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蜂蜜幸運草：好故事的要件(之四)

看板HoneyClover作者Lopiota (在浴缸中唱歌的人)時間15年前 (2009/11/17 19:00)推噓14(14推 0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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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稿拖太久啦Orz ----- 在進入正題之前，先來聽首歌。 http://www.youtube.com/watch?v=flm4xcOyiCo

Moon River月河 by Henry Mancini & Johnny Mercer(1961)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渺茫無際的月河啊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day. 終有一日，我要盛裝橫渡 You dreammaker, you heartbreaker. 你賦予我夢想，卻又擊碎我心 Wherever your going, I'm going your way. 無論你將何去，我都要前往追隨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我倆漂零，儘覽紅塵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要看遍天涯海角、花花世界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我們同尋往虹橋彼端 Waitin 'round the bend 而與我傾心的侶友 My huckleberry friend, 駐足於月河之畔 Moon River and me. 這就是理花最喜愛的那首曲子，而這也是最適合這個故事的主題曲了。羽海野選這首歌選得還真是好，動畫版沒能買下版權實在是很可惜。 ----- 我覺得，似乎可以把蜂蜜幸運草的五位主角分為兩組。除了代表這個故事的兩組多角關係，也代表兩種不同的生命情調。竹本、森田和小育這組的故事，雖然有感情戲的部份，不過我認為真正的重點是在他們的感情交匯所帶給他們的成長。而對這三個人來說，感情都不是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於是到最後，他們的感情雖然不一定都有結果，但他們都找到了自己最想作的事，找到了自己的未來。真山與山田這組則正好相反，他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為愛而生」的人；他們當然都有著自己的事業和生活，但是愛情才是他們真正最為關注的人生課題，為了成就自己的愛情，他們可以做出許多犧牲，也可以不畏懼任何傷害。他們對愛情的追求讓他們備受折磨，卻也變得堅強。山田對真山的感情，說起來其實是很簡單、很純粹的，簡單到用一句「我喜歡他」似乎就可以說完了。不過也就是因為她的愛情是那麼單純，才顯現出她在這部漫畫中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感情上，她是個徹底的小孩子，甚至比小育還要像小孩子。這樣說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感到意外呢？的確，山田其實是個很懂事的女孩，與小育相較之下，她顯得獨立穩重，自幼在商店街生活的她，社會經驗顯然也比小育豐富，在本作中，也有許多她照顧小育的片段，她帶著小育去打工、去煙火大會、去廟會...... 她似乎是個有如姊姊一般的人物。然而談到感情時，她身邊的人是怎麼形容她的呢？阿修老師形容她「像是剛破殼的小雞遇到了母雞一般」，森田則形容她「有一堆騎士在負責守護...」、「結果動了感情看上的卻是這傢伙」。在這些朋友的眼中，山田是個未經世事，卻又對感情無比固執的女生。於是羽海野對她的許多描寫也都顯現出了她在感情上的青澀：她幾乎無法正視真山，對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萬分在意；她總是在試探真山、熱切的希望能換來他的注意，卻也總是一次次地傷心、失望。於是我們在故事中看著山田一次次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也一次次看到她落寞地哭泣。(不知道有沒有人統計過她平均一本單行本哭了幾次噢？) 在去看煙火大會的那一回(24回)，羽海野用了一個小故事來描寫山田的感情：夏天開始的時候，我在陽台上面的花壇種了紫蘇和羅勒，他們在夏日的陽光下迅速生長。可是七月的颱風，把長得最高的那株紫蘇，啪的一聲折斷了。媽媽看了以後這麼說：「那已經長不好了，就從斷掉的位置把它拈掉吧......新的枝芽才會冒出來...」可是，我卻沒有照著做，實在是辦不到。因為...樹枝前端的細小葉片都還那麼生氣蓬勃... 幾天之後── 我走出陽台，看到折斷的那株紫蘇因為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倒臥在地面上......這下子只能從斷掉的地方把它拈斷，讓新的枝枒再長出來。我心裡很清楚，只是，我依然感到迷惑，總是提不起勇氣...... 她對真山是那麼認真，而這段單戀也因此是那麼慘烈。若由原作的敘述來看，山田似乎還來不及對真山表明心意就領卡了，接下來她與真山的關係就陷入了令人絕望的無限迴圈：有意無意地被傷害或者傷害自己、無奈地看著真山對另一個女人嘔心瀝血地付出，然後一再地感到自我厭惡......(我要在山田臉上寫個慘字...)不過也是在這般的自我厭惡和挫折當中，我們清楚地看見了山田的成長。只是她成長的方式是那麼讓人心疼，無論是在「被五個男人同時求婚」的那次，或者是被野宮帶去看摩天輪的那次，或者在原田事務所打工的那次......她的成長總是伴隨著傷害，讓人很想對她大喊「你為什麼要這麼傻啦！」山田這個角色有很多讓人喜歡的特質，不過在我看來，她同時也是這部作品中最容易理解的人物。幾乎每一個單戀過的人，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找到面對感情手足無措的自己、找到那個在感情中自我厭惡的自己、找到那個極其死心眼卻又不願死心的自己。而她教給我們的其實是感情裡最最基本的道理和規則。野宮對於山田的意義，我認為可以從這個方面來切入，不過這點請容後再敘。至於真山，基本上他對愛情死心眼的程度絕對不下於山田，不過他和山田有著根本的不同，那就是他自始至終對於這一套道理和規則非常清楚明瞭。山田是感情世界的幼兒、小女孩，而真山則是個感情世界裡的大人；雖然他犯傻起來也是滿讓人捨不得的，不過至少他對於感情的覺悟是相當充分的。在12回，他們去動物園玩時，真山問阿修老師為什麼介紹他去原田事務所打工。阿修是這樣回答的：在我認識的人裡面，你是最適合的。別人複雜而沉重的部分，你不會試著去深入。擅於逃脫，看起來是逃避型的人物。」 (在這裡要請各位複習一下本系列的第二篇，或許比較可以理解為什麼阿修要找像這樣的人當理花的工讀生) 真山是這五位主角中頭腦最清楚的人，或者應該說是最聰明的人。這裡並不是說他是像森田那樣的天才，而是說他是一個對於人際關係、對於感情非常敏銳，也非常進入狀況、知所進退的人。他對山田的感情其實處理得非常明快，完全沒給山田多餘的想像空間(簡而言之，發卡發得乾淨俐落)；他第一時間就看穿了竹本對小育有意思，同時也很理解小育和阿修、小育和森田之間的關係。他對理花的追求看起來是滿瘋狂的，瘋狂到被人家說成「變態」、「跟蹤狂」(笑)，他當然是很認真，不過我們仔細來看，其實真山在整個故事當中的表現可說非常節制、非常冷靜。他被理花辭退之後並不是跑到人家事務所樓下靜坐打死不退死纏爛打，他是很乾脆地走開了。他不斷思索要怎麼回到理花身邊、要怎麼樣才是對她好，也努力地去精進自己的能力，希望有一天能夠讓理花需要自己，一切都按部就班。於是在故事中我們似乎很少看到真山露出徬徨的表情，也很少看到他的動搖。我們都看到他對理花死心蹋地，卻從未看見他因為分離、被冷落而心生怨懟。他知道那是他必須要付出的，也知道這種事無法要求什麼回報。所以難怪他和阿修那麼合，因為他的心理年齡和成熟度大概是眾人之中最接近阿修的。對阿修來說，真山會對理花動情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有一次在藤原事務所，野宮等人聊起原田和理花(26回)，當時的真山想著「在這間事務所裡面...只有我一個人...不認得還活著時的原田...」我認為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相較於阿修和其他人，真山心中沒有原田留下的陰影。阿修會把他介紹給理花，除了上述那個理由之外，我想應該也有這方面的考慮。真山和原田、理花的過去沒有牽扯，同時又能對他人的情感糾葛保持一種旁觀者的態度，不會作不必要的試探，因此不會在不經意中傷害別人，也不致於讓自己被捲進去。原本真山與理花的關係應該就維持著這樣的平衡。只是當他自己成為愛情的當事者時，這種平衡就變得異常脆弱。正是因為他開始想要了解她、接近她，他們之間的關係才開始發生了變化。而複雜的是，理花對真山的付出多少也是動心的，她的問題是她一直還是困在原田巨大的身影之下，無法擺脫對過去的依戀，也無法克服過去遺留的傷害。也是在第12回，理花對阿修說道：「我會因為他(真山)喜歡我而任性，對他予取予求......不理他、傷害他，卻又一直把他留在身邊，這樣不是理想的關係...受傷的表情，又怎麼救得了我。」理花閃躲那些讓她想起原田的人們，於是阿修被她疏離了；她不願意傷害真山，於是真山被疏離了... Wherever you're going, I'm going your way！理花對於原田有著這樣化不開的結，在解開這個心結之前，她是不可能再去愛其他人的。理花知道這一點，所以要真山走開；真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從不多過問理花什麼，只是安靜地等理花自己開口。正如理花對淺井說的： ......和他(真山)在一起我很輕鬆，因為他不認識原田，也不認識從前的我。所以，在他身邊的時候，我可以不必裝出戰勝悲傷的樣子，可以什麼也不想的專心工作。那段日子，他從頭到尾保持沉默，只是陪在我身邊。我想他一定...在心靈上給了我很大的幫助。(29回) 真山清楚地知道理花需要什麼，知道該怎麼樣與她相處。他有足夠的耐心和成熟的心智去處理這份感情，又有著非常強悍的意志和信念要去守護她。是這些因素，讓理花還是同意他回到原田事務所來；也是因為這些因素，讓真山最後能被理花接受。真山可說是全篇最了不起的愛情教科書啊！真山「挾持」理花返鄉的那段是這兩人故事的最高潮，理花在真山面前流露真情、敞開心胸，也終於被真山打動。「我不會輕易讓你死的！拜託...算我求你，好好的活下去吧.....」這段話會顯得那麼有力、那麼動人，完全要歸功於先前數十回的鋪陳。如果少了前面那一點一點的累積，這段話就只剩下肉麻和俗氣。這麼有力道的台詞不是隨隨便便可以說得出口的，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用得好的。一般在處理愛情題材時，我們總是會看到劇中角色癡情的那一面，但只有癡情是不會成就好的感情的。那些膚淺的愛情故事，動不動就大灑狗血，一哭二鬧三上吊，不然就是一堆中二病患者莫名其妙的愛得死去活來，最後一句「真愛無敵」就交代了整個故事，兩人克服萬難在一起。可是「真愛」絕對不會那麼簡單，也不會總是都那麼「無敵」；真正的愛情有著極為深刻幽微的層次，也需要成熟的經營。大多數的愛情故事都是止於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那一刻，對再接下來的日子不置一詞。如果真要細究，恐怕會讓很多美好想像幻滅吧。(笑) 可是在《蜂蜜幸運草》中，無論是阿修和小育、真山和理花，我們卻好像都很可以想像他們白頭偕老的模樣。我認為這才是一個成功的愛情故事應有的模樣。 ---- 近期看的ACG作品中，我覺得比較接近這個標準的大概是竹宮ゆゆこ的Tiger X Dragon。竹宮的人物塑造算是成功，對於各個角色的成熟與不成熟之處很有意識地加以琢磨，對人物心境的描寫也算是精準。不過畢竟還是有些段落太過刻意，商品化的色彩在一些地方也過於明顯。而竹宮的功力雖然不錯，心思也算得上敏銳，但是猶然不及羽海野。不過說真的，算是滿難得的了。 ---- 野宮和山田篇，待續XD 希望這次不會拖稿那麼久。原則上，下一篇應該會是最後一篇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18.128 ※ 編輯: Lopiota 來自: 140.112.218.128 (11/17 1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