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十七(下)
「然後你就死掉了。」
實其點頭附和說道:「對就死掉了。」
「…」實其說完總覺得這段對話哪裡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南京東路的萬福金安事務所,六樓會議室,萬安正和實其進行一對一會談,主題是昨晚的
灼熱死鬥。
萬安看來興致盎然,仔細打量實其的臉,問道:「所以這個是備品?看起來跟真的一模一
樣。」
「我就是本人。沈家本家祠堂的休眠倉裡存放好幾具當主肉身的複製體,當主意外身亡便
會自動啟動其中一具軀體,下載道心種源記錄的所有資訊,以此完成『蟬蛻歸宗』復活儀
式。」
「克隆體!沈家有多少當主的複製體啊?」
「呃、你不會到處炫耀家裡有幾輛法拉利吧?」
「我沒有法拉利啊,如果有肯定天天開出來顯擺,複製體很貴嗎?」
實其一聽差點沒翻白眼,自己被人打死了,老闆不先慰問反而問東問西的。
「呃,我想應該挺貴的啦,休眠倉的運行和維護花的錢也不少,不過具體多少錢要問當主
,那些不是我在處理的,我也沒有訪問家族機敏資料的權限,要問當主嗎?」
「不用啦,好奇問問。比起國安委員大人,我更喜歡跟你說話噢。據說昨晚NASA衛星偵測
到島上南部某區域出現兩萬六千度高溫,關於這點有頭緒嗎?」
「昨晚下班從辦公室出來遭遇八十八精舍派來的人,都是不入流的貨色,全都解決了,
其中一個開了『遠端連線』。」
「那道人太強大了,就算我開了全部道行上滿槓桿,孤注一擲依舊傷不到分毫…」實其一
五一十將昨晚經歷娓娓道來。
「因為工作人格被鎖30%性能,沒法完整展開境界,之後的戰鬥人格切換回當主,後來
發生的事就不清楚了。我醒來第一眼是身處沈家祠堂休眠倉,觸發蟬蛻歸宗儀式,照已
知的線索來看,被打掉一條命無庸置疑。」
「你是否知道交手那人的真實身分?」
「不知…」
「不知?你跟她過招半天,怎麼連最後死在人家手裡都不曉得真實身分。」
實其沒忍住翻了半個白眼。
「真的是不知。她的實力深不見底,遠超人類道士能理解的範疇,我根本摸不到邊。說句
不好聽的,就算立於道界頂點的姚家六聖恐怕也難望其項背,完全是不同量級的。」
「這樣啊恐怖如斯恐怖如斯阿。」萬安的神情一派輕鬆,絲毫沒有危機感。
「你不發布警報或指令,警告同仁可能有強敵來襲?不,對於島上出現那種超然物外的
恐怖存在,應該要馬上通知國安單位…」
「你先冷靜點。」萬安舉起雙手示意,「如果她真如你所說的強大,再堅固的堡壘都擋
不住的,要搶要幹嘛任由她予取予求。通報政府或道協也是同樣的,你家當主就是國安
委員,他自然會評估此事對國家安全的威脅程度。」
實其皺起眉頭,關於這點必須承認萬安說得對。很奇怪的是明明丟掉一條命,當主居然
沒說什麼或下達另外指令,第二天讓他像往常一樣繼續上班,好像當無事發生,莫非
當主他…。一個負面的念頭在腦海浮現並迅速開枝散葉蔓延開來。
莫非當主他真的那麼愛公司,死了都還堅持要回公司上班?
太奴了吧??
「…那份名單和Kevin鬼魂你打算怎麼處理?」
「就按照原本規畫,你整理好資料依政府機關要求交給檢察署。」
「…那我問你,廚房VIP名單上的人名資料會被公諸於世,攤在陽光下檢視,揪出隱藏在
社會陰暗面的敗類蛀蟲嗎?」
「啊?」萬安困惑地眨眨眼,似乎實其提出的是一件難以理解消化的奇聞異事。
「也許會,更大可能不會,其中牽扯太多權貴階級,他們會希望秘密最好永遠埋藏在黑
暗之中不見天日。這份名單會不會公開,取決於掌權者既得利益者的態度,非事務所
能決定的事,你不需想太多,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
「即使名單裡的人都是罪大惡極的變態犯罪者,極度反社會的噁心人渣,一天不將他們繩
之以法,就多危害國家社會人民一天,你也覺得無所謂繼續漠然漠視惡行發生嗎?!」
「無緣無故對我發脾氣做啥?你只是沈十七委員為了監督審查事務所運營,特別構建
切割出來的工作人格,意圖指點事務所決策會不會管太多了。」
「…」實其想反駁,硬生生忍住,表情糾結沉默一會緩緩說道:「老闆,等這件事情告個
段落,我想請假好好休息沉澱一會。」
「好,這事辛苦你了,之後好好休息唄。」
※
熟悉的人資HR辦公室坐位旁,綠色植物盆栽和布偶公仔依然故我,執拗地擺在同樣的
位置。美麗的人資小姐姐推推眼鏡,精明的目光審視實其的假單。
人資:「你不能請喪假。」
實其:「啊?為什麼?沒有訃聞?」
人資:「請喪假是因為親屬死亡,天數依親屬關係而不同,自己死掉不算。」
實其:「我自己死掉不算?為了公司公務與強敵交戰鞠躬盡瘁死而沒後已,死後沒有片刻
的哀悼休息立刻趕來上班,連個假都不能請?那我猜蟬蛻歸宗復活也不符合工傷對吧。」
人資:「雀食,按照剛才你對這個道術的描述,效果是精神和意識轉移到克隆的新肉體上
,這具克隆身體是百分百完美無缺的完好狀態,不能算工傷。沒特休可以請事假啊。」
實其:「…」
※
「境界‧辟邪除妖」是沈家當主濃縮凝鍊數百年來在這片土地生活過的情感憑依。從安平
的小小祠堂起家,後來加入明鄭鎮遠隊得以擴建,一步一步增加祠堂的香火,數百年來
濃厚的鄉土積累,成為一股可觀的力量。
只要身處在這座島嶼上就能獲得土地加成,按理說有主場優勢地利之便,就算打不贏對手
,也不致於一敗塗地,但他面對的可是九日凌空啊!
在九顆太陽炙熱的燒烤下,沈家宗廟迅速土崩瓦解灰飛煙滅,每一寸土地都燒得如岩漿
般豔紅,每一口吸進的空氣都像是吞嚥滾燙的鐵汁。在這種純粹、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
道術技巧都顯得蒼白無力,沈十七放棄了無謂的抵抗,果斷切斷神經感官連結,屏除
所有感官痛覺,只求意識能保持清醒,最後能死得無知覺。
那道人哈哈大笑,露出非人龍形的真面目。
他的臉龐輪廓深邃如古希臘的石雕。從額角處延伸出一對墨玉般的崢嶸長角,眼眸是一
對燃燒的金色豎瞳,瞳中映照出爬蟲類特有的扭曲變態和殘忍瘋狂。肌膚是一片片緊密
貼合、閃爍著幽光的青色鱗甲。
真身是這顆星球上先於人類文明發展出來的超古代智慧文明物種,名為龍人族,恐龍只
是他們不成材的野蠻後裔。據說行走的史書,道界至高無上的經典春秋,就是按照龍人
族的外型雕琢而成。
儘管明白只剩幾秒鐘可活,沈十七恭順地跪下,頭顱低低下垂,艱困地從嘴裡吐出低語
:「煮公,您又何必如此...測試小人?」
話一出口便在空氣中燒灼成灰燼。
「哎呀,你現在的版本是17代,相比前幾代進步不小哇,境界的運算速度大幅提升,能
把我的分神體打出原型。」那道人,或者該說姚不知發出奇異的、如同金石摩擦的笑聲。
「主公謬讚。」
「這個容器撐不久啦,下次見。」姚不知吐舌指指自己,分神體載體無法承受他的真身
降臨,瀕臨崩壞。
「內戰快要爆發了,暗影落下,前所未有的巨大災難,鮮血染紅這片土地...,記住,榮耀
還是背叛只能選擇其一。」話剛說完,姚不知的分神體再也承受不住,炸裂開來成為萬千
光粒微塵,九顆太陽的光與熱旋即吞沒一切,也包含沈十七的意識。
姚不知只會出現在島上政權交替之際,沈家當主總共見過主子現身四次,每一次都標誌
著世間局勢的重大變革,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再次醒來身處沈家本家的幽冥之間,這裡是存放當主克隆體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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