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俠】創作 - 雲深知處(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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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活已然走遠，唐默鈴目光轉回林梢，一襲青衫無聲落地，唐錚垂眼瞪著仰望的唐默
鈴，眼神足以把初入唐門的師弟嚇死。
「妳刻意支開趙活，是有什麼打算？」
唐默鈴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一股腦跪地，饒是從小看她長大的唐錚也驚愕挑眉。
「這是為什麼？說吧。」
「求二師兄為趙師兄護持。」
唐錚臉色一沉。
「我已不是唐門中人。」
「不是唐門中人，就不是我們的師兄嗎？」
唐默鈴直直望向唐錚的雙眼中滿是疑惑，唐錚撇開臉，遲了片刻才低聲回答：「當然
。」
唐默鈴低下頭，隱約聽得山中「布穀──布穀──」的啼聲，一側耳卻無蹤跡。她動
也不動，像是要在這林子中生根，良久聽唐錚又說：「他不插手那點蒼小妮子，就沒事了
。」
「雲裳不是點蒼人，她要嫁入唐門了。」
唐默鈴鼓起腮幫，唐錚再度厲色疾聲。
「還當真要行此顛鳳倒凰之事？妳倆緣結無法詔告天下，只能在暗中苟且一世，哪日
她心變了，誰來為妳主持公道？」
沒料到師兄搬出這番道理，唐默鈴一時語塞，但她想起葉雲裳告誡過瑞笙多方求親的
傳聞，便覺委屈。
「男子變心，鈴兒也不能改嫁。」
唐錚霎時目露兇光，唐默鈴這才覺得心驚。雖然她身為掌門嫡女，小時貪玩闖禍都是
掌門親自教訓，但在父親病重後，也不是沒被掌刑使二師兄責罰過，從前在二師兄面前怕
得要命時，都沒有今日可怖。唐默鈴想伸手拍拍，卻第一次猶豫了。
「什麼改嫁，哪需要改嫁？」唐錚嗤之以鼻，「不管誰讓妳委屈，妳師兄們都會為妳
撐腰，盡管回娘家……回娘家去。」
「二師兄也會嗎？」唐默鈴忍不住上揚的語調。
「就說了，我不是妳師兄。」
唐默鈴再度低頭，兩行清淚無聲垂下。
唐門是她的天地，頂上是爹娘，還有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和四師兄撐起她的天，
雖然大師兄那一角總覺得歪斜。娘親不在了，有趙師兄陪在她身邊。如今她的天頂已經崩
落，眼前的二師兄卻與回憶中一模一樣，叫她無法不心生親近。
「都長到可以嫁人的年紀，別再天真了。」只聽唐錚幽幽說，「要知道，不是所有人
見妳哭，都會捨不得妳。」
唐默鈴使勁抿住嘴，挨過了哽咽，啞聲問：「二師兄想當掌門？」
「我想要的，生下來就不存在。」
唐默鈴仍跪著，她知道她的二師兄已經離去，但她不想走，她仍不免懷抱希望，只要
留著，唐門就還是家人的歸處。
趙活分別了小師妹雖不安，但操心著雲裳也是實話，隨著走近溫泉地，他愈加快腳步
，迫不及待想熬雞湯給葉雲裳補身子。
事與願違，趙活遠遠就發現酣戰的兩人，一個快劍如霧裡連峰，沒有一招看得清來去
的，正是葉雲舟；另一個大開大闔，招招拙實，卻密而不破的，竟是他的結拜長姊──錦
香宮龍湘。
這錦香宮殺人魔曾經拿著惜花令追殺到唐門外堡，當時趙活武功低微，見唐布衣與龍
湘激戰，在旁邊大氣不敢喘一個，生怕高手過招間被波及而死。
此際重逢，龍湘武功更上一層，娟索懷柔化去雷動疾攻，天觴剛猛直逼流星伏地。這
番龍虎之鬥，哪裡見區區唐門雜魚插手的餘地？但他看龍湘是認真動殺念，容不下一個空
子閃失，擔心拖久生變，當機手握小劍，直接衝了上去。
「姊，有話好說啊！」
「咦？你是誰？」
龍湘見驚世醜臉朝自己衝來，劍招一滯，葉雲舟趁隙突進，龍湘旋即回神，硬轉劍身
擋下殺著，勉強之間門戶偏開，讓趙活得以提劍而上。
雖說此番輪迴的龍湘不識趙活，趙活卻識得湘姊的天觴劍，他深知功底不如人，不敢
硬闖龍門，仗短劍靈動攪和娟索，兼以牛芒飛針掩護綠衫，不顧後路的葉雲舟如虎添翼，
兩息間遞出一十八劍，一動快似一動，龍湘連意識也追不上劍鋒，眨眼間咽喉被封，動彈
不得。
「呼──」趙活見兩方暫且無恙，先緩口氣，再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事，「湘……龍女
俠，此行可是為惜花令而來？」
「你識得我？」龍湘雖命懸一劍，卻不瞧一眼葉雲舟，坦然望向趙活。
趙活嘆了口氣，這兩年來他潛心醫術，兼問佛學，才得以趕在葉雲裳命絕之前把寂滅
三摩地練得七七八八，此外機緣，一概擱下。並非他不念舊，實在一介凡夫俗軀，納不下
哪怕多一點點人情牽掛。然而縱使決心不動，卻也不能對故人已非全無感慨。
「錦香宮龍女俠仗劍行義，有誰不識？尤其天下負心漢，人人聞惜花喪膽。料想龍女
俠專程入山殺人，莫非是看了江湖快報胡謅蒼松劍客強搶唐門千金？」
「才不只是看報！」龍湘紅著臉抗議，「華師姊確認過點蒼葉雲舟罪行無誤，只是她
有要事趕著起行，才把這淫賊的藏身地告訴我，讓我來收拾他。」
「華師姊？」趙活一頭霧水，他原以為會來追殺的無非是孤雲山派，卻不知這位錦香
宮華女俠怎麼會找上門？難不成小師妹方才心不在焉，便是注意到此人尚在左近？
「龍女俠，劫親之事，葉某可以解釋。」
葉雲舟一開口，龍湘殺氣復燃，趙活心內一顫，連忙說：「是啊，你見我唐門服色，
與他一道，怎麼會對掌門千金不利？」
龍湘看了看趙活，又看了看葉雲舟。
「但這淫賊穿的是點蒼服制，點蒼派不是與唐門世仇？還是說，你是唐門叛徒，與點
蒼淫賊聯手搶婚？」
「趙兄乃唐門砥柱，何來背叛？」
葉雲舟劍刃往龍湘頸項又壓近一分，凝脂未破，已逼出趙活一身冷汗。
「葉兄，咱們空口無憑，不如等小師妹回來，龍女俠見她無事就能明白。」
「好，我來聽聽唐小娘子怎麼說？」
「趙兄說得是，葉某失禮了。」
葉雲舟終於收劍，龍湘也環抱雙臂，打算先這麼等待。
這時竹門縫卻突然響起葉雲裳的叫聲。
「趙哥哥，雞跑了！」
趙活忙回頭，只見聽雲已經刺穿雞胸，天觴則刺穿雞腿──天觴劍似乎還快了那麼一
點點。
雞腿刺客攔下的雞成為她道歉的賠禮，趙活拔雞毛的時候，龍湘還不斷對氣鼓鼓的唐
默鈴賠不是。
「我不該聽師姊說什麼就認定是對的，明明錦香宮不少師姊妹也是逃婚而來。只是沒
想到，風光大嫁的唐女俠竟然也不樂意成親。」
「大……葉大俠是幫了我的好人。」
龍湘粉頰微紅，也向葉雲舟欠身。
「不敢當，葉某為友人師妹出頭，義不容辭。」
唐默鈴總算滿意，幫著處理另兩隻山雀，葉雲舟堆灶生火，讓趙活燒出香噴噴的烤雞
，還用雞湯煨了一鍋粥。眾人圍著灶火坐在屋前，唐默鈴挨著葉雲裳坐門口。
「一隻雞有兩條腿，一條是雲裳的……」
趙活撕下一條雞腿，唐默鈴把雞腿肉撕成小口，放進盛著粥的碗中。龍湘盯著另一條
雞腿，當趙活視線與她對上時，慌忙說：「我只是看看，雞腿就該給捉到雞的人。」
趙活禁不住苦笑，想起與義姊已經不存在的過往，把另一條雞腿撕給龍湘。
「我看天底下沒有人能把雞腿吃得比龍女俠更香，這樣雞也才死得甘願。」
「真的嗎！」龍湘雙眼放光，不再推辭，直接啃得滿嘴油亮。
倒是葉雲裳只吃了幾口雞肉，喝不到半碗粥，剩下的還是進了趙活肚子。葉雲舟扶妹
妹先進屋躺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趙兄，昨夜你說的事……」
葉雲舟突然往地上一拜，趙活連忙站起來拉住他。
「你這又是幹嘛？」
「斗膽懇求趙兄……救救我妹子。」
葉雲舟低下頭，趙活嘆了口氣，不再強拉他。
「這不就是我昨夜說要做的事？葉兄何必如此？」
「我總不能明明希望你為雲裳犯險，卻裝作與自己毫不相干。」葉雲舟抬起臉，表情
靜得嚇人，「就算什麼也幫不上，至少該為你懊悔。」
「雲裳也是我妹子，要我袖手旁觀，我也會後悔。」趙活不確定自己說出幾分真心，
他回頭望竹屋，避開葉雲舟的目光，「那麼今夜先讓雲裳好好歇著，養足精力，明日就來
療傷。」
「明日嗎？」葉雲舟遲疑，唐默鈴則往夜色望去。
趙活斬釘截鐵點頭。
「要療傷就趁早，近日雲裳一天中不過能撐著幾時辰，拖得越晚，變數越多。況且我
們行蹤已經暴露，難保不會有龍女俠以外的人過來問罪。」
「我同雲裳說。」
唐默鈴起身，葉雲舟見她走進竹屋，再次向趙活低頭。
「那麼，就拜託趙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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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我要寫兩個哥哥和兩個妹妹的故事，
結果是三個哥哥和兩個妹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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