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 關七 原著裡的片段
群龍之首,關七第二次登場
武功描述有一段強調關七任何武功看一眼就能學會 且比原創者更深入
這部分漫畫還未曾提到隨意剪貼片段,文意不順莫怪
京城裏一旦出了大事。一定少不了"六分半堂"的人,也更少不了"金風細雨樓"的人。
一一要是在十數年前,更少不了的是"迷天盟"的人。
可是,後來"七聖盟"沒落了。顏鶴發、朱小腰先後斃命,鄧蒼生、任鬼神改而加入"
六分半堂",而今,在前朝功臣元老司馬溫公舊室屋頂之上乍現的卻正是身冊詭秘莫測的
五、六聖主,以及一度失蹤瘋狂、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盟主關七--歲月流轉,時光飛逝
,一番人事幾番新下來,"迷天盟"原是京師裏三大勢力之一,而今變為今晚出事、生事的
勢力,反為"六分半堂"和"金鳳細雨樓"兩派勢力所監察、留意著。
"動亂"一生,"金風細雨樓"的楊無邪來了。
"六分半堂"的狄飛驚也來了。
狄飛驚是乘在滑竿上、坐在籐椅上出現了街角。
楊無邪則是騎在馬上。
葷轡的就是孫魚。
孫魚正為關七的出於而震愕,喊出了"三指彈天"。
--同時也喊出了楊無邪心中的震愕。
這震驚同時也在狄飛驚心裏發生。
不過他們都一樣,不表達於臉上,口中。
一一在這一點上,他們都是那樣的接近,如果不是敵我的對立,而簡直似是同一陣線
、同一個人。
正如他們趕過來的方式,也選擇了最"舒服"的代步:
一個乘滑竿。坐籐椅。
一個則騎在舖著厚絨軟緞的馬馱上。
他們都懂得讓自己過得舒服,懂得養精蓄銳,這樣才能把最精最強的智慧和體能,用
在要面對和應付的大事、困難上。
可是來的當然不止他們二人。
--既然"六分半堂"來了人,"金風細雨樓"也來了要人。代表官方勢力不可能毫無動靜
。
官府也有的是能人。
這個能人來得也很"舒服"。
他是給轎子抬著來的:
他自然、當然、必然就是--
--"四大名捕"中的老大:無情。
無情來了!
來的是無情。
--由於鐵手、追命、冷血多有重任在身,給派出去外面辦案,所以留守京師大本營,
幫助諸葛先生運籌帷幄的,多是身有殘疾不良於行的大師兄無情盛崖餘。
他雙腿雖廢、但反應從來不慢。
不但不慢,他的行動一向最快,而且他的輕功可以說是當今武林中最詭異的,他的暗
器手法也是給武林中尊稱為"明器",並以"以一人敵一門(蜀中唐門)"形容之。
更卓絕的是他的機智。
--身上的殘障使他更努力引發他過人的才智。
他一向就是一個不聽天由命的人。
他的看法一直都是:
我命由我不由天!
而今他來了!
他是乘著轎子趕來的。
--抬轎的是四名青衣童子。
這一下子,乘滑竿的楊無邪、坐有籐椅上的狄飛驚、還有在轎中的無情,都遇在一起
,在這驚變驚動的京華之夜裏。
這三人都一起會上了。
他們都是人間智者,同時也是名震八方、一時之傑,都因一個驚變,趕了過來,匯在
一起。
他是朱月明。
--他既是刑部的"老總",也是所有"用刑部隊"裏真正的"老大"。
他也來了!
--京城裏一旦有事,自然也少不了他!
有一段時候,他的地位幾乎遭他一手栽培出來的任勞任怨替代。那主要是因為蔡京要
以任氏雙刑"取而代之"。
這時際,眉心有痣的楊無邪、雙腿俱廢的無情以及胖臉笑靨的朱月明,都一樣抬頭往
中天月下、飛簷屋上仰望。
--在戚少商與孫青霞決戰時,他們已有所風聞,幾乎是同時趕到,然而這時戚孫已成
同一陣線,他們聯手要對付的是一代狂魔:關七!
惟獨是一人仍沒有抬頭。
--狄飛驚。
是不是因為他的頸骨己折,所以才無法抬頭張望?還是他覺得人生在世,本就是低首
的時間多幹抬頭,既然時候未到,時機尚未成熟,他又何必在此際舉首抬頭?
他顯然沒有抬頭舉目去看,但他在聽。
他在分辨。
他對溫公舊邸飛簷之上的一動一靜依然一清二楚。
他雖然沒有抬頭,但他心裏比誰都更加震動。
而且感謝更深:
當日京城三合樓一戰,給鐵鏈銬鐐著的關七,以一人對敵"金風細雨樓"總樓主蘇夢枕
還有他新結義的兄弟白愁飛、王小石,更力戰"六分半堂"總堂主雷損,還跟自己對了一招
,四五人力戰,均取之不下。而今,王小石被迫離京,白愁飛與蘇夢枕互相身歿,雷損給
蘇、王、白三人聯手消滅,今晚,曾經聯手對付這狂人戰神關木旦的五大高手,已煙消雲
散,只剩下自己一人,還在這裏。
他當然不無感慨:
看來,關七是更瘋更癲,也更無常、更無敵了!
但看去卻也更年輕了!
--對關七而言,年歲仿佛是活了回頭,心境亦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至於他自己,仍一天到晚垂著頭,處理各繁忙瑣碎、繁重吃力的事務,仍然一直得不
到心裏最想得到的愛,他已疲乏了。他已累了,心也老了。
--至少,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心境份外蒼老!
是以,這麼多人在這樣一個奇異的月夜裏乍見這武林傳說裏的神奇人物:關七,驚訝
的驚訝,震動的震動,不敢置信的,不敢置信。
屋脊上的戚少商、孫青霞、詹別野,以及本在屋裏頭飛登屋簷一矮一高的蒙面人和驚濤書
生吳其榮,還有剛剛趕到現場的朱月明、無情、楊無邪、孫魚,連同狄飛驚本人,都無盡
訝異的目睹了那獨臂戰神關七,揚手彈出了"三指彈天":
這招當年白愁飛名震京師的獨門指法!
三指才彈天,局面遂生變。
波的一聲,吳驚濤手裏的簫,一折為二。
那精悍的蒙面人,好似張口吃了一記拳頭,聲音忽然啞了。
那修長漢於卻在尖嘯中失了聲。
這一來,現場除了關七的呼號向天之際,一時間就沒有別的聲音?
"人--命--由--我--桀桀桀桀……"
他咧咀笑。
唇紅至烈,就像咀裏含了口血。
鮮血--別人的,許或是他自己的!
他桀桀狂笑說了下去:"--豈不由天!"
看來,他不一定是已回復神智,但肯定是已恢復自信。已不自負和狂妄。
然後,他俯視眾人,間:"剛才是誰在這幾動手的?"
他用手一指戚少商,咧開艷紅的咀,問:
"你?"
然後又指孫青霞:
"是你?"
再指向黑光上人,問:
"還是你?"
前前後後,他一共同了三次,指了三指,向三個人。
但三人的反應和遭遇,都有極大的區別:
關七一指,隔空丈七,戚少商只覺全身一熱。
他原也有提防。
他怕關七淩空發指。
所以他一閃。
閃開一旁。
按照道理,那一指絕不可能擊著戚少商。如果真有指勁,也必擊空。
可是,戚少商仍覺得全身熱了一熱。
不知怎的,的確是全身一熱。
相反的,孫青霞覺全身一寒。
寒意浸人。
也侵人。
關七向他那一指,他也側身讓了一讓。
如果關七那一指真的蘊伏指勁,那一指也必落空。
但卻沒有用。
孫青霞仍覺寒了一寒。
由腳趾頭寒人心頭,再寒上了頭。
--這樣看來,關七這隨意的兩指,所蘊的並不是內力、指勁,甚至也不是武功,而是
一種至大無過的、可怖可畏的奇異能量,完全從心所欲也隨遇而安的氣流振頻,在夫七手
上使來,不但五指點將,也點石成金,化玉帛為干戈,超生回死,那是一種非武術的、宇
宙自然間原有的力量,給他把握到了、縱控住了,隨手運用,使得來自人的力量完全不可
以抵禦、拒
這力量似乎並不可怖。
反而有點親切。
此力量不算可畏。
卻又極陌生。
它是強大的卻又是含蓄的,強烈的卻又是溫婉的,強而有力但又是無形無跡的。
這一剎間,戚少商和孫青霞各自都閃開了那一指--但仿佛又都沒有避開,各著一指。
但硬碰和硬接這一指的,卻是黑光上人詹別野!
關七的"三指彈天",第一指是"破煞"之勢。
這一指蘊而不發。
"三指彈天"的第二指是"驚變"一式,但這一指也點到即
第三指是"天敵"。
這一指卻已發了出去。
一一它是給激發的。
誘發這一指的人,卻正是黑光國師詹別野自己!
5.天命由我不由天
詹別野一聽關七向他問出了那句話,心中就一震。
他乍見關七,就生起了一種心情:
鬥志。
--原先他捧劍步上飛簷來,就曾起過一種:跟孫青霞、戚少商一決勝負的那種爭雄之
心。
這種燃燒的鬥志、近日他已少有,也少見,就算有,他也一直盡能克制。
但今晚都十分狂烈。
--他幾乎給這爭勝之心燒痛。
今夜的確是個例外。
但他卻不知何故。
直至他一見關六,才知道自己給劇烈鬥志燒痛的來由,他甚至也幾乎找到了為何戚少
商和孫青霞終於免不了一戰,以及為何要退到這飛簷上才終於動手的真正原由:
--原來真正的"戰神",就在這屋簷下、屋子裏!
"它"在,自然便有戰鬥。
"它"激發了一切人的鬥志。
"它"本身就是戰和鬥。
是以,今晚還沒有動過手、但渾身讓鬥志燒痛的黑光上人,乍遇關七向他隔空出手一
指,他不但不避,還立即、馬上、而且也自然而然的作了一個反應。
還了一招。
他雙手一抱,合成一圈,一股逆向的、倒錯的、對流的古怪勁道,返送了過去,包圍
住了那一指之力,就像數十頭獵犬圍剿一頭猛虎似的,如要把它逼人陷阱埋伏裏才甘心似
的。
--一旦陷入他的氣場裏,那就形同墜人深淵,那是無邊無際無涯無岸,同時也無生無
死無敵無可抵禦的境地,絕對能瓦解敵手的攻勢,同時摧毀敵人的性命。
他這一招正是他的絕學:
"黑洞"!
"黑洞"是一種粉碎一切力量、殲滅一切敵人的武功,來自于黑光上人數十年來交熬修
為的"黑光大法"。
--就算敵人再強大,一旦給他捲入"黑洞"裏,還是必敗必亡必無倖免。
詹別野現在就是發揮這種粉碎、殲滅、剿殺的力量!
也不知怎麼,他忽如其來生起了一種鬥志:
--擊敗關七!
--最好還能打殺關木旦!
--只要能一掌擊殺關七,他就自然成為天下第一!
他平時並沒有特別強烈的野心要當天下第一,可是此際卻非常強烈!
是以,當關七一指指向他,他馬上就以"黑洞"相逼。
他要硬接這一指。
他要面對關七的攻擊!
他甚至要挑戰關七!
所以他也立即遇上了反挫。
原本關七是否有意發出這"三指彈天"中的"天故"一指,這是誰也不能推測的事。
可是一旦詹別野使出了"黑洞",引"敵"人"洞",然後再激發出滅絕痛擊,使得關六突
然撤去了"天敵"一借。
"天敵"一去,只聽關七像傾訴股的哆出了一句:
"驚夢。"
這句活只有兩個字。但在關七說來。像一個十分銷魂的夢,而且還相當有感情。
--就使一場美得十分顛覆的愛情。
他出招甚緩。
徐徐。
徐徐出招。
"驚夢"之指。
--慢而緩、香而甜,就像是一個午後的夢。
夢醒必空。
--夢後的惆悵。
"天敵"盡去。夢醒驚覺,像一場失落,卻直攻人"黑洞"的核心。
就如長空劃過一道極光。
電光直攻人"黑洞"的中心。
詹別野已不及撤招。
這個時候,他若不打下去,那只有給人直搗黃龍,粉身碎骨於噩夢之中。
他只好發動了:
"黑光大法"。
黑光大法:
那是死的力量!
黑光暴現,正要卷噬那如夢如驚的一指。
但夫七拇指一捺、尾指一挑、中指急彈,這才是真正的發出了"破煞"一指。
"驚夢"之情的虛主力量戳破了"黑洞","破煞"的霹靂雷電迎戰"黑光、
那黑光忽發生了異變:
一一一白!
那光倏然轉了形態:
一一黑!
一下子,黑白倒借、扭曲、逆轉,詹別野只覺臉上好像有一塊膜,突然外的一聲碎了
,甚至連耳、心膜都一齊裂開了、撕開了,"黑光大法"已有了缺口,而且也失去了凝聚之
力!
他大叫一聲,但語音突然嘶啞:
"先天一一"
他的話陡然中斷。
他的話給關七的尖嘯切斷:
"人命由我一一"
他一面說,左手三指,已彈出"小雪",右手三指,亦攻出"初晴"一式,夾攻詹別野!
--這是當初白愁飛成名絕技"驚神指"中的二大殺著。
詹別野的黑光已破,黑洞已穿,眼看再也無還手之力。
可是就在這一剎之間,黑光上人詹別野卻似變了。
他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團黑氣。
妖氣。
他全身好像一道扭動著的龍卷風,那"小雪"、"初晴"二指破空而!但到了這"黑色地
帶",也頓失勁道,好像只變成了兩條無形的飛絮,已不是任何殺傷力。
關七的多黑少白的眼一翻一瞪,猝叱了一聲:"好!"
突然,一長身,就躍了下來。
他只一動,也沒見他怎麼動,便已到了黑光上人的身前。
他一伸手,向那黑氣中心就是一探。
也不見他怎麼動作。他只一神手就出擊,就像他的手是一柬電、一把刀似的,一戳就
戳人了妖氣的核心。
下聽啞哮半聲,黑光上人橫走十六八步,身形一陣搖晃,腳下一陣蹌踉,滿頭散發,
黑氣布臉,駭然失聲叫道:
"先天無形--"
語未說下去,已說不下去,顯然在關七一探手間,他已吃了大虧。
關七一招出手,見詹別野以"黑洞"迎擊,他臉上出現的盡是喜之色。
--仿佛有人敢對他出手,是一件絕對值得他高興的大事!
所以他撤"天敵",改而發出"破煞"和"驚夢",這兩指原是攻向減少商、孫青霞的虛招
。
可是詹別野雖然盡落下風,但依然能接得住他這兩招,以他的"黑光大法"。
到這時候,在關七臉上閃現的已不再是歡喜。
而是狂喜!
他立即隨手彈出了"小雪"和"初晴"。
黑光上人卻仍是以"天下一般黑"的氣功,吸收化解了這兩招。
這時際,關七才真正的出手。
他不只動手。
人也動了。
他一掠便到黑光上人身前,正式在近距離中出手。
此時,他臉上不止是狂喜之色。
--雖然仍是狂喜,但卻隱伏了無盡苦痛的狂喜之色。
仿佛,喜歡到了極處,歡喜到了最後,那就是痛苦,到底還是苦痛。
他一出手就破了詹別野的"天下一般黑"的氣功。
這之後,他臉上痛喜之色漸去,換上來的是一種寂寞之色。
寂寞之意。
不過、這落寞的神色一閃即逝。
狂喜乍現。
因為在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
不,是忽然出現了凡種特徵,其中包括:
色。
味。
那是一種極其斑爛的色彩。
也是一種非常優美的音樂。
更是一種十分好聞的香氣。
甚至也是一種相當微妙的悸動。
這四種感應形成了四種不同的力量,一齊罩向關七的背門!
同一剎那,有一爪三掌,也趁隙攻向關木旦!
那四種感覺,連同著一聲大叱:
"噸。波如蘭者利!"
一齊攻向關七!
關六全身一震,如遭雷擊。
月光阻他臉上。
他狂喜。
他狂熱。
他狂。
瘋狂。
他猛地回身,面對出手的人就出了手。
向他出手的人正是:
"驚濤書生"吳其榮!
不只是他。
向關七偷襲的還有兩人:
兩名蒙面人!
高瘦雙子一手"落風掌",一手"臥龍爪",攻向關七左右肋。
矮實漢子雙手以"無指掌"重擊關七心房、喉頸!
兩人咀裏還發出忽哨。
他們出於當然十分驚人:
驚人的快!
驚人的狠!
驚人的殺著!
一一其變化也驚人的詭奇!
可是對關七而言,受驚覺險的仿佛還不是那色香味觸法的掌功和這三記歹毒的暗算!
而是那幾聲古怪的胡嘯和咒語。
他回身,仰臉,月光慘青蒼白,正灑落在他頭上。
他忽然一掌拍落。
拍在天靈蓋上。
他自己的"天靈蓋"上。
然後他大吼了一聲:
"天命由我不由天!"
6.我命由我不由我!?
關七這一掌擊在自己的"天靈蓋"上,戰況立即大變!
要知道"天靈蓋"乃人體重大死穴之一,平常讓人擊著,也負創必重,何況關七這等絕
世神功、無邊大力!
--他就算是對自己出掌,也無不容情。
然而關七卻一掌往自己夭靈蓋拍落,波的一聲,他哧地疾吐了一口血箭,兩眼也同時
滲出血絲來!
那一口血箭,正著打在那矮小精悍的蒙面漢子臉上!
這一下,那精悍短小的漢於掩面仰天而倒,一路滾下了飛簷,慘叫之聲不絕。
那只是一口血。
一口血就瓦解了這漢子精修苦練數十年的"無指掌",而且還把他打下了飛簷。
然後關七五指急彈,指法千變萬化,白愁飛"驚神指"之"立春"、"雨水"、"春分"、"
清明"、"穀雨"、"夏至"、"小暑"、"芒種"一路飛彈,有的指勁發出極尖銳的破空之聲,
有的指勁則和著非常好聽的樂音,有的指風襲出一縷妖黑,有的指風則綠嫩裊裊,何等媚
人,有的指意飄忽莫測,沉浮不定,指意大開大合,縱橫捭闔,有的指勢一出,便發出濃
烈的血腥味,有的指力才發,便腐屍般的味道大作。
這些指法,全攻向吳驚濤。
吳驚濤正以"活色生香掌"攻向關七。
關七四擊以彈琴般曼妙的指法。
驚濤書生忽然手忙腳亂,本來是"味"的掌功,而今卻與"色"的掌法摻雜在一起,變得
不倫不類,而本來是"聲"的掌意,如今卻成了"觸"的掌勢,完全弄混了、搞亂了!
他本來的武功,是一動意就馬上抖決迸發,已幾近于絕代高人的那種:"一羽不能加
,一施不能落,一觸即有所應"的最高境界--可如今他完全受關七的指法所制,變得亂作
一團,好像是章魚的爪子全糾結在一起,又似是一陣狂風亂吹,把蛛網都糾纏在一起了。
這一來,就變得無所施展。
無法施展。
--不是不想有為,而是無可作為;不是不敢作為,而是無能為力。
吳驚濤在這一剎,變成好像是自己"聲"的意功要向自己"色"的掌意挑戰,而"觸"的掌
法又與自己"味"的掌力決戰。
他自顧不及,而且還手足無措。
他陣法大亂。
這是驚濤書生出道以來,與敵交手,第一次感覺到這般艱辛、畏怖、且力不從心。
他殫精竭智,全力應付。
他還好。
修長漢子可更慘。
關七一旦自拍"天靈蓋"後,也沒忘了他,更沒忘了他的"落風掌"懷"臥龍爪"。
他也一樣出指對付他。
但只出一指:
"驚蟄"。
"驚蟄"這一指,是熒七向那修長蒙面漢子隨手彈出的,就像一個熟練琴師手裏指間的
一個音符一般,在整首曲子裏只是一個獨立的音階,承先啟後,但對那修長漢子而言,這
一指卻似他命中註定要相逢,已等了七世三生終於遇上的這一指。
修長漢子本來正趁吳驚濤出手對付關七吸住了他注意力之際,與精悍漢子齊出手施暗
襲,可是關七自拍天靈蓋,以一口血箭打飛了矮漢,修長蒙面人已知不妙。
他一知不妙,便退。
疾退。
可是關七已向他出指。
他退得再快,也快不過關七的指勁。
---------
那時候,關七真氣走岔,已進入走火入魔、半瘋狂的狀態。
他時常看到天空上有"大飛鳥胡嗡的盤旋",又見到地底下有"長蟲轟然疾走",幾個聖
主訪遍名醫,束手無策,只好帶他去西南一帶的名山秀水野外之地去透透氣、休養身心,
結果,他竟說在深山裏看到一群身著深綠衫的人、手裏拿著一管管會噴人炸響的事物,把
人和樹都打得千瘡百孔,又竟然在散步於明月夜間,仰首望見"有兩個臃腫肥胖的傢伙就
在那月光上散步",他們只好又"敬請"他回到京師,結果他竟然終宵不成眠,哭腫了雙眼
,因為他居然"夢見"遠方城裏有群拿著"太陽旗"的倭寇在盡情屠城殺人、姦淫擄掠,而且
竟還"目睹"眼前之地有"手持厲害武器的人在殺戳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年輕人",關七十分
悲痛,從此惡疾攻心,神智不但更患得患失,也幻得幻失,半瘋近狂,日益嚴重,終日難
歡。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談什麼,只知道他是瘋了。
他已瘋了。
他一定是瘋了。
他瘋,大家可不能陪他瘋。
那時候,"金風細雨樓"在蘇夢枕領導下,已迅速冒起,席捲半壁江山,而"六分半堂"
,勢更快速拓展,併吞掉原屬"迷天盟"的多個地盤。
"迷天七聖盟"已處於全面挨打的境地。
其時,"有橋集團"正在竄起,可是面對"六分半堂"雷損在組織上銅牆鐵壁,以及"金
風細雨樓"蘇夢枕的鞏固江山."有橋集團"的方應看和米蒼穹,還真無隙可趁、無法可施
。
唯一的方法,便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把積弱臨危的"迷天盟"滅掉,自行取而代之
。
方應看得米公公指示,一切成功得先從團結開始,一切敗亡乃先自內亂伊始--他收買
了張鐵樹和張烈心。
--其中最重要的一役就是,將關七引人破板門、三合樓,讓他獨戰群雄。
瘋狂癲癡的關木旦,跟當時京師一系最撥尖的高手,諸如蘇夢枕、雷損、白愁飛、狄
飛驚、王小石會戰,那是必敗必亡的。
方應看和米有橋就沒把握打殺關七,所以才設計的"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絕頂
高手聯手除去此人的!
可是,驚人的是,關七雖然已半瘋近癲,但武功仍然高絕。
高到巔峰。
高到絕頂。
--居然合蘇、雷、王、白、狄五人之力,依然殺不了關
盡管在決戰之前,以防夫七癡狂殺害自己盟內兄弟為由,讓他任由新任的五、六聖主
在他手足上鎖鏈下了禁制,還下了蠱、毒及咒語,但大家依然收拾不了他、打不過他。
要不是他著了雷殛,死的恐怕反而是那一系圍剿他的人。
連在暗中窺視,要目睹關七在群雄圍攻下授首的方小侯爺。忽也動了不忍之情:
--這人武功高極,且已得了失心瘋,若盡為我所用,"有橋集團"還怕不大成!
--是時,"有橋集團",那時就可以名正言順也順理成章的易名為"笑看集團"了!
--米有橋要我除去關七這頭號大敵,我若用而不殺,有了關七,還非要留米蒼穹這老
狐狸不可麼?才不!
--把我的勢力稱為"有橋集團",也不過是一種籠絡這老賊的手段和手法而已!
一一早該易名了!
--也早就應該正名了!
--關七武功那麼高,而且又受了重傷,現在留他,既不怕他反面,又可使他感恩,正
是時候!
這是方應看當時的想法。
所以他立施暗號,讓張氏雙雄,臨時改變計劃:
一一救走關七!
於是他們放出了"毒霧"。
雨霧。
方應看暗中親自接走,也劫走了關七。
可是,他始終制不住關七。
關七神智時好時環,但就是不肯認伏,也不肯為人所用。
方應看既駕禦不了關七,又深覺此人極有可資利用處,故也不忍殺之。
於是關七就成了方應看的"燙手山芋"。
方應看無法縱控關七,使他深深的且分外的感悟和體會到:
要獨霸天下,自立為王,且要摸撫米蒼穹那一股老派朝廷勢力,就得要自強不息。
--若有關七的絕世武功,何事不能成!
於是他把著眼點放在元十二限的絕世武功:"傷心小箭"
他要得到"山字經"。
也要得到"忍辱神功"。
他深謀遠慮、不擇手段的去獲取這些武術秘訣。
他忽略了關七。
只任他癡。
任他狂。
而這時際,張烈心、張鐵樹又為他人所"收買"。
這回"收買"他們的是:
蔡京。
蔡京聽說關七的絕世武功,非同凡響,他決定要把關七"占為己用"。
要是用不上,至少,也讓方、米二人無可用一這是蔡京的想法。
能操縱像關七這麼個人物,敢情要比手上有十萬大軍還有份量、力量。
可惜關七已給"盜走"。
他們好不容易才覓得他的下落。
--當然,他們也在蔡京暗中授意下,才能在今夜聯袂便闖司馬溫公舊宅,硬碰硬的要
"搶走"關七。
蔡京失勢,靜極思動,他比昔時更需要武林高手來助他複出、再起。
所以他自然想到關七。
--因為江湖上已鮮少有人能比關七更有份量。
要利用關七,就一定要抑制住他的瘋性狂態。
據他們所說:關七並不是全瘋。
他只是癡。
他癡於一個女子。
--這女子是誰,他們也不確定,只知道關七常念著兩個
"小白"。
--小白,小白、小白,小白……
那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
--而且照推斷還是一個女子的名字。他會走到一些比較奇特的地方,在那兒求生、調
息、吐納、運功,那些時候,他的神智,就一定清醒多了,甚至行動一如常人。
而且,武功之能,也達至巔峰,令人歎為觀止。
可是他武功愈高,卻愈癡,愈是念念有同那人的名字。
小白。小白……
--小白是誰?
誰是小白?
在遠方洛陽古城,確有位"黑旋風"小白,名動江湖。
但關七所思念的決不可能是他。
因為他是個男的。
而且根據二張的調查:洛陽小白根本沒見過關七,而關七一生中既未到過洛陽,對小
白也非親非故,素昧平生,甚至聽到"黑旋風"這綽號,也完全無動於衷。
於是,鐵樹、烈心把調查的重心改放在治癒關七(或至少使關七沒那麼瘋)這一點上
,就發現了:關七到過的地方,諸如晶石山洞、礦坑、火山口、廟堂、古宅、古跡乃至當
年名人烈士的故居舊屋,他的"病"都會神奇的"好"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
還功力大增!
--這樣的一個絕世武癡、清醒了,但又不完全清醒,然而武功卻更高絕,這就是禦使
之的最好時刻、絕佳時機!
"六分半堂"在刑部、"風雨樓"、蔡京等人和"迷天盟"各路殘部監視之下,要把關七這
樣一個桀騖不馴的人,運出京師,只怕不易。
故而關七極可能便在京裏。
大隱隱於市。
在城裏,這樣特別的地方,也不算太多、太雜。
一下子,鐵樹、開花便收攏了搜尋的範圍。
二,第二個推斷是一個問題。
只要回答得了這個問題便可以有尋索關七的線索。
問題很簡單:
在京城裏,除開花、鐵樹之外,誰還可以解關七瘋瘋癡癡之禁制?
幾個人:大石公、諸葛小花、元十三限、樹大風,以及還有一個人。
吳驚濤。
--他擅"活色生香"功法,"欲仙欲死"神功,以晶石靈力練得蓋世奇功,說不定,自可
以製造出一種磁場、念力,使關七神智穩定,但依然為其所禦。
諸葛小花沒有找著關七。
他似乎與這件事無關,甚至不想插手這件事:
--他畢竟是太傅身份,加上又領禦大內禁軍,手下有四大名捕,總是顧惜身份,不宜
涉及太多武林鬥爭。
關七不止是武林人,而且絕對可以說是黑道上的梟雄。
諸葛正我老穩世故,自然懂得進退之道,他與之周旋、爭鬥的人物既是蔡京、王黼、
梁師成這種人物,自然就深諳活命存身之道。
--像這種事,他多插手不理。
大石公是他的至交,也與諳葛先生是同一派系的人。
大石公也理應無涉此事。
元十三限已歿。
樹大風已成了"六分半堂"的人,他們當是盯著這個人。
--若樹大鳳的醫術再加上吳其榮的功法,要治癒和縱控關七,決非難事。
基於這兩點,開花鐵樹二人,一個盯緊了"地點",一個盯死了"人"。
終于成功。
他們終於發現吳其榮屢次在這司馬溫公舊宅出現。
他們也在這月明之夜找著了關七。
於是,他們就在這古宅內鬥起法來。
按武功,鐵樹開花自非吳驚濤之敵。
可是驚濤書生要分心於關七。
恰巧,不知是源自什麼應力量的號召,驅使孫青霞和戚少商就在這上面的屋簷作出一
場龍爭虎鬥。
這使得殺氣充溢。
煞氣暴增。
劍氣縱橫。
俠氣崢嶸。
就在悚濤書生吳其榮與張漢、張威互鬥之際,關七已沖破禁制,震降屋瓦,沖上屋頂
。
同時也會上了質少商、孫青霞、朱月明、雷滾、狄飛驚、無情這一等一流一的好手。
這一來,關七的功力更被漲發。
鬥志大盛。
殺性也完全流露。
漢、威和吳書生造此意被合作聯手,先行制住關六的狂態再說,卻已無及。
關七好比沖出樊籠的飛鷹,鷹擊長空,翱翔九天,再也收不回來,抓不回去。
就在此刻,關七以一口血箭,把張鐵樹打得慘呼聲中滾下屋櫓,以十數記"驚神指決"
,對矢吳驚濤的攻勢,再以一指"驚蟄",飛襲張烈心。
這使得張烈心只好硬著頭皮,面對這一指。
而這一指卻使他驀想起一個人:
一個他一直就怕會死在他手裏的人,但又一定不會死在他手上的人。
一個白衣白袍、冷漠孤傲、志大才高的人:
白愁飛!
--想飛之心,永遠不死的白愁飛!
月夜。
飛簷上。
鐵樹開花,驚濤書生、還有黑光上人,對上了白癡狂人關關七特別為修長蒙面漢子張
烈心發了一指。
"驚蟄"。
乍見這一指,張烈心仿似見到那孤做不群但心狠手辣的白愁飛,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這剎間,他只求保命,眼看"驚蟄"一指,破空而至,他的"落鳳掌",五指如爪掌如綿
,一手抓住了這淩空而至的指勁!
抓個正著!
"噗"的一聲,他的手背已給指勁貫穿!
--原來"落鳳掌"的功力只要運勢幹掌上,手軟扣綿,刀切不斷,槍刺不入,可是他的
手掌只要沾在敵人身上(任何一個部位),對方的那處著招的骨胳就會立即軟了,而且從
那一處的骨頭開始軟起,一直軟到頭骨去。
所以,著了"落鳳掌"的人,通常會軟成像一灘泥,或者像剛溶化了的冰雪,或者像一
具胚胎原形,但一時二刻還死不去,掙紮求生到頭來仍不得不死。
可是,夫七這隔空一指,"哩"的一聲,擊破了他的掌背。自掌心裏直穿出去,仍疾取
張烈心的咽喉。
幸好,張烈心除了"落鳳掌",還有"臥龍爪"。
他的"落鳳掌"一破,"臥龍爪"立即一封,自鎖住了咽喉。
關七那一指,只射在他手心上。
"臥龍爪"本來就是一種極剛猛的"外家拳法"。張烈心卻把他完全當作"內家拳"來修習
,爪一攻出,直扣人身十二大死穴,而張開花特別練得高明、高強的,是他出爪更毒辣,
不是抓咽喉,就是挖眼睛,不然便是抓捏下陰、露蹊。
他不僅在對敵跟男的對手出這種歹毒招數,連對付女性敵人時,也一佯遞出這等陰招
。
更可怕的是:
由於他把這兩種掌、爪功力練到家了,練得他自己也成了不男不女身,這生理狀況又
影響了心理狀況,使他出手更加惡毒,而且,別人與他交手對拆,以為他出手只要招架得
住便了事,但他的"臥龍爪",卻可以透過任何阻礙以內勁傳人對手體內,再自要害處爆炸
開來。使他們形同著實中了一爪的效果並無大異。
也就是說,他揉合了"落鳳掌"勁的"臥龍爪",只要凝緊內力於爪上、甚至根本不必真
正的抓中對方,就可以同樣使敵人致命。
他的爪勁運布,即可在手掌、指尖五尺範圍內全面運作。
也等於是,關七這一指射至,根本未挨近他的爪,這一指諒必已讓他至柔至陰至毒至
狠的爪掌所化解。
化解?
沒有用。
"吃"的一聲,指勁沖破爪勁,攻入爪心,血飛濺,張烈心的爪又出現了一個血洞!
幸好張烈心雖連受二創,但他反應奇速,居然猛把脖子往後一仰,就像是著了迎面一
拳似的,仰天而倒。
他這一倒,關七那一指果然射空了。
射了一個空。
--幸好他避得快。
--幸好他精通"臥龍爪"與"落鳳掌",先得把關七飛指阻得一阻,耽得一耽,他才來得
及仰脖子避這奪命一指。
由於他把領項仰得如此之急、這般的猛,他甚至可以椎心刺骨也分明的體會到,他的
脖於是扭傷了筋。
這一剎間,雖然驚險,但他隔中居然還掠過了這麼一個好玩的想法。
--不知狄飛驚一直抬不起頭來,是不是因為他腰脊斷了,還是因為像自己一樣,為了
急於救命保身,因而扭傷了頸筋。
痛。
刺痛。
刺痛的感覺令張烈心十分清醒。
幸好,就是因為清醒,所以他的反應更快了。
看到他那一仰,忍不住有人在下面喝了一聲彩。
那一聲彩,不是發自狄飛驚。
也不是來自在屋瓦上的戚少商。
更不是正與戚少商並肩而立的孫青霞。
甚至也不是在轎中的無情。
馬上的朱月明也沒叫,他只是笑眯眯的看著屋頂上的拼鬥,關七大發神威的指法。
連吳其榮也沒叫。
他叫不出。
因為關七以一指攻向張烈心,卻向他攻了十六、八指,他已應付得手忙腳亂。
他本來就是多汗的人,而今已迅即汗濕重衫。
他平時是一面與人作戰,一面以巾帕抹去臉上的汗漬。
而今他已自顧不暇,哪還管那汗兒?只見汗珠已全沾在眉上、眼蓋,有的還索性淌落
、淌人眼眶裏,驚濤書生已來不及揩上一揩、拭上一拭,哪怕是只空著手去抹一抹,也斷
無可能。
叫的人亦不是孫魚。
他看得幾乎屏住了呼息。
當然也不是雷滾。
他不敢叫。
自然也不是楊無邪。
楊無邪這種人,一向處事沉著,天塌下來了,也不見得他會變色。
叫的人卻是在黑暗裏、長街外、巷子口前的那名"更夫"。
他叫了一聲:
"好!"
他失聲叫的。
--也許,這一招使的是吳驚濤或同級的高手,那"更夫"顯然就下會叫出這一聲來:
這一招變化,死裏求生,險中捨身,盡時應變,實在已難能可貴。
幸好張烈心有這一招,不然就死定了。
但他有這一招也沒有用。
因為他遏止的是關七。
關七向他發出了一指:
他對上的是"驚蟄"。
--白愁飛的成名指法之一。
指勁射空,在天空居然發出了波、波、波三聲悶響後,像一記連花炮投擲於夜空發出
連串的炸裂後,指勁竟然沒有消失!
它只折了一折,"颼"的一聲,在半空往下擊落!
依然追擊張烈心!
仍然直取張烈心之咽喉。
這一指就像陰魂不散,如蛆附骨一般,對張烈心纏綿下去。
--連關七臉上的神情,似也對自己之一指使得得心應手,而喜溢於色。
張烈心完了。
幸好張烈心是一個應變奇速和反應奇快的人。
他大叫一聲,雙掌反拍。
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下麵即是屋頂。
他的雙掌反擊,就是掃在屋瓦上。
轟隆一聲,整塊屋瓦塌了下去。
--盡管他"臥龍"、"落風"二種歹毒掌功已教關七的"白愁飛指法"洞穿攻破,但他此際
求活運聚的畢生功力,仍是非同小可。
嘩啦啦一陣連響,張烈心已在瓦石迸濺中重急墜人那大宅裏。
屋頂又坍塌了一大片--要不是這古舊建築都是用真材實料一一架構起來,如宅主人司
馬溫公做學向下的功夫和底子。只怕這一上來就瓦坍塌的幾下,這屋子早就立不住了,沒
有頂
碎瓦四濺。
屋頂穿了個大洞:倒像天還沒有崩,地已歿裂了。
對張烈心而言,這就是他最好的、最後的、也是最不能錯失的求生契機。
他立即滾了下去。
轟隆隆聲中,還夾雜著"嗤"的一聲,然後還有一聲似有若無的悶響,仿佛吞吐著許多
發作不出的不甘與心翳。
但在屋頂上震怖人心的慘烈格鬥中,誰也沒再來得及注意這些微的資訊,誰也不願分
心於這些不重要的聲息中。
畢竟,張烈心還是逃過了"驚神指"。
屋頂的破洞內很黑,塵土滾落,彌漫於空,誰也不知道下面的世界。
但他畢竟是活了下來。
--逃過了關七的追擊。
只要他能活下來,光是這一役,他就足以揚名天下、名震武林。
"先生為什麼歎氣?"
"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張烈心。"
"可惜這一指沒殺了他?"
"不。可惜的正是這一指還是殺了他。"
"哦?!他不是到底還是避開了嗎?"
"他沒有避開。"
"何以見得?"
"關七早已算准他這一避。這人的確是個戰神,戰天鬥地,任何形式的格鬥,早他在
胸壑計算之中。他才落下身去。關七那射空的那一指,勁道激在一場飛濺的小碎瓦片上,
那瓦塊已擊著了張烈心,而且還是在他落下身去的那一剎間命中的。"
"真的命中……?!"
孫魚還將信將疑。
"你不妨過去看看。"
孫魚真的穿入屋子裏,看個究竟。
不然他不死心。
不然他不服氣。
他就是這種年輕人,什麼事都是研究個徹底,不然到底不能服氣。
可是他最終也只有眼氣。
心中對楊無邪的觀察力也只好在心裏寫個:"服"字。
他穿身入宅。
這是前朝重臣、當世大儒的房子,但而今已年久尖修,形同暖置。
宅內一片黑暗。
孫魚認准張烈心掉落的地方竄了進去,很夥的他便從瓦碎中找到了這個人。
這個人已死。
額前穿了一個洞,血還汩汩淌出。
的確,在他翻身落下宅裏之一瞬,那擊空的指勁正好打在一塊小碎瓦塊上,瓦塊飛激
,正好將他的前額打穿了一個洞。
他死了。
他死時雙眼瞪得老大。
他死不瞑目。
他到底還是死在白愁飛的指法下。
--盡管白愁飛早已死去多時,他仍是沒能逃掉白愁飛這留下來殺他的一指。
孫魚看了,長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今後要跟楊元邪學習的路還很長,日子也更多。
楊無邪那兒有的是學不光的東西,學不盡的智慧。
他解開了張烈心蒙面的布,態度非常凝重,而且若有所思。
--反正,人已死了,也不必再蒙面了吧?
他沉寂了一會。
然後,他自宅子裏抬頭,就看見那瓦面上那一個大窟窿外,正在打得天昏地暗,殺得
日月無光。
驚濤書生本來就已跟關七動手,現在也沒閒著。
他全身發出好聞香氣,好聽的聲響,甚至雙掌揮動時還發出極其美艷的色彩,但無論
他再好看、好聽、好聞,關七只要隨意向他發出一指,他就馬上手忙腳亂。
可是關七並沒有面對吳驚濤。
他的指勁也是從背後隨意發出的:
--仿佛就憑吳驚濤這個人,還不值得他直接發出攻擊似的。
他從背後發出的指法是:
破煞。
--依然是白愁飛的獨門指法:"驚神指"。
這是白愁飛"三指彈天"之一:"破煞"!
遇上"破煞"的是驚濤,自然應付得左支右絀。
可是夫七仿佛還不足夠。
仍不滿足。
他是個戰天鬥地的人。
他以鬥爭為樂。
所以他還同時挑上了兩兒
孫青霞和戚少商。
他用的武功居然是。
刀和劍!
2.天生不怕
關七只有一隻手。
他手上沒有刀,也沒有劍。
但他使的確是刀,確是劍。
--那是什麼刀?什麼劍?
他用是的"手刀":
"隔空相思刀"!
他使的是"掌劍"。
"淩空銷魂劍"!
那是刀氣和劍氣!
更重要的、更可怕的、更令人吃驚的是,相思刀和銷魂劍,本來都是王小石的成名獨
門絕藝!
然而,關七都會用!
而今,關七都能使!
--他是怎麼學回來的?!
隔空相思刀、淩空銷魂劍,在他手上使來,天馬行空,揮灑自如,還一面施"破煞神
指"制住吳驚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已故的白愁飛、已逃亡出京城的王小石的罕世
絕學,全在這半瘋半癡的關七身上,源源使來,綿綿不絕?!
關七究竟是什麼人?
--他是人?還是鬼?
--如果是人,是不是聖人了
--要是鬼,是不是魔鬼?
--抑或是什麼都不是,他是一個神。
戰神?
戰神!
這個人仿似天生不怕:
他不怕戰。
不怕鬥。
他還好戰。
好鬥。
他惹了個吳驚濤還不夠,居然劈手以極其強勁的刀氣劍芒,收手揮灑,攻回戚少商和
孫青霞。
孫青霞揮劍。
他劍冷。
人傲。
他每一道劍光都似是一道閃電。
他身高六尺三,劍長七尺三,劍光朝天,劍勢狠,而且辣。
他出劍的原則是:
每出一劍,必殺一人。
他使劍。
他可以稱得上是劍中之神:
劍神!
可惜而今這劍神卻遇上了戰神。
他的劍遇上了關七的劍氣。
兩雄相遇。
兩劍爭鋒。
然而,他的劍再利,也是實的,關七的劍卻是虛的、空的。
實則有。
空則無。
關七隨手而發,以無勝有,也無中生有。
孫青霞一向人瀟灑。
瀟灑是來自性格中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一個人生得要灑脫,才能瀟灑,才會瀟灑,
寸可以瀟灑得起。
他不重視名。
視利如糞土。
他不好權。
他不怕挫折。
也許他唯一重視的,只劍和色。
劍使他活得有意思。
行劍道就是行俠道,對他這種人而言,劍和俠是同義的,分不開的,不可分割的。
色使他活得有活力。
色就是美人,追求美麗女子這個企圖和抱負使他活得更快活,更有聲有色。
所以他使的是一套灑脫的劍法。
每一刻都瀟灑。
每一招都灑脫。
因為他的瀟灑是天生的,所以他的劍法也妙造自然,孤芳自賞,自給自造,獨步天下
。
他也是一個天生不怕的人。
可是他遇上的是關七。
關七的出手是空的。
一種空的劍。
--淩空銷魂劍。
沒有劍,卻有劍氣。
劍氣未至,人已銷魂。
那是一種無的劍法。
這種空無的劍法,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劍都克制住孫青霞"有"的劍法。
孫青霞的劍法縱再瀟灑、再不羈、再無拘束,畢竟那還是"有"劍法的,有跡可尋的,
有法可依的。
但關七卻無。
他什麼都沒有。
手上無劍。
劍上無招。
關七空手隨意揮灑,揮灑自如,仿佛他連心都是空的、無的。
但他的劍卻處處克制住孫青霞的劍。
他的劍招也招招壓制著孫青霞的劍招。
盡管那劍招似是心隨意轉、意隨心到,但那又確然是王小石的劍招。
他們看過這種劍招。
至少,楊元邪熟悉使這種劍法的人,孫魚也目睹過這種劍法。
--王小石本來就是一個無所謂的人。
他無所謂勝、無所謂敗、無所謂起、無所謂落、無所謂浮、無所謂沉,無所謂喜、無
所為惡、甚至連生死也無所謂。
就是他的無所謂、不計較、自尋快活、不尋煩惱,所以才能練就他這種絕世的劍法:
既無所謂,但又在黯然銷魂、悄然神傷中有所為、有所不為。
--一種看去無依無憑,但卻有情有義的劍法。
這種劍法而今在關七手上信手使來,招招竟成了孫青霞"朝天一劍"的剋星。
孫青霞手上的劍開始發綠。
他一旦鬥出真火來,劍就會發青。
他的臉色也一樣。
發綠。
也發青。
戚少商的臉色卻在發白。
--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白?
蒼白。
他的劍則綻出寒芒。
劍發白。
白得像透明的冰雪。
這一次,不止是孫青霞遏上了他劍法上的剋星,連戚少商也遇上了極其強大的敵手。
只不過,關七對付他的不是劍。
而是刀。
不是劍招。
而是刀法。
戚少商原來使的是一種不要性命了,但仍非常有情懷的劍法。
這是一種孤寂的劍法。
劍意非常失落。
但由於戚少商一向有一種王者之氣,他的劍路無意有意間也有一種磅礡的大氣,隱含
一種王者的風格。
在他過去的人生長路裏,成時稱王,敗時則為寇,得志則吒叱風雲,失意時流亡千里
,然而他的劍法可不是這樣子的。
他的劍路縱橫,清奇孤高,成也是王,敗亦是王。
只有他才可以使出這種世與我相適的劍法。
所以他跟孫青霞交手的時候,孫青霞的劍法的做岸、厲辣,剛好更迫出了他劍法上的
清奇、淒其。
他著眼孫青霞鬥劍,就像韓非於所說的:有蛇曰尷,生有二首,二首各不相服,互噬
互嚙而死。
也許他的劍法本就和孫育霞的劍路一體兩面、單鋒雙刃。
他的劍法很抒情。
孫青霞的劍法則很寫意。
但他的劍法卻剛好遇上"隔空相思刀"。
這刀法原創自天衣居士。
天衣居士許笑一本來就是個重情的人。
重情的人自然創出有情的刀法。
但真正發揚這刀法的人是王小石。
王小石是個多情的人。
--他失意過多次。
可是他一向的原則是。
寧可因失戀而繼續受傷,決不可以因怕失戀而不敢去戀愛。
這是原則問題。
對情,他是勘不破、看不開、放不下的,更重要的是。
他也不願放下、勘破、看開。
因為不需要。
做人要做得有樂趣,總得有悲歡離合、七情六欲。
所以他這種感情用事的人來使這種多情多愛多相思的刀法,自然可以使出另一番青出
於藍猶勝於藍的境地來。
而今,使這種刀法的卻是關六。
關七癡。
他癡於情。
關七狂。
他只狂于武。
是以他以情用武。
他的"相思刀"一舖展開來,剛好處處克制住戚少商那十分抒情、很有情懷的劍法。
也想不相思。
相思令人老。
相思本來就是一把刀,斷水水更流,斬情情更深;戚少商那一把斬情、忘清的劍,遇
上這種刀氣,正是:斬不斷、理還亂,使他如行雲流水的劍法,也化為雲煙,多障多羈,
莫道不銷魂,劍苦有情劍不老,人卻為相思所老。
戚少商的這種背叛命運的劍法,遇上這蕩氣回腸的刀意,就得要化作繞指柔,劇烈不
起來,也激情不起來了。
相思刀,沒有刀。
劍卻有劍。
相思如刀劍如虹。
減少商開始氣勢如虹,之後,終為這似有若元、空虛破碎的刀氣所糾所纏,像一張無
形的網,戚少商劍若蚊龍,無奈都掙脫不出。
劍作龍吟。
劍意消沉。
刀綿綿。
刀意無意。
刀占了先機。
得了上風。
3.走火人魔
關七一個打三個。
他以白愁飛的"驚神指"困住了吳驚濤,令他左支右絀,屢遇奇險。
他又以王小石的"銷魂劍"敵住孫青霞,且以"相思刀"把戚少商打得幾乎還不了手。
這還不夠。
之前,他還以一口血箭打翻了張鐵樹,又以一記"驚蟄"打殺了張烈心。
吳驚濤、戚少商、孫青霞都是絕頂高手,然而他們三個人都打不贏一個關七。
楊無邪已觀出情形不妙。
他不能任由戚少商折在這裏,更不能允可他們的龍頭傷在關七手下。
不能。
所以他准備下令:
下令要孫魚緊急調度"一0八公案",先行纏戰、對付關七,讓戚少商先行歇一口氣再
說。
可是,到頭來,令已不必下了。
也來不及下了。
因為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關七飛身下屋頂,向正在街心、巷口仰首觀望的人發出了攻擊!
關七正以一人之力對付三大高手。
但還不夠。
他突然飛身而下。
本來,戚少商、孫青霞、吳驚濤正與他劇烈作戰中,這幾人都是當世人傑,只怕難再
有誰能在跟他們交手時能說收招便收招的、要停手便停手的。
可是關七卻是要收便收。
說停就停。
更可怕的是:
他雖停了手、收了招,但他對戚少商、吳驚濤、孫青霞三人所發出的"驚神指"、"銷
魂劍"和"相思刀",其勢依然不減,其怠猶在,仍奇招迭出,讓三人奇險頻生。
可是他的人已下去了。
就那麼一飛身便掠下去了。
他飛身掠下,第一個找上的對象,便是狄飛驚!
他為什麼要找狄飛驚?
--為什麼要找上這個一向連頭都抬不起來的可憐人?
關七淩空飛身,向夜梟一樣,向狄飛驚迎面撲來。
可是在他身形展動之始,他掠過之處,正好是黑光上人立足之處。
詹別野本來目睹關七且以一敵三,精彩絕淪,目為之眩,神為之奪,不意關七說走就
走,而且臨走時,還向自己拍了一掌。
這一掌也沒什麼。
沒什麼特別。
一一若說有詭異處,只是這一掌遞出時,掌的周邊發出了些淡淡、落落的氣體和光芒
。
黑光上人一直是個很謹慎小心的人。
他一向提防人。
--凡是人,就得要提防,因為人是會害人的、傷人的。
他一面觀成,一在提防:
既提防上面、也提防下面。
--上有關七這種"戰神",下有朱月明這種"小人"、無情這種"公人"、還有楊無邪這種
"敵人"。
可是一旦關七聳身而起,掠過他的頭頂,還一掌拍下,他居然沒來得及閃/躲/避。
連他也不明白到底為了什麼:
一--是他遲鈍了?
--退化了?
--還是著了魔?
--或是他練"黑光大法"已走火人魔?
他自己雖一時省悟不過來,但旁人是瞭解的。
像朱月明一看,就非常明白:
那是氣勢。
--關七的氣勢。
無與倫比。
無可抵禦。
像狄飛驚雖然沒有抬頭,仍然心知肚明:
那是氣派。
--關木旦的氣派!
那氣派吃住了全場。
也鎮住了詹別野。
就像無情所理解的一樣:
那是魔性。
--關七聖的魔性。
道消魔長。
走火入魔。
那魔性懾住了黑光上人。
也侵奪了全場眾人的神志。
飛如楊無邪所知的:
黑光國師已為關總聖主所震--要換作任何一人處於同地同一時際,也一樣會像詹黑光
一樣,投能、沒辦法、也沒及時避得開去的。
不過,黑光上人雖躲不過,但他依然可以招架、能夠還擊。
他現在就招架。
便還擊。
還擊的力量很大。
黑光上人一出手,就仿佛聚集了上夭人地所有的黑、所有的暗、以及所有的黑暗。
這黑是惡的。
這暗是毒的。
他的"天下一般黑"素來是有殺無赦、既惡且毒的。
他一時竟避不了關七這一擊。
他避不了便還擊。
擊!
兩擊互擊!
也互激!
激烈的互激!
黑光和白芒互激互擊才一下、詹別野正飛了出去。
他一面飛,一面想抓位些什麼、攀著些事物,結果是唏哩嘩啦、辟裏啪啦,連同瓦碎
木梁,一齊往下塌,轟隆聲中,那古舊大宅又崩塌了一大片、一大成、一大塊。
他的人也跌落了下去,一面還大叫:"破體無形劍氣!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他的身軀還剛好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這人正勉強恢復過元氣來,正要躍起,但黑光上人已壓了下來。
詹別野現在身上正聚集了兩種力量:
一是他自己的"黑光大法"之力,另一是關七的"元形劍
二道罡氣、真氣,聚合一體,激動全身,而剛躍起來的人,就撞在他的身上。
這人大喊了一聲,喊到中途已沒了聲息。
這人當然就是。
張鐵樹。
張鐵樹本來沒死。
他只是給關七的那一口血箭打下屋頂去。
他好不容易才掙紮、爬起、要躍上屋簷來。
但又正好撞著黑光上人。
--和他那一身交擦互激的白罡黑氣。
4.走魔入火
黑光上人掉了下去。
關七卻陡升了起來,再疾沉而下,如鷹如隼,仿佛他本身的"先天罡氣",加上詹朝天
的"黑光神功"使他力道倍增,更強更烈。
他的勢道更猛。
更急。
更凶也更暴。
他撲向狄飛驚,一面發出厲問,其聲淒其:
"純兒呢一?!"
他的身形何等之快,吶喊再起,他已探至狄飛驚身前。
他一手就抓了下去。
看形勢,他是想一把抓住狄飛驚的衣襟,把他揪了上來。
他的手已抓住狄飛驚的衣褲。
狄飛驚全身忽然一熱。
這是一種神奇的扭動。
如遭電殛。
如在痙攣。
然後就在這瞬息間,狄飛驚己抓住他的手,扳仕他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
關七冷哼一聲,只間:
"--純兒呢?!"
他的手同時發出一服白茫茫的罡氣,同一時間已將狄飛驚的右手震開。
但狄飛驚的左手又扣了上來。
這次他是雙手一齊抓扣住關七的手們。
扣得緊緊的。
關七隻剩下一隻手。
狄飛驚卻有兩只。
這幾招變換奇速,但楊無邪還是馬上窺出了狄飛驚的武功招數。
這次,楊無邪忍不住喊了出來:
"棄子擒拿法!這是大棄子擒拿手!!"
棄子擒拿法!
大棄子擒拿法!!
大慈大悲棄子擒拿手法!㗖㗖
這是擒拿手失傳了五百六十六年的絕招,之前的擒拿手,比起這種擒拿手法,黯然失
色,之後的擒拿法,相比這種擒拿絕技,不算什麼。
在運用中,這種擒拿手不但可以鉗制住人的筋骨要害,還居然可以醫治奇難雜症,甚
至有人給擒拿過了之後,一如中了蠱,開了竅,發了神經,它居然還能改變人的性情!
聽說這種擒拿手法,不但站著能使,躍在半空亦能施,甚至坐著、躺著、乃至埋著也
能運用自如。
更可怕的是,據說這種擒拿手法的人,一定要殘廢--就算不殘,也一定得廢,縱能不
廢,也必定會殘。
學這絕技代價大大。
太沉重。
第一個創這擒拿手法的人是。
卜先知。
在他未創這門絕學之前,他的外號人稱之為:
"未老先生"。
一旦他練成了這種絕世奇學,名動天下之後,人在其背後卻多稱他為:
"絕子絕孫"。
他之所以從"未老先生"卜先知搖身一變,變為"絕子絕孫"卜先知,原因很簡單,有二
:
一,他的下體受了重創,真的成了"絕子絕孫"。
二,人們從喜歡他童顏鶴發、臉如冠玉,以及敬愛他為人俠義敦厚、洞悉先機,到後
來卜先知性情大變,殘暴狠毒,所以人們都怨恨他,都希望他"絕子絕孫"。
他真的也"絕子絕孫",傳不了子,只好授予徒弟。
他的徒弟多不死也殘廢,幾乎沒有一人有好下場。
--但這種武功太厲害。
--所以,盡管習這絕技太沉重,但還是有人趨之若渴,一旦得人傳授,如獲至寶。但
學它,就算不致走火人魔,也難無走魔人火。
不過,到頭來,因為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死的死,殘的殘,廢的廢,有的還不知所終
,皆無著終,這種絕學到底還是失傳
但現在卻出現了。
重現在狄飛驚手上。
狄飛驚一出手,便用來對付關七。
而且已制住了關七。
關七是何許人也?
--此人豈容讓人輕易制住!
假如關七跟平常人一樣,有兩只手,以他的武功,當然不易制住。
但他卻只有一隻手。
一隻可憐的手。
一隻可怕的手。
上以狄飛驚一出手就以雙手扣住了關七的手。
"棄子擒拿手"最厲害之處,不是在擒,不是在拿,而是在手,以及手法。
只要敵人有任一絲破綻。空隙,或任何部位暴露受制於練這種絕學的人之手中,不管
是沾在耳垂。尾指、還是一小撮毛發上,他都一定能將對方整個人完全制住、制伏、並置
之於死地。
何況,狄飛悚已完全拿住了關七的手。
不錯,狄飛驚是擒住了關七的手。
關七的手不能動。
甚至連人也不能動彈。
但是他的手指在動。
動得飛快。
而且詭異。
他有時屈著拇指,有時伸著無名指,有時中、食、尾指齊屈伸不已,口裏還在念著咒
語也似的一句話:
"臨兵鬥者皆陣列於前!"
臉色。
狄飛驚的臉色本來就很蒼白。
而今卻成了慘白。
他奮力絞扭著關七的手,可是到底無能為力。
他只有呼喚了一聲,帶著不甘與沉哀:
"快慢九字訣法!"
那確是"快慢九字決"。
而且是當年"六分半堂"總堂主雷損的"快慢九字大手印"!
雷損仗之以成名,仗之以縱橫江猢,更仗以橫掃天下、獨步武林!
--可是,那原是雷損的獨門絕技,又怎麼出現在關七手上、指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快慢九字訣法"來自"密宗九字印訣",當年,雷損在"三合樓"跟白愁飛與王小石、蘇
夢枕聯手戰關七之際,曾使用過,並且曾一時困住了關七。
這密宗九字印法和手印,雷損在施為之時,能把極為強大的真氣、技法和念力,三者
合而為一,在瞬息間一動念、一動心、一動指頭,就有扭轉乾坤、斬神滅鬼之大力。
這"九字訣法"的"九字",原為:"臨兵鬥者皆陣裂在前"九個字,語出於抱朴子,原文
為"臨兵鬥者,皆陣裂前行",每個字都可換化為獨特的手印,也是密宗行者在顧指翻臉間
與上天靈力溝通相契的方式。
不過,這"密宗九字訣法",有多種手印都必需要雙手十指合時施為方可。譬如第一字
印"獨鑽印"第三字"外獅子印"到第六字訣"陣"字"內縛印"至第九字"前"的"陷形印",無一
不是雙手施為的訣法。
由於雷損缺了三指,他雖套上"假指",但這並未使他在運使時有不便/不速/不從心
處,反而他創造了一種用單手比劃出這密宗家手印訣法的獨特方式。
而所謂快、慢,是他使用這種手印訣法的兩種方式。
快有快打。
慢有慢攻。
可是、再怎麼說,雷損還是有一雙手--他頂多不過是少了三根手指而已,關七卻只有
一隻手。
只剩下一隻手。
一隻手又如何使雙手十指聯施的:"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的決法?
能。
關七能。
他非但能,而且只見他五隻指頭、骨節彈動不已,轉眼狄飛驚的擒拿手已擒他不下、
拿他不住。
而且反而給他扣住、揩住、克住。
很快的,狄飛驚已凶險百出。
瀕臨險境。
關七居然以一隻手使兩只手才能使的"密宗九字訣"。
他一下子便反敗為勝。
反制狄飛驚。
化被動為主動。
轉弱為強。
他開始只是念念有詞:"臨兵鬥者,皆陣列於前",到後來,他每吐一字,即施一訣,
本來披頭散發,一臉煞白的他,此時竟滿臉佛光,滿身佛性,每一招遞出,都透露出神機
、夾著佛法,以念力把大宇宙、大自然、大無地間生克制化的力量,與本身與生俱來的天
性靈力結合為一,再以神佛之力和自身之力融為一體,手勢時而蓮華時而劍,快時極慢慢
時極快,在印契曲直伸合間發揮了"臨兵鬥者皆陣裂在前"的殺力、魔力與攻擊力。
狄飛驚當然已制不住了。
且為他所制。
狄飛驚遇險。
險極。
--誰能挽救狄飛驚的險境?
沒有人。
除了他自己。
他用一句話救了自己。
同時也完全轉移了關七的攻擊。
那一句話是。
"她落在他手上。"
一句話。
五個字。
夠了。
局面變了。
完全改了。
關七停手。
轉身。
目露凶光。
飛掠。
撲向另一個人。
他撲向這個人就形同攻擊兩個人。
因為戚少商是跟楊無邪同在一起的。
他們不但同在一個組織裏,也在同一條船上,同一陣線上,同一危機和利害關系上。
他們是在一起的。
確是在一道的。
5.走水入魔
"她落在他手上。"
說這句活時候的狄飛驚,眼睛望向楊無邪。
他望向楊無邪的時候,楊無邪也正好望著他。
他很清楚一件事。
在場中,最希望他死的,其中一個,必定是楊無邪。
原因很簡單:
這些年來,他和楊無邪,一個在"金風細雨樓",一個在"六分半堂"鬥了那麼久了,兩
人不管是在蘇夢枕還是戚少商當政、或是雷損抑是雷純掌權時期,仍然穩當第二號人物,
甚稱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們勾心鬥角,許久以來,結仇必然深厚:不管是楊無邪的計略陰謀下使狄飛驚的手
下心腹中伏喪命,還是狄飛驚的佈署謀略下殺害暗算了不少楊無邪的門人子弟,兩人雖始
終未能鬥倒對方,但仇恨必深,仇怨必多。
楊無邪當然不希望"六分半堂"仍有狄飛驚、他在,就會礙著他的大計。
狄飛驚也必然希望"金風細雨樓"沒有了楊無邪,他仍活著,就一定會礙著他的事。
所以狄飛驚自然知道,楊無邪巴不得他死。
對付敵人,狄飛驚的方法一向是:
一,化敵為友,把敵方的攻擊力量變為自己的實力,何樂而不為哉!
二,避而不戰,他自己下限對方直接交手,可無涉險,也可消耗對方的戰力與鬥志,
若真要交手,他也會假借他人之力,清除異己,消除障礙。
不到萬不得已時,他是決不出手的。
至少是不親自出手的。
三,若避不開、化不了,只好應戰,一旦接戰,就不留活口,不留餘地,決不讓對方
有卷土重來或報仇的機會。
他平生絕少出手,而今,遇上關七,他是不得不出手。
可是他仍敵不過關七。
四,要是他真的打不過敵手,便令馬上轉移敵人的攻擊目標。
他移轉敵人的視線的方式有很多種,讓敵人知道有更可恨的敵人、或更志在必得的事
物,就往往可以讓敵人分心亂神。
一分心,一失神他就可以乘虛而入,有機可趁。
他現在就是這樣。
他知道關七要找雷純。
關七一定會找上他。
盯死他。
同時也釘死他。
所以他把這"燙手山芋"扔了出去--
扔給楊無邪!
他遇險,他也祈禱楊無邪遇險。
最好,楊無邪死,而他不死!
關七即刻找上了楊無邪。
他真是說走就走。
要撤就撤。
狄飛驚想要困他片刻都力有未逮。
何況狄飛驚根本不想困阻關七。
他巴不得關七替他殺了楊無邪。
楊無邪本來要孫魚盡心調度"一0八公案"為戚少商解危。
但卻在頃刻間,關七的攻勢已變:先把詹黑光打下古毛,又飛撲狄飛驚討人,數招間
他眼看已有機會格殺狄飛驚,卻因狄飛驚一句話而攻向自己。
關七一手抓向楊無邪。
他抓得很直接。
很不客氣。
也很囂張。
--可是他囂張得起。
別看他輕而易舉、旁若無物的隨便一抓,這裏邊蘊含了多少大力、大信和大武功!
這一爪下來,其勢決施,決無回圜餘地,也絕不容情,但其間自蘊多少複雜變化、包
含多少奇功蓋勁,孫魚只有一眼.已夠驚心。
至於楊無邪,甚至不必抬頭看,已知來勢非同小可!
這是"大力鷹爪手"!
據楊無邪的記憶裏和他所收集的資料中,他完全聯想不出關七跟"大力鷹爪王"這一系
的人曾有過什麼樣的關系?
沒有。
但這已不重要。
因為跟前的關七,既會使白愁飛的"驚神指"、"三指彈天",又會使王小石的"隔空相
思刀"、"淩空銷魂劍",還會使雷損的"密宗大手印九字訣法"--他還有什麼不能使?下會
使?
問題只是怎麼破?如何對付?
簡直不可破!
無可對付!
關七就這樣一把當頭抓落,竟難破難挽,難分難解!
這時候的關七,已不像是一個人。
像一位神魔。
如果他是人,也必非凡人,而是天人。
--天人合為一體的:
"天人"!
關七的光芒是赤熱的。
烘熱的。
他一面仍發出淒厲的喝問:
"純兒呢?!"
一一一純兒?!
"純兒"當然就是雷純!
雷純當然不在楊無邪手上。
一一一要是雷純落在"金風細雨樓",那就天下太平了!
楊無邪近日已愈來愈發現:
雷純也許比她父親雷損更不好對付!
也許,雷損的武功確比雷純高多了,可是,雪損的沉著、詭詐和以退為進的老謀深算
,至少還可能預防在先。有跡可尋。但跟雷純交手鬥智,可謂羚蘋掛角,深沉莫測,這女
子看似全無江湖經驗,純潔溫馴,但有時又機詐百出,笑裏藏刀;楊無邪跟她明爭暗鬥迄
今,竟連她到底會不會武功這一點上也沒摸清。
根本摸不清。
楊無邪卻有一個推斷:
人皆以為狄飛驚是個世間難得的忠義之士,雷損在主的時候,他為雷損盡忠效命,忠
心不貳。雷損歿後,他秉承雷損遺志,鞠躬盡瘁,依然效忠于雷純,為她賣命,以報其父
識重之情。
楊無邪不以為然。
他認為狄飛驚不是為報雷損而對雷純忠心耿耿,而是根本狄飛驚對雷純有思慕之情。
--愛一個人,才會為她不惜一切,也不惜犧牲一切。
像狄飛驚這種人,就算是愛一個人,也不會輕易向人表白。
更何況他愛上的是雷純。
像雷純這種人,她真要是喜歡一個人,恐怕也不好表達。
何況她今天的身份是"六分半堂"的代總堂主。
--她是"代總堂主",然而卻沒有真的"總堂主"。
像狄飛驚這種人,除非不愛,一旦發生情愫,必定會愛得如夢似幻,欲生欲死。
狄飛驚是個深沉的人。
深沉的人自有深沉的愛。
--練武的人,練到癡處,真氣走岔,可能導致走火人魔。
愛情也是。
--若說柔情似水,有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故爾不止於走火入魔,走水,何當不能
入魔。
若說人佛之法門有四萬八千種,人魔之道何當不有八萬四千種?
楊無邪甚至懷疑:
狄飛驚是因為雷純而忠於"六分半堂",才把一生的精力和智慧都擺了進去,反而不一
定是為了報答雷損的知遇之恩,而為"六分半堂"耗了他的半生。
是以,楊無邪認為:
若自己掌握了雷純,就大可也能控制狄飛驚。
可是。雷純當然沒受他縱控。
所以他和狄飛驚抗爭:
難分軒輊。
"金風細雨樓"仍跟"六分半堂"對壘:
旗鼓相當!
1.魔走火入
關七一手抓向楊無邪的頭發。
抓得凶。
也抓得狂。
--他下手也下得大刺刺,仿佛誰也閃不開、躲不了、甚至無可閃躲。
其實,關七出手就是一種氣派,光是那種大氣大派,已夠叫人逃不開、躲不了、甚至
不敢閃躲。
何況,他武功之高,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不知他如何練來的?怎樣練成的?
很少人看過楊元邪出手。
因為楊無邪根少出於。
他一向都認定:
對付敵人,要靠腦袋,而不是要靠手腳--人只有兩手兩腳,能殺得了幾人?但用腦想
出一計,往往是殺傷成千上萬的
不止殺人,救人也是一樣。
所以他不到必要時,決不動手,也不動武。
他不以為武力可以解決一切。
故此他把心力都放在別的地方。
例如資料的收集。
他覺得掌握了一個人的資料,幾乎就可以完全掌握這個人。如果掌握的是人才精英,
便可以為他殺許多人、救許多人、也做許多事。
何況準確的資料便是知識。
他絕對認為:知識是力量。
---種比武力更有力的力量。
所以他不斷進修,也尊重和重任在他身邊有知識的人。
--有知識,便有力量。
但這並不代表他不重視武功,或忽略了武力。
--有南威之容,方可以論淑媛;有龍泉之利。方可以論決斷!
他只要有時間,仍暗底裏勤練武功。
只不過,很少人看過他的武功,更少人看他使出獨門絕招。
每個都該有他的獨門絕學。
--尤其是已建立名威、威信的人。
很多人恐怕都不止有一門是他熟練的,但特別精擅,是謂絕學,每個已在江湖上揚名
立萬的人,總會有一項是他所精通的。
--不管那是天文、地理、相學還是數學,是琴、棋、書、畫還是劍、刀、槍、箭、棍
,總有一兩招、一兩種、一二項是他的獨門絕藝。
這獨門絕學在重要關頭、可用作救命、殺敵。
--那麼說,楊無邪的絕枝是什麼?
很少人看過。
沒有人知道。
現在楊無邪就使出他的絕藝。
他已不能不使:
無法不施出。
因對手太強。
對手是關七。
楊無邪的絕招是:
刀。
刀是刀。
刀井無出奇之處。
奇的是用刀的人,以及用刀的方法。
楊無邪本來手中無刀,刀從何來?
刀一直都是在的。
在他身上。
在他抽中。
--他用的是袖中刀。
"袖裏刀"袖裏藏刀,猶如笑裏藏刀,令人防不勝防,也猝不及防。
但這種刀法,以楊無邪這樣智計雙絕的人手中施來,並不令人意外。
--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性格。
--什麼樣的性格的人便用什麼樣的武器!
楊無邪用"袖中刀",仿佛是當然的,也是必然的。
--蘇夢枕的"紅袖刀",本來就是袖裏刀法,楊無邪長時間與蘇夢枕相處,在蘇夢枕那
兒吸收了刀法的特色,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可是,他們的刀法並不同。
楊無邪在刀法上的特色,有一點與蘇夢枕大為不一樣:
蘇夢枕的刀光如夢,刀意輕憐,連刀影也有於種風情與人說。
"紅袖刀"清艷,每一刀都足以令人驚艷。
聽說他的刀有一種使人心動的蜜味。
甚至每一刀都令人願意為它生、為它死、為它而不顧生死。
蘇夢枕的刀:
絕世的刀法--像一抹夕暉。
絕情的刀鋒--像一場細雨。
蘇夢枕的刀法:殘酷而美麗。
--也許那是因為蘇夢枕本身就是個殘酷的人,但他手上擁有一把美麗的刀,正如他也
擁有一顆俠義的心。
無論如何,他的刀法都泱泱大度,氣派非凡。
楊無邪則完全不然。
他一出刀,刀意、刀鋒、刀勢、刀光、刀風都只透露了一個字:
狠。
他不狠也不行。
第一,他的刀短。
只一尺三寸長。
這麼短的刀,要攻擊敵人,就不得不狠,使刀的人也不得不悍。
這麼短而鋒利的刀,已不能守,只能攻,以攻為守。
第二,他的刀法、武法,當然不如蘇夢枕。
--有蘇公子這樣的絕世武藝、絕頂刀法,當然就可以講究風度氣派。
可是楊無邪不能。
他畢竟是:"只要一有時間,就暗底裏勤練武功"--問題就在,"只要有時間":像楊無
邪這種日理萬機的人物,平常處理的事務著實是大多大多了,只怕要比蘇夢枕、戚少商還
得更忙:因為他們不必親力親為的事,他都得攬在身上。是以,他能騰下來的時間,就一
定不多。
所以習武的時間就一定很少。
更少。
習武跟所有的事情一樣,若想要有卓越的成就,就一定得要專注和勤奮,也得要有毅
力和恒心。
然後得要加上一點天份和才情。
楊無邪的天份畢竟集中在才智上,但不是在武功上。
--一個人要"走火入魔",也非得要對一件事很專注、很專神不可,要不然,連火都不
冒,只怕走火入魔也不配沾上:學文如是,習藝如是,練武亦如是。
一旦對一件事練習得"走了火",才會"入魔",到頭來成了魔,就遠離了佛,遠離了正
道,就算好不容易,能及時回了頭,魔走了,也不見得火就重新再升,佛也不見得能修成
正果。
是以,楊無邪習武,只求達到實用的目的。
他是到運智不成,用計不得的時候,才動武。
也就是說,動武,已是最後關頭,迫不得已的事。
所以,他練的武功,就十分井究狠、毒、有效、速戰速決。
他的刀法便是這樣。
不好看。
不講花式。
很有用。
他的刀法有一個名堂:
"攔不住刀"。
--他的刀是攔不住的。
要命的。
--每一刀都攻向要害的。
2.魔火走入
他一刀剁向關七的手。
刀好快。
刀勢突兀。
關七只有一隻手,當然不想這剩下的惟一只手再受到任何傷害。
關七一縮手。
縮手只是一種自然反應,不是武功招武。可是關六隨隨便便的一縮手,就避去了一刀
。
他才那麼把手微微一縮,又第二次出手,一出手,就是一
這一抓,可有名堂來歷:
這一爪,竟是"臥龍爪"。
--張烈心所使的"臥龍爪"!
這一爪正向楊無邪當頭抓落!
楊無邪大叱一聲,不退反進,一刀向關七的手指反撩過
這一刀反應極快。
關七的雙目,突然變了:
變得更厲。
更淒。
更瘋狂。
只聽他喃喃地道:"純兒……純兒呢?……"
他的眼呈雪白,本來綠芒大作,但而今卻似走人了兩朵魔火,使他整個眼神都燃燒了
起來。
目焚了起來。
--是魔火走入了他的眼,還是魔性潛進了他的心。魔火。
心火。
他的手一振。
指一震。
全身也一顫。
他的爪勢已變,從"臥龍爪",易為"落鳳爪"。
那也是張開花的獨門絕學。
--張烈心已著他"驚神指"而死,但他的獨門武功指法,卻在關六身上信手施為。
這一下,以柔制剛,"落鳳爪"陰柔綿密,楊無邪的刀,跟著要落到關七手中。
但楊無邪的刀,可也奇怪。
他的刀見風即長。
長得好快。
---下子就長了三尺七八寸。
刀一長,形勢就不一樣了。
一一本來是關七抓他的刀,現已變成是他反切關六的脈門
關七也沒想到有這一刀。
--竟有這樣的一刀!
刀好險。
刀法極險!
關七五指一縮,竟直屈入掌心,手掌變得像鼓把一樣,反扣楊無邪的刀身。
他的變招極忙!
他已先後從"鷹爪手",變成"臥龍爪",又變為"落鳳爪",而今又易為張鐵樹的獨門絕
招:
"無指掌"!
無指掌。
--沒有手指的掌法。
不。
應該是毒得連手指都失去了的掌功。
嗚的一聲,楊無邪掌中刀給震飛。
刀飛去。
但刀勢依然在。
且一刀斫向關七。
--下帶一抹刀光。
沒有刀光的刀。
沒有刀鋒的刀法。
--那是自楊無邪手中發出來的刀:真正的"攔不住刀"。
他以袖發刀。
他的袖本來就藏著鋒利的刀片,薄薄而快利。
袖中刀!
關七著了一刀:
--戚少商、孫青霞、詹別野、張烈心、張鐵樹、吳其榮、狄飛驚……等高手剛才都跟
關七交過手。
都制不住關七。
而且都還隆象還生。
他們當然都殺不了關七。
還傷不了關七。
可是,而今,關七竟受傷了。
--竟為楊無邪所傷。
楊無邪的武功,只怕是這些人中最低微的一個,
他能傷關七,唯一的原因恐怕是:
他用的不是武功。
--至少不是傳統或正統裏所謂的"武功"。
他是用了暗算。
--不過,不管傳不傳統,能打敗、殺傷得了敵人的就是好的武功,管它正不正統?
楊無邪確是斫了關七一刀,
傷了關七!
關七挨了一刀。
怔了怔。
他似乎沒想到有這一刀,有這種刀,以及這樣的刀法!
所以他自己也喊了一聲。
"好!"
然後他就一手接過了刀。
--那柄正落下來、本來在楊無邪手裏的刀。
他一刀就向楊無邪砍下去。
他剛才連戰七大高手,都沒有用刀。
也沒有用過兵器。
他現在卻用上了刀。
這一刀所落,似沒有出手,沒有刀,也沒有人,只有美麗的刀光,如情人的倩影;微
香的刀風,像一聲呻吟。
刀過處,彎如美麗處於的柔眉。
刀落時還帶著些許美麗的風華。
刀清。
刀艷。
刀令人驚艷。
楊無邪一見,就呻吟半聲。
"紅抽刀……"
--"金風細雨紅袖刀",那正是他主子蘇夢枕的絕世刀法。
遇上這刀他沒辦法。
他躲不了。
避不開了。
他只有瞑目。
徹底。
等死。
可是夫七一招卻又是怎麼來的呢?
--蘇夢枕幾時又將"紅袖刀法"傳了給他?
3.魔入火走
楊無邪沒有死。
因為他身邊還有一個人。
孫魚。
孫魚一見關七向楊無邪動手,他就知道這一場已免不了。
自己也免不了。
他蓄勢已久。
所以在這於鈞一發的時候,他一槍就發了出去!
他是山東"怪物場"大口孫家"神槍會"的後裔。
他用的當然是槍法。
他的槍法擅於點穴、攻穴、取穴。
他用的是槍,但使槍法之靈便、靈動,一如掌法、指法。
他像是在使"判官筆"。
他一筆疾取夫七腋下:"攢心穴"。
他是攻其所必救。
關七只有一隻手,他不能不促住自己尚存和僅存的一隻手。
"攢心穴"也是人身死穴之一,夫七武功再高,也不能不保住這個大穴要害。
他攻的是關七腋下,只要關七自救,只剩一隻手的他,只有抽手一途。
--收手,就殺不了楊無邪。
他算准了,就出手。
一出手,關七愴哮了一聲,果然撤了那一刀。
他已不及斫殺楊無邪。
他回刀。
一刀便砍下了孫魚的槍尖。
才一刀:
孫魚算盡機關的一記"屈神槍",只"消耗"了關七一招:
一刀。
一刀甫過,第二刀又斬出。
仍斬楊無邪。
一一依然向頭斬落。
這一刀,斬得大氣大派、大磅大礡,楊無邪避不了、攔不住、閃不得。
眼著刀起頭落,突然,一物飛掠而過。
像鳥。
很輕。
--一隻沒有腳的鳥。
沒有足的鳥,在它的一生中,豈不是只有拼命的飛,不能駐足不能停?
--那它怎能休息呢?
那已不是一種不幸。
而是大不幸。
---旦不飛,就得摔死。
一如白愁飛的抱負:
--想飛之心,永遠不死。
魔入火走,冤魂不散,來的莫不是白愁飛?
不是。
來人比白愁飛還輕。
這人飛身而至,像一隻鳥一樣,在關六面前打一個盤旋
(在關七如此神威、獨戰八方之際,他居然還故意在夫六身前打
了一個迴旋),一揚手,發出一聲清叱:
"住手!"
揚的是他的左手。
左手只發出一道白光。
沒動的右手卻作出十六道紅、黃、藍、綠、黑、白不等的
微芒,飛射關七。
關七一見,大叫一聲,"唆"的一聲,劈手一刀飛投向那比白愁飛更精、更俊、也更怨
更冷、更年輕的青年!一指一印,即
大叫一聲,宛若霹靂雷霆,聲威驚人。
漫空暗器盡去。
全給他的"密宗訣法"打落。
但還有一枚他打不下的。
--那正是這青年左手打出獨一無二的暗器!
這暗器獨一無二。
更獨一無二的是他發射暗器的手法。
他的手法用四個字便可以形容:
"光明正大"。
--仿佛他施放的絕對不是"暗器",而是"明器"。
大概世間也只有一人是這樣發放暗器的:
那當然就是"四大名捕"之首:
無情。
那一道暗(明)器、說時遲,那時快,已飛打至關七臉門!
關七的"九字決法大手印"拿捏不住,這一枚"明器"就像越過千山萬水、千蟑萬峰的一
縷精魂,始終要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回到他的殘軀故上去;
而且還要定在那裏。
--釘死在那兒。
就連關七這樣的絕世人物,也避不了,更不易躲,甚至無法招架!
--好一道"暗器"!
關七大喝一聲。
轟的一聲。
然後是隆隆。
--隆隆聲是來自半空,在蒼穹、雲霄深不知何處陣陣傳來,仿佛在雲層邊上。有一兩
團似碟形、又似蜻蜓形狀。當然是極大極巨的)的光芒,若隱若現,乍閃乍滅。
然後他一擰頭。
甩發。
--散發飄飛。
亂發飛激。
他一把發,卷住了無情那一道"明器":
也打落了那道"暗器"!
無情打出來的"明/暗器",一時盡為之落空。
但關七淩空飛擲的刀,仍飛襲無情。
這一刀勢烈。
意剛。
無情發出了他的"殺手鑭",身形正要疾落陡沉下來。
他一雙腿子已廢,所以更要急促找到落足點。
他不是無足的鳥,足能飛,不能停,不可棲止。
但關七的那一刀已然到了。
這飛擲的刀,不止於關七飛投之力,還加了了關六在刀脫手的一剎間伸指彈了一彈,
打出了一記指法:
"驚夢"。
--白愁飛絕招"三指彈天"之最厲害的一招:"驚夢一指"。
現在指法已融人了刀意之中。
刀就是指。
指出了道。
刀就是追。
刀光如夢。
刀卻令人驚夢。
夢加人生。
不朽若夢。
一--這一刀,正尋找一個落腳點的無情怎生避得去!
一一那一指,雙足俱廢全無內力的無情怎能接得下?
一刀既出,非死不可!
這一刀破空擲出,連街頭巷角那打更人也"咦"了一聲。
那像是一次失聲。
也以一聲淺歎。
"驚夢刀--"
他喟息。
月下,這人深置罩住了臉容,但手上照路的燈籠反照之下,只見他下頷有幾縷稀落的
蒼黃鬍子,無風自動。
--許是因為激動才動吧?
他的梆很厚,很沉,也很澄黃,仿佛就是真金、黃金打造的。
他手上的"打狗棒"很長,而且十分沉甸,棒尖很細。
--大概也有百數十斤重吧?
他當然不是普通的更夫。
--他是誰呢?
4.關魔發狂
刀挾指勁至!
指勁做刀引!
--無情如何避開這一刀?
天知道。
因為無情沒有避。
但他也沒有死。
這一刀,已有人替他接了。
--居然有人接得起關七這一刀!
而且還是"硬接"的。
接刀的,不止一個人。
而是兩個人。
接刀的是劍。
--兩把劍。
兩位劍客:
戚少商。
孫青霞。
他們已掠下屋簷來,雙劍合一,一齊也一起擋住了這一刀,格掉了這一刀。
沒有他們兩劍合璧,接住這一刀,無情是不是就躲不開這
不知道。
若沒有他們及時應付了"淩空銷魂劍"和"隔空相思刀",無情是否就喪命在這一刀之下
?
不知道。
如果戚少商和孫青霞不齊心合力,兩人聯手,光以個人之力,會不會也接不下這要命
奪魂的一刀?
不知道。
對未發生的事,人只能估計猜測,永遠也不知道真正"後果"如何?
但"偶然"常會改變"歷史",而"歷史"也亙常是"偶然"事件造成的。
刀落。
劍起。
一把劍"癡"。
一把劍"錯"。
--癡癡錯錯,人間裏,准不癡?誰沒錯?人的一生,就是在癡癡錯錯、錯錯癡癡裏走
過、走遍、走完、走盡。
戚少商、孫青霞一起面對關七。
並肩作戰。
戰!
--關七仿似已給"戰志"焚燒。
戰火中燒。
--越燒越熾,愈演愈旺。
他一咧口,喉裏發出咕咕之聲,奇怪的是,上空月下,仿佛也有嗚嗚之響回應不已。
--蒼穹裏隱伏了什麼?像有一百萬隻蒼鷹,九千萬隻大麻蜂,在那兒一齊發出咕嗡胡
嗡的怪嗎。
然後關七又出手了:
攻向戚少商,也同時襲擊孫青霞。
色彩。
孫青霞看到美麗的色彩。
--簡直是美極了、眩目極了、艷麗極了!
(如果喪生在如此美麗妖艷的色彩裏,真是死也心甘!)
色彩只是一種色相,色相不是利器,如何攻人殺敵?
但關七而今正是用"色"作武器。
--色即是凶。
色彩就是他的兇器。
他攻向孫青霞。
--以色。
色相要命。
要命的色相!
--令人著魔!
聲音。
戚少商聽到的是動人心弦的聲音。
--簡直是悅耳極了、好聽極了、清脆極了!
(要是喪命在這樣優美動人的音樂中,真是死也願意!)
音樂只是一種聲音,聲響原就不是武器,怎樣殺人攻敵?
可是關七此際正用"音"以作利器:
殺人的利器!
--以聲殺人。
他殺向戚少商。
--以聲。
聲波懾人!
奪命之音!
--使人發狂!
戚少商和孫青霞本來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若是他們只對抗聲波和色相,或許還可一
戰,尚能一敵。
可是,當聲相和色相同時侵襲二人之際,同時漫發著一股香氣。
香氣裊裊,在戚少商鼻端嗅來,仿似檀香,仿佛佛顯金身。大慈大悲,寶相莊嚴,要
他即放屠刀,回頭是岸。
他手上沒有刀。
卻有劍。
--他的劍,能在此際放得下來嗎?
放下了劍的他,就能成佛嗎?
一仰或是佛成不了,卻成了鬼:關七的刀下亡魂呢?
戚少商半生中有殺孽無算,而今,一場場如夢悚心,盡現心頭,四起四落,三翻三覆
,生死一愛,成敗一線,歲月如流。人生若夢……這一時間,他,竟失去了鬥志。
--一個失去了鬥志的戚少商,又怎麼鬥得過仿佛全身都給鬥志燒痛的關七?
孫青霞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聞到這股香味,猶如處子身上的幽香,無限理想,中人欲醉
,既是誘惑,也是召喚,要他惜玉憐香,棄劍投入溫柔鄉。
他手中有劍。
劍在手。
--他能不能在這時候棄劍?
棄劍是對?還是錯?他的劍錯?抑或借的是他?
--放棄了劍,就有他的愛嗎?握住了劍,便能斬盡情愫麼?斬不了情,切不了愛,沒
了劍,到頭來,會不會成了關七手下亡靈呢?
孫青霞在過去愛過女人無數,而今,一個個溫香玉軟的女子,掠過心頭,哪一個愛到
發燒,哪一個恨得發狂,哪一位欲拒還迎,哪一位委婉承歡,哪一次求之不得,哪一次得
償所願……這一瞬間,他,居然沒了戰志。
--一個喪失了戰志的孫青霞,又怎能戰得過好像戰神一樣的關七聖?
戚少商、孫青霞均在極度的迷茫之中,但更驚粟的,卻是另一個人。
吳驚濤!
驚濤書生雖狼狽不堪、左支右絀,但總算也把關七那一輪"驚神指"的余勁應付下來了
,他正要飛掠下簷,對付關七,不意凝神一看,看出了全身冷汗來--
原來仿佛跟天有仇也與全天下為敵的關七,正在用一種他最害怕、最驚懼的武功,來
對付孫青霞與戚少商:
那獨門絕藝竟是他的絕活兒--
--活色生香掌法!
(天!)
(我的絕技幾時落在關七手裏!?)
(他是幾時學會了我創悟的武功!?)
一一那還是剛才他向關木旦使出的掌法和內功,而今,竟一一都在關七手上信手使來
,且使孫青霞與戚少商,一起也一齊的墮人險境!
這一個發現,令驚濤書生目定口呆,一時不敢飛身下掠,加入戰團。
他只能愣在古屋簷上,在極大震惱中,還微微感覺到蒼穹天心,仿佛有沽沽恐恐之聲
,在上空微微震動掠過。
--是有什麼東西在天空回翔、飛過麼?
他已無暇細思。
他的人已被驚愕充滿。
充滿震愕。
5.著魔
吳驚濤在揩汗。
他淌的是熱汗。
--愧。
他愧的是自創的武功絕學怎全在關七手上使了出來,而且還施得比自己還好!
他流的卻是冷汗:
--怕。
他曾經在好一段時間裏以咒語、迷香禁制過關七,盡管當時他已覺察出這是個不世人
傑,但要到這時際,他眼見關七以寡敵眾,卻占盡上風,使他連孫青霞、戚少商的戰團都
打不進去,插不了手,他這才明白關七的武功有多好,才氣有多高!
他一時嚇住了,束手無策。
他雖無策,但有一人卻及時想出對策。
這人當然能想出應對之策--因為他的外號本就叫做"算天遺策":
他另一個名號是"童叟無欺"。
他當然就是:
楊無邪。
關七發出"活色生香掌",打出"欲仙欲死神功",跟著便要一拳打殺戚少商和孫青霞。
他其實沒有必要殺這兩人。
他跟這兩人其實沒有仇。
他也沒有意思要殺他們。
但他不得不殺。
在他而言,是一個試煉。
--他要試驗出一種武功來。
這是一種創新。
他已給創意充滿。
他像一個小孩子,玩得正高興時,得意忘形,全身神智已讓創造的喜悅所充溢,欲罷
不能,也樂此不疲。
他眼裏發出奮光。
他的人也手舞足蹈。
他的"新招"已發了出去一
他要試驗到底。
他就像著了魔一樣。
--或許,他就是魔:佛魔誰能定分界?
問題是:你要試自己有多大力氣,你大可以向木石、猛獸比比力。
你要試驗自己有多大魅力,大可去發揮、施展,看有多少人甘於為你所奴役?多少美
女為你所誘惑?
你要體驗錢的力量,大可去從商、做生意:你要知道權的魅力,大可以去從政、做官
;如果要曉得哪一種藥材或是多種藥草的混合能治惡瘤,最好便是找一個患有惡瘤的人下
藥給他試試看。
但試"新招"卻下一樣。
--"新招"需要人來作試練。
因為只有"人"才能"接招",也因為人"招架"的能力,所以才要"變招",創"新招"、使
"絕招"。
但這種試驗是需要極大的代價的。
代價也極高。
--代價是:
人命。
世上一切,都不比人命可貴。
人命價最高。
因為沒有了人命,就沒有了一切。
愛情是生命中的至甜,所以極重要;自由是生命裏的最好,所以更重要--但如果沒有
了生命,便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享受不到了:
所以生命最重要。
至重要。
關七已著魔。
他不管一切;
他要試驗出一個結果來。
--他才不管誰生?誰死?死的是誰?犧牲的是不是罕世絕有的英傑人材!
可是,戚少商和孫青霞若全力一搏,能遁得過這試煉嗎?
我們本來可以知道答案的。
可是卻沒有答案。
因為有楊無邪。
楊無邪在。
他當然不能允讓他的朋友喪命。
--他更加不能允可他的朋友為他而犧牲。
所以,他一見孫青霞和戚少商遇險,就叫出了一句話:
"雷純在他那兒--給他抓了。"
他一面叫,一面用手指著。
指著一人。
遙指:
--他指的是誰?
誰抓了雷純?
--雷純是不是真的落在他手裏?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在戰鬥中的關七,他已完全不管一切:他心目中最重要的是"玩"一一一
他是天生戰鬥狂。
他"玩"的是決戰。
他是全心全意、全神貫注、全力以赴的去,"玩"他就像一個孩子,對他所喜歡的玩意
兒正玩得癡,玩得近癡,玩得發狂。
但卻有一個例外。
只有一人例外--
當他聽到。
雷純
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一切都變了--
--變得著緊、著急、著意和著了魔似的焦切與憤懣!
"誰!?"
他發出一聲遮天舖地卷天噬地蓋天掩地崩天裂地震天塌地的大吼:
"一一一誰劫走了純兒!?"
誰!?
誰也不知道是准。
但大家從楊無邪指尖所示,只看見了一個人。
狄飛驚!
是狄飛驚讓他涉了險,他就把這個還回給狄飛驚。
--殺人償命。
一欠債還錢。
這是江湖規矩,也是武林法則。
這更是楊無邪所信奉的守則。
--狄飛驚為祛開關七的狠命攻襲,故把這可怕的狂魔引來對付他,所以他如今也把對
方所給予他的還給對方。
他恐怕關七不信(對方只是癡了,但決不是個傻於,這人只是瘋了,卻絕對不是笨蛋
),還戟指狄飛驚嘶聲道:
"--雷家小姐一直都控在他手裏,他是挾雷純以令六分半堂!他對純姑娘意圖不軌已
久,雷純小姐處境險矣--"
這幾句話,很要命。
關七臉上充血,眼中噴火。
那不再是戰志。
而是殺志。
6.發狂
狄飛驚乍聞,一驚。
抬頭。
他終於抬頭。
--"低首神龍"狄飛驚,終於抬起了他的頭!
他的眼有感情,很憂鬱,瞳子左、右、下三方呈白,眼睫毛長而微微蜷曲,顯得十分
的敏銳、漂亮、好看。
哪怕是美女的眼神也不若他好看。
--何況,此際他的眼色還帶著微驚:
一種震悸和輕栗。
這使得他這雙多情的眼,分外令人心動、艷麗。
--縱只看一眼,也令人動心。大家都看得舒服,除了給他"看"上的人。
狄飛驚只動了一動。
他的姿態盡管在受驚中、震怖裏,但依然舉止溫文,優雅好看,瀟灑自如。
看了令人舒服。
也令人擔心:
--像他這麼個漂漂亮亮、文質彬彬的,在京師這等臥虎藏龍之地,在武林這般鬼魅魑
魎之所,在六分半堂如此龍蛇混集的幫會,他是怎麼活下去的?生存下去的?還生存得這
般自若、自如、自在、自成一派的!?
不過,狄飛驚再氣定神閒、再處變下驚,現在也不可能再鎮走如恒了。
因為來了!
那狂魔來了!
關七已轉向他、飛撲向他、騰空飛攫下來,還在半空咆哮了一聲。
"還我純兒來一一!"
他一手就抓了過去:
卻不是抓向狄飛驚,而是--
孫青霞。
--他在這節骨眼上,他竟還對孫青霞發動了攻襲!?
他向孫青霞發出攻擊卻是為何?
他跟孫直劍無怨、亦無仇,他為何非要殺他不可?
--他有必要非置其於死地不可麼?
沒有。
他不是要殺孫青霞。
他只是一手奪了他的劍。
世上任何人,只要去奪(碰/攻/對付)孫青霞或他的劍,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代價通常都非常慘重。
只要他是人。
不是神。
也不是魔。
但他是戰神。
也是鬥魔。
不過,縱他是戰鬥的魔神,他能攫取得了孫青霞的劍,也得要運用了技巧,且必須付
出代價。
他取的是孫青霞的劍。
但攻的是戚少商。
他仍以"大密宗九字訣法"攻向戚少商,手印忽虛忽實,指法時快時慢,人也變得半神
半魔。
只不過,他這一次運使"密宗九字太手印",跟剛才的情形大是不一樣。
他現在是每攻出一指,即行大喝一聲。
每一聲皆如春雷乍綻,元氣充沛。
驚人的是:他已連戰數大高手,且轉戰數場,他非但不累,而且真氣更盛,實力更強
,連鬥志都愈打愈熾。
"獨鑽印","大多剛輪印"、"外獅子印"、"內獅子印"、"外縛印""內縛印""智拳印"、
"日輪印"、"隱形印"一輪發了出去,當手印發到第三家"鬥"時,戚少商已吃不消,快招架
不住了。
孫青霞馬上揮劍而上。
急援。
這一援使關七正中下懷。
也使孫青霞眼前一"黑"。
不錯是黑!
--那是"天下一般黑"!
黑光上人的"黑光大法"黑的"黑"!
這一"黑"之下,孫青霞便給關七劈手奪去了劍。
一道青龍,已落在關七手裏。
--但一道血虹,也在月下乍現。
是誰受了傷?
一時間,楊無邪只乍見:
戚少商臉上濺了血。
孫青霞衣上沾了血。
關七的身上也激起了血光。
--到底是誰傷了誰?
誰現血光?
這一剎間,戚少商與孫青霞相顧駭然。
他們自己心知肚明,本來,兩人已全為關七的"活色生香掌"所制,心智也幾為"欲仙
欲死功"所控,幸在此時,楊無邪喊話發聲,分了關木旦的心和神。
由於關七還不能算是全盤通透熟悉吳驚濤的心法武功,是以心神乍分,功力頓減,效
果失控,孫青霞和戚少商險死還生,但也立即脫困。
不過他們還來不及定過種來,反擊反挫,關七已向他們發出"大手印"。
但這剎瞬間,孫、戚二人,心意相連,也立時有了對策:
戚少商正面攖其鋒銳,戚少商再從旁攫襲。
戚少商那"一字劍法",遇上"快慢大手印訣"。在三招後已力不從心,六招後己凶險百
出。
但孫青霞的"意馬劍"到了。
他攻的是關七胸前。
關七一手就奪了他的劍。
但卻負了傷。
傷在背後。
--孫青霞是攻在身前,殺著卻在後頭!
關七著了一劍。
但他手上已奪得了一把劍。
他像發狂一樣,跟天有仇,地有仇,同世間所有人都有十冤九仇似的,只見他:
長身。
飛掠。
直撲狄飛驚。
他一劍就疾刺了過去。
劍暗青。
--青色的劍。
劍名為"錯"。
--只不知他這次一劍遞了出去,是對是錯?
對他而言,對錯有沒有分別?他心裏還分不分對錯?
沒有錯,哪有對?
--天下間的事,對對錯錯,癡癡智智,怎分得清,容人分說?
劍刺狄飛驚。
狄飛驚驚。
狄飛驚一驚而起。
一驚而掠。
一驚間,已避過一劍。
這招避得瀟灑俐落,連無情也叱了一聲:"好:"
可惜,一劍才過,第二劍又至!
一見這一劍,狄飛驚只有浩歎。
戚少商卻發出了半聲呻吟。
--因為他看見了自己的劍法:
一種背叛命運的劍法。
--那原是他獨特獨創的劍法,而今卻在關七手上使出來,活像是天生就是他所創的劍
招一樣。
遇上這樣子的情形,遇上這種天生戰狂,你教戚少商除了呻吟之外,還能說什麼?
還能做什麼?
狄飛驚沒接這一劍。
但他卻(及時也適時地)反攻了一招,用的是語言。
--他不是用手用腳用兵器,甚至連招式也不用,他只用一句話"反攻"。
他的"武器"是問題:
"你記得小白嗎?"
關七一怔,劍放緩了,招也慢下來了。
狄飛驚繼續道:"小白就是雷姑娘。"
這句話,一聽,大家都心裏豁然。
--"小白"原來就是雷純,這點不算大意外,因為關七既在神智未複時天天吟看"小白"
,而今一旦稍為清醒,又發狂似的要找"純兒",那麼,"小白"很可能就是"雷純",更何況
,"純"和"白"本來就是很相近的兩個字,所以,它所代表的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女子。
--同一個關七所喜歡、鐘情乃至深愛的女子!
只聽狄飛驚又道,"雷姑娘是我們堂裏的代總堂主,我是她部下,我維護她還來不及
呢!可是,而今小白卻給人逮去了。"
說到這裏,他故意頓了一頓。
果然關七厲聲喊問。
"誰!?誰把她抓去了--!?"
狄飛驚這時才說:"有誰能隨便抓人?--當然是刑部的人。"
他說著的時候,便望向朱月明。
他甚至不必用手去指。
他已不必。
他一旦提起"刑部"兩個字,大家自然都望向朱月明。
--這個人幾乎已代表了刑部。
他本身就是"刑總"。
刑部就是他的。
他就是刑部。
然後狄飛驚又說:"小白已給他們抓去了--你說雷純姑娘會落在誰的手上?"
他問出了這句話的同時,關七也已揮出了他的劍。
向"笑臉刑總":
朱月明。
--現在,一向笑態可掬、笑容滿臉的朱月明,可真是說什麼都笑不出來、擠也擠不出
一了點笑意來了:
劍至。
劍青。
劍也把他肥肥白白胖胖嘟嘟肉墩墩的臉映青。
--甚至變綠。
他的確連眼都綠了。
他的確沒料到關七會突然找上他,就為了狄飛驚的幾句話。
他剛才還好好的在這幾隔山觀虎鬥,可是,才不過是只幾句話間,一切都變了:
他已經深陷危境之中。
--他已惹上了這戰狂的大忌。
這半魔已找上了他。
--以一種不死不休的憤慨!
狄飛驚用活"轉移視線/目標"的這一招,很是用了點技巧:
由於關七已給"雷純"下落的事,從狄飛驚身上又轉落在楊無邪身上,且又從楊無邪身
上再轉爾回狄飛驚身上,狄飛驚若再用這同樣的方法"轉贓"到別人的身上,關木旦便可能
不一定會信。
一旦不信,必定更狂。
他一發狂,那就椎也制他不住,敵他不過。
是以,狄飛驚先提出"小白"的下落。
--"小白"是關七一向對雷純的"昵稱"。
這種事,別人許或難以得悉,但狄飛驚因身份、地位、人事各種方便,自然就瞞不過
他。
他當然知道。
而且還在這危急關頭,運用了出來。
他如果對關七故技重施,說是楊無邪抓了雷純,關七可能不信。
--他只是癡,不是傻。
一他不過狂,並非蠢。
所以他先來個"轉折"。
他說是"小白",不說明是"雷純"。
然而在關七心裏,"純兒"就是"小自"。
他為小白而癡。
他因純兒而狂。
然後他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朱月明。
朱月明一向都有自知之明:
他素來都知道,有些人,是惹不起,也惹不得的。
一一在文在武,在朝在野,諸葛正我都絕對是其中一個。
若說"迷天七聖盟",早已"風燭殘年",不堪一擊,怎麼說也不是"大老鼠"。
至於"發夢二黨"、"象鼻塔"這些組織,又多與"金風細雨樓"有關聯、有瓜葛,若要"
動"這些幫會門派,不如直接去鏟平"風雨樓"還省事些。
這不能碰,那不好碰,有些又不值得去碰,到頭來,只好去碰:
"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也完全符合了朱月明要"動"它的條件:
一,它的確是"大老鼠"。
二,它確在失勢中。
三,它是蔡京的"江湖後盾"。
朱月明若要立功,就得要鏟平它。
是以,他已暗中傳令"刑部"、"六扇門"的人,暗中釘死"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爪牙遍佈,自然很快便知曉此事。
因而,"六分半堂"的領導人也恨死了朱大胖子。
這才惹起今日狄飛驚的"一石二鳥"、"一舉兩得"之計。
--他把那個"天降戰神""讓"給了朱月明!
他這一"脫袍讓位",結果如何,尚未得悉,但關七和朱月明已各中了一擊。
一一至少是各自如同著了一擊。
重擊。
狄飛驚並沒有出拳。
甚至沒有出手。
但"攻擊"的確是來自他身上:
--何有的"擊"?
打擊力是來自他的。
眼。
--眼神!
狄飛驚一抬頭,先是看了關七一眼。
關七隻覺眼神一疼,像有兩記燒熱的針炙,刺進了自己的眸子裏,就像著了兩道:"
眼刀"。
他不為意。
但大家都看到了:
他曾用手腕揉了揉眼睛,然後再戰。
他撲向朱月明。
--但與此同時,他的眼睛竟冒出了血,還淌下了兩行血淚。
觸目驚心。
更心驚的是朱月明。
他當然設想到狄飛驚會突然向關七提起了他。
--他真是受驚若寵。
狄飛驚並沒有用手"指"向他,只是在適當時候"盯"了他一眼。
也"釘"了他一眼。
他馬上感覺到如同著了兩刀。
--眼刀。
好疼。
其實不只是夫七在這一瞬間有這種感覺,就連場中的人(無論是誰)在這一刻裏曾跟
狄飛驚對望了一眼(且不管距離有多遠),剎瞬間後,雙目都有刺痛的感覺。
至少感覺到酸澀。
這一息間,至少有幾個高手(他們也一直都在揣摸狄飛驚的為人武功已久)都同時頓
悟了一個道理,也作了一些類近的推測,而且都是關于狄飛驚的底蘊估計:
一,狄飛驚此人果然深薄不露。
二,狄飛驚果然有過人的武功。
三,就算他已"露"了,不見得就是他唯一的絕學,最後的絕招:這個人,永遠還有絕
招,永遠會留下最後一招。
四,狄飛驚這種人,是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人。
五,所以,他一出手,就是曠絕古今的"大棄子擒拿手法":他一抬頭,便可以用目力
發射內勁。
六,也是結論:狄飛驚此人不可輕視,非但不容忽視,還得要重估。
這是楊無邪、戚少商、無情以及那"打更俠"對狄飛驚這"一出手"的看法。
但不是關七。
關七是首當其沖者。
是他親挨了狄飛驚"兩刀"。
眼刀。
他眼痛。
他馬上閉上了眼。
他的反應很簡單。
也很直接。
他只意識到一點:
--好,原來內力是可以這樣從眼神裏透發出來的!
一一他可以,我也可以做到。
他本來就可以做到。
當年,在"三合樓"一戰前,他只不過望了一眼,連鬥志強悍、野心不息如白愁飛者,
也竟在登時鬥志全消。
甚至萌生死志。
死。
--如果沒有天堂地獄、因果循環、生生不息、輪回投胎的道佛觀念,死就是死,死就
是生命的結果,一切的寂滅。
朱月明的樣子像在涅磐。
因為他長得就像一座佛。
大大的頭,肉墩墩的臉,胖嘟嘟的身子,眯著眼笑,像座大肚能容天下事的大歡喜笑
佛。
他當然不是佛。
連他也常自嘲說:"我是佛首蛇心。"
像他那麼一個欲求貪婪的人,他也自以為當然不能成佛,他也想修佛,不過,像一般
人一樣,只拜拜神。上上香油,初一十五戒齋,平時偶然佈施積德,做點小善行,就祈望
有神明保佑、出入平安、長命富貴的那種人。
--在拜神佛的時候,他當然暫時把他滿手殺戮、一生血腥丟忘一邊去。
他對道、釋、儒的學問,都很有一套,也極有識見,要不然,他也就不會一帆風順的
升遷到那麼舉足輕重的三煞位置上去了。
--他是用他的學識去討好上司,管轄同僚、以及對付他的敵人、控制他的下屬、廣交
他的朋友。
像他這樣一個人,當然貪生怕死。
他想活。
活得富貴、開心、而且長命百歲--最好是一百五十歲當個健健康康快快活活的人瑞:
要不然,做個老王八烏龜他也不在乎、不在意。
只要活下去就好。
可是他這剎間也突然萌起了求死之心。
原因無他。
他本來還在笑。
--盡管戰鬥驚險已極,但他依然滿臉堆歡。
笑態可掬,一向都是他的態度。
也是他的武器。
俗語有謂:強拳不打笑臉人。他笑得像彌陀佛的一張臉,誰忍心打他?誰狠心打得下
手?
你若打不下手,他可要打你了。
--他一旦出手,可是雞犬鴨貓耗幹都不留!
只不過,他一向絕少親自出手。
而且,非到最後關頭,他也不出手。
可是,如今,他以為大可以袖手旁觀之際,卻突然來了個惡客!
--天降鬥神!
他的笑意仍在。
僵在臉上。
關七已向他出手。
一出手,就是辣手。
--大棄子擒拿手!
剛剛狄飛驚對關七施用過的"大棄子擒拿手"!
--盡管,關七似乎還來不及融會貫通,來不及消化吸收。但這僅得其形的"棄子擒拿
手",仍有其神,亦得其意,甚至有聲、有勢!
更可怕的是。
關七的來勢!
3.殺神
關七固然可怕。
他已下似人。
而像神。
--一位殺戮的神祗。
殺神!
---名連神靈也敢殺的戰神!
盡管他的殺氣最大,但他還不是最難防範的。
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關七大開大合、直來直去、敢拼敢傅、要死要生,他當然是"明槍"。
--其實"明槍"也一樣不易擋,但"暗箭"在"明槍"掩護下來襲,就更加不易防患了。
"暗箭"是誰?
"它"不是人,而真的是"箭"。
什麼"箭"?
"眼箭"。
這"眼之箭"依然來自:
狄飛驚!
狄飛驚抬目之後,"總共"望了兩眼。
也"發"了兩招:
一刀一箭。
"刀"是向關七而發的。
"箭"則是向朱月明"發射"。
朱月明原沒料到狄飛驚會這般突兀的,也公然的找上他的碴,所以在狄飛驚一面說話
一面向他望來時,他也一面驚聆一面看向狄飛驚。
這一對視,眼便痛。
一一像遭針刺。
這一剎間,朱月明不禁閉上了雙目。
同一瞬間,關七已然撲至、攻到!
關七一把就扣住了他,也揪住了他的衣襟!
這一下,朱月明可是終年逮人、今回幾可給人這個正著
世上到底有沒有報應這回事?
如果有,那沒有比一向下令旗下鷹犬到處逮人、抓人、整人、坑人甚至殺人的笑臉刑
總朱月明,而今給關六像拎小雞一樣一手抓住揪了起來更印證"因果循環"這回話語了。
不過,朱月明的確是老狐狸。
而且是只十分狡猾的老狐狸。
--老狐狸最擅長的是什麼?
溜。
關七是抓住了朱月明。
不過他現在也有點哭笑不得。
因為他手裏只剩下了一件袍子。
袍子當然是從朱月明身上卸下來的。
朱月明的確是給關七一把抓住了,但他馬上一個"脫袍讓位",就自關七掌握中"溜"了
出來。
也許,如果關七有兩只手,又或者對狄飛驚的"大棄子"手法更熟練一些,朱月明想要
開溜,也決溜不掉,走不了。
關七一招抓了個空,朱月明一旦脫身,便張大了口,正要解說,卻乍見迎空一條青龍
,直擊而來:
那是什麼!?
那是劍。
劍名"錯"。
那原本是孫青霞的劍,在關七轉而攻向朱月明的時候,他原要生擒此人,故而先將劍
脫手飛出,而今一抓落空,但他以意禦劍,一劍淩空飛襲朱月明。
劍本來不是關七的。
劍也不在關木旦手上。
他只有一隻手,但他居然可以氣禦劍,那劍像給一隻無形的手縱控著,掠空直射,攻
向驚魂未走的朱月明。
朱月明哪還來得及分說。
更何況他這時眼睛刺痛。
--狄飛驚那一記"眼箭",令他目力一時難以恢復。
這時,他已笑不出來了。
完全笑不出了。
青光已近。
劍芒盛。
劍到!
著!
"錯"!
劍是射中了,而且還釘死了。
劍把朱月明串釘在地上。
一一錯!
那不是朱月明。
而是朱月明的衣服。
朱月明已不見。
他一記"金蟬脫殼",已竄了出去,但也換來了一額冷汗,一陣驚悸:
他設想到關七連分辯的機會也不予之,就要把他一劍刺殺!
其實關七也不是要殺他。
他原意是要擒住朱月明,追究雷純/小白的下落。
可是他的眼睛痛。
他看了狄飛驚的"眼刀"。
太痛了。
痛使他閉上了眼睛。
疼痛使他鬥志更盛。
他以氣禦劍之時,已合上了眼睛。
他只能攻,不能收。
是以,這一劍飛激,足以使朱月明魂斷當堂!
但朱月明的"殼",的確脫得快!
一一要是那一劍刺空,劍勢必然不休不止,仍然追襲朱月明。
不過,而今卻刺"著"了。
雖然只是朱月明的衣服。
劍勢已止。
劍釘於地。
可是朱月明並沒有脫險。
他依然給"拿"住了。
給關七"拿"住了!
朱月明還是給關七逮住了--這點並不出奇。
希奇的是:關七是閉著眼睛"抓"住朱月明的。
合上眼睛的關木旦,單手使擒拿,憑感覺出擊,以感應出手,居然使得比剛才睜開眼
睛出招還純熟、閱練、精奇,這點不單令人歎為觀止,連狄飛驚也為之羨愕莫已。
為什麼?
原來關七使的,已不是"大棄子擒拿手",而是"小棄妻擒拿手法"了。
這一點,對當場大部份的人而言,是分辨不出來的--雖然他們都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
,都悉聞這是一種絕世罕見不易應付的擒拿手法。
只有狄飛驚自己最是心知肚明:
因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單手使"大棄子擒拿手",有多困難:只有他才清楚,當世芸
芸眾生中,只有他才得這種擒拿手的真傳;也只有他才驚悉,關七現在使的"小棄妻擒拿
手",是他僅知其名也未學會的"大棄子擒拿手法"的更進一步、最高境界!
這可好了:
--連他也不會的,卻不知關七是怎麼學得?
這"小棄妻擒拿手"是擒拿手中的極致,"未老先生"卜先知以"絕子絕孫"的代價,雖然
練成了"大棄子擒拿手",但對"小棄妻擒拿手法",仍望名興歎,始終無法練成。
據說,這擒拿手法原是一位絕頂高手的愛妻所創的絕招。這高手武功已登峰造極,天
下無敵,成為當時天下第一大派"血河派"的掌門人,可是,他卻非常無情。他一旦得志,
就拋棄愛妻;由於他武功高絕,他做什麼事,也無人可以制裁之。是以,他絕頂聰敏的夫
人便創出了這一套擒拿手法,無論這人武功有多高、內力有多深,她都能以這一套擒拿手
制伏之,不讓他逃離自己身邊半步。
到頭來,連那絕頂高手也心悅誠服了:
他的確是逃不過她的擒拿。
--盡管他武功冠絕天下,仍逃不過他愛妻的纖纖五指!
由此可見,這種"小棄妻擒拿手法"何等精巧、利害!
聽說"未老先生"就是因為見識過這種擒拿手法,是以才要下決心苦練。
可是始終練不成。
練不成"小棄妻擒拿手法"的卜先知,結果練成了"大棄子擒拿"手法,自有一番過人藝
業,不過也付出了極為慘痛、沉重的代價。
對于"小棄妻擒拿"手法,未老先生卜先知只有感歎:
"那是女人家才能學得的功夫,我不行。"
他不行。
所以他終於放棄。
但今天,這種擒拿手法居然在一代殺神的關七手指上重現了!
--如果說"大棄子擒拿手",只要拿著對方任何一個部位,甚至是一個"點",哪怕是耳
垂、尾指還是頭發,都足以制住敵人,那麼,"小棄妻"擒拿手則是:
只要自己身上任何一個部位,或者只是一個"點",不管是頭發:趾頭還是衣袂,只要
觸及對方任何一處,哪怕只是他的衣襟、衫裾、胡髭還是帽巾,他都一樣可以將對方制之
丁死地!
"小棄妻擒妻"手法之精微、奧妙,亦可見一斑!
然而關七竟然能使!
關木旦居然會用!
狄飛驚卻只會施"大棄子擒拿"手!
連他也不會施展"小棄妻擒拿"一一是以,他內心之震愕。可想而知,也可以想見!
關七閉著眼。
只一隻手。
他以一手,"拿"住了朱月明。
朱月明也正合著眼。
就在關七"擒"住他的剎那:他突然變了。
--變成了一堆衣服!
關七一手就抓住了他,但他一碌就碌到了丈八外.關七手裏只剩下了一堆衣服。
關七皺了皺眉,悶哼了一聲,放棄了衣服:
轉而拔劍,面向朱月明。
這時,朱月明已有點臉無人色。
他面對劍鋒,以及那持著劍連臉都映綠了的神煞。
關七已睜開了眼。
--狄飛驚的"眼之刀"只能傷他雙目於一時。
朱月明此際亦已張開了眼。
--雖然痛,但狄飛驚的"眼之矢"並不能使他的眼長久不能視物。
可是,這時候,楊無邪,無情、戚少商、孫青霞,連同那剛翻身躍起、力圖振作的詹
別野都同時有一個憬語:
關七使的是擒拿手,竟是閉著眼睛時使得更精更妙更好更天衣無縫。
同樣,朱月明的"霸王卸甲"身法,卻是在合上雙眼時,更加倏忽無定、無跡可尋。
這兩人,在這一刻,憑感覺交手,竟是那麼的接近,那般的相契。
狄飛驚卻比在場的人都多透悟了一點:
--原來"小棄妻擒拿手"是應該以獨臂施為,而不是雙手並使。
難怪卜先知練不成"小棄妻"擒拿手法了!
狄飛驚為悟出這點,而感覺到一陣悚然:狂喜的顫悚。
但他隨而又為另一事而顫哆起來。
那是一句話。
朱月明說的話。
這時候,朱月明才剛喘得過一口氣來。
但他仍未喘定,又得面對關六。
還有這神煞狂魔手上的劍。
不過,這時他已可以說話了。
也未得及發話了:
"雷純不在我處,你誤會了。"
關七齜齒厲聲嘶道:"他說她在他處,他又說她仍在他那兒,他現在說她在你處--你
們耍我!?"
他一連幾個"他","她","他",可見情急,以他的武功和宗師身份,本不該說話如此
失卻條理。
不過他所說的,大家皆明其意:
他的第一個"他"是指狄飛驚,第二個"他"像指楊無邪,至於"她"當然是雷純,而"你"
,當然便是朱月明瞭。
朱月明當然會聽。
他也當然不敢"耍"關七這神煞。
--何況,而今,這神煞已凶神惡煞的向他迫近。
他忽然"爆"出了一句:
"你弄錯了。"
"我--弄--錯一!?"
"雷純是雷純,小白是小白,小白不是雷純,雷純也不是小白。"
"小白……雷純……,
"你找的是小白,而不是雷純。"
"--我我的是……小白……!?"
"對!你深愛的是小白,雷純只是替代了她……耍你的不是我,而是狄飛驚,還有雷
純!"
轟隆一聲,關七如遭雷顧。
他自拍了一記"天靈蓋",這一下之後,他雙目、雙耳、鼻孔、嘴角都淌(滲)出了血
跡。
蒼穹中又似有什麼事物掠過,一隻只鍋蓋似的,又像一隻大碟子、更似一隻形跡詭秘
的大蜻蜓,只聽胡胡瑣瑣的聲響一直不斷,軋軋勒勒之聲隱約時大時小。
"小白不是雷純,雷純不是小白……"關七按額狂呼:
"你們耍我……你們耍我……你說謊!你在說謊一……!"
"我沒打誑語!"朱月明急切地道:"你找的確是小白,而不是雷純,你別著了六分半
堂的詭計!"
"我找的是……小白……"關木旦眼欲噴血,以手按頭,喃喃自語,搖搖欲墜:"我我
的不是……不是雷純……!?"
"對!"
朱月明這句話回答得一點也不蛇。
而像釘子。
--一記敲進了關七心內的釘子。
惡毒的釘子。
銳利的釘子。
對關七而言;這仿佛比任何交戰更令他受傷,更使他沮喪。
"我我的不是雷純--"他哀呼道:"--而是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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