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 Amphoteric．第三層 - 12

看板ArakawaCow作者Esot (艾瑟特)時間20年前 (2005/07/25 23:48)推噓12(12推 0噓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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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鎗是一種很沉的東西。對他而言，感覺與習慣是不同的。即使歷經了嚴苛的軍校生活與軍旅生涯，手已經習慣了鎗枝的感覺，但在用它對準敵人的頭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手裡握著的東西異常沉重。有人說那是一種殺人的感覺，但對於只需要火種與鍊成陣就能任意折損生命的他而言無異於空談。　　『所以說，鍊金術師是一種討人厭的生物，』里瑞克捧著鋁杯，從裡面傳出巧克力的香味，『因為可以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甚至是不應該做的事情。』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掌心，若有所思地說，『因為擁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儘管這樣的能力被某些法則所限制……但對於普通人類來說，這仍舊是很令人作嘔的。譬如說，你和我，光是擁有空手殺人的能力，就足以令人畏懼。』　　『聽見里瑞克家的人說這種話……還真諷刺啊，而且是雙重諷刺。』手端著內盛咖啡的鋁杯，馬斯坦古毫不可惜地將可以當成備用糧食的糖包倒進去。　　『沒有辦法啊，』里瑞克笑了笑，『這個擁有數百年歷史的家族，長久以來只出過兩個國家鍊金術師，很遺憾的第二個就是我呢。』　　而第一個是你的叔叔──馬斯坦古在心裡接續下去。　　『怎麼說呢，因為擁有異常能力，所以鍊金術師必須為民眾服務，那麼背棄了這條頭項守則的我們，還能夠被稱為鍊金術師嗎？』　　『所謂『為民眾服務』是身為鍊金術師的責任而不是前提，所以你的疑惑是不能成立的，』用調羹在咖啡裡攪和著，馬斯坦古說，『而國家鍊金術師，是拋棄了這項守則的鍊金術師，姑且可以如此解釋吧。』　　『從十一年前延續到現在的戰爭，已經進入尾聲了。』沉默半晌後，坐在火堆旁的里瑞克突然冒出一句，『自從將國家鍊金術師投入戰場後，伊修瓦爾已經快要消亡了。最後一滴伊修瓦爾人的血大概也會在我們手裡流乾。』　　『里瑞克中佐，你今天晚上似乎特別多話？』　　『你沒有注意到我的醫生袍子不見了嗎？』里瑞克笑著放下空杯，『它沾上了不少血，我扔掉了，在下次補給物品運來前我都沒有醫生袍穿。』　　『你今天不是待在駐紮營地？』馬斯坦古顯得有些吃驚，『慢著，難道是你……』　　里瑞克還是微微笑著，只是那種表情有點黯淡，沒有之前常見的禮貌或愉快，『是啊，我今天殺了幾個人。幾個我們的同袍和一個伊修瓦爾人。』　　『──原來是你。』馬斯坦古也放下杯子，和里瑞克一起坐在火堆旁，『為什麼告訴我這件事？』　　今天下午，在離駐紮營地大約半公里外，發現了幾名低階軍人被鎗殺的屍體，旁邊還有一具同樣死法卻衣衫不整的屍體。　　聽說那個伊修瓦爾少女最多才十三四歲……那是馬斯坦古今天在軍營裡聽到的耳語。研判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這場事件的兇手被認定為伊修瓦爾人，然後就像被壓抑一般，才幾個鐘頭埋葬事宜與宣報上告都已結束。也許是覺得居然在駐紮地外不遠處就發生了這種事情實在不怎麼好聽吧，但如今的馬斯坦古發現事實真相的直轉急下，卻不太驚訝於真正兇手的身分。　　『噓，這是我們的小秘密──』煞有其事地伸直食指碰了碰嘴唇，接著里瑞克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覺得做了壞事想找人傾吐一下來消除罪惡感吧。』　　──原來這種事情對你來說叫做壞事啊。馬斯坦古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怎麼不向你的副官傾吐？』　　『這不適合他聽，所以就請你原諒我今晚短暫的多話吧，馬斯坦古少佐。』　　『哦？你不怕我密告給長官嗎？』　　『雖然你笑得這麼惡劣，不過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情，我想你不會太有閒情去做的，而且沒有任何證據的你，就算說了也只會讓人懷疑你是不是喝醉酒說瘋話，馬斯坦古少佐。』　　『你越是這樣說我越是不想順你的意呢，里瑞克中佐。』　　『別這樣，我是真的很有罪惡感。』邊說邊裝模作樣地垂下肩膀嘆氣，『好吧，也許是我找錯人了，請你忘了今晚我們說的話吧。』　　『那在我忘記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連那個女孩都殺？』　　『真巧，我也想知道原因。到底為什麼我會答應她的要求呢？就算讓她活著對我也不造成影響，不，應該說，我並不想殺她，但是她告訴我，她並不想活下去。』凝視著右手，里瑞克用稍嫌低沉的聲音說，『我將準星對準她的時候，她露出很幸福的表情閉上眼睛……』　　──偉大的伊修瓦爾神啊，我即將回到您寬大的懷抱，請救贖這個飽受苦難的靈魂，請讓我在您的仁慈中永遠安息…… 　　『我在她祈禱完之後用最後一發子彈結束她的生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覺得很……很不安穩。』　　『那麼，令人高興的是，戰爭快要結束了。』　　『不，我想問題不在於此……』里瑞克垂下臉，所以馬斯坦古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在戰場上思考會不會下地獄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但我突然覺得，很多事情其實都是徒然呢。』　　『身為一個軍人，你最好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說這種話，更何況，身為國家鍊金術師，被當成殺人武器也是理所當然的，難道在經歷這些事情之後，你突然有了不應該有的罪惡感嗎？』那種東西，在戰場上是不被允許擁有的，因為那可以輕易地從內部讓一個人崩潰。　　馬斯坦古在里瑞克背後聽見他緩慢的笑聲，『不，我只是想起一些令人懷念的事情而已，』接著，里瑞克舉起右手，凝視著手心，『馬斯坦古少佐，你應該是到戰場上後才開始殺人吧？你記得你第一個殺的人是誰嗎？』　　沉默片刻，馬斯坦古以一種平靜的聲音回答，『那種事情，不要記得比較好。』　　『但是我記得，我第一個殺的人……』　　里瑞克的手心烙著深色的鍊成陣，而它的主人正凝視著它，用非常輕緩的聲音說著，『直到今天，仍舊記得很清楚……那是我妹妹。』　　子彈在馬斯坦古扣下扳機的瞬間在那額頭上燒出圓形焦痕，那瞬間他也想起自己畢竟不習慣用鎗殺人這件事，沒有辦法作得像彈指那麼習慣自然。那麼，那時里瑞克又是用怎樣的心情去鎗殺那個伊修瓦爾少女的呢？那畢竟是漂亮的一鎗斃命。　　馬斯坦古想起那晚里瑞克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又想起那個天空被火光燒得如血般熾紅的夜晚。　　──然而對那樣緬懷而又低沉的聲音，他畢竟沒有過問任何事，因為他們並不是可以分享這種隱私的朋友。　　「大佐？」　　「不是什麼有利的情報……」馬斯坦古將手鎗塞回腰肩帶上，「我們走吧，中尉。」 -- You may fool all the people some of the time, you can even fool some of people all the time, but you can't fool all the people all the tim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3.43.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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