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聚
睜眼之後映入的並不是存在的空間,而是強烈衝突的協調,深深的褐被微細的光芒竄入
著,朱泱明顯可辨出那光芒是從哪兒來,要往哪裡去的。
稍用點力想撐起身,但是卻被劇烈的疼痛和一雙手給壓了下來,被那雙手按住的肩部是
一陣地冷冽。
朱泱的視線沿著那股冰冷找著,清麗的容姿微微傾身,淺褐的長髮滑過了肩頭,順著袈
裟而下,額上的深紅告訴了朱泱嚴冷如冰的身份。
「靜著別動,你需要的是休息。」
一字一字毫無感情地擊下,說話的人是被尊稱為『三藏』的最高僧者,朱泱驚訝於他的
面容,驚訝著他說話的語氣,更不解的是他的存在。
他愣著直瞧眼前的人,霜似的尊者便是那份衝突的原因,強烈之中的協調是被硬生生壓
出來的。
──為什麼…?
被震散的情緒是慌亂的,朱泱來不及理出頭緒,突然地就是一股平靜的溫度覆在自己的
額上。
說話的依然是那位尊者,將手覆在朱泱額上的也是那位尊者,冷冷的鼓動順下散流著,
迎接而來的是一片的死寂和黑暗。
但之中竟仍是有一絲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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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時,朱泱才知道自己是到了金山寺,而將遍體鱗傷的他從江上救起的,便是
昨天的那位三藏。
幫朱泱換藥的和尚是這麼說了:
「感謝佛祖,昨天雨勢下得大,江勢湍急,要不是三藏大人正巧在江畔,說不定就救不
著你了。不過也真不知道三藏大人在想什麼,這麼大的雨竟然跑去外頭……」
朱泱按著自己被包紮好的傷口,邊聽那位和尚說著這些事,之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
打斷了和尚的話:
「…他是光明三藏大人沒錯吧?」
和尚邊收著藥邊微笑著:「啊,是啊,就跟『謠言』說的一樣對吧。」
意外的回答,朱泱愣住了,但換藥的和尚並沒有繼續多說下去,把髒掉的紗布隨便折了
折,就把紗布帶了出去。
剩著朱泱一個人坐在床上,手依然是按著傷,倚著牆靠著。
──慈悲溫柔的微笑之後,是一層透明的冰牆。
這是外頭傳說光明三藏的一句話,講的人有他的意思,但傳的人卻不知其然,最初朱泱
聽到是也是滿腹的不解。
但是在見過光明三藏本人後就有了明確的答案和體會──找不著來源的冰冷,那一層藏
著感情的冰牆。
純度極高而透明的冰,似是能看得著裡面,卻碰不著最深處的,似是眼前並無阻礙的,
卻怎樣也通不過去。
朱泱回想起最初醒來時感覺到的那份衝突性和不實的存在感,以及那時的疑問。
不實的存在是光明三藏本身,衝突是金山寺的眾僧侶並不能接受他的特別。
『咿呀』的聲響讓朱泱思緒和視線全轉向了門邊,站在那兒的是昨天救他的人。
「啊…對不起,嚇到你了嗎?」
一手輕扶在門上,淺褐近白的長髮未紮起來地順在後頭,中分而留到近肩的瀏海整齊地
微倚在臉側,未遮住淺笑的麗容,那是傳說中的光明三藏。
朱泱是被嚇到了,他再一次地驚訝於光明三藏的特別,怔了半天才回神並請了光明三藏
進房坐著。
光明三藏就坐在床側,朱泱直視著三藏,原先按上傷口的手似乎是微顫著的,他想道謝,
但是面對了救他的人,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旅人,」光明三藏注意到了朱泱明顯的反應,便執起了朱泱顫著的手反握著:
「你的傷已經沒事了,請你好好地靜養吧。」
「……啊…」朱泱僅能這麼回答,不知所措地,握上他的那雙手是溫暖地讓他覺得不可
思議。
──他是光明三藏,他是佛教最高僧之一。
但是那股溫暖並不讓他覺得『特別』。
「你在懼怕著什麼呢?旅人。」光明三藏微側著頭這樣問著朱泱。
朱泱慌了,他並不能明確地知道現在的心情到底是什麼,因此他沒有答覆。
而手上的溫暖就這樣消失了,朱泱瞬間似醒了過來往床側看,是光明三藏放開了他的手。
「啊…抱歉……」朱泱什麼也沒想地就說了這兩字。
光明三藏的表情是困惑的,朱泱急著找理由想解釋那兩字的意思:
「呃…嗯…這樣收留我一個來歷不明的旅人,不會造成你們的困擾嗎?」
回應的微笑或許是有含意的,朱泱是這麼想,但是光明三藏之後的回答讓他改觀。
「……吶,你感覺到了嗎?」光明三藏再一次執起朱泱的手,讓他的手靠近了自己肩上,
而微微觸的了他的頭髮。
早晨近午起了微風,滲著空氣流動著,過了朱泱房邊的窗而拂起了光明三藏的長髮,一
縷縷地順著朱泱的指間滑下。
「有風吹來對吧?」光明三藏又接著這麼說了:「我問說了風從哪兒吹來,我能得到明
確的答案嗎?它將往哪裡去,我能知道嗎?」
朱泱恍然,他明白了光明三藏微笑的意思。
光明三藏放下朱泱的手,說了他出門前的最後一句話:
「趁著能休息的時候好好休息吧,路途上的旅人。」
在光明三藏踏出房門前,朱泱了解了那股溫暖,和『特別』所代表的意思。
他看到的,是位被孤立的凡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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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金山寺後的幾天,朱泱的傷勢是已經可以走動而沒有問題了,早上一起來,依然來
幫他換藥的和尚跟他說了一件事。
「半夜起了不小的騷動,光明三藏大人不知道在想啥似的,從揚子江抱了個棄嬰回來,
硬是說要收養他,住持到今天早上都還在傷腦筋……」
從聽說之後,朱泱就對這事很感興趣,但倒不如說是對光明三藏的想法好奇來得正確
點,趁著午間有空,朱泱便過去找了光明三藏。
在房門外就看到了光明三藏愛憐地逗著小娃兒玩,疼他得很。
「聽說三藏大人打算收養這孩子了,取名字了嗎?」
光明三藏的回答聽起來很平靜,但朱泱認為這是他幾天觀察以來,光明三藏在話中表現
自己的情緒最明顯的一次。
「嗯,他叫做江流,因為他是隨著揚子江而來的。」
朱泱聽得出,光明三藏的心情是滿心期待後而喜悅的,好奇之下讓他又問了:
「看大人的樣子好像是盼這孩子的到來盼很久似的?」
光明三藏表情略沉了些,懷中的孩子玩得有些累了,在光明三藏的懷抱之下打起了瞌
睡,三藏用臉頰觸碰著那孩子圓嫩的臉蛋,收緊了抱著孩子的手這麼說著:
「確實…我知道他會來,我等他很久了。」
朱泱聽到這回答才想起他剛到金山寺的那天,換藥的和尚這麼說過:
『感謝佛祖,昨天雨勢下得大,江勢湍急,要不是三藏大人正巧在江畔,說不定就救不
著你了。不過也真不知道三藏大人在想什麼,這麼大的雨竟然跑去外頭……』
想起這些話時,朱泱領悟了他那晚還在江畔的理由,他確實是在等那位小娃兒的。
這時那孩子也睡沉了,光明三藏邊將他放在小床上邊對朱泱這麼說著:
「…你問過我為何收留你不知從何而來的旅人對吧?」
「啊…確實。」
光明三藏在為小小的江流蓋上被子後,抬頭看了朱泱問:
「你很在意過去嗎?」
朱泱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點了頭,表示確實是的,一方面這是人之常情,另一方面是他
並不想對光明三藏有所隱瞞。
對於如此孤獨的人,朱泱這陣子的念頭只是想盡心陪他罷了。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就好了,」光明三藏走出了房門,靠在廊邊的欄杆上,往山下的中
冷泉一指:
「可是我卻是那一湖沉靜的泉水,沒有起點,也沒有結束,我並沒有過去。」
朱泱並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光明三藏也繼續說了下去:
「我很羨慕你,朱泱。從不知名的地方而來,將來你也將往未知的方向而去,但我終將
就這樣過了一生,打從我出生起,額上的朱砂印就這樣註定了我的一輩子。」
「很不可思議吧?我從一出生就被認做是三藏了。」朱泱看著光明三藏的微笑,很落寞,
也很無奈。
但是當三藏的視線落在房內沉睡的小娃兒身上時,那笑容是滿足的。
「雖然是一池靜靜的湖水…但將來也是會有改變的。江流,希望他將來如揚子江如此浩
瀚的人生,希望他的人生際遇如匯江支流一般地眾多而精彩,因此他才名為江流。」
如那天一樣的微風,拂動了光明三藏的淺褐長髮,三藏稍微將頭髮往後撥了些,對著朱
泱如此說著:
「或許到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會有所改變,我很期待這件事。風過湖面總會有漣漪,而
哪天這面湖水也是有可以成為江中支流的一部份,對吧?」
一時之間朱泱竟是覺得羞赧,他聽得出光明三藏是在對他道謝的,就和那天所說的一
般,用風來比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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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光明三藏救起後的一個月,朱泱的傷勢可以說是已經完全康復。
看樣子也準備是要走的時候,朱泱特別挑了個光明三藏不在的日子動身,那天光明三藏
是去山下的村子說法了。
還沒到正午,朱泱準備好要起程,這陣子幫他換藥照顧他不少的和尚還特別來送他,誠
心地叮嚀他路上要小心,並且還這麼問說:
「不等光明三藏大人回來再走嗎?好歹道個別吧?」
「不用了,我們有緣的話是還會再見面的。」
於此,朱泱踏上了未完的旅途,他是這麼決定著:
『我將不會再是那陣拂過湖面的微風,再見面時,將是那眾多支流的一部份了,三藏。』
5-Sep-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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わたしが狂っているのか?
ね、彪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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