被抬到麻布包裹的遺體堆前,進行統一火焚。上前做最後確認的士兵從
斗篷下露出一頭金髮,出乎意料是請休一周的阿爾敏。
那不是分隊長或戰術輔佐該做的工作,不知道誰和他替換了那個位置。約翰的思緒還停在
那裡,望著阿爾敏握拳行禮,後方的民眾卻忽然爆出尖銳的呼喊。
「牆裡的巨人終於死透了!」「天佑人類!天佑希斯托利亞!」
像從樹叢鳴叫而出的群鳥,眾人側首而望。周圍憲兵立即怒吼著衝上前來。
「在這種莊重的場合!你們粗鄙的言語是對王女大人與遺族的不敬!」
「希斯托利亞大人!請保佑人類不為怪物所襲!請保佑純種的人類!與撒旦勾掛的傢伙將
全部墮回地獄……」
對話被尖叫、驚呼、重喝與咒文般的禱聲切斷,最後成為凌亂無法辨認的騷音。身後的分
隊被字句煽動,揚起一陣顧盼竊語。約翰嘖了一聲,台前的阿爾敏卻連眼都不眨地筆直前
視,標準的禮姿,彷彿什麼都無法傳進他的耳中。
艾倫,艾倫。
回到牆內的那天最後,阿爾敏親自解開了覆蓋的布巾。
看見被血糊與泥濘弄得面目不清的艾倫時,他並沒有像周圍預期的放聲哭喊或失去站直的
力氣,只是稍微愣了愣,傾下身,用手掌輕拍那隨時會從肩膀滑落的頭顱,乾癟的臉頰,
接著彷彿過去在宿舍通舖上常見的情景,因為喚不醒熟睡的好友而無奈地垂下眉。
長久以來,辛苦你了。
阿爾敏用氣音般的嗓聲說,拇指指腹抹開艾倫臉上乾涸的血漬。藍色的眼睛裡水流安靜地
匯集,盤據,沿著眼眶的弧度一滴滴滑落下來。
那是約翰所知,阿爾敏對艾倫說的最後一句話。
焚燒花了相當長的時間,隊伍解散後失去興致的人群逐漸離去,留在原處眺望炬焰的全是
罹難者的親屬。在那之中約翰始終維持著相同的表情。周圍有過太多的死。他多年前的摯
友,沒能在內地過上好生活的母親,在自己的引領下喪命的班員,或是現在的艾倫‧耶卡
,那些人都在斷氣時就離開了那具軀殼,事後無論炙熱的烈火將屍身燒成多細碎的灰末都
無法再傷害他們一絲一毫。
即使如此還真是悲哀的人生啊。約翰歪著嘴,在火光中瞇細眼睛。
一輩子都被巨人與巨人之力擺佈,最後終於整條命都賠了上去,成為不起眼的紀念碑上渺
小的名字,被不認識的傢伙稱為人類的什麼世界的什麼。
就算你無所謂,我也覺得不甘心地受不了啊。
「喂,阿爾敏。」
在火堆前對著名簿的阿爾敏動了一下,十分艱難地轉過身來。光線忽明忽滅,看不清表情
。「你的假應該還沒有休完才對?」約翰問。
「嗯,該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所以先過來看看。」阿爾敏拉了拉斗篷,右手握住拿著簿本
的手腕。「前線新班長的接替,不快點決定不行。精銳班也要重組……這些工作不盡快完
成的話,士氣會繼續低落下去,下一次的牆外調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推行……」
「……那種事情現在不作也無所謂吧。」
口中發出的聲音比預期中的還要滿腹慍火,約翰深吸了口氣。「不管怎麼樣,至少兩、三
個月--嚴重的話至少半年,都不可能再進行牆外調查了。前線三班損耗的太嚴重,被米
卡莎弄傷的班員現在還在醫護班裡,只能等傷患的狀況都穩定下來以後整體重編。我會先
安排幾個人去帶隊,後天開始就會恢復往常操練的排程,你暫時不要插手。」
「……半年。」阿爾敏重複那絕望的數字。確實在越過瑪麗亞之後牆外調查不曾有過如此
巨大的間隔。「不行的。這樣下去的話,我們所在的十年內都無法進展。世代銜接的動盪
期好不容易才結束,不抓緊時機前推路線的話,人類前行的步調……」
「你有完沒完?」約翰終究還是斂不下音量。「給我把假好好休完,等到可以看清楚周圍
狀況的時候再來跟我說這些人類怎麼樣的話。牆外調查這種拼上命的任務啊,不是給你急
著要埋頭於什麼的時候隨便消費的東西!」
燃燒的木條發出劈哩啪啦的爆鳴聲,掩蓋他的叱責。阿爾敏沒有回答,也沒有道歉,只是
用力抿起了嘴。無言以對的空閡像驟降的低溫,令約翰別過臉。也不是非要說到那種程度
。他知道阿爾敏事實上是為了見艾倫最後一面而來,那樣突乎其來的喪失絕不是請假個一
兩天就有辦法緩解的。但一聽見人類的字眼他就想起喧鬧的民眾而覺得反胃。
「你,沒跟著伙食吃飯的這陣子三餐有照常吃吧?」最後他能想到緩和氣氛的只剩下這樣
拙劣的字句。
「需要營養劑的時候醫護班那邊弄得到。」
答非所問。約翰嘆了口氣。
「那,米卡莎她,現在怎麼樣?」他又問。像挑起鵝毛般口氣謹慎與輕巧。
「傷勢沒有大礙。但……暫時沒辦法自由行動。下周要上法庭的事情也是。有特殊的醫護
隊在處理。」
情感薄弱的聲音像公正的宣判。約翰胸口裡梗了幾天的窒悶感忽然消退下來。
「能見她嗎?」
「還不太穩定……」阿爾敏抬起頭,這回是有些明顯的皺眉。被火光照成墨紫色的眼睛晃
了一下。「但是,是呢。或許……多接觸一點外人會好一些。嗯。約翰的話……」
花販的攤位前放著整片燦紅的大麗菊,剛採下的鮮豔花葉上佇滿水珠。約翰略為猶豫,還
是選了角落樸素的石竹花。那張牙舞爪的紅色像要吞沒什麼,更別提使人聯想起米卡莎的
圍巾。
剪裁枝條與包裝過程比想像中還花時間,他還沒能習慣為探望他人準備贈禮,將上衣口袋
掏出的銅貨捏得發燙。
不是真的想見縫插針換得什麼。約翰想。這一切都只是形式,不再止步不前,強迫自己去
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麼的形式。粉紫的石竹捧在手裡時他就能想像米卡莎白皙的手指。雖然
指腹佈滿厚繭,強硬的指節也高聳隆出,尺寸卻確實是女孩子的那雙手。最後一次看見米
卡莎的模樣,最後一次聽見她的聲音,似乎就能全當作惡夢忘得一乾二淨。
他就那麼不合時宜地環著花走過潮濕的地下長廊。奇妙的回音伴隨腳步不斷作響。有時像
水泡混著空氣在半涸的排水管內進出,有時又像門板沒上油的卡榫被用力拖動。
米卡莎的單人房在軍用病房隔棟的最下層。隔棟設施多用於上官或特殊人物的軟禁,就約
翰所知除了跟王政槓上的那段日子以外,最常進出的就是憲兵成天擔心會巨人化的艾倫。
會在這個位置接受治療而非普通病房,多半是遭到起訴的身分使然。關於地點他不置可否
,只能想著至少是熟悉的地方而自我安慰。
握著花束的指端還時而發冷。米卡莎與艾倫,兩個名字混絞在腦中亂糟糟的。只要一停下
思考,艾倫脖子上的斷面和臨終的表情就會浮上腦海。就像馬可那時候一樣。他還沒有辦
法好好地回想那個討厭的傢伙,需要更多更多的時間。
而那個女人所需要的,又會是多久──
約翰未曾預期過推開房門的畫面。又或者那和他所能預想的畫面都相差得太過極端。
眼前的空房比門外來的寬敞,四壁毫無修飾地保留著灰黑堆砌的石磚。中央床畔直立著數
個點滴瓶。他所戀慕的女性正坐在床上,身後黑色寬帶從她的腰腹、腋下捆縛,將整個身
子固定於床頭巨大的方板。
米卡莎的左右手被拉抬至身體兩側,從手臂、手腕與掌心三個位置吊綁,眼部被黑布蒙住
,口中橫著塞進壓舌板。那些點滴扎入因施力而血管突出的左手臂,而她就像傀儡木偶一
樣,唯一能控制的頭部與最前端的指節死命地前傾,喉中發出乾渴的吼喊。
這樣的佈局他有記憶,是阻止擁有巨人之力的人類變化的綑束方式。
「這是在……做什麼?」
約翰半張的口無法闔攏,連聲音都像壞掉的風扇一樣只能攪動面前的空氣。他動了動嘴唇
卻組不出句子,最終整個人三步併作兩步地奔近床前。
「你們……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哈?」他用震驚大過於憤怒的表情掃過左右五、六
個穿著白衣正要對米卡莎做注射的醫護班員,右手用力揮開他們。「別開玩笑了,她可不
是什麼巨人實驗體……!這是精銳班班長的米卡莎‧阿卡曼!立刻鬆綁!」
約翰立刻向前要揭開米卡莎眼上的黑布,但左手卻被一把扯住。回望之前身後的指令先響
起來。
「不要亂動,繼續做你們該做的事!」
即使嚴峻的語氣也難以遮蓋中性的音質。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約翰回過頭一把就抓緊了
阿爾敏的領口。
「到底在搞什麼鬼!」
「已經讓你見到米卡莎了,不要干預這裡的任何事。」阿爾敏毫不留情地直望回來。刀鋒
般的目光令約翰不自覺噤口。「我已經獲得許可了。現在米卡莎的治療管理一切交給希干
希納同期,被視為親屬的我處理。」
02
彷彿聽見房內的騷動,身後的米卡莎使勁搖晃頭部和只被允許前傾的雙肢,鍊條與束帶上
的扣環哐啷作響。約翰這才發現彷彿出自排水管的空洞聲響竟是米卡莎喉頭的氣音。遲疑
之際阿爾敏已掙脫約翰的手,握住米卡莎皎白的指尖。
「米卡莎,是約翰,約翰來探望妳了。」
阿爾敏刻意放柔的聲音夾雜在悽啞的鳴叫間。那些纏繞的束帶讓他看來像在與一棵盤根錯
結的樹對話。
「……不行呢。這樣的話只能再讓妳睡一下了。打針會有點痛,稍微忍耐一下,休息過後
再好好說話,好嗎?」
一點都不好。看著矇住口鼻的醫護班員抓住米卡莎的胳臂,將尖細的針尖扺在上頭,約翰
立即大聲阻喝。「等等、別碰她!」
但沒有人理會。細長的針頭毫不猶豫刺穿米卡莎的皮膚,澄清的液體在針筒空壓下越來越
少,最後全注入她的血液。約翰的身體無法抑止地從尾椎發冷起來。
「只是鎮定劑而已。」
阿爾敏對著面色慘白的約翰說。他用手帕擦拭米卡莎嘴角滑到髮稍上的唾液,米卡莎卻只
是發出憤恨的嗚吟聲。約翰咬牙切齒,察覺時額側早已滲滿汗水。
「只是鎮定劑而已?這是在拷問還是囚禁?你這個現任參謀的腦袋想出來的治療就是這麼
回事?你們這些人……」
沒有人心嗎。他想那麼說,不知怎麼地卻吐不出句子。
「三天。從牆外回來到約翰走進這裡,已經過了三天。」
阿爾敏放下手帕,恢復站姿。
「這三天之間米卡莎自傷的次數,你覺得是多少呢?」
像從背後插進鋼條,阿爾敏的背脊跟肩頸完全打直,詭譎的清藍色眼底寒冷地投過目光。
約翰視線移向那些束帶間隙的紗布與掩蓋下身的被單,阿爾敏卻不允許那份分神,緊接著
開口。
「假設現在我將這些全解開,米卡莎馬上用這條鐵鍊纏住脖子的話,」他眨眼。「約翰能
壓制住她嗎?」
本人明明就在身旁,明明會讓她聽見,阿爾敏的口氣卻像談論著遙遠的對象般毫無保留。
暗含責備的質問約翰無法回答,只能乾望自己肘彎擠壓得變了形的花束。
不是這樣。他不是為了做這種事情而來的。
米卡莎抓扯的力道與聲音明顯轉弱下來。那個即使承負立體機動裝置的重量,站在毫無著
力點的地方也能輕盈躍動的身體,如今笨重得像被釘在床頭的木板上。她被撕裂成礫漠的
喉嚨發出的語言,剛進來的時還聽不明白,現在約翰卻能清楚辨別。
震動聲帶深處的「艾」與「倫」。被壓舌板抑止發聲的「殺」、「死」、「我」。
被剝奪視覺,困在齊身牢獄中的她,從頭到尾就只是一心一意働吼著相同的字而已。
「那傢伙,你明明知道要是那傢伙在的話,根本不可能容忍你用這種渾蛋的方式!」
那是不該提的對象,但言語衝出口的速度已不受約翰控制。語聲才完面前阿爾敏的雙肩就
像脫落了關節一樣滑傾,右手按住另一手的手腕。
「那又怎麼了呢?」他顫抖的五官交扭,構成的表情竟像怪異的發笑。
「死了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啊!」
米卡莎在半小時之後失去意識。他們拆除雙手雙腳以外的綑繩,包括矇眼的黑布與阻止咬
舌的木片。除去眉頭刻畫的深溝與粗糙滲血的嘴唇、各處的淤血磨傷和包紮起的部位以外
,她憔悴的臉上精緻的五官和黑髮的映襯依然跟約翰過去所知的一樣美麗。兩側裝設鐵欄
的方床猶如關進東洋人偶的木盒一般。
明明她才是最嚴重的傷患。明明傷口就在眼前隨著吐息起伏的胸口裡面。
約翰緊握著鐵欄,像要傾身向前一樣用可笑的姿勢探望。不那樣做他總覺得自己會無法克
制扯除束縛住她身體的所有綁繩與束帶,又或者其實他從來就不如自己所想像得有那種勇
氣。
阿爾敏那之後再沒有開口。如果他向自己道歉,就算是形式上不著皮毛的那些,約翰也打
算對自己身為外人卻過於衝動的說詞說點什麼,但到最後兩人還是毫無交談。臨走前約翰
把買來的花束放在室內唯一的通風窗口,採光井從外頭透進若有似無的光塊。就算多半會
落得無人理睬下枯萎的命運,至少讓那個房間稍微像個普通的病房也好。
下次或許帶點盆栽來會好一些。他像要轉移注意力那麼想著。
那天深夜,忽然清醒的米卡莎將整張床翻倒,用地面的點滴瓶破片在頸上割了出延續半圈
的傷口。
就宛如要映證約翰的天真一樣。
那終究不是能擺著不管的東西。不想讓米卡莎自殘的心情無可厚非,但刑求般的看管方式
約翰完全不覺得能使任何人平復情緒,更別提以一個女人為對象,做法實在過頭。約翰朝
上層隱誨提報了幾次,質疑亞魯雷特管理的正當性,要求更換負責人或重新指示對米卡莎
‧阿卡曼的處理方針。但無論他怎麼樣來回執務室,地下室經過幾趟視察,指令仍毫無改
變。
那些人不清楚米卡莎的事。他們所暸解的就只是站在精銳班頂端,能以一抵千、絕對性強
大,和同出身同期的兩人有生死相繫的特殊冀絆,那樣平面的她而已。被任命為各任務上
武力威脅的柱腳,儘管是同立場的調查兵團,絲毫不畏懼她的或許仍只有一○四期和新兵
時期接觸過他們的退職上司而已。
更何況,是那個兼任參謀輔佐的亞魯雷特所要求全權負責的事情。
約翰並不是第一次注意到調查兵團在前團長卸職後對阿爾敏的盲信。就如同只知道米卡莎
的武力才能一樣,別期調查兵對阿爾敏的認知同樣片面。過去的實蹟與任職位階讓他的戰
術沒有任何不被採用的道理。在艾倫與米卡莎無理由的信賴及不打算思考的柯尼與莎夏之
間,質疑提案細節的總是只有自己一個。因為這樣被艾倫認為故意找碴,在會議桌上大吵
起來的次數也不在話下。
然而連自己的質疑其實都是顧慮後的產物。每當在阿爾敏面前說出沒有根據或欠缺決斷性
的想法,約翰總會不自主地退讓。他欠過阿爾敏一條命。那像是糾纏不休的舊傷,時而是
令他謹慎的助言,時而又扯著後腿使他無法直行。像這樣打算拆對方的台還是第一次,雖
然眼看又是以退步告終。
「你也去看過米卡莎了吧。那種沒人性的治療觀察,不覺得太過火了嗎?」
約翰將和技術班合作的報告書壓在文獻上頭,欠缺紀律地邊看邊咀嚼口裡沒味道的麵包,
同時和坐在桌邊的柯尼搭話。同為分隊長職,阿爾敏的請休屯了些得代為簽署的文件,但
在牆外調查暫止之下也不還不至忙不過來。
眼前的資料讓約翰想起現在在技術班專心於研發的前團長。他曾一度想將米卡莎的事情向
了解他們的前團長談談,但要叫因傷退任的對方插手管這種私務未免太過逾矩,最終還是
作罷。
在此之間他一有時間就去看米卡莎。脖子上多了一圈紗布的她,大多和之前一樣意識狂亂
而被綁縛在床頭的方板,或是被藥劑控制著深眠。除此之外鮮少的時間她會像時間靜止般
樣沉下漆黑的睫翼,一聲不響的坐著。那是約翰最喜歡也最能鬆口氣的時間。他試圖對她
說些事務上無關緊要的事情,儘管在此之前他的話也從沒被米卡莎搭理過。
有一次他提到艾倫。但在最後米卡莎又被施以強制入眠後,約翰就沒再說過那個名字。
「米卡莎……」將腿盤在膝上的柯尼拉長了語尾。「就交給阿爾敏不是很好嗎?他們有他
們自己明白的事情。」
「哈?」約翰從報告中抬起頭,不悅地壓粗了嗓子。「可不是什麼外人的事情,那些傢伙
也是跟我們同吃一鍋飯過來的夥伴吧?連你都這副德性,」
「約翰會這麼說還不是因為是米卡莎,這種事就算是我也看得出來啊。」雙手搭上左右椅
臂,柯尼歪著腦袋,嘴裡雖然反駁卻不怎麼具威勢。
「但是啊,約翰,我現在總覺得沒辦法面對米卡莎的臉。」
約翰皺起眉頭,對柯尼的話一頭霧水。「因為……艾倫的事情嗎?」
「那也算是原因啦。不過,」他對上約翰的視線。「約翰,你去看過莎夏了嗎?」
「啊啊,去過啦,那個馬鈴薯女。」約翰將手背到後腦杓,伸展了一下。「還擔心是什麼
重傷,那傢伙超有精神的,嫌什麼我的探望禮不是食物之類的吵得要命!都這個年紀了還
是那副土里土氣的樣子……」
想起莎夏激動得要從病床上跳起來的模樣,約翰忍不住托著腮幫掩飾上揚的嘴角。跟米卡
莎完全不同,那個女人根本將好吃、偷懶、粗魯又大剌剌的各種缺點集聚一身。但就算被
狠狠地罵過一番也不會因此沮喪或記恨的個性倒挺好相處。偶爾也要那樣的傢伙來炒熱氣
氛或鼓舞士氣,雖然是略為高姿態的角度,約翰卻一直那麼想。
「莎夏那個傢伙,韌帶被砍斷的關係,右手說是不能再舉高了。」柯尼說。
「啊?」約翰瞪大眼睛坐直起來。
那種事他可沒聽過匯報。不能舉高手臂等同無法完善揮動刀刃,過去許多菁英都因四肢的
後遺症退至後勤或轉調,慣用手的問題對調查兵而言無疑是致命傷。
「本人是說就算不能再當班長也想繼續作戰啦。哈哈。」乾笑幾聲,柯尼朝還震驚著的約
翰瞥了一眼。「但是怎麼樣呢。不是醫生我也不太懂。」
「笨蛋!那種事情應該先跟我說一聲……!」約翰好不容易才穩住聲音。
「所以現在不是跟你說了嗎?」
有些不耐煩地回應,柯尼移動座椅,朝房裡按著編號與書皮顏色排滿的書架環顧了一圈。
他除了訓練兵的時候以外從來沒翻過那種滿是密麻文字的東西,就連三年唸過的課程也像
破屋上的稻草,被風吹得越忘越乾淨。一定是因為這樣才不懂很多事。但是那樣也無所謂
。
「就像約翰說的,明明是同吃一鍋飯過來的夥伴啊。但是對米卡莎來說--或者對那三個
人來說吧,我們搞不好就跟外人,或者是跟牆外的巨人差不多的東西也說不定呢。對待萊
納他們的那個時候也是一樣。」
「什麼話……!」
約翰站起來。就在那時柯尼轉回座椅,兩手搭在桌上發出清亮的噠聲。
「約翰或許不是那樣,但是對我來說,現在總覺得米卡莎他們可怕得不得了。」
他歪著眉。「抱歉,這件事我不打算管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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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到這裡(膽顫心驚)
艾倫、米卡莎、阿爾敏和約翰是這部作品最喜歡的角色,
因為跟朋友討論到艾倫最後可能不會有好下場?
所以試著想像了一下其他角色要怎麼繼續走下去。
希望不會得罪喜歡裡面任何角色的朋友orz
另外大人組基本上不會出場。
因為想要一個會讓這些已經不新的新兵表現出不成熟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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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7.147.4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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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我會斟酌一下板上情況! 劇情基本上不會是BE...
※ 編輯: etsu08 (27.147.40.46), 11/02/2014 21:3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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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其實不擔心違規,只是如果大多數版友不喜歡這種文的話,
就覺得好像不該在這裡貼了
※ 編輯: etsu08 (27.147.40.46), 11/02/2014 22:3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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