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文書]劍鳴篇六
劍鳴篇六
當地上車急轉彎造成的刺耳金屬摩擦聲由窗外傳來時，正為了他「替眾行道」
的一拳而不得不替傷口再度裂開滲血的亞力克重上止血劑和繃帶的菲利克斯，幾
乎是在一瞬間拔起雷射槍撲向窗戶，他謹慎地掀起窗簾的一角向外窺視，那輛地
上車已經消失在轉角，但是由全開的車窗裡流洩出來開到最大音量的刺耳噪音卻
告訴他地上車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像是挑釁般地繞著旅館打轉，就在這時門忽然
無預警地被打開了，菲利克斯急忙迴轉槍口，在差點射殺艾傑納前及時壓下了槍
頭後，喘了口大氣：
「拜託！你不能先出個聲嗎！」
「抱歉——」
艾傑納望向隨便在肚子上打個結便套上上衣的亞力克，忍不住「哎呀呀」地
苦笑：
「你還能走嗎？」
「就算不能也得走！」
這次換成艾傑納被來自身後的這句話給嚇了一跳，蘇菲．修洛德爾和克涅希
特少校不知何時也過來了，走在後面的克涅希特關上了門，並站在旁邊警戒著，
蘇菲則壓低了聲音開口：
「那是小安妮的警告！」
回到窗戶打量屋外動靜的菲利克斯眉頭一皺：
「小安妮？那是——」
他話還沒問完，那輛地上車又轉到了旅館的正面，菲利克斯迅速壓低身體，
耳邊卻傳來蘇菲的回答：
「總之是自己人！不用管那輛車了，那八成只是拿了錢來繞幾圈而已！」
彷彿是呼應她的話似地，那輛地上車這次沒有再轉彎，而是筆直地呼嘯而
去。菲利克斯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到底是——」
蘇菲匆促地打斷了他的話：
「沒時間了！小安妮會用這種方法來警告，一定是狀況緊急到她抽不出身
來，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菲利克斯點了點頭，但他才踏出一步，門邊的克涅希特少校忽然比了個手勢
示意門外有人，頓時屋內五個人都繃緊了神經，就連蘇菲．修洛德爾都舉起了槍。
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下一秒鐘傳來的是相當輕快的敲門聲，而且不等屋內彼此交
換徵詢眼神的人們回答，門外的人便開口了：
「喂喂！可別一開門就拿雷射招呼過來啊！我也是受人之託，不，根本就是
莫名其妙被人連累——」
如此邊抱怨邊打開門的是個一臉不滿的中年男人，認出這是早上那個一直躺
旁邊打呵欠的傢伙的菲利克斯不禁怔住了：
「你是——」
心情似乎相當惡劣的闖入者繼續碎碎念著：
「尤里安那傢伙——」
「尤里安？是尤里安．敏茲先——」
那雙綠色眼珠向亞力克瞥了一眼，有點含糊地「嗯哼」了一聲，從口袋裡掏
出了一張磁卡放在桌上：
「這是院子裡那輛黑色地上車的鑰匙。」
「車子我們有——」
「只有一輛吧？」
菲利克斯閉上了嘴，他開始警覺狀況遠在他想像之上。
「車改裝過了，不過很遺憾，當然是擋不了對戰車火箭的。」
輕描淡寫地交代完，闖入者輕快地退場了，在離開前還扔下一句：
「祝好運。」
帶上門退到走廊，奧利比．波布蘭邊往自己房間走，邊掏出了通訊器，忍不
住又發起牢騷：
「居然為了這種事要我取消兩個約會！尤里安這小子！我不好好回敬他一下
怎麼行！」
門的另一邊卻沒有這種遷怒或嫁禍他人的餘裕，屋子裡的人勉強吞嚥下但還
沒來得及消化完剛才那位闖入者帶來的消息時，屋外忽然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爆
響，菲利克斯再度回到了窗邊，確定那爆炸離旅館有相當距離後暫時鬆了口氣，
他向蘇菲投以詢問的眼神，蘇菲點了點頭：
「應該是小安妮吧？如果是她，那麼我們逃走的路線離那爆炸點越遠越好！」
也就是說，那位應該是修洛德爾中尉舊識或好友的「小安妮」目前是在最危
險的地方吧？但是亞力克並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他明白蘇菲比他更清楚這一
點，但是他們目前所能做的只有……
艾傑納抓起桌上的磁卡，拋給了菲利克斯：
「你們兩個先走！」
一直站在門邊的克涅希特少校忽然開口：
「你們三個一起走，我們兩個留下就好。」
艾傑納聳了聳肩：
「不是我想裝英雄，但對方總不會是想來考察我們的戰鬥實力吧？目標是毫
無疑問的。既然如此，分散戰力惟一的目的就是誘敵，妳們那一個符合這個條件？
這兒不論是身高還是髮色，也只有我有辦法混淆敵人，雖然長相是差了一點兒，
在這種時侯也只好期望幸運女神別太挑嘴了。」
蘇菲向他瞥了一眼，揚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喲！這樣啊？這麼說來這頂帽子還真派得上用場呢！」
亞力克望著一臉無奈接過帽子的艾傑納，胸口彷彿有什麼在翻湧騷亂著。毫
無疑問地，對方十分清楚他們的人數與組成，那麼在分成兩組行動的狀況下，有
三個人而且其中有現役軍人的組合極可能會被判定為首要目標——明知道不是
能說這種話的時候，亞力克仍然忍不住開口：
「不能大家一起嗎？我——我也能戰鬥啊！」
「亞力克大公殿下！」
亞力克緊咬住嘴唇，艾傑納不去看他，轉向菲利克斯：
「快走！儘可能往人多的地方去！我們目前只能希望海尼森波利斯的警察和
他們的消防隊一樣有效率了。記住，在萬不得已的狀況，就算身分曝光也比死路
好一點！」
菲利克斯點了點頭，伸出了手：
「請小心！艾傑納學長！」
艾傑納沒有跟他握手，而是用力地揮手擊掌：
「放心！為拯救老弱婦孺而死這種偉大死法可不合我的口味——好了！快滾
吧！」
掛掉了影像電話的尤里安，躡手躡腳地走回臥室。最近卡琳都工作到很晚，
今天好不容易早點回來，但似乎是很累提早去睡了，可別吵醒她才好——尤里安
覷了床上熟睡的妻子一眼，以儘可能安靜的方式換上了外出服，然而當他伸手在
衣櫃底下小心翼翼地摸索著雷射槍卻怎麼也摸不到時，忽然發現卡琳的眼睛早已
睜開，臉上還一副在等著他發現的表情，尤里安慌慌張張地收回了手：
「啊…你沒睡？還是我吵醒你了？」
卡琳沒有回答他的話，枕著臉頰的下巴向客廳抬了抬：
「槍的話，在外面酒櫃的最下面那格裡。」
尤里安有點尷尬地笑了，他有點不知所云地開口解釋：
「有點小事——去送行，大概早上就會回來吧！」
卡琳打了個哈欠：
「送那個紅髮男孩嗎？」
尤里安繼續尷尬地笑著，卡琳再度打了個哈欠：
「真奇怪，以前我們好像也送過他父親一程嘛——不過這次我不去！」
尤里安嚇了一大跳：
「當然！這太危——我是說，你不是很累嗎？」
卡琳的眼睛已經半閉上了：
「沒辦法，危險期嘛！」
尤里安伸去開門的手停在半空，他轉過頭來，張大了嘴巴，卡琳的眼睛已經
完全閉上了，然而她微微上揚的嘴角卻洩露了主人拼命忍住的笑聲，尤里安的語
言能力一時之間似乎出了問題，他近乎結巴地開口：
「妳…妳…真的……」
面對這樣的反應，卡琳也實在沒有什麼好抱怨了，她坐起身大笑起來，尤里
安伸手捕捉了她想擦眼淚的手，急急地問：
「真的？多久了？」
望著認真而急切的準父親，卡琳的笑終於止住了，她凝視著丈夫的臉：
「真的。兩個月了。」
一瞬間，藍紫色的眼眸掠過了一絲不安；
「所以啦！你最好規規矩矩地在早餐前回來——對了，我要吃『法瑞里』剛
出爐的白起士麵包！兩個！」
察覺到妻子憂慮的尤里安刻意給了她一個有點粗魯的吻：
「放心！我會把整家店的白起士麵包全買回來！」
在踏上階梯前，艾莉諾爾無意識地撫弄著外套上的胸針，那冰冷而確定的觸
感讓她有股莫名的安心。她抬起頭，走上台階，也許是因為夜晚的冷風，也許是
因為內心準備踏上某種意味上可說是她人生最大「戰場」的昂揚與不安，她微微
地打了會顫，深深地吸了口氣，她按下了門鈴。
應門的是一位難以推測實際年齡的中年婦女。會造成這種年齡不明的效果，
倒不是因為她的臉型或穿著，葛蘭耐特太太有著人如其名，宛如花崗岩般的面
孔，其冷硬的程度讓人不禁覺得即使是時間之神恐怕也花了偌大力氣才能在她臉
上鑿下那幾道痕跡。單純就性別角色劃分來說，一男一女同在一個屋簷下十五年
可以完全激不起任何小報的興趣，大概也要歸功於他們這種個人特色吧？
當然，即使「鋼鐵與花崗岩」的文字遊戲已經老到激不起笑聲，史提爾．方
的管家可不是以她的長相或姓名得到這個職位的，艾莉諾爾不清楚她的廚藝或打
掃的能力如何，但對於她那總是抿成薄薄一直線的嘴唇的牢靠，不止是她，所有
媒體的記者都吃過苦頭。
以她面無表情的表情來應門的葛蘭耐特太太以毫無起伏的語氣確認著：
「艾莉諾爾．基頓小姐？」
艾莉諾爾點了點頭，再度在心裡佩服著葛蘭耐特太太的另一項技藝：不論見
過多少次，她總是表現得像是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客人一樣，這對於某些需要守密
的客人來說，無疑是令人感謝的技能。
「請往這裡走。」
艾莉諾爾跟著葛蘭耐特太太走進了一間類似私人辦公室的地方，在這個空蕩
蕩的空間裡，僅有主人的一份桌椅，以及擺放在對面一張看起來不舒服到只差沒
嚷著「送客！」的椅子。
艾莉諾爾聳了聳肩，但隨即被背後傳來毫無起伏的聲音嚇了一跳：
「請坐。我去請先生下來。」
看著葛蘭耐特太太無聲地消失在門後，艾莉諾爾暗暗罵了自己一聲：
「真是！還沒見到正主兒呢！如果現在就認輸還玩什麼！」
她走向椅子，眼光不自主地落在了對面牆壁的肖像畫上，也許是出於內心的
反射，畫中那雙黑色的眼睛似乎帶著一點無可奈何地回看她，艾莉諾爾朝著那雙
眼睛扮了個鬼臉，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門被掩上的聲音，艾莉諾爾有點慌張地轉
過身來，面對著這棟屋子的主人——也就是她今晚的對手。
「晚安，主席先生……不，史提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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