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霹靂] 並行 壹、貳
壹、
劍子在暮色依垂時分走進疏樓西風,值秋的微涼吹起兩袖振擺,從後望去
難免覺得孤身蕭瑟,再觀抿緊的脣角更顯得面容嚴肅;穆仙鳳見集眾人之力亦
難尋的劍子,直入疏樓西風,儘管難掩驚詫,猶未忘了禮數,欠身一福再起時,
才發覺劍子臉色憔瘁,直覺地步上前去攙扶。
「毋須擔心。」久違的聲音在側身避過他的善意時如是說。
依循著琴音,劍子毫不費力地找到來源.原如泉瀑奔流的激昂,在他站於
房門前時嘎然而止。隔著一扇門,望不見雙方的咫尺之距,在短暫的沉默後,
隨著霎然開啟的房門似有了進展。
門雖開啟,沉默仍舊存在;龍宿坐落堂廳,睇著門檻外的故人,不打算開口,
祇是勾著脣角笑著好整以暇地捺待,直至清冷渲染一地,終於聽到一聲輕喚。
「吾當汝也啞了。」搖扇的手停下,也擱了手裡的扇,龍宿略別過身,手
才按上絃索,未想聽得一句。「未得好友准許,劍子不應僭入。」
「哈,汝踏入疏樓西風時,可曾想要得到吾的應允?」
「好友你既知我的來到,卻無吩咐仙鳳趕我出去,想來也是默許了我的拜訪。」
「久別經年,劍子汝的臉皮亦是厚於當年。」聞此辯答,龍宿嘆了口氣,
收了三兩興致,再次望向門口未曾移動寸釐的故人。
「吾若不出,亦不允汝入室,汝打算立於門口多久?」
「那就要看好友何時移動大駕,或開金口了。」
「是嗎?」
沉吟半晌,祇見龍宿喚來穆仙鳳,吩囑他在房裡備上晚膳。
「那麼,可要多備一份餐具?」
「照舊即可。」
聞見房內動靜,劍子雖是苦笑在心,神情仍舊鎮靜,僅負手於後,意表形
態自然,強自撐持長途跋涉後內外不濟的疲勞。
在殘林內受慕少艾之助接臂數日後,殘林之主便將他託顧於魚婆;奈何傷
勢縱然漸癒,連番耗損的功體短期之內猶難以復原,在他試了數回反倒引發舊
創復發的情況下,這病一養就費時將年。期間他亦曾聽魚婆語帶玄機地表示外
頭有人積極尋找他的下落,他卻未曾想到那人是龍宿。
畢竟,迄今他猶未忘卻彼時怒顏;這段時日他是想了再想,縱難說明透龍
宿全然,總歸觀照了本心。
「主人,仙鳳稍早瞧觀夜幕了會兒,現下雖然月色澄明,但霧朧已現,難
保稍晚不會有雨。劍子先生他……」飯罷,穆仙鳳邊收拾盤餘,似是想起什麼
如詢若告。
「鳳兒向來對汝劍子先生是青睞有加,不如吾作主……」
「主人就別故意取笑仙鳳了。仙鳳是不想見到主人為染了風寒的劍子先生
憂煩啊。」清楚龍宿收勢的話尾非是源由於試探,穆仙鳳搖了搖頭。
「劍子他皮粗肉厚,區區風寒要不了他的命。收拾完後,汝也早些休息去吧。」
他並非沒有看見劍子的臉色有著難以佯裝的疲憊,可以料想他為了走到疏
樓花了多少氣力,雖是納悶緣由,他心裡仍不免猜想其它可能。
這些日子,他動用了儒門天下外的人力去尋找,每件回傳俱是在殘林之後
便斷了音訊。祇是,捫心自問自己欲尋求的答案究竟為何?僅僅是劍子如今安
在否嗎?
戍時一過,窗外真如仙鳳所言叮叮地落起連珠雨,秋風搧弄楹簾更生弄盤
之聲。龍宿就著硯墨謄寫,須臾,才寫罷「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又聽得門外忽來一句。
「龍宿,關門吧。」
「吾若不關又如何?」依著他的意思,仙鳳離去後並未將門扣上,透過這
一扇之啟,門裡門外俱可清楚地坦測兩方動靜。
「夜寒露重,且現下有雨,實不適——」話未畢,便見龍宿抬起頭來,神
情似笑非笑,劍子再次暗嘆在心斷了話意。
「……劍子,如果汝來是為了道歉,就回去吧。汝吾之間本就無所謂原諒,
吾現在見到汝安好也就安心了。」
話似盡,房門隨而關閉,半晌過後,燭影亦暗。
愈入深宵,雨勢愈大,直有傾盆之勢。劍子雖立於庭廊裡,素衫亦受風斜
使然而濕,髮絲與臉龐均有雨水點點,臨風漸冷。
驀地,房門呀然開啟,昏昧的光線讓他看不清來人的神情,依稀蹙攏山眉
模樣,祇知掌指撫上臉龐,替他抹去半邊的濕漓。「劍子,汝可是吃定吾的心
軟裝可憐?」
「我來不是為了要你的原諒,是為了感謝。」
「龍宿行事何曾是為了任何人的感謝?」欲撤回手,卻被握進掌裡,此時
他才知劍子的狀態是有違於練武之人的乏弱。
「汝的體溫怎會低若如此!」
劍子對龍宿在扣住自己脈門測度後立即愀然而變的臉色並不驚訝,亦隨他
的牽帶步進內室坐落,俟明了燭火,便讓人就著光亮端詳細微。
方寸之距,他亦細細察看近坐脣角猶抿眼梢漸緩,心裡忽地一動,倍覺懷
念對方神情。失而復得的念頭倏現則逝,尚不及辨參滋味,又聽龍宿疑問,心
緒繁紛,欲言難言。
按常理而言,以劍子的修為並不會因風雨襲身即如此易受四時變化感染風
寒,所幸眼前不過因為沐於濕冷空氣過久的體溫略低,尚不至於成疾。
「這是怎麼回事?」龍宿取出長巾擦拭劍子髮鬢眉梢,擦沒二下,突地犯
起疙瘩,遂令他自行處理。再見劍子沉默未言似忖樣貌,本欲待他完畢再問,
晌罷似是想起什麼,遂行離開。
待龍宿離開,劍子不覺細想適才龍宿神情一絲一毫之變。如今聚首,見他
雙頰紅潤,僅眼窩處微浮暗影,亦緩了原先的忐忑。龍宿並非無法審時度勢、
隨勢而變的人,祇是未入窮地,絕不肯屈就罷了。
寧闇血辯之事縱源於無心所失,但隱瞞確屬不該,說到底,他祇是不願……
將事情的處理過分簡化的結果,反倒陷已履薄冰的信任硼然碎裂。
「喝完它。」
未多時回到起居,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劍子若有所思的神態,再見部分髮
梢凝露如故,龍宿微挑起了眉,三步併作二步地走到劍子面前放下手中的薑湯。
「這是你做的?你並不用——」聲音難掩驚詫,許有一絲言聽皆難察的忻喜。
「安靜。」仙鳳早依他的吩咐就寢,難道這薑湯會是玄異所化?接過手巾,
龍宿不由嘆了口氣,待劍子喝完,見他揩去脣角殘餘,才續立於身側攏乾擦去
身上濕氣,不覺暫放下心裡的鬱結。
「劍子要感謝你長久以來,一路的不離不棄。」半刻過去,遂取了件外褂
交予劍子,未料再次聽聞他如是說法。
「……怎麼會是一路呢?莫忘了汝吾曾橫劍相向,欲置彼此於死地啊。」
「龍宿,別再嘴硬了。」驀地拉下龍宿使他坐於身前,遂執起雙手,感受
握在掌心的踏實。
「——汝的身體怎會落到如此境地?」縱內心奇異劍子的態度,龍宿依舊
按下心思。
「不礙事,多加休養即可。」或是感受龍宿安順地任自己牽握在手,劍子
素來顯得嚴肅的面容亦緩和不少,舒展開的不獨眉頭尚有嘴角。
「不愧是劍子大仙,傷及內腑,亦祇需要多加休養便可自行康復。」聞言,
龍宿不冷不熱地笑了二聲。
清楚自己揚起的聲調平淡,但又無法橫顏以對劍子飽含溫情的目光,然聽
著三言二語即想打發他的回答,便知他壓根兒不在意傷勢問題,抑或純粹不願
讓他擔憂縈懷使然,即便如此,稍獲解氣的心緒仍略有起伏。
「總歸說來話長,我並無推搪的意思。」對於龍宿的挖苦,劍子苦笑而對,
省去多餘的反駁。
「吾有的是時間任汝娓娓道來。」
劍子但覺龍宿回握住自己,瞬即從交握處便有熱流從穴道渡入,才欲開口
便收到「廢話少說」的眼神。「離天亮尚有二個對時許,相信好友不會吝惜與
吾分享這些時日的經歷。」
雨勢在子丑交會時達到最大,瀟瀟風雨輕易地掩過任何聲響,亦掩過門窗
內平緩的答問,隨著五更漸近,嘈切亦趨緩,逐至細綿,而後歇止。
步踩地面晨昕,穆仙鳳承慣俟得允後推門進入,走過外廳,不意外映目下
的光景便是自家主人挨坐床側握著劍子先生手的模樣,哂然間明白疏樓將有一
段不短的時間留客長住。
貳、
今年的冬日較以往來得稍遲,然卻多雨、多雨且濕冷,連綿宿雨,忽如珠
線轉眼滂沱,漫散的涓潮潤透宣紙的表面,著了墨即暈散。
龍宿坐臥在長榻,視線狀若著於手中的答客難,然眸目微斂,掌抵頰腮的
神態自有幾分慵散,渾然手疏身懶的乏勁。
「華如沉香,雨若分龍……」
「此等模樣若讓底下一干儒生見到,恐會損及你長年建立的威信。」見龍
宿毫不在意因手托腮致袖滑肘口既而裸露前臂的儀態畢現,連向來梳成繁複盤
髻的長髮,亦祇僅用珠錦作帶簡單繫綁,替換後的衣著飾件縱華美如昔,然著
眼祇需稍加拉扯便會顯得鬅鬆的疏懶,劍子不免揄笑出口。
「汝不知道疏樓裡祇有龍宿,沒有龍首嗎?」似連瞟顧也懶,龍宿索性低
眉闔眼佯寐,抽出水煙徐慢抽著。
「世說龍是大蛇修化而成,見你如此樣態,這說法的可信度似乎又多了些。」
步入廊末接簷的延亭,劍子甚而自然地坐在榻上另端,亦因分占原先龍宿
用以拄倚的寬闊,充當倚靠的物事便轉為自己。
若說再度彌縫以來最大的差別……莫過於彼此對於肢體的觸碰無所諱忌。
初是緣於調息未沛行氣難走,雖有龍宿陪側先行渡入真氣輔助,但許是礙
於久創難癒鬱結臟腑所致,他祇記得咳出瘀血後便昏厥而去,待醒來後即發現
自己枕臥龍宿膝上,情景較彼日在敘述來龍去脈時覺得困乏難當還來得讓他慨嘆。
對於此等的改變,於他,省卻尷尬,任其發展未作掩避,可謂端賴情致,
任隨自然。至於龍宿作想何如,他不作探問,亦未試圖臆測,但見彼舉措坦然
大方,毫無作態,想來合該無所掛介。
「世道亦有蛇蠍心腸此說,汝信是不信?」脣角勾深笑意,略答反問。
「哎呀,就讓手中的甜湯為我無心的失言賠罪吧。」
「難為仙鳳明白汝十句總有八句說錯,連解氣用的賠禮都代汝準備好了。」
「所幸錯與不錯,都無損這甜湯的滋味。」
就著枕靠劍子肱膊的姿勢,龍宿沒好氣地扯了扯劍子微濕的髮梢,聊表嗔
惱之意;扯沒二下又覺此舉委實親暱過分,較稍早前的擁抱更勝三分,遂收回
勁力,藉勢梳攏自己滑散的鬢髮,才接過劍子遞來的湯碗。
『假使好友不棄,禮尚往來,未始不可。』
劍子曾在調息時昏厥二次,許事出突然抑或關心則亂,彼時探他內息紊弱
且憂貿然傾注反致危害,未有多想,便握住其手緩渡真氣。又為便於觀察氣色
扶靠顱首偃臥在膝,前後猶未想過不合行矩;祇是於再次發生時卻因與之的玩
笑話,讓後來的日子有了著想殊別於暨往聽聞劍子甦醒後的訕訕道謝所泛生的
興味。
『這次又多虧好友在旁,不然——』
『耶,多餘的話就省下,倒是屢次枕膝之情,汝何以回報?』
豈料劍子竟認真思索起來,正當他玩興罷了要他別再犯頭疼時,居然獲此
回答,饒是敏俐如他,也得怔愣倏瞬。
或許因為他太過瞭解劍子,所以能辨信他眼裡的誠摯有多真確;又或者由
於他深切明白自己,是以再清楚不過修斂後的嘸然裡內藏的底蘊是何。
『……好啊,那就這麼辦吧。』若無其事,笑對晏然。
見龍宿咕噥幾句在先,待舀用甜品後便稍復霽色,兩番眉目流轉間各具風
情,劍子不禁失笑嘆道:「同樣是冬日,往年怎不見你如此頹靡?」
「哦,汝確定顧往未是如此嗎?」
「莫非我的記憶有誤?」
「劍子,汝怎知汝吾二人會面以外的吾會是何種模樣?更何況……汝要嘛
不是過年前後來訪,不然就是入冬不久,雖有例外……總歸是懶得開伙來吾這
裡吃便飯的時候多。算來算去,飯桌上不請自來的招呼次數應是為冠。」
不明底細者多認為劍子拮据困苦,甚而三餐不繼;殊不知劍子儘管未同他
一般優裕,離衣食匱乏的困境還差得遠。說到底,就一個字作祟。
「龍宿,如此說法就傷感情了。話說回來,我亦不知為何往往我的來訪與
你開飯的時間總不謀而合,究竟是巧合,或算有心呢?」
「是啊,前前後後汝也吃過鳳兒不少頓飯菜,就不知——」眼角餘光瞥到
仙鳳正往這兒走來,作勢輕呵了聲欠便轉了那廂話裡的暗示道。
「哎呀,主人還予劍子先生的玩笑話莫又要開到仙鳳身上來了。」
才從庫房找出自家主子交待的藥品及它,沒想到大老遠就聽著二人抬摃來
回的風頭又兜到自己身上來,穆仙鳳祇覺好氣又好笑。
「吾是想為鳳兒汝討些公道,不提交情,好歹飯錢總得要有個交代。」
「仙鳳認識劍子先生的時間不比主人久長,更何況平日的吃穿花用端賴主
人給予,若真要計較,劍子先生當要償還主人才是。」思及半個對時前,劍子
先生拉著主人勢如追星地趕回疏樓,二人衣衫零亂的樣子,教他忍俊不住掩嘴
笑道。
「憑他?連人帶衣也不知典當有二貫錢否。」
聽罷一大一小宛若雙簧搭唱,你來我往暗損他於無形,最後乾脆沽量值價
幾何,劍子選擇取了另碗品嘗,並不打算作聲。
心頭明白,從頭徹尾,龍宿不過是藉風馬牛等不相及之題,紓解悶氣罷了。
自他出現在疏樓後,龍宿迅速撤回各方探子,亦不忘差人到不解巖捎上訊息,
是故今日過午佛劍便前來探訪,祇是地點為自身的處所。
正巧龍宿偕同穆仙鳳前去儒門,設想焉有慷他人之地待客而用的道理,又
見雨同牛毛,忖算自己實已痊癒八九,遂捨去那些與龍宿華麗程度堪擬的備傘
冒雨赴行。豈料佛劍欲離時雨勢轉大,便將豁然之境裡僅有的一把傘給了他,
而自己一想到待龍宿回返沒見到人,再問他從哪處趕回後貌似了然的神情……,
最後仍是隨便撿了片寬大的葉子充傘而用,未想步進丈餘,便見龍宿停佇半路
上,冷冷地看著遍身濕淋的自己,『劍子大仙不愧是道門先天,在煙籠霧雨中
借葉為傘,更添幾分還歸自然的逸興了。』
說這話的時候,龍宿的神情平然、口吻平常,唯握著傘柄的手勁掐得筋脈
浮顯,足見動了真怒。欲辯白非是蓄意趁人不在離去,又想解釋事出突然才會
落此境地,再見龍宿掉頭欲走,當年情景登現眼前,心裡一急,就勢拉住了人
帶擁懷裡,出口便是一串的毫無倫序。
『……劍子,很冷。』俟他話畢,龍宿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話;原本衣飾乾
爽的龍宿被渾身濕透的自己一抱,不復整淨,凝神再睇竟發現他頰色些微泛紅。
『你著了風邪?還是快回疏樓吧。』
待回至疏樓澡畢,再到廚房飲過薑湯,頂著一頭隨意梳抓幾把便任其披散
的髮絲,提著仙鳳囑咐的甜湯到此找龍宿,怎知從坐下來後一路被挖苦到現在。
他想,縱情有可原,總歸是連累了龍宿,遭其損言數句當屬事小也罷,大丈夫
豈是拘泥?
「汝倒沉得住氣,不吭一聲啊。」
「疏忽由我而起,你解了氣便好。」
輕哼一聲,算是答覆。
時入立冬,從己甲中距迄今,劍子留居疏樓西風,也有月餘,在自己的悉
心照顧下,可說全然康復。劍子確然如他所言祇需多加療養便可痊癒,祇是若
靠他自行調養,不知還得幾多光陰才有辦法將欠缺的行氣培蘊而成。練武之人
最忌氣竭,何況是大量損氣在前重勁傷腑於後,諸多的皮肉傷,甚至再續的斷
臂與短損的真氣相比皆微不足道。
那日夜裡聽他敘述間以自身真氣輔其氣行周天,暗驚之餘,立時做了橫豎
都得留人養傷的決定。奈何問及他何以如此,僅覆應一句舊事何需重提,便笑
而避答,不肯再談,未多時即疲態難支沉沉睡去。
捫心自問,固然今時劍子真氣未若當年盈沛,亦與墜崖前相差無幾,雨勢
再如何滂湃亦不足以致他病殆,然則憶及娓述當下忽轉昏寐樣態,心竅裡頭的
怵懼有增無減,又以自己在回轉疏樓後不見其蹤跡尤甚。
沉吟晌久,登時下了決定。
「吾一直想問汝,汝當初是真不知聖蹤底細,還是……」遣退穆仙鳳後復
取煙管上手,俟呼出的嫋嫋迷濛了彼此的視線,龍宿才緩緩地開口問道。
「或吾該問汝因何執信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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