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幸福在哪裡25、26
章二十五
小升初的夏天,日程雖然豐富,卻仍閒適的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但一進入九月,學生的生物鐘又走上朝七晚十的正軌。今年的秋老虎沒神
氣幾天就被連著幾場雨趕走了。開始的時候顏浩還覺得挺開心,他本來就
屬於經凍不耐熱的體質。但雨霏霏霧濛濛的天氣一周接著一周的持續,小
孩翻著檯曆皺起眉頭。再這樣下去,中秋節就沒有月亮了呀。
在顏青家的第一個中秋。這不同於已經過去的端午,端午是粽子和鹹
蛋的;中秋卻不僅僅是月餅和螃蟹,更是要和自己在乎的人一起團圓美滿
的吃它們。等顏青意識到自家小孩缺少人文氣息已經是顏浩高中快分科的
事了。此時,他只是單純覺得小孩這種樸素的想法非常貼心而已。
儘管抱有以上想法,顏浩不得不承認自家的中秋無疑是充滿了月餅和
螃蟹的。快到八月十五的時候,他已經結束了好奇品嘗各種口味的階段,
開始像朱彤一樣專攻雙黃蓮蓉和滇式雲腿。對螃蟹的烹飪要求,也從香辣
、蒜蓉回歸到最簡單的清蒸。
延續著除夕的過法,中秋還是顏家三口人加上沈涵。沈老師氣色比當
時好了很多。他大學論文導師年初帶著長江學者的頭銜被聘任為師大理工
院院長,最近開始著手把他召回門下的各種準備。
天空也湊趣的一掃前些天的陰霾,大大方方的讓月亮露出臉來。
朱彤卻意外的不甚開懷。中秋放假前,公司的晉升和漲薪信同時下來
。她性格太過愛恨分明,即使能力和專業知識上一等一的搶眼,評級的時
候自然有人保她更有人狠狠踩她。各方制衡,最後勉強得出個不上不下的
結果。
嘴裏嚼著隻螃蟹腿,朱彤口齒不清的抱怨:「發了信還特意過來勸我
,不僅要會做事,更要專研怎樣『做人』!」
「那哪是『做人』,分明就是『人精』!」
顏青笑著看向她,「狐狸,葡萄酸嗎?」
朱彤憤怒的瞪他。顏青夾了一隻大螯放她碗裏,「別人趕著成精,這
你又比不得他們。你說一句那樣的話,回來就覺得折了自己好幾年陽壽。
所以你更得好好做人,別羡慕人家成精得來的好處。」
朱彤停頓了幾秒,突然神情一振,朝顏青舉起倒滿橙汁的酒杯,「善
!」
天公作美只限於中秋。接下來便是一場秋雨一場涼,季節輪換得讓人
衣服都換不過來。好容易挨到十一長假最後幾天,天空才扭扭捏捏的重新
放晴。趁著難得的陽光,顏青將夏天初秋用過的涼被、被套統統大洗,又
把過冬要用的被子、毛毯拿出來翻曬。
他前年冬天就購置了一床厚厚的羊毛毯子。底色為深米色,上面有棕
褐色斑紋。乍一眼看過去,就像是隻趴在床上的大老虎。摸上去毛色順滑
,手感也特別好。挑中的那刻起,顏青就默默地在心裏管它叫「毛茸茸」
。這樣想著,抱回家裏,突然就捨不得用了。毯子很大很厚很重,用過以
後清洗起來肯定特別麻煩。手在毯子上來回撫過,顏青心一橫,仔細地把
它重新裝好放進櫃子了。
這一放就是兩年。去年冬天,家裏多了一個小朋友。顏青操心這個擔
心那個,有什麼好東西都恨不得一股腦兒用在他身上,卻怎麼也沒想起來
這床被他束之高閣精心保存的毛茸茸。
今年寒潮來的早而頻繁。也虧得這麼寒冷的天氣,顏青左思右想著防
寒對策的時候,才終於惦記起它來。
為了過冬要加墊的褥子,翻彈過的棉絮,毛茸茸。夏天秋天換下來的
衣物,涼被,竹夫人。家裏不大的陽臺,在陽光明媚的日子一直被推得滿
滿的。一早曬出去,中午翻一面繼續曬,下午打開窗戶拍打拍打。洗過的
被套、床單、枕套在陽光下散發出清潔後的特有香味。小孩自告奮勇的跟
在顏青身後,饒有興趣的幫忙。光線籠罩下,整個人都從內到外的通透起
來。
傍晚,趁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顏青把晾乾的衣服床單收下來,顏浩
在一旁接著,抱了滿懷就先進屋放到床上。等他再快步走向陽臺,卻依稀
聽到顏青在小聲哼著什麼。
顏浩在陽臺門口停住,豎起耳朵靜靜聽著。顏青背對自己,用手緩緩
拍打著毛茸茸,輕聲唱著:「人生多麼好,心兒在歌唱;人生多麼好,心
在,歌唱……」
無法看到表情,卻不難從語氣音調裏捕捉到那個人的溫柔幸福。顏浩
單手慢慢捂住心口,彷彿他全部的人生理想都在這一刻凝結。
吃過晚飯,顏青收拾廚房,顏浩在房間整理收下來的衣物。正洗著碗
,本來挽起來的袖子開始往下掉。顏青往水池裏甩甩手,向顏浩房間走去
,想讓他幫忙挽挽袖子。
另一邊,小孩有模有樣的先按照季節、內著外穿把衣服歸類成幾摞,
然後才一板一眼的開始疊。衣服被太陽曬得脆脆的,手上還能感覺到暖暖
的餘溫。顏浩一邊折,一邊不自覺地搖頭晃腦的唱起來,「人生多麼好,
心兒在歌唱;人生多麼好,心在,歌唱……」
那是電視劇傾城之戀的片尾曲。顏青並沒有看過,不過作為張愛玲鐵
杆粉絲的朱彤卻把它屯著,直到出完後一次性飽食。可惜的是劇裏前半段
儘是姑嫂妯娌,後半段則變成抗日大聯唱。不論哪種都不是她能耐下性子
來好好看的東西。一晚上不中斷點擊快進的結果只剩下這兩句歌詞的記憶
。不知是被觸動了哪裡,或是引發某種共鳴,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朱彤
都念經一樣頻繁的哼唱著,以至於顏青一直以為整首歌就是這兩句的迴圈
反復。
沒有叨擾他,顏青微笑著放輕腳步走回廚房。此刻,他對未來充滿了
正面的期待和想像。畢竟他們當下是如此的幸福,他們想要實現的生活也
就是這樣簡單。
章二十六
毛茸茸的保暖效果如預想中一樣強大。但是物極必反,顏浩晚上睡得
極不安穩。第二天一早,顏青遲遲不見他起床,推開房門一看,毛茸茸半
拉拖在地上。顏浩就蓋著一床被子,兩個手還露在外面。顏青趕緊上去幫
他蓋好,小孩手冰涼冰涼。顏青心裏叫著不好,馬上找出溫度計給他量。
顏浩迷迷糊糊的由著他擺弄自己。
還好不燒。顏青微微緩了口氣,轉身走向廚房,想煮個生薑紅糖水,
順便等小孩捂暖和了,再叫他起床。正切著薑片,一邊就聽見小孩咳嗽的
聲音。開始覺得感冒咳嗽養養也就好了。沒想著顏浩越咳越厲害。顏青熬
夜畫圖,都兩三點後了,有時還能聽見小孩隱隱咳嗽的聲音。冬夜裏本來
就萬籟俱寂,小孩咳嗽聲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150毫升的川貝枇杷糖漿都快喝到底了,小孩還在咳。揪心自責的同
時,顏青忍不住還是要辯解,「毛茸茸沒有錯。」顏浩邊咳邊笑,氣差點
兒都沒接上來。朱彤在一旁插嘴,「說不定就是被毛茸茸刺激到了才一直
咳到現在的。」
顏青一個眼刀刷甩過去。不過,關心則亂。儘管顏浩好容易平息下來
,寬慰著,「放心,被子薄些就好。我還蓋它。」想了想,顏青還是氣鼓
鼓的把毛茸茸抱過去自己蓋了。
這樣的結果其實最物盡其用。顏青怕冷。即使蓋著厚厚的毛茸茸,也
會裹得死緊。他喜歡側躺著,被角也會扒拉過來,壓在下巴下面。趁他午
睡,顏浩和朱彤一起蹭進他房間,看著他蜷成一大團縮在床沿邊,露出相
形之下小小的腦袋。毛茸茸拉得很靠上,貼在臉頰邊,人滿足得即使閉著
眼睡著了也微帶笑意。
「毛絨控和毛茸茸。」朱彤小聲對顏浩說。跟她相處久了,已經懂得
各種新辭彙的小孩贊同的點點頭。
中午睡飽了的顏青繼續為根除小孩的咳嗽炮製補品。削好四個形狀飽
滿的風水梨後,他小心的用刀去頂,從上方把梨核兒大致掏空,又拿小勺
把內壁仔細刮乾淨;然後放入之前從中藥房稱回家的川貝粉,再填滿小塊
冰糖。最後重新將頂蓋上,把整個梨上籠蒸一個半小時。
出籠的時候,梨身已經剔透起來,取一個放在盛著蜂糖水的玻璃碗裏
,看上去倒像是一件藝術品。川貝味苦,怕小孩不習慣,顏青守在一旁催
著他趁熱吃。顏浩哈著氣,大口大口一氣吃完。顏青拍著他的腦袋忍不住
誇獎道:「真乖!不像朱彤,吃點苦藥就像要她命一樣。」顏浩默默的由
著他,只是問:「顏青,你是擔心我嫌苦不肯吃,所以才做成這樣的?」
自打上初中,小孩頭髮就比以前留長了一些。手掌壓下去感覺又滑又
有彈性,提起來髮絲滑過指縫,髮梢觸碰在掌心。顏青不自覺地由輕拍轉
為揉弄,隨口嗯了一聲。
顏浩沒再接下去,乖乖坐著,繼續讓他揉自己腦袋,直到顏青終於意
識到把手收回去,端起碗想往廚房走。「顏青,」顏浩開口叫住他,「以
後你用不著這麼麻煩。你做的我都吃。」
小孩說完也不看他,站起來拿過他手上的碗,「這個我自己洗。」
顏青看著他走進廚房,過了一會兒,才由衷的笑起來。他蓋著毛茸茸
,養著顏浩,陪著朱彤,守著媽媽。 此刻,他小小的世界儘管沒有百分
百的幸福美滿,但卻如此穩定而溫暖。
隨著分次消滅掉的梨,顏浩終於徹底好起來,朱彤也從一個異常漫長
的項目上暫時撤了回來。她週五晚上在現場加班到將近九點。週末項目上
的人也加班,朱彤因為自己有事要回家,回到酒店還要把份內的東西順
完,以便她走後的兩天裏同事也可以接著幹。
等把最後一封郵件發出去,朱彤倒頭就睡。她明早六點多就要起床去
趕最早一班的高鐵。第二天列車上,朱彤幾乎都是睡過來的,水都沒喝一
口。城市之間相隔四個多小時。在車站見到開車來接她的顏青,朱彤一張
嘴,嘴唇就裂開了。
顏青先把她送回她自己住的房子。車上,朱彤一直側著頭盯向窗外。
顏青以為她又睡過去了,留意著開穩開慢些,想讓她多睡會兒。這次是朱
彤閨蜜堆裏最親也是最後一位結婚。朱彤趕回來擋門。明早的婚禮,朱彤
訂好了當天下午四點十分的高鐵回項目去。
到了朱彤樓下的車庫,停穩以後,顏青才準備叫醒她。不想朱彤自己
轉了過來,滿臉是淚。
顏青嚇了一跳,慌手忙腳的抽出紙巾遞給她。朱彤也不接,只是一味
的看著他,開口倒還淡淡的,「顏青,我家最後一個咪咪要結婚了。」
顏青點頭,伸手幫她擦臉。朱彤大學宿舍,肥咪、寶咪、貓咪、狼咪
、媽咪、婆咪,一屋子咪咪。
「開學軍訓的時候我們就勾搭上了。不知道哪個坐辦公室的傢伙突發
奇想,要我們頂著南方九月份的大太陽繞著一個叫淇澳島走了一天。最後
為了能讓腳與地面的接觸少一點,我和寶寶開始一跳一跳的跑。」
「腳還是疼。於是我們開始唱歌,唱完為數不多的幾首流行歌曲,竟
然唱枉凝眉,竟然唱小螺號,竟然唱『我是個大盜賊什麼也不怕』,唱『
人人都叫我阿凡提』,竟然我們是一起唱的……」
「我們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找不到這樣的人一起唱歌了。」朱彤笑了
笑,慢慢坐正身子。
「後來我倆一起看貓看狗,看珠江邊的漂亮房子。看完去文科樓找地
方自習,用『學生時代樓下望,走出校園樓上住』來激勵自己不要睡覺。」
顏青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講。朱彤在每個階段,都會大浪淘沙一樣的
存下少數幾個這樣的朋友。每次其中的某位結婚,朱彤在家都會低迷好一
陣子。這回的鍾緣,對象是理工院同級同班的男生。他倆大四戀愛那會兒
,朱彤就回來抱怨過。
鍾緣男朋友算是理工男裏比較注意細節的人。班上的人都管他叫紳士
。朱彤嘴壞,那個男生有些微胖,她就說人家最似企鵝。結果大家都開始
叫他企鵝。鍾緣最初和他聊Q的時候,就把他暱稱寫作「小企」。在好朋友
戀愛關係確定之前,朱彤總是默默地希望能把她勢力範圍內的人儘量扒拉
回身邊。但她絕不會多做什麼,別人煩惱糾結,她便老老實實陪著,耐心
聽,客觀分析。
宿舍裏,桌子放一邊,三張上下床在另一邊。朱彤和鍾緣桌子緊挨著
,電腦螢幕並排著。鍾緣心還沒定以前,怕朱彤無謂的吃醋,就把「小企
」的暱稱改成了「鵝」。等兩個人的關係飛速發展,終於明朗,朱彤才醒
悟過來,原來每天潛伏在她眼皮子底下,跟自家寶寶聊天的那隻胖鵝,就
是討厭的小企。
「我考研去外地複試,寶寶說她恨我,非要折騰到外地去。她除了寒
暑假,從沒有離開我這麼久過。別人安慰她,說這樣你又有一個地方可以
旅遊了;寶寶卻回答,她不要旅遊,她要肥咪。這是大四下期四五月份的
事情,當時我們還在做去張家界畢業旅遊的攻略。」
「六月份她就跟鵝兩個人去了。」
朱彤眼淚湧出來,「愛情真是最不講先來後到的感情。除了血緣只有
婚姻才能創造親屬關係。我十二年前就認識她了,其中整整四年都是離她
最近的人。知道所有她不能吃的發物,知道當初F4裏面她最喜歡美作。但
永遠不會有一場儀式讓我們最重要的親朋都坐在一起。能夠在螢幕上演示
的總是情人如何邂逅相愛,而不是朋友為什麼會走到一起。」
說完,她大哭著撲到顏青懷裏。顏青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好一下一下
拍著她的背。前幾次,他都能體會到姐姐的失意。朱彤情感流露本來就不
加掩飾,何況是在他面前。有時,顏青甚至覺得紅樓夢裏寫史湘雲的那句
歌詞簡直就是在說自家姐姐,「英雄闊大寬宏量,從未將兒女私情略縈心
上」。
還好我是有弟弟的人。
我有你。那幫人看厭了家裏老的小的,自己也會來找我。我才不怕。
朱彤短暫的消沉之後,總會說著這樣的話,重新生機勃勃起來。
所以顏青從不知道,也從未想過,姐姐原來這樣傷心。也許這次是要
特殊一點,她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無法說出寬慰的話,顏青徒勞的拍著,等待著朱彤抽噎著慢慢平息下
來。連他的心裏,都有某處在隱隱做疼。一種不明緣由的患得患失蔓延開
來。
吃完午飯,用涼水敷過眼睛,朱彤又爬上床補覺。兩個人默契的都沒
有再提車上的事情。快六點起來晚飯,然後帶上準備好的衣服,顏青開車
送她到明天結婚典禮的酒店幫忙佈置、彩排。
簽到台、桌布、擺花、花架、蛋糕台、燈光、音效、走場。半年前就
訂做的盒子上印有新人照片的火柴、藥皂、喜糖也運過來,每個來賓位子
上都要擺一份。除了剛到的時候和鍾緣打了個招呼,朱彤帶著顏青一直跟
幾個剛認識的男方親屬忙前忙後。最後一次彩排完畢已經凌晨兩點。顏青
直接開車載朱彤回自己家。明天婚禮十點入場,十一點儀式開始。男方八
點到鍾緣家迎親,朱彤要擋門,七點多就要到。
儘管一通折騰,擋門的時候,朱彤平日的狀態又回來了。先是讓鵝學
狗叫,學小狗叫,學大狗叫。最後在紙板上寫字,讓笨鵝看完用屁股寫出
來大家猜……
好容易等到儀式開始,伴娘是新郎的親妹妹,所以之後朱彤就沒啥事
了。她跟顏青一處坐著,顏浩趕著十點自己過來了,坐在顏青另一邊。
最開始是沙畫,講新郎新娘的戀愛過程。朱彤抬著頭,看著牆上的投
影,看到手指用砂畫出一隻胖乎乎企鵝來的時候,跟著大家一起笑出聲。
十一點半,宴會廳的燈光暗下來,只留一注光打向門口,鍾緣挽著父
親站在那裏。
顏青心裏砰的一下,隨後電光火石般的清明起來──從昨天開始,籠
罩四周那種揮之不去的惆悵到底是為什麼。
養育的終點,不就是為了這樣的一天。可以安心的目送那人離開,從
此和另一個人親密無間的相守到老。他怎就那麼傻?自顧自的把小孩拼入
版圖,以至於預想中遙遠的剝離都讓他無法克制的疼痛起來。
第一次參加別人婚禮的顏浩,開始還好奇的四下張望。不間斷的聽著
各種祝福,看過臺上新郎新娘、雙方家長的喜悅、感動、落淚。兩個人的
結合可以承載這麼多人的認可、期望、祝願。顏浩抬起頭,看了看一言不
發注視著會場的顏青。
他的世界裏至此只有一條簡單的界線。顏青,以及顏青之外其他。因
此顏浩想像不到自己的其他可能,卻無法不擔心顏青的別種選擇。他當然
希望著顏青的幸福,但是,那最好也是跟自己一起的幸福。
十二點半開始上菜。快兩點了,新郎新娘敬酒才敬到這桌。鵝在鍾緣
的提示下專門給朱彤剝了一個糖餵她。他已經喝了不少酒,朱彤笑著跟鍾
緣碰了碰,抱了她一下,就放過他們了。
他們這桌儘是男方女方的朋友,都很年輕。吸引著一些格外熱情的雙
方中老年親戚時不時過來喝一個,感謝完他們今天捧場以後,說些早日成
家,現在沒有就要趕緊努力,看看今天小倆口那樣幸福之類的人生感悟或
者提示。朱彤完成任務以後,氣焰已經萎下去,還要跟顏青一起應付他們
。挨到兩點半,便借著趕火車提前出來了。
行李預先放在車上,他們直接送朱彤去火車站。送完回家的路上,顏
浩突然側身,鄭重的對顏青說:「顏青,以後不管你會不會結婚。只要你
願意,我想都和你在一起。」
顏青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小孩認真又篤定的臉,一時百般滋味。
即使分離,那也是很久以後的是吧。這樣想著,顏青笑起來,「那好
呀。我記在本子上,等你反悔的時候就拿出來。」
不滿於他的敷衍,小孩提高音量叫他名字:「顏青!」
可一叫完他就後悔了。是呀,他可以信口開河,但拿什麼來讓別人相
信自己能夠承諾幸福呢?顏浩氣餒的靠回椅背。
靜默中,車開進院子。停穩後,顏青揉揉小孩腦袋。顏浩看向他,「
你以後就會相信的。」語氣那樣堅定,又帶點無助的委屈。
顏青看著他,覺得貼心,卻無法接下話去,只能朝他點點頭。還好小
孩也沒再糾纏下去,乖乖下車跟他上樓。
人真是很矛盾的生物。明明已經有所察覺,當下的這一刻,身邊的這
個人,在一起已是生活的極致。以後經歷再多,擁有再多,也不過是為了
對此時的重複和守護。但仍會被名為「成長」或「現實」的東西推著往前
走,往簡單的夢想上附加種種人云亦云的前提,以至於把自己推向進退兩
難又無法忍受的境地。
於是,明明都是真心。說的人堅信,聽的人應諾卻不敢當真。一念之
間,兩個人便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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