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凝燄（三十六）
結果谷清甯把所有的生乳酪蛋糕都要走，提在手上恰好兩大盒。
「妳騎車來嗎？要不要幫妳提？」
荷包大失血的藍歲晴一邊在心裡哀嘆為何自家蛋糕的價格不低，一邊努力擠出笑容詢問谷
清甯是否需要幫忙，顏面有點失調的愁苦模樣逗笑了冰山小姐。
「我搭捷運。」
「我陪妳走過去。」語畢，藍歲晴伸手欲拿谷清甯左手提的紙袋，谷清甯也沒有推辭，順
勢將一盒蛋糕交給她。
兩人並肩走在騎樓下，緩慢的步履在在顯示沒有人趕時間想盡快離開或到達什麼地方。
安心感，藍歲晴再次確認。
她可以在谷清甯身旁找到一方天地安放自己，不必勉強腦袋急速運轉抽出所有能夠填滿沉
默的話題，不用擔心卸下笑容的面貌是否會引起不必要的揣測，不需要鼓滿熱烈彷彿她天
生就是個溫暖熱切的發光體。
安安靜靜一起走著，卻不感覺尷尬或慌張。
胸腔裡急速跳動的心臟並非因為侷促不安而如此浮躁，高速運轉的頻率只是在等待某個契
機。
等待指揮的手勢一下，所有激烈都將揚起。
「沒想到妳真的買這麼多蛋糕。」藍歲晴笑著打破包圍兩人的靜謐。
「妳說了不用客氣。」
「妳也真的沒在客氣的。」
「當然。」
「我一定欠妳很多酒錢。」
「是不少。」
「那我現在結清。」
「非營業時間我不收錢。」
「對吼，妳說過。」
「嗯。」
「可是每次等到妳的營業時間開始時我都忘記要付錢怎麼辦？」
「我有好好地記在牆上。」
「……認真的？」藍歲晴一臉狐疑注視面無表情的冰山小姐。
她無法想像「奔」的某面牆壁一角真的寫滿了她欠下的品項與金額。
「一半。」
「要記得提醒我付錢，不然我會一直賒帳下去。」
「無所謂。」
「妳這樣做生意會倒店。」藍歲晴掩不住笑意一直從內心冒出，直竄全身。
在尚未接觸谷清甯之前經歷的焦躁急迫或任何她不想深思的感覺全都像做了場夢醒來就消
失無蹤，真正站在本人面前，眼睛注視那面清澈的湖水，隨意說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耳邊
輕拂過砂礫飛揚的低啞聲，藍歲晴反倒像是進入了安寧之地一樣，整個人沉澱且安靜下來
。
和她之前設想過的狀況完全不同，原本以為會是火焰閃燃瞬間衝出熊熊烈火吞噬一切的猛
烈，然而真正見到了人卻像陷入沉靜溫暖的棉絮中，舒適且柔軟。
有股暖流在心中緩緩流動，她說不上來確切的感受，但是並不討厭。
「做生意不會這樣。」
「怎樣？」
「沒付錢走不出大門。」
「所以我是特例？」
「嗯。」
獲得毫無遲疑的肯定答覆反倒讓藍歲晴遲疑了，她只是隨口順著話題反問了個調皮的問題
，卻得到出乎意料的回應。
心跳在鼓譟著連她都聽不懂的聲息，令她張口欲言但腦袋卻當機。
「謝謝妳。」過了好幾分鐘，藍歲晴總算擠出三個字。
「謝什麼？」
「『étoile』最近沒有再發生任何破壞事件，我想，應該是妳的功勞。」
「小事。」
「對我、對『étoile』來說是很大的事，所以我真的很感謝妳。」
「不客氣。」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妳辦得到那樣的事嗎？」
「妳想知道什麼？」
「妳……常常需要和灰色的人打交道？」
「很有趣的說法。」谷清甯莞爾一笑，側臉揚起微風讓表情顯得柔和。「倒也不是因為職
業的關係而有接觸。」
「難道是黑道千金嗎？」
藍歲晴過於奔放的想像力讓谷清甯真的笑出聲音。「謝謝妳的抬舉，雖然我長得面惡心也
惡，但是跟黑道千金還有一段距離。」
「也是，看不出妳有大姐大的氣勢。」
谷清甯的氣質雖然冰冷，卻沒有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強大氣勢，比較像是將一切都阻隔
在外，遠離塵囂的冷漠氣場。
「說個故事給妳聽。」
「好。」
「從前從前，有個不會打架卻很喜歡打架的男孩子，在某次打架的過程中被鈍器敲破頭，
送到醫院急救，他有個小一歲的妹妹，在見到哥哥頭破血流的時候做了個決定，如果哥哥
真的那麼喜歡打架又勸不聽，那她會跟在哥哥左右，陪哥哥一起。」
「妹妹很會打架嗎？」
「比哥哥行。」谷清甯轉頭面向藍歲晴嫣然一笑，趁藍歲晴因驚豔而呆愣的幾秒間，用空
著的手牽住藍歲晴，引領她的方向。「走這邊。」
「去哪？捷運站不是那個方向。」
「送蛋糕。」
「欸？」被溫度高得嚇人的手掌握住，藍歲晴感覺熱度一路竄燒到她的心裡，令她口不成
言，無法說出完整語句。
「打架這種事也是很講天份的。」
「我欸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谷清甯再次偏頭朝藍歲晴拋去一個笑容。
她要發燒了，藍歲晴如此想著，如果谷清甯再繼續對她笑的話。
她一直都不明白為何鍾寧常常對她說「太犯規了」並遮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繼續注視鍾寧，
然而此刻她理解了，因為她也很想扳正谷清甯的臉要她別再突然轉過來對她笑，那真的太
犯規了，她好想直接發張紅牌貼在谷清甯的笑顏上卻又捨不得讓過於罕見的面貌真的從此
離場。
太犯規了冰山小姐，藍歲晴在心底嘆氣。
「妳在說故事的時候會說很長很長的句子。」
「因為在說故事。」
「結果呢？」
「某一次對方帶了很多人與武器，妹妹受了傷，哥哥背著妹妹狂奔在大半夜的路上時遇見
了阿叔，阿叔及時將他們兩個送到醫院，撿回一條命。」
「妹妹的？」
「嗯。」
藍歲晴想起那條蜿蜒的荊棘之路，心上再次閃過不甚熟悉的感受。
鍾寧說，那叫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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