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小說]灼眼のシャナ~Another Existence~
純粹只是個人的怨念...|||
十年前發生在御崎市的故事....
這邊大概是一半的份量
還有一半還沒寫...(毆
還請各位板友多多指教m(_ 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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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楔子
御崎市是個近年來新開發的市鎮,由眾多的財團和公司所投資,各種類的建築物在市區內的工地上穩定的紮根。
市區可分為兩大部分,東側預定作為商業區而開發,如今已頗具雛形,商業大樓、百貨、餐廳等如雨後春筍般聳立著,雖然擁有一小部分的住宅區,不過大多是以前這裡的地主或者是資產階級所擁有的高價地帶。
而西側則是一般的住宅區,由於是新市鎮,人口也尚未飽和,可以看見不少房子正待售中。東側與西側被南北向的真南川所切開,由一座紅色的大鐵橋──『御崎大橋』所連結,整體來說景觀相當特殊。
這是一座充滿活力,正蓬勃發展之中的都市。
然而,就如同世界上被隱藏的真實,如今──御崎市也產生了異變。
這是『世界』一直以來所擁有的真實面貌。
這是個關於異世界『使徒』與現世『少女』的故事。
1. 引魂者
青年的身影,出現在星期五日落時分的商業區街口。
約莫是十八九歲左右的年紀,他有著清秀的五官。
及頸的黑髮隨意垂在後方,青年穿著白色的過膝風衣,腰際兩側垂掛著風衣的扣帶;內裡的襯衫是黑色的,領口敞開到第二個鈕釦,頸子上掛著一條銀鍊,末端是一個黑色的十字架。
襯衫末端並沒有塞入褲中,而是隨意的擺放在外頭,白色的長褲和皮鞋,裝扮雖然有些邋遢,卻意外的和青年的氣質十分相襯──並不是亂七八糟,而是給人一種這樣的裝扮才適合他的感覺。
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彷彿那是自信又不可動搖的存在。
他邊走邊環視著周圍的行人,似乎正在觀察些什麼。
偶爾露出思考的表情,青年就這樣在街上走了好一會兒。接著,像是確認了什麼事情,他將行進的方向轉到路旁廣場上一家新開幕的露天咖啡廳。
隨意擺放的歐風桌椅,上頭有著遮陽用的大型洋傘,傘面以白色為基調,點綴著些許藍色的花紋。青年走向放在角落的一張圓桌,也許是靠近了晚餐時間,在這廣場上的人並不算多。
青年的神情顯得有些疲累,或許是旅途的困頓,或許是剛剛才發現的煩惱,雖然臉上的微笑依舊,但是眼神卻感覺像是有些無奈。
「欸欸欸欸──!!那邊那個!──不要懷疑就是你了啦!!」
就在青年打算坐下來好好休息時,一陣清脆的聲音喊住了他。
聲音聽起來相當的年輕,也許是只有高中生的年紀,而且──還是個女孩子。
青年的臉上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他轉頭看向聲音的發聲之處。一名穿著牛仔褲與白色T-Shirt的少女正快步朝他跑來。
少女有著一頭接觸到背部的黑色半長髮和秀麗的臉蛋,小巧的瓜子臉泛著些許的嫣紅,是相當可愛的類型。雖然身體的曲線似乎尚未發育完全,不過也算是玲瓏有緻,這樣的女孩在同年齡的男孩中也許會擁有相當的人氣。
「噓──借我躲一下──。」
少女走到了青年的面前,舉起了纖細的手指放在紅潤的嘴唇面前,模樣相當可人。她的表情有些慌張,像是被什麼恐怖的事物追逐著。
「欸……」
青年正打算出聲詢問,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雖然還有段距離,但青年卻聽的一清二楚。
『小姐呢!?快去找!一群蠢蛋,找個人都會找丟!』『快!你往右邊去找,前面給高城負責,別忘了看仔細一點!』『要是天黑之前還沒找到小姐,老爺絕對會讓我們吃不完兜著走。』
青年微微一楞,念頭一轉,知道了眼前的少女到底在躲避些什麼東西。
少女的表情越發緊張,然後──
她突然緊抱住眼前的青年,並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從很多方面來看,青年與少女頓時成為廣場上隨處可見的情侶,幾乎是無懈可擊的偽裝──
除了青年臉上的錯愕之外。
貼身傳來的少女體溫以及因為高度正好而微微搔動青年臉龐的烏黑秀髮,還有,那竄入鼻間的淡淡幽香──不管是任何人,只要是有點男性的自覺大概都會陷入愕然。
即使少女的只是想藉由這樣的偽裝來逃過她想躲的人,即使青年的理性十分明白這只是少女躲藏的一種方法,但這種情況還是讓在兩秒鐘後回過神來的青年滿臉通紅。
只見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快速掠過廣場,目光大概只在青年和少女身上停留了零點一秒的時間。
要不是從那群男子的角度看不到青年的表情,不然他臉上的錯愕可能還會讓他們起疑心。
腳步聲和交談聲逐漸遠去,少女在青年胸口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
「他們走了嗎?」
「……欸……大概。」
青年露出了傻笑,彷彿剛剛的臉紅只是偽裝而已──他們兩個也的確是在『偽裝』沒有錯。
「雖然我不反對妳繼續抱著。」
「呿──」
少女輕啐了一口,隨即放開青年。
臉上紅通通的一片,少女在昏紅的夕陽照耀下更顯得嬌艷可愛。她以青年當作遮蔽,謹慎的左右張望了一下,像是動物般確認著天敵的遠去。
從廣場上聽不到那群人的聲音,身影也已經消失在街道的另外一方,少女長長的抒了一口氣,隨後轉頭面向青年。
「呼~感謝你的幫忙。」
她對著青年微微鞠躬,而青年只是微笑。
她輕吐舌頭,像是剛惡作劇完的小女孩,讓人覺得相當可愛的表情。少女向後跳開了幾步,接著對青年笑道:
「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那我要先走囉~」
「欸……好歹也請杯咖啡還是點心之類的?」
青年毫不掩飾的笑著回應,像是他和眼前的少女已經相識多年,今日偶然在街頭重逢。
其實,他僅僅只是想找個人聊天,了解一下這個城市的狀況而已。就算少女沒出現,他也會主動去找人攀談──與她的相遇,只是一個契機。
「唔……怪人。」
少女微微皺起了眉頭說,但可以隱約看出在神色中帶著點欣喜的感覺。
除了自己以外,她很少遇見能這樣與陌生對象交談的人──更何況是個幾乎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就被她抱住,連要是被那群人抓到會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的年輕男子。
少女對青年突然感到有些好奇。這樣的好奇促使她打消了前往下一個藏身地點的念頭。
「常有人這樣說~──不好意思,請來一杯熱拿鐵,牛奶和糖麻煩放另外一壺。」
青年先是替少女拉開了椅子,自己也跟著坐下。他對路過的服務生要了份Menu,隨後自顧自的挑選點心。
「啊……再來兩塊藍莓起士蛋糕。」
「你倒是挺自動的。」
少女的臉上不但沒有生氣的表情,反而還笑盈盈的看著眼前的古怪青年。她也同樣接過Menu,要了杯卡布奇諾和巧克力慕斯。
「出門在外,如果不懂得一點看人的方法,可是會吃大虧。」
青年回應少女,淡淡的微笑。在短短的幾句交談之中,他們兩個已經大概了解坐在自己正對面的人擁有怎樣的個性。
是自己不討厭的那型。
「呼呼……以前沒在這附近看過你,西區新搬來的住戶?」
少女從剛走過來的服務生手中接過托盤,咖啡冒出了熱騰騰的白煙,一股香味逸散在空氣中,有點甜膩又有點酸澀。
「不,只是個旅人而已。我來這裡找些東西……」
青年將牛奶緩緩注入自己的咖啡杯中,又加上了一湯匙的糖水。
「只是東西還沒找到,倒是先碰到了一個落難的大小姐。」
「唔……那只是我老爸硬要在家裡工作的叔叔阿姨這樣稱呼──我不喜歡別人那樣叫我。」
少女的神色有些無奈。
青年見過很多所謂『不自稱大小姐的大小姐』──雖然口中說自己並不是大小姐,但是行為和外表卻是十足十的表現出優越意識。
說自己討厭繁華的服裝,身上穿的卻是名牌牛仔褲和T-shirt;說自己討厭參加大型宴會,打扮起來很麻煩,卻三不五時舉起鏡子補妝;說討厭別人用大小姐這樣的稱呼,但是卻一直稱呼自己的跟班為佣人,一有不如意就頤指氣使。
眼前的少女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反而像是一般常見住在自己家隔壁的少女,早上碰面時還會很有朝氣的向自己打招呼,晚餐時可能還會將親手做的料理送來請人品嚐。
談吐和動作都相當的自然,絲毫不矯揉做作。
「那倒是我失禮了──」
青年笑著對少女賠罪道,他輕啜了一口咖啡。
「甲斐 歌夜。」
少女突然沒頭沒腦的說出了一串字詞。
「欸?」
「欸什麼欸?名.字──我要你的名.字~」
甲斐 歌夜,這是少女的名字。她對青年綻開了如野百合般的清麗笑容。
「我已經先說了名字,你不准耍賴不說。」
她將手指點向青年的額頭。
「真服了妳──」
青年微微苦笑,不過他並不討厭少女這種問話方式──感覺不需要太多的拘束,有話直說。
這種感覺,其實正是他一直在追求的自在。於是,他對少女坦白。
「修納米(ショウナミ),我的名字就這樣──認識我的都只簡稱修而已。」」
「翔波(ショウナミ;漢字可寫為翔波)……?感覺好像某種大浪……雖然你看起來的確不太像是日本人。」
歌夜對修做出了如此評論。
的確,修臉上的輪廓比起一般的東方男性略深,卻又沒有西方的粗獷感,一種介於東西方之間的平衡,如果用比較白話的方式來敘述,修是走在大街上很容易吸引女孩子目光的類型。
「那我就叫你修囉──你可以叫我歌夜或小夜,別叫我大小姐就好了……」
說到最後,少女微微嘟起了嘴。
「那當然,那——歌夜?」
修選擇了一個並不是那麼親暱的稱呼,不過這對他自己或是歌夜來說並不是那麼的重要。歌夜微笑著點了點頭。
「怎麼樣?這個城市不錯吧?」
歌夜對著修問道,她頗想知道外地人對於這個新生市鎮的看法。
「很有活力,給人的感覺也相當親切──在日本我還是第一次到會以擁抱迎接人的城市。」
像是調侃著歌夜剛剛的行為,修笑著回答。
「那是情非得已啦!」
歌夜紅著臉大聲喊著,她現在一回想起幾分鐘前自己沒頭沒腦抱住修的舉動,即使外向如她也不由得面紅耳赤。
「要不是他們一直要我回去見我老爸,我也不會……不會……」
她像是掩飾著自己的不安,用小調羹玩弄著浮在卡布奇諾上的奶泡
「也不會抱著我是吧?」
修替歌夜做出回答。
「呿!原本以為你會是那種一絲不苟的人,沒想到腦筋裡頭居然都裝些不正經的東西。」
歌夜對著修做了一個鬼臉,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話說回來……為什麼妳不想要見妳父親呢……?吵架了?」
「唔……嗯……」
「如果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修擺了擺手。
「其實……」
歌夜的表情有些複雜,適才的緋紅再度攀上她的臉頰。
「我爸要我──相親。」
噗──!修愣了一下,口中的咖啡差點就要飛濺出來。
「相、相親!?這年頭?」
「對啦……對方好像是隔壁鎮的企業小開。」
歌夜頓了頓,隨後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老爸似乎只想著要怎樣才能讓家裡的公司更繁榮,其實我現在還比較懷念以前和媽媽三個人擠一間小套房的日子……」
歌夜看著飄散在空氣中的白煙,神色有些悲傷,彷彿那是無法追回的過去。
「原來如此……」
「不說這個了──你還沒說完啊!別跟我說就只有這樣的印象。」
歌夜的表情迅速的從微皺眉頭轉變成咄咄逼人的樣子。
「印象……」
修側著頭,語氣突然轉變為飄邈虛無。
「這裡其實也跟其他的城市一樣……真實是被埋葬的。」
「埋葬?」
歌夜不太能夠理解修所說的話,感覺不能和之前的話題連結上──至少就她所知來說。
「啊哈哈……沒事,當我沒說過──」
修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歌夜被修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也緊跟著站起。
「怎、怎麼了!?他們又回來了嗎!?」
看樣子歌夜似乎是將修的動作解讀為尋找自己的人又折了回來。
修沒有回話,他迅速的拉下自己身上的風衣,朝著歌夜的方向甩開。
如同魔術般,風衣像是展開翅膀的大型鳥類,懸浮在歌夜的肩膀上。歌夜清楚的看到修的表情變的相當凝重。
「居然選在這裡……!?」
向晚的夕陽,即將沒入地平線的那端,也是在此時,落日將大地染成一片血色,彷彿是鮮紅的世界!
沒錯……鮮紅之世……
沒有任何的預兆,整座廣場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火焰般的圖騰,歌夜完全的愣住了,因為自己還擁有知覺,能清楚的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所有的東西都停止了動作,牽著小狗散步的老人、忙進忙出的服務生、神色匆忙,像是在趕時間的路人、兩人結伴逛街的女學生組合、飛舞在空中的傳單、來不及落到地面上的楓葉。
一切就像是影帶的停格,像是電影般的特效,靜止的時間。
唯一在動的只有兩件事物,自己,還有──修。
修的神色相當的嚴肅,隨意拉出的黑色的襯衫和白色長褲在他身上形成相當強烈的對比。
不知為何,歌夜彷彿能感受到修的身上一直釋放出一種不尋常的氣息──就像是有一層空氣薄膜浮在修的身上。
異變再度產生,歌夜甚至還沒來的及出口詢問。
靜止的人群突然像是燃燒一般,從身上竄出了細細的火燄朝著半空中的某一點聚集,歌夜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變化--隨著那火焰不斷的釋出,像是被橡皮擦所抹拭,人的身影逐漸透明。
消失。
自己身上並沒有產生任何變化,反倒是剛剛修所丟過來的風衣上頭泛著微弱的光芒。這是在保護我?歌夜的心中出現了這樣的想法。
「歌夜──在我沒說可以之前就在原地別動,也不要把風衣拿掉──」
「嗯嗯……」
聽的出修語氣中的認真,歌夜用力的點了點頭。雖然自己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總覺得現在發生了很糟糕的情況!
火焰聚集的所在,燃起了一陣淡白色的火燄,在那之中出現了一個男性的身影。
那人穿著純白色的西裝,身旁圍繞著白色的長衣,五官纖細,給人相當夢幻的存在感。
和外表打扮極度不相襯,那男人左手的臂彎中抱著一隻有些粗糙的女孩型的布娃娃;他舉起了右手,那聚集成團的火燄變成了一球冒著白光的結晶型物質。
「喔……?還有人能活動啊……嘖嘖嘖……看樣子似乎是我族的同胞呢……」
宛若從無盡的空洞中傳出,男子的聲音顯得相當的虛幻。
「主人,還有人類沒有被吸收。」
稚嫩的小女孩聲音,從發聲的所在判斷,說話的似乎是男人臂彎中的布偶。男人順著布偶的聲音,看見了歌夜,也看見了披在歌夜身上的白色風衣。
「喔……防具型寶具『哀嘆之音』?看樣子我們遇到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啊……親愛的瑪麗安。」
男子無視於修與歌夜的存在,用臉頰磨蹭著玩偶的臉部。
「是的主人。」
「那麼,我該如何表示我的歡迎呢……?」
男子緩緩的飄向前,歌夜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這違反物理法則的詭異人物。一旁的修抬頭看向男子與娃娃,輕吐了一口氣,用著比起剛剛要輕鬆許多的語氣說道:
「原來如此,是『獵人』法利亞格尼與能使用寶具的燐子『可愛的瑪麗安』?」
「正是。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我輩的『引魂者』修納米。」
男子,也就是法利亞格尼對著修做了一個伸手禮。
「修……這到底是?」
歌夜終於按不住自己心中的疑問。修沒有回頭,也沒有回話,法利亞格尼嗤嗤笑著說:
「我親愛的人類女孩啊……妳不知道我們到底是什麼人嗎……?」
歌夜並沒有回答法利亞格尼的問題,而是靜靜的等待修的答案。就算觀察力再怎麼差,看過剛剛的情況也會知道在廣場上的人們會消失,是眼前男子的傑作。
「看樣子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呢……引魂者啊……你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
「我只是單純的討厭『濫食』這樣的行為。」
「呼呼……你的意思是,你討厭我?」
法利亞格尼輕輕笑著。
「你要這麼解釋也是可以的。」
修的語氣平常,他伸出了右手,一把造型特殊的歐式長劍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
長劍的劍鞘連劍柄長約一百五十公分,劍柄的地方設計成單手雙手都可以拿取的形式,護手的地方比起一般的長劍要長,整把劍是以黑色為基底色調,搭配著金色的精細古樸花紋,看起來就像是將大型的十字架握在手中一樣!
「喔?這就是『黑夜十字』?──我曾聽說過引魂者手中拿的是我紅世魔王中的戰鬥好手──『狂想夜』親手打造的寶劍,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法利亞格尼的表情就像是剛發現獵物的野獸,兩眼緊盯著修手上的『黑夜十字』。
「呼呼……真是讓人想要呢……」
『獵人』的語氣頓了頓,隨後又繼續說:
「『無法發出火焰的使徒』、『無法出鞘之十字』──引魂者啊……你覺得你可以殲滅掉身為魔王的我嗎?」
語氣中透露出對自己的自信,法利亞格尼絲毫不將修的戰鬥姿態放在眼裡。
「試試看就知道。」
修一邊說著,右足往地下輕踏,一瞬間身影就出現在法利亞格尼的面前。名為黑夜十字的長劍由右而左,連著劍鞘一同斬出!
唰!
法利亞格尼的神態輕鬆,隨著劍擊快速向後方漂移開,修沒有停下動作,身形一個迴轉,長劍改以突刺的方式攻向獵人的胸口!
「呼呼……這樣還不夠呢……」
法利亞格尼的手指一彈,圍繞在身體周圍的長衣隨即撲上將長劍的攻勢帶開。同時,法利亞格尼的身影也從長衣中脫離,右臂水平舉起,一樣扁平的物體突然出現並懸浮在手掌之下。
那是一幅畫,畫中站立著一個低頭的女人,除此之外全部都是紅色──如同血液般的鮮紅。
『嘎啊啊啊─────────!!!!!』
女人突然動了起來,還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聲波以那幅畫為圓心向外擴散,彷彿連大地都會為之震動!
歌夜用雙手緊摀著耳朵,但傳入她耳朵的聲音遠比她想像的要來的小,她也注意到風衣上頭的光芒比起先前要強上許多──但是修呢?沒有了這件風衣,他應該是毫無防備的曝露在音波的攻擊下吧!?
「修──」
歌夜喊了出來,但是內外的空間卻像是被分離開來,她甚至聽不太到自己的聲音。
「如何?還喜歡我的『告死少女』嗎?」
即使身處在音波震盪中,法利亞格尼的聲音還是清楚的透了出來。
彷彿無視於聲音的破壞力,修維持著一樣的姿勢,臉上的神色自然,這讓『獵人』的臉色微微一變,雖然那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不過如此──」
修的聲音也一樣清晰,他伸出了空著的左手輕輕一握。歌夜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修的手上被釋放了出來──像是人們被吸走的火燄那樣的感覺,只是要強大上許多!
龐大的『存在波動』,瞬間抵銷了尖叫聲。
獵人再度輕挑手指。
「嘎───!!」
女人從畫布上跳了出來,雙手成抓近似瘋狂的撲向修!畫面上的鮮紅受到了女人牽引,在她的背後牽出一串血線,令人看了會顫慄不已的詭異畫面
雙眼緊盯著鮮紅,黑夜十字探出,對準了來者的眉心,高速又毫無偏差的一擊!
唰──!
身形微晃,女人繞過了修的身體,直撲位在他身後的──
「歌夜!」
「啊啊啊啊啊──」
啪滋─────
歌夜愣了一下,隨即叫了出來,女人猙獰的面孔讓她害怕的緊緊閉上了眼睛。風衣像是回應著歌夜心中的畏懼,在她身邊形成了一圈黑色的光環,將攻擊阻擋在外。
「嘖!」
修的身影緊跟在後,單手抓住了女人的頭部,毫不猶豫的將其朝著『獵人』的方向甩了出去!
「後面還有!」
歌夜睜開眼睛,發現在他們背後的異狀,連忙出聲警戒著修。
「喝啊──!」
反手握住黑夜十字的劍柄,劍身在修的背後畫出了一道炫麗的閃光,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告死少女』!
噗──
但終究是晚了一步,少女的手爪深深陷入了修的肩頭,隨即化為一灘血水──因為修穿著的是黑色襯衫,歌夜只能看到液體的痕跡在肩部蔓延,卻難以分辨是那少女的血還是修的血!
而不知是不是太過慌張所造成的錯覺,歌夜居然覺得自己在修受傷的部位看見了十分細微的黑色火燄。
「為了人類而受傷……?就為了這群渺小的人類……?就為了這群只是『糧食』的生物……?」
法利亞格尼顯然對修的受傷感到吃驚,他話中盡是刻薄的語氣。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傑作啊……引魂者!」
他狂妄的笑了出來,滿滿的不屑與輕視。他的手溫柔撫弄著懷中布偶的粗糙瀏海。
「親愛的瑪麗安──妳看,這就是一直狩獵著同胞的悲哀存在,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別人的獵物啊!」
無法遏止的笑聲迴盪在空間中,『獵人』的左手一揚,無數的『告死少女』出現在修與歌夜的身邊,將兩人包圍住。
「修……?」
歌夜擔憂的看著眼前正蹲著大口喘氣的青年。
即使自己的心中被恐懼所填塞,即使自己的心中想要忘掉這眼前發生的一切──但她還是選擇了去面對這樣的事實,至少她知道,眼前的青年是因為自己而受傷。
「呼、哈……要以這樣的型態……呼……對付魔王果然還是有點勉強啊……」
修對著歌夜的關心報以一個微笑,隨後轉身看向法利亞格尼,啪的一聲,他將黑夜十字插入了地面,手掌懸握在劍柄上。
「不過……也只有這樣了……」
身旁的少女們蠢蠢欲動著,似乎只欠缺主人的一個命令。
修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口中開始頌起類似咒文的東西:
「來自四方,不受拘束之炎啊!回應吾之呼喚,在此地展現汝之真實形貌──」
「這是──」
法利亞格尼微微一楞,他知道修口中的唸的是怎樣的咒語,也很清楚它的效果。黑夜十字護手上的紅色寶玉似乎有什麼物質正在流動著。
「無視眼前之障礙、因果,僅以始源存在破除一切苦痛──」
啪!法利亞格尼高舉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泛出了藍色的光芒,同時,『告死少女』們全數衝了上來!
「汝之真名為──天火!」
火燄從地上竄出,朝著四方奔流──龐大的火燄之海幾乎壟罩了整座廣場,一層又一層,熱度不斷的向上爬升,但是燃燒的卻只有少女們與『獵人』身旁的畫。
一層淡藍色的薄幕罩住了法利亞格尼,火舌不斷侵食著那護罩,像是想在那上頭咬出一個致命的缺口──
滿身鮮血的少女在火燄中發出了無聲的吶喊,隨後蒸發成一陣血霧,消散在空氣之中。雖然歌夜感覺不到溫度的提升,但看到如此駭人的情景,身上也不住冒出冷汗。
火焰還在竄高,將法利亞格尼與藍色光球整顆吞噬,歌夜看到獵人的左手顫抖著,似乎很勉強才能維持住戒指的藍光。
此時,紅色寶玉中的物質緩緩停下流動。
嘶─────────
熾人的紅焰緩慢降下,歌夜發現到圍繞著獵人的光幕顯得黯淡無光,而裡頭的法利亞格尼也是滿頭大汗,可以看出修引發的攻擊並不是毫無效果。
「不能使用自己的火燄——所以使用自在法嗎……」
獵人解除了光罩,用著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看向修。
「這是傳說中『螺旋風琴』為『天壤劫火』所創作的自在法……你是在哪裡學到這種東西?更別說你哪裡有能夠驅動這個自在法的存在之力……!!」
修雖然也是一身的汗水,但表情比起法利亞格尼可稱的上是精神奕奕。
「嘿……這可是秘密……」
他微笑著,那自信的微笑。
「黑夜十字是『容器』嗎……呼呼……真是特別的寶具啊……裡頭放的是怎樣的存在呢……?」
法利亞格尼盯著插在地上的長劍做出如此結論,修的神情微現乍異,他突然有點佩服起『獵人』那傑出的寶具鑑賞力。
「再繼續下去很危險,主人。」
瑪麗安的聲音顯得相當的擔心,法利亞格尼愛憐的磨蹭著布偶。
「喔,我心愛的瑪麗安……我知道,引魂者果然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打發的角色,我們回去吧……」
身影驀地拔高,法利亞格尼的身軀逐漸淡去。
「引魂者啊……如果你想要繼續停留在這座城市,那我還會再來拜訪你的。呼呼……還有你身旁的人類小女孩,她的存在看起來相當可口呢……」
他發出了令人相當不快的詭異笑聲,隨後像是空氣般消散在廣場上。歌夜只覺得一陣惡寒,她突然有種好像還會再發生什麼事情的預感。
「修……這到底是……」
周圍的空間並沒有回復原狀,還是呈現著靜止的狀態。修望向法利亞格尼消失的天空,長嘆了一口氣,伸出右手按在黑夜十字上頭,原先插在地上的長劍瞬間消失。
「等我一下──」
修舉起了左手,從地面上竄升起細小的火苗,火苗隨即緩緩構成一個又一個的人形,大家都復原了?歌夜只高興了一下,隨即發現到一個很不尋常的景色。
每個人的胸口下側,都有一團小小的火燄正在熊熊燃燒──感覺很不真實,就像人群只是幻影般的存在。
此時,修又將雙手伸向前,淡淡的黑粉隨即從他的袖口以及領口中釋出,在黑粉擴散的範圍內,歌夜清楚的發現剛剛戰鬥中被破壞的地面以及傾倒的桌椅全數回復了原狀。
少女不解的看向青年,卻發現他的表情顯得疲累不堪──跟剛才和法利亞格尼戰鬥結束後的神采飛揚完全不同。
「還好嗎……?」
歌夜走上前,將修的風衣脫下披回他身上,修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將大衣穿起。
「嗯,只是『存在』用了多一點,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他呼了一口氣,原先在地面上的火燄圖騰瞬間消失,停止不動的事物也再度回到了正常的時間軌道上。
廣場上的嬉鬧聲依舊,彷彿,適才的驚悚不過只是一場夢境一樣──但歌夜的心中卻相當的清楚,這不是夢,而眼前的青年也並非虛假的事物。
歌夜發現在脫下修的風衣後,自己就再也看不到在人們體內燃燒的火燄。話雖如此,一股詭異的感覺卻持續纏繞在她身上,如同剛剛自己感受到的幻影。
腦中無暇去細想太多,她注意到修的神色不大對勁。
「要不要先坐著休息一下?我去幫你倒杯水!──等我一下。」
歌夜將修扶到一旁的椅子上頭,她能感覺修如果沒有她的攙扶,也許再過個兩三秒就會倒在地上,她急急忙忙的跑向靠近咖啡廳櫃檯旁的水櫃。
才剛斟滿了一杯水,一個她相當熟悉的聲音在她背後傳出。
「小夜……?怎麼會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又逃家了嗎?」
親切的嗓音,歌夜甫一聽到,隨即回頭。
「千、千草姨!?我、我、唔……」
歌夜顯得支支吾吾,她似乎不想對眼前的人說謊,眼神不自覺的在遠方的修與眼前的女人間游移不定。
被歌夜喚作『千草姨』的是一位二十來歲左右的少婦──雖然外表看起來跟歌夜差不了多少歲數,但在少婦的身邊卻已跟著一名年紀看起來大約五六歲的小男孩。
男孩看起來靜靜的,似乎是很容易害羞的類型。
「哎呀,那是小夜的男朋友嗎?」
千草很快的就發現歌夜那浮動的目光所在,似乎是察覺了這邊的異狀,修微微側過頭來,神色間盡是疲憊與不解。
「不、不是啦!他是剛來的旅客,我剛剛不小心把他撞倒在地上……所以……」
實在是很明顯的謊話,千草笑了笑,她也敏銳的發現了修的異狀。
「要來家裡坐坐嗎?」
千草笑著問。歌夜微微一楞,原先她在離家後打算去的地方就是眼前少婦的家中,沒想到現在千草卻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而口中說的也正是自己所期望──
「欸……這個……可是……」
歌夜想到了修。她突然發現到不遠處的修正搖搖晃晃的打算站起身來,她連忙跑上前去。她一手撐著修的背,另外一隻手扶著他的肘部。
「認識的人嗎?」
修笑著問。
「如果是的話,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繼續聊吧。」
他用很自然的語氣對歌夜說著。並不是出於任何負面情緒,僅僅只是不想再造成歌夜的困擾──他相當明白如果繼續待在歌夜的身邊,那會將她扯進一個對她來說完全未知的世界。
「等一下啦──!!你這個樣子我要怎麼讓你一個人……」
歌夜的話還沒說完,千草卻已經走了過來,她笑著對修說道:
「晚安。請問是小夜的朋友嗎?要不要跟小夜一起到家裡坐坐,您看起來還頗累的樣子。」
「這……」
修對千草的態度感到驚訝,彷彿這對於眼前的少婦來說,只不過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一樣──毫無心機,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助別人。
「我們家很久沒有客人來了,今天剛好有多買些菜,如果不趕時間,請一定要來家裡坐坐──阿悠也很久沒有看到小夜了~」
少婦輕輕摸了摸身邊男孩的頭,男孩一雙大眼睛看著修與歌夜,一臉的天真無邪。
修的腦中瞬間飛逝過許多想法,他實在很難拒絕少婦的提議──像是一種不可抗力,卻又感覺不到任何額外的想法在裡頭。
(法利亞格尼……今天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他推論著。『引魂者』和『獵人』都還沒將對方的底細給摸清楚,短時間內彼此要出手都有一定的難度。
修抒了口氣,看了歌夜一眼,隨後點了點頭。
千草和歌夜的臉上露出燦爛的微笑,一旁的小男孩則是好奇的看著修,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
2. 真實
「小夜第一次出現在我們家的時候,我還真是嚇了一大跳呢。」
「千草姨!」
歌夜大聲的叫了出來,她的雙頰飛紅,像是什麼丟臉的事情被人知道一樣。
千草笑呵呵的看向修,青年攤了攤手。
「這個嘛……由此可知,離家前要先把肚子給填飽才行。」
「唔哇──!你們聯手欺負我一個!」
歌夜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她望著坐在餐桌另外一邊的小男孩──也就是千草的兒子,悠二說:
「阿悠不會跟他們站在同一陣線吧?──嗯?不會吧?」
小男孩正專心的享用著眼前的超大型蛋包飯,突然聽到歌夜這樣問,她愣了一下,隨後用稚嫩的嗓音回答:
「阿悠是男孩子,所以跟修葛格是一國的,我是馬麻的小孩,所以也跟馬麻是一國的。」
「唔嗯…………」
歌夜攤在餐桌上,一副認輸的表情,坐在一旁的千草和修笑成一團。
在千草的邀請下,修和歌夜來到了位於西側的住宅區。千草的家,是間擁有小庭院的獨棟二樓住宅,典型的一般民房;由於千草的丈夫──坂井貫太郎正在國外出差,家裡頭只剩下悠二與千草兩人──似乎只是很普通的家庭,修的心中如此想著。
趁著千草準備晚餐的時候,歌夜洗了個澡,也許是之前曾經來過,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換上的是另外一套T-Shirt和短褲。
千草也要求修進浴室冲個涼,對她來說修也許只像是個鄰家的大男孩。
她從貫太郎的衣櫃裡翻出幾件衣服,並將破損的襯衫以及風衣取走清洗,修雖然感到有些錯愕,但還是接受了千草的提議。
『這世界上真的是什麼人都有……』
這是他第一次確切的體會到這個事實。
晚餐相當的豐盛,主菜是一大盤蛋包飯,據說這是坂井家的傳統料理(歌夜談)。用餐時,千草聊起歌夜第一次出現的情形──
『草叢裡有個東西動啊動的,沒仔細看還以為是迷路的小狗還是小貓之類的。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她一聞到食物的香味眼睛就突然睜開來,我還真是被嚇了一大跳呢……』
以上是千草的說法。
歌夜本人則是辯駁說她只是累了想找個地方睡一下──雖然修並不認為『餓到昏倒』適合套用在『累了想睡』的狀況上。
「小修打算在御崎待多久呢?」
千草笑著問。他對修的稱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小修(ショウちゃん)』,聽起來真的有種修只是鄰居男孩的感覺。
「嗯……把必要的事情解決後,可能這幾天就會離開。」
修的氣色好了很多,歌夜想或許是有洗澡又吃了飯的緣故,雖然她很想知道今天發生的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現在並不適合私下找修問話。
「哎呀,那有住的地方嗎?如果只是短時間,不嫌棄的話可以在這裡多待幾天。」
「欸?」
「家裡還有一兩間空房間,小夜之前也常常來這裡住呢。」
千草看向歌夜,眼中堆滿了笑意,歌夜微微鼓起了嘴。
她應該不只離家一次吧?而且還經常來千草這裡,修心想。
千草看起來跟歌夜認識了很久,而且悠二的態度也表現出對歌夜的不陌生。
「不用太麻煩了,承蒙招待一頓免錢的晚餐,對流浪中的旅人已經是莫大的恩惠。」
修用著誇張的語氣回應。彷彿是了解修有什麼隱瞞的苦衷,千草微微一笑。
「今天晚上還是請留住一宿吧,至少等你的衣服縫好和清洗過後再上路。」
「嗯……那就打擾了。」
無法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千草的提議,修對著少婦爽快的回覆。
(真是一位奇特的女性啊……)
修的心中暗自讚嘆著。
只見千草點點頭,隨後轉向歌夜,笑著問道:
「那小夜呢?這次又是為了什麼跟妳爸爸吵架?」
「欸……」
歌夜沒想到話題會突然會到自己身上,她傻住了好一會兒。她趴在餐桌上東滾滾、西翻翻,感覺猶豫著什麼,臉上時而緊皺眉頭,時而冒出困擾的表情。
「哎呀,不好意思說嗎?」
千草站起身來收拾碗筷,同時拿起紙巾擦拭嘴角悠二沾滿番茄醬的嘴角。
「唔啊啊啊啊啊啊……連修聽了都覺得很蠢……我要怎麼說啊……」
「妳不反對的話我可以幫妳說。」
修也站起身,幫千草將吃剩的食物收集在一起,順手從她的手中接過成堆的碗盤。他向千草詢問廚房的所在,並表示樂意幫忙清洗。
「絕對不要!!」
歌夜用著寧願死也不要修替她回答的語氣大聲喊著。
千草指引修廚房的方向,看著修的背影沒入餐廳門簾的另外一頭,她對歌夜笑著說:
「妳和小修的感情真好呢!想當初我跟貫太郎也是……」
「啊啊啊啊啊啊──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啦!」
歌夜發出了抗議的聲音,臉頰如蘋果般通紅,似乎是已經聽過千草的故事──也是不只一次。
千草掩著嘴輕笑,悠二看見母親的動作,也露出了笑容。
餐廳裡只留下腦袋昏昏,不知道該怎麼對千草開口的歌夜繼續在餐桌上翻滾著。
修在廚房中聽到了千草與歌夜的談話,嘴角微微揚起。
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上一次……是多久之前了呢……
也許,那樣的回憶,對自己來說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
※ ※ ※
「呼呼……引魂者啊……真是有意思呢……」
御崎市內的一角,一個不知名的所在,法利亞格尼的聲音在黑暗中傳出,隨後燃起了一陣淡白色的火燄。
「主人,我們要繼續待在這裡還是……?」
瑪莉安的聲音跟著傳出,隨後和『獵人』的身影一同出現在白色火光之中。
法利亞格尼輕輕撫弄著玩偶的瀏海,輕聲笑著說:
「當然是要繼續留著,我對引魂者手上那把『黑夜十字』相當感興趣。」
「是的,主人。那把黑夜十字的確跟以前遇過的寶具不太一樣,沒有其獨有的氣息……」
瑪麗安對寶具的執著與敏感度並不下於法利亞格尼,也是這對主僕共有的特性。
「妳也看出來了嗎?呼呼……那種感覺就像是劍跟引魂者其實是一體的。」
法利亞格尼頓了頓,隨後又說:
「不過說到跟狂想夜有關的寶具,我們也有一個……」
「主人說的是『那個』?」
「呵呵呵……瑪麗安,妳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獵人雙手輕輕抓住布偶的上肢,如同跳舞般開始轉圈── 一股說不出的詭異瀰漫在空間中。
「由狂想夜的『逆生之炎』與凍原葬人的『永劫』為材質所構成的自我意識型寶具『絕望的艾托佛斯』,當初誕生在紅世的時候,可是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啊!」
雖然沒有聽眾,但法利亞格尼依舊自得其樂地滔滔不絕。
「為了捕獲『牠』我可是耗費了不少心思……雖然不是我喜歡的風格,不過這次似乎可以派上用場呢──用『牠』來對付引魂者,等到被『吃掉』之後,我們再接收那把黑夜十字。」
從法利亞格尼西裝口袋裡,飄出了一顆圓滾滾的黑色小球。小球內隱約可以看到有物體正不斷掙扎、咆嘯著,瑪莉安伸出布偶的手,將它輕輕接過。
「明天就麻煩瑪麗安妳去對付引魂者了……千萬要小心喔……」
獵人將布偶擁入懷中。
「是,也請主人放心去執行『干擾』的任務。」
「呼哈哈哈……我已經等不及要看引魂者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了……」
笑聲迴盪,隨後火燄、人影倏地消失,無盡的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 ※ ※
皎潔的明月,晚風輕輕吹拂,西邊的住宅區是一片寧靜,除了偶爾響起的落葉聲和風聲,萬籟俱休。
修坐在坂井家二樓的窗臺上,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襯衫和風衣。
千草和悠二睡在一樓,歌夜睡在他們隔壁,這間房間據說是預定以後悠二長大之後才會搬進來。
夜晚的空氣格外的沁涼,修的神色不同於以往的自信,而是一種近於懷念某些事物的表情。
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
是他該離去的時候了──接著,找出法利亞格尼,如同往常一樣。
殲滅。
雖然對手是『魔王』,擁有的寶具數量也是一等一。
咖!──修才踏出一步,沒想到房間的門卻突然被打開。
人影出現在門口,黑暗中看起來並不是很清晰。
「……──你要一聲不響的走掉嗎?」
歌夜,她的語氣中帶有苛責的意味,一對靈動的雙眼緊盯著眼前的青年。
「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還沒有弄清楚,今天出現的那個怪人、在人群裡燃燒的火焰──這些,你都不打算告訴我嗎?」
歌夜快步走上前,越過了窗門,手緊緊抓住了修的衣擺。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睡衣,嬌小的身軀在有些涼意的晚風中微微顫抖,卻不知道是因為情緒激動還是因為天氣的緣故。
「跟我過來。」
不顧青年有沒有回應或者是動作,她拉著修走進房間,關上門。隨後從房間的一角拿來兩塊坐墊,正坐在上頭,表情十分的嚴肅。
「坐下。」
「歌夜……?」
「坐.下.!」
句中有著一股氣勢,修無奈的跟著坐下。
「先自我介紹,我是甲斐 歌夜,市立御崎中學二年八班,座號十七。目前與家人同住,父親是甲斐財團的總執行長,母親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過世──」
歌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表情掠過一絲難過,隨後又繼續說下去。
「興趣是交朋友、擊劍、唱歌、鋼琴,目前沒有交往的對象也沒有心儀的對象。今天偶然遇到了一個奇怪的旅人,也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目前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著眼前的修,手擺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換你。」
「歌夜!」
修喊了出來,他的表情很明白的表現出他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陪她這樣胡鬧。但歌夜的表情還是一派認真,她展現出的神情比起修要更加堅決。
「知道太多對妳真的沒好處。」
青年注視著眼前的少女,刻意用著冷淡的語氣說。
「我認為這是我應有的權利,也是你必須負起的責任。」
少女的語氣同樣的冷淡,兩人間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呼……我知道了……」
修長嘆了一口氣。如果自己不講些什麼,歌夜今天是不會放過他的,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是那麼輕易能妥協。
「我是修納米,來自『紅世』的『使徒』,稱號為『引魂者』──沒什麼特別的興趣,也沒什麼思念的人,以上。」
「……就這樣?」
「對,就這樣。我可以走了?」
修站起身,歌夜緊跟著他的動作,再度抓住了青年的衣擺。
「什麼是紅世?」
「……我可以選擇不回答嗎?」
「不.行。」
「……紅世,鮮紅之世,存在於你們無法到達的彼方,也稱作『雜沓中的伽藍』,而使徒就是住在紅世中的居民。」
知道歌夜接下來可能會問的問題,修省得麻煩一次回答。
「今天出現的那個男人是……?」
「……………」
「……不能說嗎?」
「理論上,一輩子遇不到使徒也不知道紅世才是正常。」
「不好意思,現在我眼前就有一個。」
「…………」
「所以我認為我有知道的權利。」
修首次露出了認輸的表情,他伸了伸懶腰,再度坐下,這次是比較輕鬆的坐法。歌夜也跟著坐在他的身邊,等著修的回答。
「他跟我一樣也是紅世使徒,其名為『獵人』法利亞格尼。還是使徒當中,能夠被稱為『魔王』的一名,獵人的稱號來自於他擅於獵殺FlameHaze(火霧戰士)以及蒐集寶具。在濫食者的排名裡算的上是前五名的棘手人物。」
「……ㄏㄨㄛˇㄨˋ?ㄅㄠˇㄐㄩˋ?ㄌㄢˋㄕˊㄓㄜˇ?」
歌夜用著不解的眼神看向修,修抓了抓頭,似乎正在尋找要用怎樣的辭彙解釋會比較清楚。
「呼……所謂的濫食者,指的是『濫食存在』──存在之力,這種東西就像是世界的基本能量一樣,每一樣東西都有,當紅世的使徒要降臨在這裡的世界時,就必須啃食存在之力才能加以顯現,否則會造成紅世與現世的不平衡。」
「……所以說,他們吃人?」
「嗯……要這樣講也沒錯。」
歌夜覺得有些恐怖,吃人?如果真的是把人吃掉,那怎麼可能從來沒有被發現過?彷彿是看穿了歌夜的疑問,修接著說:
「為了填補存在消失所產生的空白,使徒或是火霧戰士使用當事者的殘渣設置『火炬』──也就是妳看到在人體內燃燒的火焰,火炬能夠延長存在消失的時間,將對平衡的傷害減到最低。」
「怎麼會……?難道都沒有人發現?」
「存在消失就包含了那個人的一切,所有關於他的記憶、人事物都會消失的一乾二淨。」
歌夜愣住,自己的身邊也有存在被吃掉的朋友或是認識的人嗎?自己完全沒有印象,難道一切真的跟眼前青年所說的一樣,是因為『存在』消失了,連帶自己也跟著『忘記』?
這一點都不符合正常的邏輯啊!
「很難相信嗎?──不過,這世界自古以來就是這樣運作。」
「難、難道都沒有人去制止他們嗎!?阻止使徒的濫食……」
歌夜實在很難相信這些事情對『世界』來說會是正常。
「那就是火霧戰士的職責所在了──剛剛說過,使徒中有被稱作『魔王』的強大存在,其中擔憂世界平衡的魔王,會和現世之人訂下契約,契約者就會成為魔王在現世的代行者──也就是火霧戰士。」
修換了個姿勢,聳聳肩,隨後用很無可奈何的口吻說:
「雖然是這樣……不過有些火霧戰士也會不分青紅皂白的獵殺『使徒』就是了……大部分會成為火霧戰士的理由都是出於跟使徒的私怨,我自己也曾經被追殺過幾次……」
「唔……這樣說起來修才奇怪吧?」
「嘎?」
「既然怕被追殺,乾脆找人訂契約就好啦~」
歌夜用著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雖然感覺自己離修所說的『真實』還有些距離,但大致上可以了解──至少,青年有沒有說謊這點可以確定。
「喂喂……成為火霧戰士就代表要毀掉一個人的自由,就算他是自願的我也不幹──我也不想被別人綁住。」
「呼嗯……你真的很奇怪,不管你是不是人類還是什麼『使徒』。」
「紅世那邊的評語,跟妳差不多。」
兩人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修雖然想起身,但衣擺的一端卻被歌夜緊緊抓住。
(這樣子我要怎麼走啊……?)
修看著被歌夜抓住的衣擺,她本人似乎完全沒有發現,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欸,修是魔王嗎?」
「現在不是。」
修很快的回答歌夜的問題,感覺她像是正在拼命找話題要跟修攀談。
「修也會吃人嗎?」
「沒吃過,我都是拿濫食者所蒐集的存在之力。」
「欸……?要怎麼拿?」
「……妳問這個要做什麼?」
「唔嗯……只是好奇。」
「我說過了,不知道這些事情才是正常。」
修回絕了歌夜的提議,接著兩人繼續陷入沉默。歌夜開始無意識的玩弄著修的衣角,就像是怕他突然跑掉一樣;修的表情有些複雜,他正煩惱著到底要直接離開還是等歌夜睡了再走。
「哇啊啊啊──!」
過了十分鐘左右,歌夜毫無預警的喊了出來!
她移動到修的面前,雙手拉著他的衣領開始前後搖晃!
「幹嘛要搞的那麼複雜啊!──我都快搞不懂到底什麼才是真的什麼才是假的了啦!」
「那……妳也不……用……這樣……搖我啊!」
修的聲音斷斷續續,他實在沒想到歌夜會是這樣的反應。
「那麼……複……雜……又不……是我……害……的……」
「唔……」
歌夜無力的放開了修的衣領。
她像隻小貓一樣,屈起了雙腳縮在修的身前,一副無可適從的模樣。
「……欸?還好吧……?」
修趨上前去,卻發現歌夜的眼角銜滿淚水──貝齒輕咬著下唇,眼神直直望著修,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表情──無助。
「歌夜……?」
青年將手搭在歌夜的肩膀上,嬌小的身軀跟剛剛拉著他走進來時一樣,微微顫抖著。
修並不清楚歌夜是為了什麼而哭,但能感覺到對她來說是相當重要的理由,而且,還與自己有關,能替她做些什麼嗎?自己所能做的,也許只有傾聽而已……
(從以前就是這樣,一點進步也沒有……)
青年在心中責怪那無法看透人心的自己。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明明你說的我都懂,但是不知道該怎樣去幫你……」
歌夜哽咽了幾聲,淚水從眼角湧了出來。
「覺得自己很沒用……跟法什麼尼戰鬥的時候是……想幫你的時候也是……好像自己永遠只能待在旁邊,看你一個人奮鬥──」
「…………」
「不公平啦!──非常不公平!有時候覺得你笑得很勉強,明明就需要別人在背後扶你一把,卻又要強裝沒事──」
修愣住了。
很久以前,他也曾經聽某人講過相同的話……
「你可以告訴我該怎樣做嗎?」
歌夜的眼神,彷彿正祈求著修能給予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如同白玉般的纖纖細手放在修的手背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修覺得歌夜的體溫有些冰涼。
似乎是早已習慣的動作,修很自然的脫下了風衣披在歌夜肩上,白色及膝風衣發出了微弱的光芒,隨後變化成適合歌夜體型的淺色薄外套。
從外衣上傳來些許的暖意,修的體溫。
歌夜突然覺得修其實也和一般的人類沒什麼兩樣,會笑、會思考、會與人聊天、擁有一些彼此都擁有的東西──感情。
什麼使徒人類的,根本沒什麼分別。
自己對他的認識有多少呢?
真要說起來,跟修也僅僅只是偶然在街上碰面而已,雖然被捲入了奇怪的事件,但那並不屬於自己所認知的『世界』。
為什麼會對修如此在意?
他並不是跟自己所認為的旅人那樣單純,甚至,今天發生的事都顯示出自己和他的存在幾乎是兩條平行線。
為什麽?
在意……在意著他的一切……
修看著歌夜,深邃的漆黑,歌夜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宛若明鏡般的清晰澄澈。
「保護好自己──然後,別再哭了。」
語氣異常溫柔,有一瞬間歌夜甚至認為修說話的對象不是自己,然而,從他眼神傳來的那份真誠,卻令人感受到一份溫暖……
青年的手,輕輕反握住了歌夜微涼的手掌。
「真的……別再哭了……」
表情變得有些苦澀。
『眼淚』對修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
如同失去焦距的電影,在青年的腦海中出現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像碎玻璃般,但關鍵的影像又清晰無比。
那是連自己都想逃離的過去。
為什麼?為什麼又讓女孩子哭?她又是為了什麼而哭?
為了他嗎?為了一個與自己幾乎無關的旅人?
說穿了,除了今天的偶然相遇外,兩人的交集根本只是空集合。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講出和她一樣的話……?
為什自己會對她的『眼淚』感到如此震撼?
心中的痛,如同水中的漣漪不斷向外擴張、蔓延。
兩人的情緒,互相感染著。
歌夜無言的看向修,青年能在她那充滿靈氣的雙瞳中看見自己的表情──苦笑。
而少女,也能在修的漆黑星眸中,望見自己的眼淚。
活在漫漫時間大河的長流之中,青年曾經歷的痛苦,也許是自己難以想像的。
難道就如同他所說的,自己能做的只有保護好自己和不哭嗎?
快想啊!一定還有些事情是修自己一個人無法做到的,而自己能夠替他達成。
甲斐 歌夜!快動動妳那不靈光的大腦!
不管對方是誰,是人類或者是『使徒』,眼前的他不是正需要幫助?
而現在待在他身邊,能給他幫助的是誰?
自己,甲斐 歌夜,毋庸置疑。
於是,少女的雙手溫柔的環抱住青年。
不同於第一次見面時的『偽裝』,不是為了自己,這次單純是為了眼前的修。
為了他的什麼?歌夜並不清楚。
但她知道現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抱住他,連同他的悲傷一起。
也許,會被人稱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個人正義』;也許,會被人說是滿足自己的『同情心』。
但是只要自己、青年知道就好,那是無法偽裝的東西──旁人也無從知曉。
青年的臉上,有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表情。所以少女在他耳邊替他說著:
「我會保護好自己,也不會再哭。修也不要再一個人承擔那樣子的責任了,這是約定,可以嗎?」
少女的體溫、氣息,零距離的接觸。
自己的心跳、她的心跳,彷彿同調著。
懷念,卻又有另外一種不同的感受──與回憶中的不同,多了點自主,少了點依賴。
修將頭倚在歌夜的肩膀上,神色有些茫然。
「約定嗎……?」
「嗯,約定。」
「我知道了,約定。」
「違反約定的人,要吞千根針喔!」
「欸……那一定很痛。」
「不痛就沒效果啦。」
「說的也是。」
青年和少女都發出了笑聲。
然後,兩人猛地省悟過來──
原來是笑容啊……
為了不讓別人擔心而強裝的微笑、毫無保留,單純只是為了旁人而誕生的微笑。
兩條重合的線條也是平行線、空集合本身就是一種元素。
一切,都只是為了對方的笑容。
如此單純。
※ ※ ※
「唔……」
刺眼的陽光自窗簾的縫隙中竄入,讓歌夜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一頭散亂的黑髮,歌夜迷濛的雙眼正緩慢的左右張望著,確認周圍的環境與時間。
意識大概還有一半是呈現熟睡的狀態。
低頭,看見了穿在自己身上的淺色外套;四處看了一下,發現並不是自己原先睡的房間。
「什麼嘛……原來是修的房間啊……」
歌夜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左右晃了晃腦袋,咚的一聲又倒向被窩。
「呼嗯……吃不下了……」
然後,約莫是過了三秒鐘左右的時間──
「唔嘎嘎嘎嘎──不對不對不對──我怎麼會在……」
像是觸電般,歌夜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
原先迷濛的雙眼中透出驚慌,她緊抓著棉被左看看、右看看——緊接著,緩慢的,從臉頰深處逐漸泛起了暈紅,四周的熱度似乎正在不斷的向上提升!
「嘎啊啊啊啊啊……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歌夜的腦海中出現了昨天晚上的情景。
青年那有些悲傷的臉龐……彷彿能將萬物納入的深邃瞳孔……擁抱青年的自己……和青年做下約定的自己……
以及,兩人的笑聲。
後來……後來……
後來自己不知道在什麼睡著了……
歌夜愣愣的看著除了自己以外空無一人的房間,臉頰上的紅暈不但沒有消退,反而還有不斷加深的趨勢。
應該……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歌夜搖搖晃晃的從被窩裡爬了出來,茫然的看向窗外──腦袋幾乎是呈現半停滯的狀態,並不是無法思考,而是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以致於陷入了僵直狀態。
溢出的思考在她嬌小可愛的臉上作用著
緊皺眉頭、傻笑、臉紅、突然回過神來、苦惱、難過,眾多的表情在歌夜的臉上接二連三的出現。
但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啊啊啊啊……怎麼會抱住他呢?)
(唔……原來他的體溫跟一般人一樣啊──不是這樣吧!?為什麼會是我主動抱住他!?)
(嗚……要是被千草姨看到我在修的房間,不知道她會怎麼想──)
歌夜想到這裡,連忙站起身搖搖晃晃的朝門外走去。
喀──
在她還沒來的及走出門前,房門就已經打開。
「哎呀~起床了嗎?小夜?」
千草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她的身上穿著料理用的圍裙,似乎正在準備餐點。
「嗯啊……起、起床了。」
歌夜的聲音顯得有些尷尬,她對著千草傻笑。
千草伸出了手理了理歌夜因剛睡醒而蓬亂的頭髮,隨後溫柔的笑著說道:
「趕快去梳洗一下,要吃午餐了。」
「欸?已經中午了……?」
她沒想到自己已經睡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眉宇間有些錯愕。
「是啊,小修吃完早餐後就已經先離開,他跟我說有留封信給妳。」
「欸?」
歌夜有些亂了手腳。修已經先走了?還留了一封信?
她急急忙忙掃視著整個房間,最後在一旁的櫃子上頭發現了一封由淡藍色信封所包裝的信。
「我跟阿悠就先在樓下等妳,記得去洗把臉──別看太久,不然等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千草露出了笑容,然後又說:
「小夜──要注意安全喔。」
留下一段意味不明的話,千草帶上了門,歌夜似乎能在少婦的臉上看到那一絲揶揄的微笑——
她愣了大概五秒鐘左右的時間,突然意會到千草所說的『意思』。
於是,坂井家出現了有史以來最大、也幾乎足以撼動整座御崎市的吶喊。
我跟他真的不是那種關係啦────!!!!
※ ※ ※
修站在黑夜十字上的劍柄上,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眼睛緊閉──連同劍身一起懸浮在真南川的河床上頭,整個人宛若和黑色的十字架熔為一體。
理論上應該顯眼無比的他,此時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他的存在,甚至連在河上划船的情侶經過時,也僅僅只是抬頭望了一眼,彷彿他是河中央突起的岩石或是棲息的水鳥般。
修緩緩的張開了雙眼,不同於先前所見的漆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色調偏暗的金色。
悠閒、自在的感覺已然消失,黑色襯衫隨著微風輕輕鼓動──他舉起了雙手。
『存在之力』以修的所在為圓心,向四周張開。
如果有火霧戰士或者是使徒看見修這樣的舉動,一定會感到無比的驚訝。
修的『存在』,彷彿與四周的環境鑲在一起,並不斷的延伸──並沒有因為同化而喪失了自主性,而是結為一體的趨勢。
只要是在範圍內,等於是有無數隻眼睛觀看著。
然而,這樣的波動卻僅僅只擴展到了河岸,就停了下來。
這已經是他第四次嘗試要將『存在』擴展到整個御崎市,想藉此找出法利亞格尼的下落──雖然這是他很不願意嘗試的辦法。
黑夜十字寶玉中的物質,正有節奏、徐徐的律動著。
但修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為什麼會擴展不出去呢……)
如果是在最佳的狀態下,就算要將自己的『範圍』放大到兩個御崎市也遊刃有餘──就算不是最佳狀態,也不應該像現在如此不濟。
(我在為了什麼事情不專心……?)
修的身影連著黑夜十字開始移動,飄到了一旁的河岸,四周的遊客並不算多,大多是在真南川上划船的情侶。
修輕抒了一口氣,右手挑了個響指,黑夜十字連同暗金色的瞳孔旋即消失。
他攤躺在河堤的草皮上。耀眼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修將手伸至眼前,光線從指縫間透入,不知為何地,修想到了歌夜。
正確來說,應該是歌夜的笑容。
如同陽光般溫暖,有些刺眼,卻又讓人不想移開視線。
她……知道了『真實』。
她會畏懼這不同於她所認知的世界嗎?自己對她坦白,究竟是好還是壞?
就人類所謂的『哲學』來說,自己所知道的、所看到的,才能夠稱之為『真實』。
不知道、無法確認,稱之為『虛幻』──更精確一點的描述,就是無法相信。
他,修納米,對歌夜來說是真實抑是虛幻?
『紅世』、『使徒』、『存在之力』、『火霧戰士』,這種就人類的觀點來說,簡直就是只有在小說中出現的懸想。
但這是身為『使徒』的自己所相信的真實。
那麼,自己能夠相信那女孩對他所展露的笑容嗎?答案──肯定的。
很可笑吧?明明就只是才認識一天不到的女孩,現在卻講些什麼相信不相信的。
修坐起身,眼前的御崎市,從外觀看起來是一派和平──至少現在是。
然而,存在喪失者的人數卻因為『獵人』而增加。
人們不曾察覺,也許這樣的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但存在的消失,卻是鐵一般的事實,而自己也的確能察覺──知道的人,很痛苦;但是不知道,又是另外一種痛苦。
可能曾是如此重要的存在,消失時卻絲毫沒有感覺,很悲哀,不是嗎?
雖然,自己很清楚那只是將自己的情緒投影到別人身上所造成的結果──但沒必要去回避自己的情緒,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因為曾經失去過,才知道痛苦。
自己獵捕濫食者的理由,也許就是為了這個。
眼神聚焦在不知何處的遠方。
「所以……就去守護『真實』……」
修的口中喃喃念著。
「這樣子……也許有一天會再見到妳說不一定——依薇娜……」
3. 獵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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