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相遇

看板TAMURA作者 (魚天)時間23年前 (2001/07/21 21:09),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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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喔...」 看著天空,淺蔥並不明白。 灰濛濛的天,並沒有飄雪......怎麼會那麼冷呢? 走著、走著,還是累了。一向最恨的是自己的體弱...,可是 ,沒有辦法了,再也走不下去了...坐了下來,背靠著的一顆不知名的 樹,他想著,「會就這麼死了吧?」 神志不清,下意識地摸著額頭,發燙著,怕是又燒起來了。 「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死前也只是一個人嗎?」他不懂的是 ,明明全身發燙著,為什麼還會覺得這麼的冷呢?是不是下起雪了呢 ?勉力地,睜開眼,卻什麼都看不到。 他想,一定飄雪了吧。否則,為什麼全身都溼透了呢? 好渴、好餓。 他想起了那顆桃子。 曾經,他反覆的撫摸那顆桃子。 那麼圓滿、那麼溫柔、那麼完美。 那是我的桃子。 是王姐給我的桃子。 因為她關心我。 「為什麼沒有馬上吃了它呢?」 拼命地,卻想不出到底是為什麼呢?只聽見遠遠傳來了馬蹄聲 。 是誰呢? 青色身影,我感覺到風了。那人,有一頭長髮,那是我的母親 嗎? 「母親,您終於來看我了嗎?」 伸出手。 卻,失去知覺。 XXX 「淺蔥,似乎不在園子裡了。」 他話裡的聲調,是報告的性質居多,察覺不到任何情感成分。 他只看著她,看著她的反應。 「不見了...」但她並沒有看向他。 凝視窗外。不是晴天萬里的爽朗,卻也不是山雨欲來的態勢。 只是沉悶,令人討厭的沉悶。她想,為什麼不乾脆下一場雨呢? 沒有人言語的屋內,有的只是死寂。 她沒有回答,他卻一個手勢,招來了四個孩子,無聲無息地出 現。面貌清秀的他們,持著扇,帶著清涼的茶飲、點心。她這才發現 ,手竟無意識的撥弄起頸後零亂的髮。 窗外,有個被砸爛的桃子。熟透了,卻被撞爛掉在地上,留下 一片噁心的殘局。 就算下一場雨,就能不再沉悶?這醜陋的一切就能被輕易地沖 刷掉? 她只是笑了,事不關己的笑了。 「走了?能走得出去,也就不算是迷宮了吧?」 我肆無忌憚的笑,那乾嚎卻有幾分像哭。眼角餘光,瞥見四個 孩子都顫抖著。那個眼神,她是很熟悉的。 而他,他依舊沒有表情。霎時間,這一切都沒有意思極了。 她的笑、她的哭,於他,都沒有任何意義。她恨那個沒有表情 的他。 「下去!」一揚手,滿屋子的杯盤狼藉,但她並不在乎。 「多事,誰說我渴著了?」 他揚眉,仍是不發一語。轉身要和孩子們離開。 「慢著。」 她呼喚,而他照辦,總是這樣的關係。 他不在乎她笑或者沒笑,開心或不開心。她命令,而他遵從, 這難道不是她的希望嗎? 「梅,去拿桃子來。越多越好。」帶點不甘心的,她只是命令 著,近乎無意識的發出聲音。或許,命令本身的意志力反倒凌駕了她 。 不一會兒,圓潤豐澤的桃子擺滿了桌面。 「你們拿去吃。通通吃完,一個不准剩。」 驚異的眼神揚起。菊音是最坦率的,骨祿祿的眼珠轉來轉去; 初始是不信,接著是大喜過望的表情,終於,她大膽地一個一個拾起 ,吃將起來。梅、蘭看菊吃了幾個後,並沒有被責罵,也就放心的跟 著吃了起來,甚至比菊還更狼吞虎嚥些。唯有竹,他沒動,自始至終 ,只是看著她。 「怎麼,你不想吃?」她其實並不在意他們吃或不吃桃子。 她看到了一切,她看到了桃子被撞爛在地,看到了那孩子委屈 的眼神。但她不阻止。甚至,她要用話語刺傷他。 「淺蔥,你不喜歡吃桃子,就說一聲嘛。真是彆扭!」 她要試試袖手旁觀的滋味!那是她的權利! 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為什麼她並不因而快樂起來呢? 「淺蔥少爺失蹤了,請允許我去找他。他還發著燒呢。」儘管 聲音透露著怯意,竹說出了想法。 「放肆、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佟斥責著,但她聽不出情 緒的起伏。 這就是佟。他只在乎是否合宜,而她,永遠弄不懂他本身的意 志。 「不知好歹的孩子。」 白王嫌惡的語氣,竹並不知道她指得是自己或是淺蔥少爺,或 者,兩者都是吧! 未經招呼的推門聲,急促的腳步聲,來的人正是朱理。 「王姐,你看...」朱理手上拿著張海報,但看到了滿桌的桃 子,幾乎忘了來意。他拿起了桃子,帶著孩子般的霸道說,「王姐, 我也要吃。」 她拿走了他手上的桃子,只是笑。「不可以,你才不愛吃呢, 我看到你把桃子撞個稀爛,一點都不希罕的樣子。」 原本理直氣壯的朱理,霎時間臉紅了起來。「才不是咧,是那 個...淺蔥他自己在那邊發呆的。」 遲來的正義...,有什麼意思呢?她在這裡扮什麼判官呢?她 不正是劊子手之一嗎?她想著。 朱理搔搔頭髮,有點為難的樣子,「他早點吃掉不就沒事了。 」 沒有人答腔。 桌上,靜靜躺著一張華麗異常的海報。 『沙漠之舞!彩蝶夫人的華麗歌舞團來了!』 XXX 「哎呀,這孩子怎麼著。」夫人輕輕擁著這孩子。蒼白的肌膚 ,纖弱的身軀,身上有著好人家的服飾,怎麼會一個人倒在路邊? 「大姐,怎麼啦?」大家團團圍住了,七嘴八舌,看著這個不 知從何來的孩子。 「看起來,身體不怎麼好的樣子啊。讓他一個人倒在這裡,也 不是辦法。」沉吟著,夫人向著發現孩子的人喊著,「揚羽,過來一 下。」 儘管年歲尚幼,揚羽的臉上卻帶著不該是這個年紀所有的滄桑 。儘管如此,他的美貌仍是驚人的,美中不足的是,他冷而不馴的眼 神往往使人生懼。 但是懷著恐懼、毫無理由的膜拜他的人也不是沒有。世人多好 至善至美,對他是種負擔吧?他總是疏離著人群的,但人人還是注意 著他,沒有稍息。 飄逸的長髮,是這麼適合這多風的暮色。人如其名,是隻美麗 得令人難以忘懷的翩翩蝴蝶。夫人看著揚羽,總是想,將來這孩子會 走上什麼樣的道路呢? 「你來的時候,有看到什麼人嗎?」 揚羽只是搖搖頭。 四周是宜人的綠地,潺潺流水,氣候溫煦,不像四目所及皆遼 闊無邊的酷熱沙漠。這,並不是一個丟棄人的地方。話說回來,若非 被惡意遺棄的,又怎麼會有孩子自己走來這呢? 「讓他好好修養吧。等這孩子醒了後,再看怎麼辦吧。」夫人 向揚羽招招手,「來,這孩子就麻煩你照顧了,先把他帶回車上吧! 」 一言不發,揚羽抱起他。好清瘦的孩子,果然身體不是很好的 樣子,額上還滲著汗,身子似乎因為冷而顫抖著。不自覺地,他憐憫 了起來。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披蓋在他身上。 「母親,您來看我了嗎?」 喃喃自語的孩子。 一向,他是不喜歡這般嬌生慣養的人的。但他不過是個孩子, 還是該被呵護的年紀。為此,他心軟。 他允許他還可以存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希望。但是他自己明白, 他的母親,再怎麼呼喊,也不會回來了。 把他抱進了車內,幫他多蓋了幾條被子,輕輕地擦拭著他的汗 。那汗,是冷地,就像他身子那麼的冰。儘管他的身子汗涔涔的,嘴 唇卻乾裂了,於是,他溫柔地沾濕了布、滋潤了他的唇。 終於,孩子睡熟了,不再發出喃喃的囈語。 於是他安心了。轉過身,小心地拉開一點布簾,不讓風透進車 內。而他,坐在車門邊,獨自擋著這狂肆地想鑽進來的風。 關東的風,和沙漠的風迥然不同。這個孩子,怎麼會病倒在路 上呢? XXX 從沒喜歡過京都。 這是個太過奢華、繁複到令人生厭的城市,數不清的權貴、士 紳讓京都變得乏味得很。做小人物也分等級的,在這裡,有太多勢力 在拉扯著,受苦的,永遠是逆來順受、處於最低層的賤民。 「我最喜歡京都了。你看,這裡的建築最壯觀了。」 「我才不看那些呢。我喜歡京都,這兒的人,打的賞最多,送 的禮也最上道。看看那攤子上的貨色,別處可沒有的。」 揚羽看著兩個姐妹歡欣著,他想著,人與人心中所想的,總是 天差地遠。他,又哪裡懂得世上這許多的人呢? 「揚羽,要一起逛嗎?」 她們招呼了他。他沒有答應,但仍是嫵媚異常的笑了。 「這樣啊,那你幫我們跟夫人說一聲,咱們晚點回去,但不會 誤了今晚的表演,請他放心。」 他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話,有時懶了起來,是一句 也不想說的。人生在世,說了這麼多話,可有真心一句沒有?他只知 道,人人要看的彩蝶夫人,是無須言語的。 從進了這個劇團,夫人一向待他很好。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優點的。 他揚羽,有著集強壯、纖細這樣看似矛盾,卻異常調和的美麗 體格。他的眸,勾一勾,勝過他人千言萬語。他的髮,他刻意留長的 ,因為他知道它終究會出落得飄逸清靈。 他早知道,他注定成為一隻翩翩動人的舞蝶。 無可避免的,夫人將「彩蝶夫人」的名號傳給了他。彩蝶,不 過是個代稱,永遠都該是天下第一舞姬的化身,是誰粉墨登場,並不 那麼重要。 他知道自己對劇團的重要性。夫人對他好,那是極正常的。若 以平常的利害而論,也不過就那麼回事。但夫人不一樣,一個人可以 錦上添花,但真正會去雪中送炭的,卻少之又少。 不擔心得罪權貴,把他們意欲處死的犯人救下,這份心意是值 得他永誌不忘的。 縱使他對世間有再多的疑問,但獨獨對夫人不會。 這世間,還有誰會無所求的對我好? 這問題是不能去想的。 那個好人家的孩子,乾乾淨淨的、瘦削卻極有教養的模樣,他 只記得,他有一雙咪咪的下垂眼...... 他對他是好的。 但,那又如何?給了他許多苦難的,不正是這個人的父親嗎? 他飄了飄他那動人的髮,不想了。跟著劇團來京都好幾次了, 可是卻是第一次以彩蝶夫人的名義登場。 他以眾多的身分游走著他的人生。 在舞台上,他就是彩蝶夫人,一個永遠不允許他有一絲差錯的 身分。 壓力嗎?並不。他喜歡這個身分。那是眾人仰幕的,一個絕美 的化身。即便,他本身已殘破不堪。但彩蝶夫人,那是不一樣的。而 他,樂於追求這個完美。 XXX 「真討厭,為什麼大家都怪我。」 氣嘟嘟的,永遠把心情掛在臉上,這就是朱理。四道看著他永 遠如一張白紙那麼好閱讀,也不禁微笑了起來。 「四道,你笑什麼?真是令人生氣。」他是這樣一貫的頤指氣 使。「去,拿兩把劍來,我們來對打。」 「怎麼,還是想打倒佟老師?」他太明白他了,毫無疑問的, 一定說是吧! 「當然。你記得,以後我們要一起把佟老師打在地上。我不會 永遠屈居人下的。你記得佟老師的那個笑容嗎?真可惡,他只當我是 個孩子。」 「你的確是個孩子。」四道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不止的朱理 。他想,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怎麼他不是? 「我現在是個孩子,但我注定要當個王!我是人上之人的王! 」 有時後,四道不明白,朱理那股氣勢,究竟從何而來?一個被 父親--日本國王視為不祥之兆的孩子、一個被遺棄在表親家撫養長大 的孩子,怎麼會有那樣的氣魄?他笑了,這不正是自己的期望? 畢竟是虛長了幾歲,談笑間,四道已經將朱理手中的劍擊下, 將他全身制得死死的,動彈不得。不錯,他是喜歡朱理這個表弟的氣 勢,但他可不要他只是自大而已,他要他培養了相適的才能來相配。 「真不甘心!」朱理笑笑的將劍拾起收好,伸手將駕在身前的 木劍揮開,神色自若的與四道相談。 「沒什麼好不甘心的。等你再長大一些,你會比我更強的。」 四道看著朱裡的笑,知道他其實也是這麼相信著的。 「四道,我們一起去看表演吧!」 「什麼表演?」 「就是那些士兵們在說的啊,彩蝶夫人的舞蹈,聽說很熱鬧喔 。」 「我聽說過,來自西方沙漠的吧!也許是故弄玄虛的居多。」 一向對這些玩物喪志的東西沒有太大的興趣。但說來奇怪的是,越是 不公正的社會,中下階層的人們越是需要這種不切實際的希望。有了 一些小錢,寧可換取一些娛樂,也不會好好打算,用來改善生活。或 許,是打心裡對這個世間失望了。但他不曾如此,他知道這人世不夠 完美,但他終究會改變它。 「管他呢,我待在這個宅子裡,真悶慌了。」朱理沒有心事, 笑嬉嬉地說著。 「怎麼,討厭來白王這裡嗎?」 白王是朱理的姐姐,她的存在,算是王室裡一個半公開的醜聞 。雖也住在京都,可是並不與其他王族同住,而是獨自住在這僻靜的 大宅邸裡。說權勢也是夠大的了,一個女性能獲封親王的稱號,身邊 又有一群武藝驚人的侍衛環繞。別的不說,佟一向是皇室紅人專屬的 護衛。現在,對外說是因傷退出,但人人還是覬覦他那絕世的武藝。 總之,絕不單純。就像這大宅子裡,陰沉沉地,不知埋了多少 秘密。那個氣氛是讓人不舒服的。 「我不討厭白姐姐,但她脾氣實在是怪,她身邊的人也是,沒 一個開朗的。有什麼事從來不直說。你看淺蔥,每次都擺架子,遇到 什麼事都只會哭。開口閉口都是他母親怎樣又怎樣......」 朱理漲紅著臉說著。我是明白他的心情的。朱理的母親,亞麻 夫人,沒有來看過他。朱理從小被寄養在自己家中,雖然每個人都不 提,總是或多或少會聽到些不好聽的話語。也許,淺蔥那麼依賴母親 的態度,對他也是種難堪。像是告訴他,你沒有母親可以愛......一 個孩子能多大,父嫌母不愛,畢竟是太沉重了。 但是,總不能故意去欺負人。 「朱理,你是故意去撞掉淺蔥的桃子嗎?」 「當然不是!」他急了,臉脹得更紅,「你也在的,哪裡看不 清楚了,他一個人在那發呆,我走過去才撞著了。他自己拿不穩,當 然就掉地上了。我是不喜歡他,但我才不會因為一個桃子而忌妒呢! 」 「那你是知道他很在意這個桃子囉?」 「當然,你看他哭得那個樣子。也不過是個桃子嘛,跟白姐說 ,要多少就有多少。我剛剛就看到屋子裡一大堆,不知道為什麼,白 姐卻要四君子他們拼命吃。」 「那你為什麼不道個歉呢?畢竟他的桃子就這麼沒了啊?」 「我不要。王才不能跟別人道歉呢!」 我皺起眉,實不喜聽朱理這般回答。 「四道,待會看表演後,你陪我去買一籃桃子好不?他的桃子 沒了,大不了我買給他,最多這樣了。連自己所有的桃子都拿不穩的 人,難道沒有一點責任?」 我點點頭。朱理這孩子是霸道了點,但並不總是無理取鬧,他 自有一套邏輯道理。今天能讓他自己想到這樣,也可以了。 「走了,聽說彩蝶夫人的票是很熱門的,我們早點去吧!」 XXX 鈴聲響了。 佟聽著了,不疾不徐地往房中邁進。那是來自於她的呼喚,他 自當遵從。 「有什麼吩咐嗎?」 他看著端坐屋內的小姐,無論他現在是怎麼樣的面容,但他永 遠記得那個年幼時的銀子小姐。雖然,現在他一點都不了解她。 「竹,在哪裡?」 「應該是在園子裡的某一角,要我找他進來?」 我不懂她的想法,但我總是聽從著。 「在園子裡,沒去別的地方?」 她的話語聽來焦慮,手指東紐西扯的,像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 地方安置。 「應該是沒有的,您,希望他去什麼地方?」 「不准質疑我!」 她暴怒了,情緒像往常一般激動了起來。這種時候的她,反而 使我安心。她那時常木著臉的凝坐,總使我心驚。我總擔憂著,是否 自己往前一探,才發覺她早已自動停止了呼吸?因此,她生氣,我反 而高興。 「你們這些下人就是犯賤!該聽話時,卻說出不中聽的話。不 該聽話時,又聽得牢牢的、一點反抗都沒有。」 她說著,上半身拼命的晃動著,但下半身卻一點也動彈不得。 我知道,她氣極了。她,那麼激動,想打的人,也不外是我吧。 我再不向前,恐怕她要因為掙扎而落下地。我向前,任她憤怒 的拳襲上了身,如潮水般不停地拍打著。我知道,這是我欠她的,我 甘心受。 「可惡,你總是這樣的...」她哽咽了。 「為什麼是你......誰都可以,為什麼是你......是你毀了我 的幸福......」 「我只是一個聽命行事的卒子。」我冷靜回答,明知道那是會 更加激怒她的。但我所能給她的,也只有誠實了。 「你連一點自己的意見也沒有嗎?你還是不是人!」她嘶喊著 。 「如您所言,我不是人。」只能聽從主子的命令的我,怎麼好 算是個人呢?我不會自抬身價到這等地步。 「好,你說你是聽命行事的。我問你,淺蔥是我的孩子嗎?」 我沒有回答。 「這就是你。該聽話時,你又抗命了,回答我,他是不是我的 孩子?我的孩子,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最好的,我不能給任何人幸福。但我只希望你能活下 去。只要你願意活下去,要我變成鬼也無妨。 「佟,我問你......」她不再激動,神色也平靜了。這時候, 我是不懂得她的。 「即使我變成鬼,你也要我活著嗎?」 她這麼透亮的明白了,我不是不驚的。 「只是要我活著......就這樣子嗎?」 我也不知道,身為主子的你和天生奴才的我,又能怎樣?也許 ,我們一生是不會有什麼結局的了。 但是,也許淺蔥不同,也許群竹不同。 我希望,他們是兄弟、是朋友,不只是主僕而已。 我知道,你希望群竹抗命的,是不是? 但,你沒有說什麼。你只是又回復到那不問世事的沉靜了。 我不懂得你的,因為我根本不是個人。 XXX 淺蔥大人在哪裡呢? 應該把他牢牢看緊的我,怎麼會就這麼丟失了他呢? 他的身子是這麼的弱,能走到什麼地方去呢? 若是能出園子去找就好了。如果一開始發覺他不見的時候,就 做出這個決定就好了。那樣,他也不會走得不見人影。 他還發著燒吧。雪白的臉、嬴弱的身子,那麼單薄的衣服,雖 然有一點武術根基,可是也不夠札實,現在的氣候也不夠溫暖...... 都是我的錯。 我心中,始終記得佟先生曾經對我說的,「你會替我照顧那個 孩子嗎?」那時,我也不過似懂非懂得點頭了。淺蔥是主子,佟先生 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吩咐我這個下人呢?是有特殊的意思嗎? 但我也不願意做過多的聯想。這園子裡的生活,一向複雜,隨 便走錯一步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群竹,你在作什麼?偷懶不練功是要被懲罰的。你看,今天 的輕功課程我已經練得很熟了,要躍上牆頭可是輕而易舉的喔。身為 四君子的首領,可不能比我還差吧?」 蘭是個很自負的人,他的能力也好,老早看我不順眼了。我笑 了笑,不想理他。時時刻刻緊盯著個人,要抓著缺點去邀功的人生也 真沒意思。 我還笑人呢,這難道不是我將來要走的一條路?身為密間,也 就注定了要這麼過一輩子。 「竹哥哥的輕功是出名的好,不需要你擔心。」菊音老是這麼 衝動地替我打抱不平,有這樣的小妹妹跟著,無疑是幸福的。 「你還有資格說別人呢,連一株矮樹也躍不過去,憑什麼跟我 們在一起練功?四君子可是無上的光榮,也不知道你是怎麼配得菊這 個字。」 我倒不知梅這麼無趣,也跟著他們起鬨起來了。 「夠了,我還是四君子的首領不是,你們是一點話都不聽了的 。」 並不是存心把首領的架子拿出來搬弄,只是想省點事。我們這 些見不得光的人,內部的鬥爭是不會少的,但檯面上的階級倒也非常 分明,絕對不容許以下犯上的事發生。 「你...,這話你自己留著聽吧,看你,在屋子裡是怎麼跟白 王應答的,如此無禮、犯上,四君子的顏面都被你丟光了。」 說完,蘭賭氣走了,梅也跟著走了。倒是菊,還留在原地。 「竹哥哥,對不起,我一定會把輕功練好的...」菊帶著羞慚 ,卻萬分堅定的說著。「我大概是笨吧,可是我好努力想學好的。」 我摸摸她的頭,笑著,「我知道,菊音,你總是好努力的,我 都看見的喔。對了,我很喜歡你上次作的水槍,還有在做嗎?」 說到她的發明,她就興奮,兩個眼睛亮得不像話。「有,我有 ,我現在還在改裝喔,要把射程做得更遠,哼哼,看我怎麼去噴蘭和 梅。」 「不可以這樣喔,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好嗎?」 「好。」她點頭了,我才要她離開。 看到這樣純真的她,我是慚愧的。 想前顧後的,即使白王真的生氣了,我也該出園去找的。 下這個決定,不是不煎熬的。一向是聽命的,違抗了,有什麼 懲罰在等著,也未可知。我這前腳一出園子,蘭就會去報告的吧。 嘆了口氣。 我還是一躍出了牆。我不得不承認,淺蔥少爺是比其他人更重 要的。即使白王收留了無依的我,即使佟先生教養了我。但,淺蔥少 爺他需要我。 XXX 是作夢嗎? 母親來看我,她好溫柔,她有一頭很美麗的長髮,她很美,一 切就和我想像的沒有不同。 我發著汗,而她溫柔的拭乾。輕輕的把濕布摩娑著我那乾裂的 唇,我貪婪的吸允著水分。我發渴,然而我所渴求的,如今卻都在我 眼前。 我是幸福的。沉沉地,安心入睡。 天光透了進來,我伸展著身軀,總覺得有股平靜。一睜開眼, 才感到怕,這是哪,觸目所及只有陌生,我慌了。 哭了,大聲嚎喊。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 有幾個女人圍在我身邊,她們著急地哄著我。可是,我一個都 不認得,這些人是誰?我的母親呢?她怎麼不見了? 那是夢啊,慢慢的,我意識到了。 「孩子,不要哭。餓了吧,來,吃點水果。」 她們是和善的,心情也是一目了然的掛在臉上。那關懷是不假 的,但我想念白姐、群竹...大家都在哪? 「這蕃茄,你不要看它紅紅的,可好吃的喔。」其中一個人好 心的勸我。 也不知是哪個惡向膽邊生,我竟然說:「不要,我只想吃桃子 。」 這話一出,大家都嚇了一跳。 「夫人,你看這孩子還嫌咱們呢?」 「真是個大少爺,要吃桃子呢,咱們買不起喔。」 「好難伺候呀~~~」 難聽的話,紛至沓來,我抵擋不住。我只不過想吃一個桃子, 為什麼別人都不能了解我? 「好了、好了,你們別說了。不過是個孩子,你們跟他認真什 麼。看他怕成這樣,怪可憐的。」一個相貌很和氣的女人開口了,這 大概是她們口中的夫人吧!我也勢利,倒是向她懷裡撒嬌。 「揚羽,現在買得到桃子嗎?」她開口向角落邊的人問話。 我跟著轉過去,但仍舊看不清楚。那人,在暗裡,一個人靜靜 坐著。夫人一開口,他卻優雅地飄了過來。我這才看清楚他,是他, 他是我夢裡的母親。 「我告訴你,桃子沒什麼好吃的,它只是貴。你們有錢人,太 不懂得生活情趣,蕃茄比桃子好吃得很。桃子只是綿密密,有什麼好 ?你看我吃這蕃茄。」 他隨手接過一個,大口的咬了下去。那蕃茄的水分很足,他一 咬汁就飛賤出來。被咬了一口的蕃茄,當然不完整了,汁液還順著外 緣流了下來。但不知怎地,我開始覺得,那圓渾的桃子並不是那麼完 美無缺了。相較之下,這被咬了一口的蕃茄有生命力多了,那桃子, 是死氣沉沉的完美。 「想吃嗎?」他開口問我,那聲音很好聽。 我點點頭。 他將半個蕃茄塞進我嘴裡,我努力地咀嚼著,儘管它實在酸得 可以。 「好吃嗎?」他笑了。 我搖搖頭,「好酸哪。」 「我告訴你個秘方,」他又拾起了個蕃茄,咬了口,將一個黑 壓壓的東西放了進去。「來,吃看看。」 我有點害怕的搖頭。 「很好吃的,吃吧!」他又笑了,那是個很好看的笑容。我接 過手,吃了起來。 「很甜吧?」 真的很好吃,酸中又帶甜。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吃。 「桃子比不上這個好吃的,對吧?」 我點頭。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那個桃子好不好吃的。那桃子,我 是一口都沒吃到的,他就掉在地上了。 我也沒有見過母親的。她,會比眼前的這個人,更關心我嗎? 我不知道。 XXX 孩子吃著東西,因為安心了,透露出信賴的神情。 人,究竟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露出這麼脆弱的思緒呢?這是 危險的,但還只是一個孩子的他,不明白吧?那麼明白的就流露出仰 慕的思緒,這是孩子的特權嗎? 大約,他把我當成一個熟識的人了。是他的母親吧。印象中, 昏迷中的他曾經那樣輕呼著。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問他,而他只是看著我而已。 「怎麼,沒有名字是很不方便的。要我一直叫你孩子嗎?」 「不......」他終於將頭低下,「我叫淺蔥。」 「從哪裡來的?」 他搖著頭,卻又不願意開口了。 「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他只是拉著我的手,依戀的,再也不肯說一句話。 「揚羽,先別問他了。讓他在劇團裡待一陣子也無妨。散散心 ,也許一會兒想家,也就說了。」夫人倒是一貫的好耐心。 看得出淺蔥這孩子是敏感的。那麼纖細的一個人,秀氣的面孔 ,不敢多言的個性,將來的生活也會更辛苦的吧! 一個人有著敏感的個性是可憐的,幾乎都有小事化大的傾向, 世界在他們看來是太坎坷了。不過,對這孩子我還多些容忍。至少, 他的環境不應該太過艱辛,否則,豈有敏感的空間? 一向與人不算親近的我,竟然並不排斥牽著他的手。到底是不 忍傷了那已經過度敏感的身心?或是,因為自己是發現他的人、所以 負有一絲責任? 一個人,孤零零地倒臥在地的景象,讓我聯想到那時的沙漠.. ....。 黃澄澄的天光,無止盡的灑下來。一會兒,覺得自己沉重地連 將頭抬起都不能負荷;,一會,卻覺得整個人已經乾得毫無重量、隨 時可以飄起來似的。 我知道這孩子對我而言,是有點特別。但我還拿捏不出,自己 對他的態度。 承諾,於我是沉重的。 對一個人好,並不能只是一時。如果,只能幫他一把,是不是 不要去幫,反而較好? 這是我對人生的疑問。也是我對你的疑問。 四道。 在那個已經使我失去神智的沙漠中,我卻還想著你。你,為什 麼能坐視我被送上那必死的道路呢? 我不明白。如此,你之前的憐憫到底算什麼?你真的當我是朋 友嗎?抑或,只是你的優越感,促使你表達仁慈? 我知道,你並不是個壞人。凡事,你總存個惻隱之心。你只是 不忍,你不忍一個人,平白無故地受苦。 這是很簡單的事實。你是一個仁慈的奴隸主,而我,只是眾多 奴隸中的一個。雖然你曾經對我說,31號並不算是個名字。但,對你 而言,揚羽或是31號,意義上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無論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於我,我是徹底的知道了。 這世間,我能依賴的,不過我自己一人罷了。 XXX 「各位觀眾,節目馬上就要開始了,華麗熱鬧的彩蝶夫人歌舞 團來了。來喔,錯過這次,下次可久囉。」 我靜靜的坐在帳篷的邊角,聽著大家努力的招攬觀眾。這一向 是我喜歡的時刻。若即若離地,我既不過份涉入這場熱鬧,也不是完 全被排除在外。 鑼鼓喧天、彩帶飛揚,繽紛的花色遮蔽了整個場地。 這就是揚名京都、來自西方神秘沙漠的彩蝶夫人劇團。 這次,身邊還跟著個小淺蔥,他個性雖不開朗,但也被這層人 氣薰得喜洋洋的。 「揚羽,等下就要準備上場了呢,還好嗎?」夫人慣例在整個 表演開演前,和大夥寒喧幾句。雖然之前我已經在幾個場次表演過彩 蝶之舞了,但在京都這個大城,畢竟是第一次公開表演。也難怪夫人 擔心,京都畢竟是個重頭戲。砸了鍋,往後還怎麼行走江湖? 我總是窩在這樣的寂靜處,告訴自己:「你,就是彩蝶夫人。 若你還不能完全的詮釋,那就沒有人可以辦得到了。」這是一種心理 建設,藉著這近乎催眠的時刻,我努力相信,自己已然活得更好。 這些掙扎,不適合、也不想與人一一細訴。 我只能笑著對夫人說,「大致上還可以。」 「那就好。我只是來看看你的。累了要說,知道嗎?」 「嗯。」在夫人面前,我也就像個孩子似的。 「淺蔥,跟我一起逛逛這裡嗎?有很多會變魔術的阿姨、叔叔 喔。」 小淺蔥看著我、又看著夫人,像是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建議。 「去看看吧,很好玩的。」 淺蔥和夫人離開後,我繼續窩在這個邊角,梭巡著四周的熙來 攘往。 於我,這雖不過是開演之前的例行事務,但也像個儀式般的盛 重。越了解觀眾,我就越感心安。這看彩蝶之舞的人,窮苦人也有, 富貴人也有。有求歡樂的、有把這當作一個逃避處的、也有人把這當 作一種奢侈品來炫耀、也有專門來找喳的..... 一會兒,我注意到那個孩子。他不太一樣,不像一般來看戲的 人。 說他是孩子,也不那麼洽當。就年歲看來,10來歲當然也還是 個孩子,但他的身體是太過緊戒了。身段很好,看得出來是經過訓練 的、熟悉地進行一個名之為「搜尋」的行為。 我走了過去,輕巧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的抖動是細微的 ,但我還是察覺到了。 「在找什麼嗎?」 「啊,您是?」 「這裡是彩蝶夫人劇團。」答非所問的我,採取一種靜觀其變 的態勢。 他衡量了一下情勢,開口問說:「請問......,劇團這邊是不 是收留了一個孩子?」 是為了淺蔥而來嗎?我的表情沒什麼改變,「劇團的孩子,大 多是沒有家人的,就是跟著夫人而已。」 「是......真抱歉打擾您們了。我家少爺這幾天走失了,我四 處打探,才打聽到一點訊息,說是劇團這邊剛收容一個孩子......」 「這樣啊......你的心情我了解,只是詳情可能得問問夫人才 知道。」我打著馬虎,並沒有透露的意思。縱使這孩子面貌清秀,但 世界上又怎有把惡字刻在頭上的壞人?況且,淺蔥這孩子也不像是單 純的走失而已,中間倒是有些內情的樣子...... 「真抱歉,哪裡可以求見夫人呢?」 一貫的好脾氣,沒有一絲急躁,完全不似這年紀應有的。我更 加重了警覺。 「快開演了,咱們團裡也忙的不可開交呢。這樣吧,先坐在這 裡休息、順道看看劇團的演出,若是您家少爺在此,我們是一定會幫 忙的。」 「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是群竹。請問貴姓大名?」 「我是揚羽。」 打發了這個看似隨和,但其實異常沉靜地小大人,我走回準備 用帳蓬,打算看看狀況再說。 「淺蔥......」 一陣子沒見他,他的臉色卻變得很不愉快的樣子。 「揚羽。」 「夫人,怎麼了?」 「這孩子本來還高興的逛著,忽然間就不說話了,只是說想回 來找你。」 「淺蔥,怎麼啦?」 「我最討厭他了,我不要回家,也不要看見他。反正,那個園 子裡,沒有一個人關心我。」 嗯,難道他已經看到群竹這個人了?沒想到我揚羽也有看錯的 時候,怎麼看群竹,並不是像是會與淺蔥這樣的孩子鬧意氣的人。 「那一個人是你家裡的人囉?」我探問著他的口氣。 「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王八蛋朱理,我最討厭他了。他老 是那個態度,非得讓全世界的人都注意他不可。我跟你說,他才不是 家裡的人呢,他只是來做客的。粗魯、沒教養......可是老師、姐姐 他們卻比較喜歡他...」 他的眼神落寞。我很清楚,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盲點。那一個 討厭的目標,總是遠遠地存在著,永遠對比出自己的差強人意。 「他的表哥和他一起來的。」 「表哥?」我有點迷糊,難道那個自稱為群竹的人就是他的表 哥? 「嗯,他的表哥,住在九州那裡的。」 九州?對我而言,那實在是個能不去想就不去想的地方。 「對啊,叫做四道,總是與朱理形影不離的。」 四道?聽到這名字,我是直覺地反應,搖著頭,「是...叫做 四道?」 「嗯。」 不可能的,應該是另一個人吧。 「就在外面呢,你要去看一看嗎?」 不,我不能看,不能在我這麼辛辛苦苦地相信自己就是彩蝶夫 人的時候... 「揚羽,怎麼了,你臉色好蒼白。京都這場表演,給你的壓力 太大了嗎?」 「夫人,不是的......」 心慌意亂,唯有如此失常表態。 你在擔心什麼,你是怕見到那一個人嗎?在誰面前,我都可以 稱職地擔任顛倒眾生的彩蝶夫人的角色。獨獨對他不行。他可以看透 我,他知道我的過去,那個屬於NO.31的過去,那種骯髒...污穢的過 去。 我怎麼在他面前扮演完美? 「不想去也可以的...揚羽。」夫人安慰著我。 但我仍是心慌意亂地想。他應該是不記得我了吧?他沒有理由 再記著一個、理應該死的人。一個屬於過去的奴隸。 你在害怕...因為你期盼自己能被他深深的記著吧。 你以為他能識破你精心佈置的世界,因為你假設他記得那個真 實的你。 你仍舊是那個畏縮的、只能任人宰割的、像個物品的漂亮娃娃 。 我知道,我還在苦苦掙扎,這一下上不去,我會永遠跌到深不 能見底的淵藪去。 去,或者不去,那是生存與否的問題。 XXX 我要怎麼樣走到他的面前? 不管我再怎麼武裝,在他心中,我依舊是那個編號31號的男子 。 一個僥倖從他家逃出的奴隸。 在他的眼中,也許只不過是發覺我長大了、或許變得更有能力 了。但我的本質卻不曾改變。 我感受到自己的脆弱。如果不能對抗這樣的四道,走到他的面 前,我仍會備感屈辱,像是一個仍是生活在恐懼中的奴隸。 我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也許,就走到他的面前,看他一眼 ,我就會明白自己該怎麼作? 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猶豫,我走出遮蔽的陰影。 他在那邊,和一個和淺蔥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一起,那孩子就是 淺蔥口中的朱理了吧。其實,我一點都不在意這個名為朱理的小孩, 但我需要一點緩衝來面對四道。 朱理這個孩子,看起來很強悍,也難怪淺蔥無法好好與他相處 。在他身旁的四道,看他的樣子,是慈愛、是包容......是追隨。那 樣一個自尊自重的四道,也有願意服膺追隨的人......而他,現在也 不過是個孩子。 這個念頭震驚了我。 四道,你曾經對我說,「我要改變這一切,你跟我一起來吧! 」對你而言,我只能追隨在你身後。而這孩子,他獲得了你全部的注 意力和忠誠心。 原本,我只覺得淺蔥這孩子敏感。現在,我發覺,我也並不喜 歡朱理這個人。他......太強勢了...壓倒了一切的強勢,霎時間, 我覺得透不過氣來。 「揚羽,你還好嗎?」不知何時,夫人來到我的面前。 「我還好。」這話說得心虛,但我怎麼能把心中的屈辱讓她明 白? 「揚羽,人是可以適度的軟弱的。人不會十全十美的。你記得 ,這次不過是還沒準備好,並不是說你就不行了,知道嗎?」 忽然間,一個士兵打扮的人靠近了四道他們,私語了起來。不 一會,卻見他們三人離開了。 離開了? 我扶靠在身旁的欄柱,感到一種無力、失落。 就這麼不戰而敗了嗎?我還沒有決定該怎麼樣去面對你,而你 已然走開?我的掙扎,你是一點也無法感覺的到的。這是再自然不過 的了,但我感到悲哀。我為自己悲哀。 「夫人,我可以上場。您願意讓我上場嗎?」我知道自己的臉 色鐵青,但我需要出場。 就此一蹶不振?我會更看不起自己。 「好吧。」夫人是擔心的,但她沒有阻止。「只要你答應我, 表演結束後你得好好休息。」 「是。」 我要變得更堅強。我要變得更有能力。那不是為了你,絕不是 為了你的目光,四道。 XXX 精神狀態並不是最佳的。 但我熟悉這個節奏、這個旋律、這個擺動,我感覺到觀眾對我 的崇拜。 震天價響的歡呼從四周湧起,但我知道,自己並不滿足。 今天的彩蝶夫人,只是一個技巧高超的舞姬。 這就算是彩蝶夫人嗎?我不以為。 下了台,我依約直接回到帳棚休息,心裡卻亂得可以。 「揚羽...」小淺蔥拉拉我的手。 「嗯。」我沒有回答的心情。 「你臉色不好...」他很擔憂。 「我看到那個叫做朱理的孩子了。我跟你說,我也不喜歡他。 」我隨便找個話題安慰他。 「真的?他是個討厭的傢伙。」他撇撇嘴,很高興我認同他的 評論。 我發笑了。這樣的我,鬧意氣的我,和一個孩子有何不同? 「揚羽。」此時,夫人掀簾走入。 「有一個小孩說要找你,說他叫做群竹。」 啊,這一亂,我完全忘了。看向淺蔥,發覺他的眼中亦有著驚 訝。 「淺蔥,你好好回答我。認不認識群竹呢?他是你家裡的人嗎 ?」 淺蔥驚訝的神色還沒平復,但他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我說你啊,真的不想回家嗎?還是一時脾氣?」 「我不知道。」 「群竹待你如何?」我想著群竹與我交談的樣子,倒是有幾份 關心的。 「好。他是很好的。」 「其他人待你呢?壞嗎?」 「不壞......」 「只討厭朱理?」 「討厭!討厭,最討厭朱理了!」 「只為了一個討厭的人,就再也不要見其他的人嗎?」 他有點吃驚,只能搖頭。 「討厭一個人,最好的報復方法就是......在他面前,活得更 好!」 「我不想離開你。」他的結論非常簡短。 「我會去看你的。」我答的也快,心中再沒什麼疑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這樣的資格對別人說教,但是我決定了 ,我應該、我值得活得更好。 最後,我看著淺蔥乖乖地與群竹回去了。這幾天的相處,對我 們兩個的未來,都會造成一些改變吧? 就好像我與四道童年時的相遇。 或許,對我的影響其實是遠大於他的。 XXX 「淺蔥少爺......」 「群竹,你一定很高興我走了吧。我是個討人厭的麻煩精,一 天到晚生病,你覺得很煩吧?」我看到群竹很是高興,但覺得在他面 前有任性的權利。 「沒有......」他一貫的恭敬,但我看到他輕輕擦掉眼旁的淚 。 「白姐她有提起我嗎?她為什麼沒有出來找我呢?佟老師也是 不聞不問的吧。」 群竹沒有回答。 身為一個下人的他,是不方便回答這種問題的。他只是單純的 搖頭而已,卻也沒有開口分辨。 「我知道,是白姐派你出來找我的?要不是白姐姐要你出來找 我,你才不會找我呢。」 我隨意開口替群竹和自己解了圍。儘管我幾乎已經猜到了,是 群竹自己來找我的。當然,我還是可以安慰自己。白姐的腳不方便出 來,佟也總是在他身邊守候著的。但,真相,有時是非常簡單的。 群竹只是陪笑。 說來奇怪,我已經沒有剛跑出園子那時的悲傷了。 因為我知道那個人是認真說的。揚羽會來看我的。我沒有說我 住在哪裡,但是相信他會再來京都,而我們也會再相見。 推開大門的瞬間。我清楚的發覺,自己已經不是從園子裡跑出 來的那個孩子了。 這宅子還是一樣的沉悶、說不出的哀愁。 但我覺得自己已經有了更寶貴的東西。 不是桃子、不是白姐......我並不知道那應該是什麼,但總有 一天,我會知道的吧?或許,某一天,揚羽會告訴我?還是,我會自 己想出來呢? 白姐和佟老師沒有責罵我。佟的臉色甚至沒有變一下,但白姐 竟然擁抱了我。也許,她還是有一點點在乎我的吧? 稍晚,朱理敲門進來了。 說是敲門,不如說是幾乎把門撞倒了才進來的。 他跑得滿身都是汗,手上拎著一籃桃子。那些個桃子都很美, 比王姐給的還漂亮很多倍。 我抬頭看他,他結結巴巴地說了,「這桃子,賠給你。」 我笑了。揚羽說得對,對一個人最好的報復,就是在他面前活 得更好。 「鄉巴佬。有錢不懂得享受的人才吃桃子的。」 我看著他氣呼呼的往外走,大嚷著淺蔥這個笨蛋。 朱理,真的,我討厭你。最討厭你了。我可不會告訴你,蕃茄 可比桃子好吃好幾萬倍。你不知道吧,我的弟弟,朱理。 -- 虛幻世界中追尋名諱? 無須贅言 我就是astrofish
文章代碼(AID): #xMNxu00 (TAM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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