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 情報] 金田一少年《邪宗館殺人事件》1-2已刪文

看板Kindaichi_Q作者 (ASS0601)時間3年前 (2021/02/16 12:31), 編輯推噓0(000)
留言0則, 0人參與, 最新討論串1/1
邪宗館殺人事件 線上小說閱讀 第一章 「天才」四人組   一   「哇──!」   金田一突然被散落下來的東西砸到,大叫了一聲。   「啊,阿一!」看到眼前的慘狀,七瀨美雪也叫出聲來。   「怎麼啦!出什麼事了?」腳步聲與兒子極為相似的,金田一的母親也跑上樓來。她 猛地把門推開,說道:「你在玩什麼呢!」說著一把拉住兒子的馬尾辮。   「痛!好痛!幹什麼呀!」   「不幹什麼,別犯傻了,趕快收拾好屋子,午飯馬上就做好了。」   金田一被落下來的四個紙箱和一大堆的衣服、被子壓在地上,母親顧不得幫他,正要 跑回廚房,金田一一把抓住母親的腿喊道:「誰犯傻了!」接著說,「真是見死不救,兒 子都快被壓死了……」   「真煩人,沒出息。這種小事一個人是可以應付的。」   「啊,阿姨,您還是幫他一把吧……」美雪說。這時,金田一正拚命地把壓在身上的 東西撥開。   見此情景,母親不情願地伸出一隻手,二人合力把金田一從紙箱堆裡拽了出來。   「嘿,差點就沒命了,要是做大掃除的時候被砸死,可真成了別人的笑柄了。」金田 一撣了撣身上的灰說。   「你的牢騷還真不少呢。」母親又揪起他的小辮。   「好痛!誰讓媽媽說開學之前不收拾好屋子就要扣零用錢的呢,所以才……」   「那當然,暑假都快結束了,房間裡不能總是亂七八糟的呀。」   「房間太小,沒辦法呀。」   「如果要想整理的話,所有的東西都要搬到壁櫥裡!」   「可是除了不要的東西,壁櫥裡幾乎沒有我的東西。雖說是我的壁櫥,但是都是媽媽 拿的毛巾、肥皂、盤子和刀叉什麼的,看!看!」   說著,金田一打開了一個佈滿灰塵的紙箱。   「啊呀!真的,不好意思。」   「真是的!」   「原來在這兒呀,竹鹽香皂。還以為找不到了呢。」   「媽,就是這麼一來,家裡面才越變越小。」   美雪覺得金田一說得有理,噗地笑了一聲。   「美雪,有什麼好笑的?」   「阿一還說別人呢?看……」美雪一邊忍著笑,一邊指著堆在床下和桌下的漫畫雜誌 。   「那一大堆漫畫,至少積攢了一年多,不把那些扔掉,房間怎麼能收拾乾淨呢。」   「傻話!這可是我珍貴的收藏。」   「不過,已經很久不看了吧?」   「那也不能扔掉呀。」   「看看,還說別人呢?」母親有些嘲諷之意,並開始從紙箱裡取出東西。   「不過,這些盤子的確也派不上用場,就當是作為紀念好了……」   她撥開破報紙,拿出一個別緻精巧的青色咖啡杯,仔細端詳著。   「好漂亮的杯子,阿姨。」美雪說。   「是呀,這是在輕井澤買的,你還記得嗎?阿一,那時你還是小學生,大概是六年前 的事了。」   「是呀,我去過輕井澤,應該是小學五年級的暑假。」   「真值得懷念啊,那個時候原本是四天三夜的旅行,結果臨行那天把你一個人留在了 那裡,你在那個有錢人家的別墅住了三個星期呢。」   「是呀,是呀,想起來了,那裡的夥伴都很好,每年都會給我寄賀卡……」   兩個人說著都陷入了回憶之中,一旁的美雪問道:「阿姨,這個杯子打算怎麼辦呀? 」   「是呀,只用過一個夏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就拿出來用吧。」   「是呀,扔了怪可惜的。」   美雪看到這對母子的樣子,忍著笑說:「那就把報紙和箱子都扔了吧。」說著把散亂 的報紙收到一起,這時金田一從身旁一把搶過說:「啊!這報紙是六年前的呀!看,有電 視節目表!哇,我還記得這部動畫片,那時每天都看的,真值得懷念呀……」   金田一看著報紙一下子面容嚴肅起來。   「怎麼了,阿一?」   金田一沒有回答,繼續出神地打量著報紙。   美雪從旁邊瞥了一眼,金田一正在看社會版的小報導。   「……嗯……,淺間山中,發現遇難者遺體?這條報導怎麼了?」   金田一仍然沒有回答。好像凍僵了一樣,一直盯著那條報導,然後把報紙一團,塞進 了褲兜裡,站起身子說:「媽、美雪!我今天要出趟遠門,下月的零花錢先借用一下。」   「什麼?幹什麼!」母親說道,看了一眼美雪。「大掃除和作業都沒做呢。」   「這個再說吧,現在顧不上。」   他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動作利落地從抽屜裡取出內衣和襪子,塞進一個大背包中 。母親和美雪啞口無言。這時金田一又開始在堆放雜誌舊漫畫的書架上翻來翻去。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本舊雜誌。」他說著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滿是灰塵的舊雜誌 。   「你要去哪兒!總該把房間收拾好吧……」   無視母親的催促,金田一又開始翻看從來沒有使用過的書桌抽屜。   「就是這個,賀年卡。我想今年也會寄來的……那傢伙叫什麼名字來的……嗯……」   「喂,阿一!你要去哪兒?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借你錢。」   金田一把剛才取出的舊雜誌擺在橫眉質問的母親面前。   「就是這裡!」   只見雜誌封面上寫著「輕井澤雜誌」。   二   夏末漸漸臨近。   風從微微打開的窗戶吹進。搖曳著窗簾,的確增加了幾分涼意。日光和一周前相比, 已顯得十分柔和,感覺上已經斜射進了房間深處。   森林的綠色濃得讓人窒息,好像在惋惜高原之夏的短暫。   季節交替之時,我總會這麼想。   明年的這個時候,我還會留在這個館中嗎?這座別墅簡直就是心靈的牢獄……   我背對窗子,站在桌前,拿出時隔六年的日記本。   它在上鎖的抽屜中靜靜地躺了那麼長時間,現在已顯得十分陳舊。把日記本拿在手上 ,用手指隨便翻開幾頁。   那個時候,它就是我傾吐心裡話的對象。   自從我把那個不可告人的事告訴它之後,就不再記日記了。   因為每每想記錄一些往事的時候,我總能想起那一瞬間,那個不該讓我看到的慘劇。   永遠無法抹去的罪惡感。   打開日記的最後一頁。   是六年前,夏末的日期……   「我看到了。   手在抖,膝蓋發軟,口中不斷湧上黏稠的唾液,簡直要叫出聲來。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可能也被殺掉了。   那個正在默默行動著的人影,像餓獸一樣發著喘息。   我慌忙躲到了佈滿蛛網的桌子下,悄悄窺視著。   手電微弱的光線照在全裸的屍體上,那種猙獰的樣態真恐怖。   也許不該說是屍體,它是如此僵硬,好像是狂風吹斷的枯樹枝。   我的下半身麻木了,一股暖流浸濕了褲子,嚇得尿了褲子。   真沒出息,可是已經來不及害羞了,一方面擔心尿的臭味會使自己暴露,一方面害怕 尿的痕跡留在這裡,日後也可能被人發現。   可是,人影好像沒有注意四周,正集中精力給乾樹枝一樣的屍體穿衣服。見到此情此 景,我連呼吸也感到恐怖。   從窗外時而流入的霧氣,阻止人作深呼吸。倘若被霧氣熏到喉嚨,就全完了。   絕對會被殺死的。   心跳的聲音恐怕都會被聽到。   不,難道……   腦中反覆湧動著這種想法,好像這樣屏住呼吸已超過了幾個小時。   (實際上,令人吃驚的是,後來用手錶推算,只有半個小時。)   人影總算給屍體穿好衣服,把它背到肩上,拾起地上的破布袋,正要起身。   但好像不太順利。沒辦法,屍體背不到身上。   人影喘著粗氣,把破袋往屍體肩上背,好像就是那個背包。   人影這次終於把這個奇怪的屍體背好,屍體肩上還背著那個背包,但好像又發現了什 麼。   他手扶膝蓋,肩背屍體,彎下腰。然後,伸著脖子,張著大嘴,去抓掉在地上的手電 筒。   那一瞬間,由於手電筒沒有關,我看得很清楚。   人影的真實身份,我看到了。   那個熟悉的笑容,現在成了猙獰的野獸,真是難以置信的一瞬間。   啊,多希望我什麼也沒看到。   無法相信,也不想相信。   他……居然殺了人……」   讀到這兒,一股戰慄襲來,真有一種要撕下來這一頁的衝動。   是的。把它撕下來!……不行。如果這一頁被撕下,燒毀,那麼,一切的罪行也會隨 之毀滅。   不,這種罪行如果不為人知,那麼還會有新的罪行產生。   可是……那傢伙會找來的。   來到邪宗館,帶著那種罪惡之夏的面容……   真的沒事嗎?   把日記放在這裡。   窗外的樹木搖曳著。那種帶有預兆的騷動,刺激著耳膜。   突然想到一件事。然後坐在椅子上,拿起圓珠筆。   把日記本上的「名字」亂塗了一番,然後,又在上面塗了一層白色塗改液。   這樣就可以了。不會有人能分辨了。   不過這麼空著也不太好。   於是,等塗改液乾了之後,又拿起圓珠筆。   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若有所思地寫下了「邪宗門」三個大字用來取代名字。   這是只有自己才明白的暗號。不過,或許有人可以解開這個謎……   三   從新幹線的月台向外望去,一些富有現代氣息的建築物從四周的景物中浮現出來。   六年前,金田一和父母造訪這裡的時候,長野新幹線還沒有開通,輕井澤站還是個又 小又破的車站。   記得當時,特快列車一到站,小販們就一邊吆喝,一邊在車站上走來走去。   美雪在一旁十分興奮,金田一則感到有些無聊,便對她說:「怎麼一下子變成這麼漂 亮的車站了。」   美雪好像沒理解金田一的用意,回答也有些出乎意料。   「輕井澤可是長野冬奧運會冰球競技場呀。奧運會自然有很多國外的選手和遊客,為 此,才開通了新幹線呀。當然,車站也要建得漂亮一些了。」   金田一顯得沒有興致,了無情趣。   「喂,美雪,你為什麼要跟來呀?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我很擔心你嘛,什麼也不說就走,這可是很不尋常的事呀,而且兩個人來,可以從 你媽那兒得到兩份旅行費……」   「總之,你跟到什麼地方我不管,但住宿我可不負責。」   「阿一,要住在什麼地方呀?」   「我嘛,事先打過電話,可以住到六年前的朋友那裡。」   「我也可以住在那裡嗎?」   「我可以幫你問一下。不過,人家要是不同意,就沒辦法了。」   「嗯,多謝了。」   「真拿你沒辦法。」   要是平時,金田一是很樂意和美雪一起旅行的。作為初次交往的對象,既是優等生, 又是青梅竹馬的美少女,金田一自然很願意和美雪在一起。可是,只有這次……   金田一從褲兜裡掏出舊報紙,緊緊握在手中。   這是幼年時的小小冒險。還有丟在草叢中的背包。標有「DEJIMA」的背包,也 許是報紙上那個遇難者「出島丈治」的物品。   也許那時,那個小聲說話的聲音與這篇報導有關……想著想著腦海中便浮現出報導中 的「遇難」兩個字。   真的是那樣嗎?也許事故中有什麼「內幕」……   六年前,金田一由於恐懼而從地下室逃了出來。   可是,那也許不是幽靈的聲音。也許是帶有「DEJIMA」的人呼喊救命的聲音。   自己是捂著耳朵逃離現場的。如果再鼓鼓勇氣,也許還能救人一命呢。這麼一想,心 裡有些悔恨之意。   對了。   那個時候,金田一把腳扭傷了。打開髒背包時,裡面有……   「是的,美雪!那本書帶來了嗎?」   正順著月台樓梯向上走的美雪,被金田一猛地一拉,差點兒摔倒。   「帶來了呀,小心點,好不好?」美雪撅著嘴,打開了肩上的小挎包。   「是這個吧?『邪宗門』,北原白秋的……在你爸的書架上找到的。不過,為什麼這 麼舊呀?還以為是廢品呢!」   「好了,快給我!」   是破了皮的文庫本,金田一一把從美雪手中搶過書,翻開泛了黃的書頁。只見扉頁上 寫著標題:「邪宗門」。   他抑制住興奮,繼續往後翻。   「……是詩集嗎?」   他定睛望著最初的那首詩。   「《邪宗門秘曲》:我在思索,末世的基督教切友丹天主的魔法。   黑船的船長,紅毛的不可思議之國。   紅色的玻璃,香氣誘人的康乃馨。   南蠻的絲織品,還有蒸餾酒和葡萄酒。   青目的多米尼加人誦著禱文,像夢中的語言。   禁制的宗門神,還有,血染的十字架。   顯微鏡下的芥子粒如蘋果一般。   用望遠鏡窺望天國。   石造的屋子。   油倒在玻璃壺中,點亮黑夜。   美麗的越歷機的夢沾滿了天鵝絨的香氣。   映照出珍奇的月亮世界中的鳥獸。   聽說,化妝的材料是從毒草之花中提取的。   腐石上油畫著瑪麗亞的像。   還有,青色的拉丁、波士頓的名。   充滿了美麗與悲傷的歡笑。   賜予我吧,幻惑的神父大人。   百年縮成一剎那,死後化成血的脊樑。   珍惜吧,這紅色的奇夢,願望是極神秘的。   主啊,今天讓我的肉體和心靈都浸滿香氣。」   第一次見到《邪宗門》,是在小學五年級的夏天。   那個時候他視其為漢字連篇的難懂書籍,根本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只是隨便翻翻而已 。   即使是上高中的時候,金田一也無法理解那些難懂的語句。只是……他總覺得是一些 不可思議的話語的羅列。   這樣一來,雖然不明白意思,但用眼一掃就好像被拉進了一個美麗而又奇異的幻想世 界。   簡直是語言的魔術……   可是……那奇幻的景象無論如何也浮現不出來。   他覺得第一次見到它的那年夏天傍晚,有些……   聽說,人腦可以把一個人的見聞歸納到一起。只是,喚起那些記憶需要一些玄機。   經歷了很多案件,金田一從經驗上推斷,這本《邪宗門》正是那個玄機。   「不行,什麼也想不出來……」   金田一一邊嘆息,一邊小聲嘟嚷道。   「阿一,阿一,你在幹什麼,這邊!」美雪在步行橋上向金田一招手道。   「哦!」   剛跑到站外,一股涼風便掠過了臉頰。   金田一透過夕陽,瞇縫著雙眼,雄偉壯觀的景色跳入他的視線,「是淺間山……」他 心想,不禁說出了六年前母親告訴他的山名。   「啊,那個,好大,好像富士山。」美雪發出了與六年前的金田一相同的感慨。   「走吧,美雪。步行橋下應該有人在迎接我們。」金田一拿起美雪腳邊的旅行包,快 步走下橋。   「等一下,阿一!」   金田一不顧美雪的叫喊,眼盯著約定的地點。這時一輛小型「朋馳」映入眼簾。   「就是那個吧?」說著,金田一正要跑過去,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金田一,助手席的 門打開了,走出一位栗色長髮到肩的少年。   此人個子大約不足一百八十厘米,比金田一要高出近十厘米,給人一種成人的感覺, 已經沒有了六年前的稚氣。   端莊的眼鼻、薄唇細顎、略帶栗色的頭髮,給人一種天然之美。   簡直如模特兒一般的美少年,不,從年齡上來說,應該是美青年。   他一邊直視著金田一,一邊緩緩走近。   「……研太郎?井澤研太郎!」   「好久不見,金田一。」原本高亢的聲音,經過變聲期已經變得低沉厚重。   「哇,你變樣了,研太郎!不僅個子長高了,人也變得穩重多了。」   「不過,你可一點都沒變呀。」   「你不會是奉承我吧。」   井澤研太郎看到了緊追在金田一身後的美雪,「那個美女是……」他輕聲問了一句。   「啊?研太郎,這句話不會也是奉承吧?」   美雪使勁拽了一下金田一的小辮,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   「我叫七瀨美雪。金田一媽媽委託我做他的監護人。請多關照!」說著,他神采奕奕 地鞠了一躬。   「初次見面,我是井澤研太郎。」   「美雪,這傢伙小時候腦子很靈。曾幹過電腦編程。」   「真棒呀!」   「編程嘛,現在也在做。而且,也是一項不錯的收入來源呢,」   「真的嗎?是不是學生企業家呀?」   「我可沒那麼偉大,不過,最近倒是想過要進公司,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呀。」   「還像以前那樣有雄心呀。」   「其實我算不了什麼,其他三人才叫厲害呢。」   「什麼?其他三人,是指比呂,純矢……」   說到這,金田一回想著其他三人的面容。   比呂是嚴重的神經質,由於不願意與別人目光接觸,所以總是把帽簷壓得很低。繪馬 純矢是繪馬的獨生子,家裡擁有豪華別墅。還有那個無可挑剔的美女……   「還有……常葉琉璃子。」   「是啊,現在他們可是小有名氣呢。聽說比呂刷新了獲芥川年齡最小的紀錄。純矢那 傢伙畫一手畫,已經能夠賣出大價錢了,在日本文化繪畫展中,還獲得頭獎──『金筆獎 』。雖然只有十七歲,已經可以稱得上畫家了。」   「嗯,是繪馬純矢嗎?難道就是……」美雪在一旁插嘴道。   「什麼,你知道他嗎,七瀨小姐?」   「知道,當然啦!雜誌上登過,不是美術雜誌,就是時裝雜誌。聽說他和一些藝術家 朋友一起住在輕井澤的一個很有來歷的別墅中。嗯?剛才說的那個常葉琉璃子,就是那個 小提琴家吧?」   「就是那個常葉。」   「呀,阿一,你可真有本事呀,有這些出色的朋友,我都不知道。」   「什麼呀,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這麼厲害。」   其實,他們發來的賀卡上都沒有提到過這些事。   「阿一從來都不好好看報紙。」   「沒有的事,電視節目表和小版塊新聞我會過目的。」   「小版塊新聞,是指社會版嗎?應該有很多案件吧?一定又是受到了爺爺的影響。啊 ,井澤,你應該瞭解阿一的爺爺吧?」   「金田一耕助,日本最有名的偵探。你這麼說我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小時候。那時,我 和琉璃子在郵局被誤認為是小偷,還是你來幫我們解圍的呢。你用道理說明我們不可能是 小偷,說服了營業員,還當場抓住了真兇。」   「啊,是有那麼一回事。偽裝成駝背老太太的人,實際上才是真正的小偷。男式手錶 的曬痕還留在他手上呢。真可笑呀。」   「一般人都注意不到這一點。況且,誰也不會想到男扮女裝呀,真不愧是名偵探的孫 子呀。」   「然後和井澤成了朋友,又住到了井澤的別墅裡?」   聽美雪這麼一問,井澤研太郎微微一笑。   「不,那別墅不是我家的,是繪馬家的。園主是純矢的父親,我也是借宿。不只我還 有比呂、琉璃子,這之後就說來話長了。」   「啊……」   研太郎忽然推了金田一一下。「走吧,去邪宗館吧。大家都等著呢。」助手席的門沒 關,說著研太郎坐了進去,「暑假結束之前你們就要回去了吧?」   「如果我們能留到那時,那當然好了。」金田一說著,打開了後門。   也許是受研太郎的影響,金田一顯得很有風度。   「我也可以住在那裡嗎?」   美雪拍著手,很是高興的樣子。   「當然了,你可是位不尋常朋友的女朋友呀。」   「啊,不是的,我們可不是那種關係!」   美雪在一邊連連搖頭,而金田一卻對研太郎口中的那個「朋友」感到一絲奇妙。   六年前,他們四個人就這麼說,好像比普通朋友多了一層特殊意義,有些排他的意思 。   這也沒什麼,他們四個人關係就是不尋常嘛。不過和六年前相比……   「好了,開車吧,遠籐。」研太郎對一旁的女司機說。   「好的,研太郎先生。」   那個被稱作遠籐的年輕女子,發動了引擎。她聲音明朗清亮,好像戲劇演員一樣。   其實,一切都像戲劇一樣。   「朋馳」車中的美青年,把他稱為「先生」的女傭一樣的女子。還有,他們即將到達 的,金田一曾生活過的豪華別墅。   邪宗館……   尋思這一切,金田一忽然有一種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不過,不是那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但絕對不是由於高原空氣的寒冷。   這種預兆,也許和輕井澤過去的案件有關。或是別的什麼……   隨著金田一的思緒,承載了四個人的「朋馳」啟動了。   四   金田一他們坐著車,駛過了遊客眾多的街道,沿著別墅區進入一條又細又彎的小路。   建造在密林中的舊式別墅漸漸映入眼簾。以舊銀座街為中心的觀光地的繁華已經不見 了,取而代之的是蒼鬱的森林與濃重的靜寂。   與金田一以前來訪時相比,沒有任何變化,一切如昔。   銀座街就不用說了,聽說輕井澤這一地帶是日本明治以來開發最早的別墅區。短短六 年時間,對於百年的歷史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恰如雲煙。   柏油路變成了石子路,最終變成只允許一輛車通行的小路。透過樹木的空隙,已經可 以看到目的地了。   他們打開車窗,向外眺望。   「看,美雪,邪宗館!」   與其說是對美雪,倒不如說是金田一對自己發出的感慨。   在高大常綠樹木的包圍中,一座別墅赫然聳立,記憶中外壁好像是乳白色的,但透過 斑駁的樹影,太陽把它映成了淡橙色。   車如同漫步一般在小路上慢慢前進。   別墅在蒼鬱的樹木中,時隱時現。   其實,它要比一般的別墅大一些,好像舊式的賓館。   窗戶一律是格子窗,樹影在玻璃上映得歪歪斜斜。聽純矢的父親──繪馬龍之介說: 這些玻璃都是大正末期由法國人設計完成的,玻璃面不是平坦的,而是有波紋的。   「很漂亮吧,這幢建築?我剛到這裡的時候,也很驚訝呢。」   被井澤研太郎稱為「遠籐」的女子,一邊說著,一邊把車子駛入了院子一角的停車場 。   「真的嗎……奧……」   美雪正說著,那女子把車停住了。   「我叫遠籐樹理,七瀨小姐。我是住在邪宗館的女傭。」說著,從座位上回過頭來。   「啊,嗯,請多關照。」   在姓氏之後竟被冠為「小姐」,美雪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點著頭。   金田一心裡暗想:她洞察力十分敏銳呀。   她知道美雪的疑問,於是馬上作了自我介紹。然後又通過研太郎與美雪的簡短對話, 曉得了美雪的名字。   她大概二十五六歲。頭髮很短,細邊眼鏡,沒有化什麼妝。仔細一看,人也很美,反 應也很快。   除了女傭,應該還可以做一份收入頗豐的工作。況且,她又為什麼偏偏來這樣偏僻的 山中別墅呢?看來有必要試探一下。   「那個……遠籐,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工作的?」   「從去年夏天開始,我原來是當地醫院的護士。有幸認識繪馬先生,於是就來這裡工 作了。」   「啊,原來是護士啊?」   這就不奇怪了。護士通常都是給人這樣的感覺:人親切,腦子又快。   「遠籐還負責照顧翠阿姨。」研太郎說。   說著,遠籐打開車門,趕快跳下車,跑到美雪那邊,幫著拿行李。   「翠阿姨出了事故,現在必須坐輪椅。」   「什麼,真的嗎?」   金田一說著,一邊推著美雪跳下車。   「我在的那個時候,她還很好呢……出了什麼事?」   研太郎拿著美雪的行李,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是你走後不久的事情。從樓梯上摔 了下來,脊椎出了問題……因為這個,龍之介叔叔也辭了大學的工作,那一年整個夏天, 大家都待在邪宗館中。」   「什麼?大學,叔叔在大學工作嗎?」   「你不知道嗎?金田一,叔叔是上田理科大學的教授啊。專業是菌類研究。」   「咦,真沒想到。」   六年前那個稍帶潔癖的叔叔,竟然是研究細菌的,真沒想到。   「在日本也是屈指可數的細菌專家之一啊。」   研太郎笑著說,話中好像帶有什麼其他意思。   「那個……,可以提個問題嗎?井澤?」   趁著這個話題岔開的時機,美雪追上井澤研太郎問道。   「井澤,你為什麼會住在邪宗館呢?你和龍之介叔叔是親戚嗎?」   「不是的……」   研太郎停住腳步,回頭看美雪。   「我,荒木比呂和常葉琉璃子三個人都是借宿在這裡的,我們都是孤兒。我和比呂直 到小學四年級時,都住在公共設施中。然後,我們被純矢的父親龍之介收留,現在,倒成 了自己的別墅……」   金田一接著研太郎的話說:「總之,可以算是他們的經濟收養人吧。大概是因為純矢 的父親看中了他們的才能。哎,本來自己的兒子純矢就很有才能,當然要找一些和他層次 相當的朋友啊。」   「喂,你怎麼這麼說!阿一。」美雪打斷金田一的話語。   研太郎苦笑道:「喂,喂,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啊,金田一,儘管時隔六年,還總是說 這些挖苦人的話。」   「這話是你六年前說過的呀。」   「是嗎?哈哈哈。那時是小孩啊。現在當然應該感激叔叔了。」   「看來你的想法也成熟多了。」   「不過你真是一點都沒變,無論想法,還是外貌,這才是難以置信呢。」   「別這麼說了!」   「不過,你的這個個性並不令人討厭。」   「啊,是嗎?那我這回可就不跟你客氣了,我就有什麼說什麼了。」   「阿一,你不要太過分呀!」   美雪說著用肘部撞了一下金田一的肚子。   「對不起,是我說得有些過火了……」   研太郎發現美雪有些不悅,齜了齜牙,繼續道:「這都是六年前的事了,現在大家都 是一家人。而且,如果當時叔叔不收留我們,也沒有我們的今天,我們也不會成為朋友了 ……對了,趕快進去吧,金田一,大家都等著你呢。」   看著匆匆走進大門的研太郎的背影,金田一微微感到似曾相識。   說起來,六年前的夏天,研太郎也總是這樣走在大伙的最前頭,即使去幽靈屋探險的 時候……   不過,與那時的小學生相比,現在的背影自然是完全不同了。   周圍的樹木和院中的花草也不可能一成不變。儘管如此,還是有一種奇妙的似曾相識 的感覺。   金田一抬頭仰望經歷歲月消磨的別墅。   如果研太郎沒有說錯的話,裡面應該有一些人正等待著金田一的到來。   見了面該說些什麼好呢。他們對我有怎樣的期待。   有一種預感。一種不祥的預感。   曾經有好幾次,而且這種預感很靈驗。   五   車胎在地面上沙沙作響,打斷了正在練琴的常葉琉璃子。在集中心神演奏的時候,任 何細小的聲音都會顯得格外刺耳。   一定是因為感覺熱,才打開窗戶練琴的。今天有六年未曾謀面的客人,所以才特地花 上兩個小時來練習,結果沒有一次演奏成功。   「終於來了!」   她胡亂把琴弓往譜面一扔,站起身來,從敞開的窗戶向外望去。   還沒有熄火的「朋馳」車後座上,並排坐著兩個人。   「兩個人?金田一君不是一個人來的呀?」凝視之際,她脫口而出道。   研太郎首先從前門下車,打開車子後門,接過旅行包,接著走出一位長髮少女。   沒見過。   是誰?   不出片刻,金田一從對側的門走出。一眼就知道是他。老遠就看到濃重的眉毛,還有 手插在兜裡,走路蹦蹦跳跳的樣子,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與六年前不同的是,辮子長長了,個子也長高了。   「真懷念啊……一點都沒變……」   原本就記憶力超群的琉璃子,對於那個夏天發生的事,感覺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歷歷 在目。彷彿她所喜愛的那些樂譜一樣,全都清晰地裝入了記憶中。   儘管上了年紀,但總能記住久遠的事情。大概是因為年輕時的快樂太值得回味了吧。   輕井澤不僅儲藏了辛酸痛苦的回憶,還有那些令人激動的回憶。   那個夏天治癒了我失去家人的傷痛,而讓我回憶那些往事的鑰匙,就散落在這座邪宗 館內,這也正是我喜愛它的原因吧。   草木的濃綠和芬芳、清風的涼爽,還有別墅區深處的寂靜,像鬧鈴一樣逐一喚醒著我 的記憶。   所以,除了去東京開音樂會錄製專輯,琉璃子一有時間就會回到輕井澤。平時一些雜 誌的採訪,也會在這座館中的客房內進行,否則就會在當地中意的店舖內。   現在雖然成了出名的演奏家,但小提琴課還不能少,講師都是由「叔叔」繪馬龍之介 請到家裡。   邪宗館裡應有盡有。繪馬純矢又是經常討論藝術的好對手。像哥哥一樣聽之任之的井 澤研太郎。還有最可信賴,無論發生什麼都可以找他商量的荒木比呂。   和他們都是一生的朋友,無論什麼時候都相依相伴,互相爭論,分享幸福。   這是琉璃子現在最大的心願。   如果再加上一個所謂「朋友」的金田一。   雖然每年都給他寄去了「暑中探望」的明信片,但一次也沒有得到回應。有時感到悲 傷,他是不是對我們沒有興趣了。但是他沒有忘記,這比什麼都令人高興。   金田一漸漸走近,而沒有注意到琉璃子的視線。腳踩著小路上的小石子,連這種聲音 都能勾起人的回憶。   他仍然是「朋友」。六年前那個夏天的面孔都聚到了邪宗館,好像湊齊了最後一件收 藏品,令人心情愉悅。   可是……金田一旁邊的少女。那女孩是誰?應該不是朋友。   稍有不快,但琉璃子還是拋開這樣的想法,離開了窗邊。   六   繪馬純矢焦慮而沉默地揮動手中的畫筆。   純矢已經是出了名的年輕畫家,同一張畫經常可以收到多份訂單。不過,他的畫多以 生物為主,所以每畫一次,在他心中都會減少一份新鮮感。   這樣一來,一幅畫要反覆多次,對於以畫為樂的純矢來說,並不是一件快樂的工作。   「啊,累死了!」他把畫筆往調色板上一丟,用手抓著頭。   這花的黃色過於明亮,湊合一下吧。……不,不應該半途而廢。   媽媽總說一件事要由始至終,做到滿意為止。   但是,這花的顏色……   於是想在調色板的黃色中加入一些深色,正準備用調色刀攪拌一下的時候,「純矢, 可以進來嗎?」敲門聲和琉璃子的聲音一同從門外傳了進來。   「等一下!」純矢慌忙站起來。   「我頭髮很亂,不要開門。」   「又說這種話,頭髮亂不要緊的。」   「房間也很亂。」   「畫室本來就應該亂一點嘛。」   「這不太好。」   的確不想讓琉璃子看到亂糟糟的房間和頭髮。希望在她面前有一個完美的形象。   自知自己不是完美的人,但在「朋友」的面前總要裝出完美的樣子,純矢總是這樣想 。   「如果是你,練習時頭髮很亂,也不希望別人進來吧?」   「我是女生呀,這是很自然的事。」   「其實我也不想看到頭髮亂糟糟的琉璃子。」   「總之我有急事,快打開門。」   「等等!馬上就來。」   正像純矢說的,不到一分鐘他就出來了,琉璃子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真慢。」她撅著嘴說到。   「什麼事?」純矢邊梳頭邊問。   「金田一君來了!」   琉璃子說著齜了齜牙,心情又好了起來。   「怎麼回事?」純矢問。「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知道他馬上就要到了。」   「你怎麼這麼平靜呀,純矢?六年前的『朋友』全部到齊了,你還記得嗎?那年夏天 對我們來說是多麼不平常。」   琉璃子邊說邊快步走在走廊上。   「說的倒是啊。」   純矢沒有反對,但心裡卻想:對自己來說,只有六年來一起相處的這三個人才算「朋 友」。特別是琉璃子和荒木比呂。   至於研太郎嘛……總有些不足的地方。首先,他不是藝術家。他的確很聰明,但是與 純矢的畫、琉璃子的小提琴、比呂的小說相比,他缺少那種感性。   況且,金田一六年來都沒在邪宗館裡住過,早就稱不上什麼「朋友」了。   「喂,純矢,琉璃子!」   樓梯旁傳來了比呂的聲音。   「快來啊,金田一來了,他一點都沒有變,真讓人吃驚!」比呂高興地招著手。   純矢跟著琉璃子走下樓,對這像小孩子一樣興奮的比呂說:「已經十七歲了吧,怎麼 還能像小學生一樣呢?」   正說著,有人從後邊使勁拍了一下純矢的肩。   「喂,純矢!」   「金,金田一……」   「哇,嚇著你了?」   金田一邊抓著頭,邊露出狡猾的表情,簡直和那時一模一樣。   「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參加同學會的時候,大家也是這麼說。很少有人像我這樣啊。」   「真是好久不見了。」   純矢心想,即使見面也無話可說。但是,眼前金田一的神情令那年夏天的事一一在頭 腦中甦醒,心情有些痛苦。   六年前,正像琉璃子所說的,他在別墅的那個夏天,對純矢有特殊的意義。   「好久不見,純矢。一看到你,我就想到那次『幽靈屋』的探險。」金田一說。   是的。那個夏天最難忘的事。   「那可真是令人懷念啊……」琉璃子插嘴說。   金田一這才反應過來,大聲說道:「是琉璃子嗎?你也很了不起啊!現在變得這麼漂 亮了!」   「剛一見面就說這種話,金田一君。」琉璃子紅著臉笑了笑。   純矢有些嫉妒那樣的表情。其實,在眾多「朋友」當中,琉璃子對金田一評價最高, 而且很樂意和他說話。   也許是她初戀的對象,正想著,那個跟來的不認識的少女,從金田一的身後露出臉來 。   「那個……初次見面。」她恭敬地打了聲招呼。   「你是哪位?」   金田一插嘴道:「這是個臨時決定,忘記打電話了。這是我高中同學,從小一起長大 ,叫七瀨美雪。剛才跟研太郎說過了,希望也能留她在這裡住幾天。」   「這當然沒問題。我跟爸爸說一聲,他一定很歡迎的。」   父親繪馬龍之介非常好客,這一點純矢非常清楚。   現在,父親把曾經教過的學生,三島幾真作為講師留在家中,其實也沒有原因,已經 有兩個星期了,邪宗館的十幾間客房,年年都是客滿。   「大家都不會介意的,七瀨留在這裡……」   純矢看了看在場的比呂和琉璃子。   「那當然!」比呂說。   「我不願意。」琉璃子的回答令人感到意外,「『朋友』們好不容易湊到一起,我可 不想有外人介入。」   這種意外的回答,使當時的空氣變得緊張。   七瀨美雪沒有開口,金田一卻合不上嘴。比呂也有些不知所措。   「喂,算了,琉璃子。」   面對純矢的勸阻,琉璃子沒有退卻。   「純矢和比呂也是這麼想的吧?」   「朋友又帶來新的朋友,有什麼不好?」   「純矢,這不是好壞的問題……」   「算了,過後再說吧!對不起,七瀨。她很久沒有見到金田一,可能是過於興奮了, 所以滿嘴胡話,你不要介意。好了,比呂,快帶他倆去房間吧。」   純矢沒等比呂回答,就強行把琉璃子拉離了現場。   七   「我還是找家旅館吧……」   荒木比呂看著雙眼濕潤的美雪,忙安慰說:「哈哈哈,不要緊,不用擔心。」然後他 強顏歡笑。   「琉璃子很容易感情波動的,誰讓她是小提琴家呢,藝術家都是這樣。」   「不過……」   「不要緊,美雪,就像比呂說的那樣,琉璃子從小就是這樣,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金田一說著從地上撿起美雪的行李。   事實上就是這樣的。   回想一下,金田一第一次見到琉璃子的時候,她那種強烈抗議被誤認為小偷的態度, 讓人無法相信她是小學生。   不過,幾天後,她就和顏悅色地跟郵局的人打招呼了。   她是一個易怒的人。從那時起,她就有一種藝術家的氣質。   不過,金田一不知道她的怒氣是否真的付之東流了……   「沒事了吧?」美雪說著,看了看比呂。   他的眼睛告訴她,已經可以住在這裡了。   「那當然了。」   美雪聽比呂這麼一說,才恢復了笑容。   「那就請多關照了!」說著鞠了一躬。   比呂鬆了一口氣,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美雪是個直爽的人,一定可以和琉璃子相處得很好的。」   金田一這麼一說,比呂也咧嘴笑了笑。   「那趕快去房間看看吧。」比呂說著走進了長長的走廊。   「剛剛只打掃出一間客房,房間已經讓樹理去打掃了,先把行李放在這兒吧,七瀨。 」   「啊,你不用費心了,荒木。我來得那麼唐突,能有個住的地方就已經很感激了。掃 除什麼的我自己做吧。真的很感激你們,讓我住在這麼漂亮的別墅中……看,阿一,這燈 多麼高檔啊……」   「哎,你這傢伙……」   剛剛還一臉愁容,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邪宗館」內的古典裝飾中了。金田一對美 雪的快速轉變噗地笑了一聲。   琉璃子先暫且不說,美雪才是那種陰晴不定的人呢。   當初,如果不帶美雪來輕井澤,美雪也不會怪罪金田一的。現在,有可能被捲入一連 串的奇怪事件中,但美雪好像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於是金田一又把手插進衣兜,搜索著那張舊報紙。   草叢中帶有「DEIJMA」的背包、廢屋地下室聽到的竊竊私語。   還有,六年前的「事故」……   背包中的《邪宗門》,與舊別墅的名字「邪宗館」。   金田一一向對這樣的巧合很敏感。   就算是偶然,也有必然的聯繫。金田一相信自己的直覺。   「喂,比呂。」   「怎麼了,金田一?」   「以前住在這裡的時候,沒有仔細想過,這座別墅為什麼叫邪宗館呢?」   「這個問題嘛,你知道北原白秋的《邪宗門》嗎?」   「是這個吧?」   說著,金田一從旅行袋中取出從美雪那裡借來的文庫本。比呂接過書,隨手翻看了起 來。   「就是這個《邪宗門》,現在讀起來有些難懂,不過,當時發表的時候可相當受歡迎 呢。長崎一帶受基督教文化影響的古典浪漫主義,正是順應當時的潮流,以文學的手段, 反映到了服飾、建築和學術。」   「其實,我也不太瞭解那個時候的事。據說,是繪馬叔叔的爺爺,買下了這座建築, 作為供外國人居住的別墅,又以白秋的《邪宗門》為基調,對它進行大改造。所以也把名 字定為邪宗館。」   「呀,你可真厲害,好像語文老師一樣。」   「阿一,你這麼說也太失禮了。荒木比呂可是被稱為芥川獎候補的天才作家呀,這又 能算什麼呢?」美雪說道。   比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哈哈,沒那回事,這些都是純矢的爸爸龍之介叔叔告訴我的,我可對近代文學沒有 那麼多瞭解呀。我寫的東西可與浪漫主義沒有什麼關係呀……你讀過嗎,七瀨?」   「不好意思,我現在只看推理小說……」   「其實,沒看過也好,我也不太想把自己寫的書給認識的人看,那樣自己會變得赤裸 裸的。」   「是嗎?」金田一問道。   「那當然!」比呂苦笑著。   「不過,繪馬、常葉和井澤應該看過吧。」美雪問。   「他們是『朋友』嘛,當然要彼此借鑒了。」金田一想,這傢伙又來了。   「朋友」。六年前就覺得這個詞很怪。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帶你們到其他地方看看。有很多名貴的裝飾……來,看看這房 間,請。」   比呂所指的這個房間沒有耀眼奪目的裝飾,好像沒有裝修過一樣。   牆是一色的白,只塗了一層漆。房頂與地板之間的器物與窗框,也只是塗成了淡灰色 。傢俱也是簡單的造型。   只是窗簾上有花紋,不過紋路很素雅,不打破整體的氣氛。   「這個單間好像風格不同嘛。」   比呂回答美雪的提問,說:「單間只是供外國人居住的那種風格。是阿爾.努波式的 簡單設計……有人說有點像病房,不過與大眾口味相比,我還是喜歡這個。請看。」   比呂說著,一下子拉開了窗簾。   「看,映襯出了窗外的綠色。事實上,建館的人主要是想突出樹葉與果實,聽說是法 國人。」   「的確不尋常呀,你這個人,一看就知道和我不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金田一交叉 著雙臂說。   「我可沒上過高中呀。」比呂苦笑著。   「什麼?是嗎?」   「是真的嗎?」   「上初中,是因為義務教育,不能逃脫的,而高中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沒意義?」金田一說。   「我覺得有朋友就足夠了。」   「說到朋友,就是純矢他們了,我也不需要別人了,所以初中也沒怎麼去上課,四個 人當然都沒有上高中。研太郎是我們四人中最早上初中的,他可以輕鬆考上縣內最好的高 中,所以他的退出讓老師們都為此感到遺憾。」   「真的嗎?」金田一由衷感到欽佩。   如果自己有信心、有實力、有朋友,當然不需要走那種由高中再到大學的老套路線。   「可是……」   「你們真的與眾不同呀。」金田一不禁說出了心裡話。   「是嗎?不過,讓我說,金田一基本上也是同道中人吧。」   「阿一也……」美雪看著金田一,滿臉疑雲。   金田一把比呂這種與眾不同活法的人作為朋友,實在讓美雪難以理解。   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比呂君在嗎?」是低沉的男人的聲音。   「請進。我正帶著金田一君他們隨便看看。」   聽到比呂的回答,那男人打開了房門。   「失禮了。」那男人對金田一行了一禮。   「啊,好久不見,叔叔。」金田一看到他之後,大聲地打了個招呼。   出現在眼前的是純矢的父親──繪馬龍之介。這座邪宗館的館主。   他的祖父正是為這座別墅定名的人,也是擁有巨額財產的一代實業家。   聽說他為了坐在輪椅上的妻子而辭去了大學教授的工作。這位頭上夾雜著白髮的紳士 ,用六年前那樣的微笑對金田一說。   「好久不見呀,金田一君。還是那麼有精神呀。這位是七瀨吧。歡迎你們來到我的邪 宗館。」   握住他伸出的右手,美雪十分緊張地作了自我介紹。   金田一知道,美雪是強顏歡笑。   美雪是普通職工的子女。無論怎麼說,也很少與這種擁有舊式別墅的上層人物接觸。   可是……   這家的人都選擇了與上流人物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好像是自給自足的農村生活。   繪馬龍之介引退在家,孩子們也沒有讀高中。   其他同住在這裡的人也是一樣。   不感到孤獨嗎?不無聊嗎?正因為有巨額財富才無所事事了吧。   龍之介也不過四十五六歲,選擇這樣的生活竟然是為了坐輪椅的妻子。   每當看到龍之介超脫的笑容,金田一都會禁不住這樣想。   八   剛把行李放下,金田一他們就跟著繪馬龍之介來到了一樓南側的客廳,對面有一個大 陽台。   近二三十平方米的大客廳,壁紙上隱約可見的十字架,從擺放的傢俱,到房頂垂下的 大燈,正像比呂所說的,都洋溢著基督教風韻。   其實,這些裝飾再誇張一些的話就顯得令人難以接受了。不過,對美雪這個並非藝術 家的高中女生來說,倒是很合胃口的。所以,與看到剛才那間樸素的單間不同,美雪顯得 有些興奮。   比呂他們四個人正品味著女傭遠籐樹理端來的茶。龍之介的兒子純矢便推著輪椅出現 了,輪椅上坐著他的母親──翠。   「歡迎你們兩個到這裡來啊!」明朗的聲音在寬敞的大廳裡迴響。   繪馬夫人是由於事故的後遺症才下肢癱瘓的。不過從她明朗的聲音和表情推斷,她已 經擺脫了苦惱。   也許身體殘疾的不幸為她換來了丈夫、兒子以及朋友的關心,這也是一種幸福吧。   整潔的地板,踩上去有一種厚重的感覺。純矢推著輪椅漸漸走近,直到大廳中央,好 像是特意為輪椅騰出的一塊空間。   金田一和美雪站起來向她問好。   翠說:「好久不見了,金田一,還帶來了這麼可愛的女朋友,真是長成大人了呀。」 說著,像少女一樣微微歪著頭,微笑著。   「啊,不是的!她不是女朋友……」   「是呀,阿姨,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是吧,阿一?」   「對,對,哈哈哈。」   金田一本想說,還沒到那一步,結果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二人的關係一時很難說清楚。   「是嗎?看來琉璃子的心情可以好一些了。剛才一定是誤把她當作初戀情人了。」   「什麼初戀情人,是說我和她嗎?」金田一不禁喊了起來。   「什麼,不知道?如果沒記錯,她應該是……」   「阿姨!」琉璃子打斷他們的對話,跑了過來。   「我不記得說過這話!真是的,在大家面前!」琉璃子滿臉通紅。   翠仍然很鎮靜地說:「哎呀,對不起,琉璃子,我還以為這種話已經過了時效了呢。 」說著頗有禮節地笑了笑。   「什麼時效,我根本沒說過呀……」   「不過,金田一回東京的時候,你好像有些悶悶不樂嘛。」   「那是因為擔心又少了一個『朋友』嘛。」   「好了好了,看你們兩個人。」純矢苦笑著打斷她們。   「六年前的事了,金田一也那麼想的。」   「啊,是的,已經是過去了,過去了,哈哈……!」金田一一邊抓著頭,一邊傻笑著 。美雪從一旁看了看他,說道:「別那麼得意了。天才小提琴家常葉琉璃子怎麼能看上阿 一呢!」話語略有些諷刺之意。   這讓在場的人都無話好說了。然後,又都大笑起來。   「有什麼高興的事嗎?」   這時,井澤研太郎拿著籐條編的籃子走了過來。   「研太郎,你去哪兒了?」金田一問。   「這是從田里採來的。」說著,高舉著那籃子。   「草莓?八月末能採到草莓嗎?」   聽美雪一問,研太郎有些得意。   「是的,這一帶是海拔超過一千米的寒冷地帶,經過精密的計算,仔細栽培,這個時 候也可以採到草莓。看,又大又紅,一定很好吃。」   「真的很誘人。」   「是啊,七瀨。」翠說,「研太郎君你是通過電腦收集資料,進行計算,才在這時候 採到草莓的吧?我特別喜歡吃草莓。樹理,幫我們洗一下草莓,好嗎?」   「是的,馬上來。」   遠籐樹理戴著圍裙,一溜小跑從廚房出來,接過研太郎手中的籃子,「我還烤了小點 心,到時一起拿來吧,夫人?」   「好,拜託了。樹理,對了,把堂本他們也叫來吧,讓他們跟客人問聲好。」   「知道了,夫人。」   樹理走後,一對慈祥的老夫婦走過來,簡單地問候了一下。   這座別墅原本用於避暑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這裡的管理人了。六年前金田一在的時 候,也是他們在這裡工作。   金田一不由自主地掰著手指頭,計算了館內的人數。繪馬龍之介、繪馬翠、繪馬純矢 一家三口。同住者有:荒木比呂,常葉琉璃子,井澤研太郎,還有女傭遠籐樹理和管理人 堂本夫婦。   「九個人?」   聽金田一小聲嘟囔,在一旁啜著涼茶的比呂也小聲對金田一說:「是十個人,還有一 個三島呢。」   「三島?」   「是的,三島幾真,繪馬叔叔曾教過的學生,是一名年輕男子。」   「那傢伙不是很受歡迎,不過爸爸很喜歡他。」純矢一邊嘀咕,一邊坐到金田一的正 面。   龍之介不知他們在小聲討論什麼,就說:「對了,三島君到野山採蘑菇去了,等他回 來再給你們介紹。」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久等了,真是熟透了的草莓啊。」樹理雙手托著一隻白盤子,裡面是鮮紅的草莓。   「真誘人呀!」   「阿一,不能抓來就吃呀……」   美雪制止了正要伸手去抓的金田一,一旁的琉璃子見狀,就抓了一個草莓,金田一卻 退了回去。   「紅得多鮮艷啊,純矢。」   「這種紅色是很難畫出來的。」   「用語言也很難表現,用音樂呢,琉璃子?」   聽了比呂的話,琉璃子擦了擦嘴唇,端正地笑了笑。   「是呀……間接表現的部分,也許比文章和畫要接近一些。」   說著她站起身來,取下裝飾在架子上的小提琴和琴弓。沒有作任何準備,就把小提琴 抵在顎下,用琴弓拉出一些細微的旋律。左手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著舞,琴弓配合著, 奏出怡人的樂曲。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視這個獨奏音樂會。   就好像用手抓著吃草莓一樣,輕快的旋律魔法般地吸引住了原本對古典樂沒有什麼興 趣的金田一。   這就是所謂的天才吧。   金田一又驚訝於琉璃子的美麗,可是,總感到有些不足。如果不是依靠她的美貌,琉 璃子的小提琴實力還應該再提高一步。   金田一傾聽著旋律,眼前又浮現出了小學時代的琉璃子。   現在雖然是一頭長髮,但以前卻是短髮。   當時,說是因為拉小提琴不方便她才剪短的,真有些遺憾。那時,看到她那優美的曲 線,雖然有些年輕稚嫩,但仍然散發著女性的魅力。雖然感情上有些衝動,但還是一個活 潑可愛的少女。讓人無法想像的是,她的雙親去世還不到一年。   從那以後,已經過了六年。   被才華橫溢的她視為「朋友」,金田一不僅感到高興,還感到了一絲壓力。   正在集中精力演奏的琉璃子,忽然把視線從小提琴上移到了觀眾身上。她環視著觀眾 和整個大廳,然後祈禱般地低下頭,瞇起眼睛,美麗的眉毛楚楚動人,長長的睫毛遮著眼 睛。   忽然,曲調一轉,弓弦流出了稍黯淡的旋律。   她一邊猛烈地搖著頭,一邊拉著琴弓,這樣子有些讓人焦慮。   不久,琉璃子的演奏戛然而止。   大家都感到唐突,這時門外傳來了拍手聲。   大家定睛一看,大廳門口站著一位穿白色襯衫的高個男子。此人很瘦,大概有一百九 十厘米高。絲質的有光澤的襯衫領子大敞著,稍感有些做作的都市穿著。   看到他把一個透明的塑料袋放到地上,裡面是沾滿泥的蘑菇,便知他走了山路。那件 絲質襯衫大概是剛在房間裡換好的。   為什麼呢?   他的視線就是答案,為了琉璃子。   那男人使勁拍著手。   「太棒了!不愧是琉璃子,這種作裝飾的樂器,也能拉得這麼完美。」他大聲稱讚道 。   「你回來了,三島。採蘑菇的成果如何?」   「看,在這兒呢。」三島指著一大堆「獵物」。   琉璃子瞥了一眼:「這種白色的有劇毒,吃一口就能致命。」她漠不關心地說著,把 小提琴放回到架子上。   「啊呀,暴露了,哈哈哈。這個季節很少能採到可食用的蘑菇。反正食用蘑菇可以在 超市買到,不用擔心。」   好像是為了炫耀,才採回了不能吃的蘑菇。   「對了,你們不是正在討論如何表現盤子裡的草莓的鮮紅色嗎?怎麼樣,準不準?」   金田一心想,原來他在門外已經聽到了屋裡的談話。   只要看看三島那張做作的臉,就知道他沒有搞藝術的造詣和氣質。   「真遺憾。」琉璃子背對三島,快步走進廚房。   「什麼?是草莓嗎?」   三島再三追問,純矢覺得他有些煩人,便代替琉璃子回答道:「不是的,三島,後一 半不是草莓……」   「是沾滿鮮血的白襯衫。」比呂看著三島的白襯衫,小聲說道。「哈哈哈,真是個令 人作嘔的玩笑。」三島輕薄地一笑。純矢一邊側眼看著他,一邊小聲對金田一說:「是個 不受歡迎的傢伙,你這回明白了嗎。」   金田一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   九   冰冷的水從發黑的水龍頭中流出,讓人無法相信這是夏天。指尖長時間浸泡在其中, 一種涼爽的麻木感便會滲透到肘部。   琉璃子非常喜歡輕井澤水的冰涼。   溫潤的東京管道裡的水與它相比,有一種不潔的感覺。用東京的水似乎怎麼洗也洗不 乾淨。   琉璃子一邊幫女傭遠籐樹裡洗餐具,一邊聆聽著從起居間傳來的笑聲。   「還是那樣啊……」琉璃子不禁小聲說。   六年前那個夏天,五個人聚在邪宗館的時候,像譜面上完美和諧的五線一般。   「啊……」   她陶醉般地閉上雙眼,一邊呼吸,一邊思索。   剛剛聽到的那低沉的聲音,是叔叔。   聲音稍高一點的,一定是比呂。比呂的聲音總是這樣又細又尖。不知何時才能成為龍 之介叔叔那樣渾厚的聲音。   如果這樣嘲笑比呂的話,他一定會撅著嘴反駁幾句。   琉璃子不能再用這種幼稚的方法待人接物了。   啊,好了。那傢伙,還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呢。一副不正經的樣子,赤裸而又大膽。   研太郎插嘴說:「那可不能原諒。」   「你是不是打算退縮了?」純矢爭論的方式總有些不懷好意。   「金田一君又是怎樣的呢?」   「他喜歡聽我拉小提琴。」和六年前一樣,阿一直視我的眼睛和我說話。講述著那些 從他爺爺那聽來的不可思議的案件,他爺爺是最令他自豪的人……   「那個……琉璃子小姐?」遠籐樹理的突然插話,打斷了琉璃子的思緒。   「啊,什麼?你說什麼,樹理?」   「你一直在洗同一隻杯子。」   「什麼,……啊,對不起。」   正在這一瞬間,琉璃子把杯子掉到了地上,只聽「啪」地一聲響,精緻的薄玻璃杯摔 成了兩半,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啊……」   她伸出右手,要撿碎片。手指微微地刺痛,鮮血流了出來。   「不要緊吧,琉璃子小姐?」樹理慌忙拿過毛巾。   琉璃子撥開她的手說:「不要緊,手扎破了,又是右手,貼上創口貼就行了。」   「可,可是……」   琉璃子盯著從中指滴落的鮮血,又說了一遍:「不要緊。」這時,鮮血打著漩渦,被 吸入水池底部。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2.74.192.126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Kindaichi_Q/M.1613449878.A.51C.html
文章代碼(AID): #1WAqgMKS (Kindaichi_Q)
文章代碼(AID): #1WAqgMKS (Kindaichi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