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 <創作> 守矢之風 (48)
「進......進...」
「啊.........怎麼了。」
被早苗的輕聲呼喚拉回現實後，我一時之間陷入了混亂。
早苗沒有回應我的話，只是以無法捉摸的眼神望著我。她白皙的頸子以上的肌膚還紅得發
燙。這不是沒有原因的...早苗就依偎在我的懷中。
對了，今天是旅行的第一天、我們在裕子小姐的家裏過夜，本來要準備就寢了...早苗她
靠突然過來.........
剛才是怎麼一回事，我似乎發愣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沒事，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做夢了...？」
「是個惡夢...」
「惡夢...？」
「是啊...很不愉快的夢。」
是我最不希望見到的事情...在那個夢中，早苗又將要回到幻想鄉去。
「我前幾天也做了個惡夢呢...」
「早苗也是？」
「我夢見進，還有君實你們忽然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一個人...」
「絕對不會，不可能有這種事！」
「是呀...我也相信不會真的實現的。」
「嗯...」
早苗微微應了一聲，便沒有再開口。啊...我都忘了，此時我的手掌還握著她浴衣的腰帶
。
「確定嗎？聽說會很痛喔。」
「可以的...」
會不會太早了。大人們總是透過學校的健康教育課程來強調，我們這年紀還不應該做這種
事情。不過，仍然有許多高中生觸犯了禁令。還有成為社會問題的傾向。
動機有千百種...有些人只是因為好奇；經不起慾望的誘惑；抑或真的喜歡彼此。我呢？
若是我的話，又是基於什麼理由？是第三項嗎？
不，不單純是這樣的吧。我不只是愛著懷裡的綠髮女孩，還冀望成為她的依靠。
早苗並不如我想像中的堅強。在她最渴望得到慰藉的時刻，我更應該去回應她的期望...
就算只是撫慰舊傷也好.........完全不需要猶豫。
我使力扯開了浴衣的腰帶，然後將中間鬆弛的開口往兩旁一翻。
褪去披在早苗身上的浴衣後，我頓時失去了發出聲音的能力。
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畢竟，平常是有衣物遮蓋的。這是我第一次用肉眼實際見到...女
性的身軀。不是很豐滿...但是很均稱的曲線。好美...真的好美啊...
楞楞地望了早苗片刻，我忽然覺得純白的內衣格外地突兀，於是又把手伸到了她的背後。
可是，連結在一起的扣子卻怎麼也分不開...應該是很簡單的動作，我居然會做不好...有
夠慚愧的。
「進，我自己來就好...」
早苗莞爾地笑了笑。她輕輕鬆鬆就解開了，不愧是女孩子...呃，這麼說也不太洽當。她
們每天都要穿這個嘛。
「抱歉...」
「很正常的。」
不熟練是理所當然的，我怎麼可能會類似的經驗...只是笨手笨腳的我，搞不好連浴衣的
帶子都會綁得亂七八糟。
除下內衣後，早苗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胸口，低聲的囁嚅著。
「是不是很小呢...」
「呃...算標準吧。不過我喜歡的只有早苗一人，沒有必要和別的女孩子做比較。」
「謝謝...」
「什麼嘛，這還需要說謝嗎？」
我一邊說著，並緊緊抱住了距離赤子時、只有一步之遙的她。
好暖和啊...沒有比這還要更使人能夠安心的了...宛如窮究一生所追求的幸福，全都聚集
在雙臂之內...早苗...我的早苗。
「我會負起責任的...我會一輩子都守在早苗身邊...絕不再讓妳感到悲傷...」
聽到我的誓言，早苗對我展露如往常一般的微笑...然後張開了嘴唇。
「─────────。」
怪了？我聽不清楚早苗的聲音。我正抱著她，怎麼可能會沒聽到？
我再凝神一看，風景瞬間產生了劇烈的轉變。我正坐在臥室的床邊。自己的手上、懷中以
及面前...全是空蕩蕩的，只有停滯不動的空氣。
「是夢...不，不是夢.........是現實啊。」
難怪我聽不見早苗最後那句話，因為這個夢是我自行編織出來的...富士見町之行，在將近
一星期前就結束了。
如果我當時沒有克制住自己，可能會有相似、或者另外一種發展。但人生和電玩不一樣，
沒有所謂讀檔或接關重來。時間是不可能再倒流的。
「可是...是現實...也是夢...」
我的確是做了一個長達三年的夢。彷彿瞥見了什麼，卻又什麼都看不見。
因為，夢已經結束了...是我親手結束它的。本來可以讓虛幻的夢境成為現實地說...我卻
選擇鬆手。的確是時候了...是時候走向盡頭了。
「早苗...謝謝妳讓我做了個好夢。」
「阿進，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老媽拿著烘乾的衣服，開門走進了房間。
我藉機瞄了時鐘一眼───上午十點。嘿...我竟然還可以睡足八個小時，還真是不可思
議。不過若是個失眠夜，那可是很讓我困擾的，還有事情要處理啊...
「我剛睡醒。老媽，早苗有來嗎？」
「早苗同學又臨時有事，不過來了。」
「了解。我等會要出去，中午不會回來吃飯。」
「只有你而已嗎？」
「對。」
「阿進，你和早苗同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
如果老媽知道我和早苗的戀情在近期內就會終止，想必會狠狠地將我罵一頓吧...
我已經不可能再遇上那麼完美的女孩了...
「好吧。早上新聞有報，今天下午可能會下大雨。出門記得帶傘。」
「我知道...啊，我們家的傘不是壞光了？」
難得下雨啊...拜教授的超越科技所賜，這一個月的雨水格外稀少，因此我家也不急著買
新的傘。她人都走了，環境也差不多該回復原狀了。
「爸爸不是撿了一隻回來？」
「那隻也算得上是傘喔，不要啦！」
「怎麼不是傘。不帶出去，就扣你下個月的零用錢。」
靠...到外面後把它丟了，再買隻新傘吧。
「我先聲明，你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它好好的在玄關。不然零用錢照扣。」
「呿.........我帶就是。」
--
坐在公車的位子上，我不耐煩地看著手錶。感覺時間過得異常地慢...
昨晚回家時，我沒有把早苗的車子一併騎走。今天只依靠雙腿和大眾交通工具走遍各處。
照理說會很花費時間的，但跑遍那間歷史悠久的圖書館、商店街週邊、諏訪湖畔等地方後
，現在也不過才下午四點出頭...還剩些許時間可以繼續找尋慧音的蹤影。
記憶中所有遇見慧音的地方，我全找過了...一無所獲。
諏訪子並沒有告訴我，慧音現在人在諏訪的哪一區。不過諏訪子原本就沒有協助我的義務
...她還應該要阻止我或保持靜默的。光是願意提供我慧音來到諏訪的訊息...就已經是意
想不到的收穫了。
搭乘公車的空檔，我忍不住開始思索。
早苗沒被留在諏訪，在守矢神社那一日便跟隨神奈子前往幻想鄉...
以及，我在昨夜讓早苗選擇回到神奈子的身邊...
到底...哪一個對我來說是比較幸運的？
若是前者...我在當時就面臨最悲傷的時候，抵達了「早苗已經不在了」的終點。
雖然我不認為自己能輕易擺脫來不及向早苗告別的陰影，過了四個多月，我的心情早該脫
離谷底了。現在我可能積極的四處打探幻想鄉的消息，想再和早苗見上一面；或是遇上別
的女孩...我與她未必會相戀，但是至少擁有一位能夠填補孤單心靈的對象。
至於後者，也就是我現在的處境...這只是剛開始而已。這四個月不但讓自己愈陷愈深，
我也沒辦法略過中間的過程。在早苗離開以前，必須踏實的走完每一分、每一秒...
我得儘快結束一切。時間一拖長，對兩人都是種無形的折磨。
只不過...我可以用什麼方法把早苗送去幻想鄉？該怎麼找到能給予我協助的人？
若幻想鄉是在人煙稀少的深山裡頭，我還可以翻山涉水的徒步進入。可是我連幻想鄉是位
在哪個方位都不曉得。是在諏訪的附近嗎？我根本不清楚啊...
若要找人幫忙，以前我還嫌周遭有太多非常識的人物，現在她們都一個個消失無蹤。連經
常莫名其妙出現的射命丸文也不見了。若真讓我遇上了她，我可以在她面前下跪認錯，忍
受她所有冷嘲熱諷。
問題在於...完全找不到人，完全無從下手。
如果教授還沒離開學校，就能借用她的船隻...是叫「可能性空間移動船」吧。搭乘那個
，即能輕易地來回現世及幻想鄉。但是...也是因為教授，博麗的巫女才會來到諏訪、出
現在我們眼前...
不...我不能把責任歸咎給靈夢。要是我那時沒那麼自私，跟早苗一起乘船到幻想鄉去探
望神奈子。搞不好就可以解消早苗對神社的思念，不必走到現在這一步了...
「讓幸福從手上溜走的...終究還是我自己啊...」
因為急著斷絕與幻想的關聯，反而錯失了兩全其美的機會。如今教授已經返回了她所在的
世界，雖然可能還會再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明日？下個月？半年後？明年？十年後？而且教授不一定會來諏訪...再會的可能性實在
不高。只得去找其他人選了...
我不可能回頭再去求諏訪子...除了她之外，還有誰比較可能擁有關於幻想鄉的知識？
在無意間，我看見用以提示路線資訊的跑馬燈顯示下一站是上諏訪車站。
上諏訪車站...？我想到了，我不是剛從諏訪湖那邊回來嗎。紅十字醫院就在附近啊。在
那裡，有一位並非普通人類的護士...幾天前我才去找過她的...
我取出了B600，並偏頭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
老媽說得沒錯，快要變天了啊。真的又要下著那討厭的雨了...等下還得幫B600套上防水
袋。希望能撐到回家後才下雨，我可不想使用腳邊那隻老舊的油紙傘。
這把傘像是三流的民俗展覽館所販售的廉價紀念品也就罷了，顏色還是噁心的茄子色。撐
著它走在路上超丟臉的，一定會被人當成笑柄。
--
打給遙依小姐時，她本日的班次正好接近尾聲。好險有及時聯絡上她。假如她已經下班了
，就得等到明天了...我可等不了那麼久。
考慮到幻想鄉這個話題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遙依小姐又有車子放在停車場，我選
擇約在停車場某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與她會合。
「請問您今天又有何事？」
雖然沒有真的說出來，我覺得遙依小姐腦中的念頭是『這小鬼怎麼又來了』。
上次因為早苗的過去...我和她有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就算遙依小姐再怎麼正直，心裡多
少會產生一點芥蒂吧...
「遙依小姐，請問妳是不是聽過幻想鄉？」
「幻想鄉...？」
遙依小姐原就蒼白的臉色，又宛如覆了上一層薄霜。看到她的表情，我的背脊竟浮起了一
陣惡寒...在守矢神社本殿被諏訪子威嚇時，也類似這種感覺。
不過，恐懼隨即就被莫名的喜悅給沖散了...遙依小姐果然也知道幻想鄉。
「您問這...是有何打算？」
「早苗準備要返回那間神社...守矢神社去。」
「她為什麼突然要回去...是誰強迫兩位？」
「是我自願讓早苗回去的...」
「為什麼？」
遙依小姐揪住了我的衣領，對我怒目而視。自雙眼湧出的怒氣像是燎原的烈火，隨時會一
發不可收拾。她聽到這句話的反應，也跟昨晚的諏訪子一樣呢...
只是，諏訪子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憤怒，沒有朝我出手。
「因為膩了。」
伴隨了不成完整詞語的怒吼，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眼前快速晃動著。
堅硬如鐵的塊狀物深深陷入了我的左臉...我猜是拳頭吧。舌頭嚐到了血液的腥味，好像
有一枚牙齒受到擠壓而脫落了。
因為這一擊，我的後背撞上了牆壁。雖然很痛，還是臉部的傷勢比較要緊。
哈哈...哈哈哈...臉上若留下明顯的傷痕，會被早苗發覺的...到時我該怎麼向她解釋...
總不能說是被街上的小混混給圍毆吧。
不過，凝聚的思緒馬上就被第二拳給打得四分五裂。
「是我看錯人了！」
「你居然忍心將她送走！不是說過，不會糟蹋東風谷小姐的心意？」
「口口聲聲說愛她，你還是捨棄了她！」
「回答我啊！」
充滿激憤的拳頭，如暴雨般持續落在臉上和腹部。不愧有修習劍術的高手，比被教授不當
管教時還重上好幾倍...
若在平常，我早就淚水和鼻涕交織地在趴在地上求饒了吧...
以前常被神奈子和教授給修理，可是那主要是因為我在耍嘴皮子...她們也會斟酌出手的
力道。然而，遙依小姐已經完全失控的樣子...假如我有吃中餐，恐怕早就被打得嘔吐不
止了。
痛覺神經雖然從昨夜開始就失效了，但我的神智變得愈來愈模糊...維持意識原來是這麼
困難的事。我只聽見遙依小姐還在叫著。
「為什麼要讓她去那種地方！為什麼要讓她去那種地方！」
她再不停止，我會活活被打死也說不定...不過.........
「你還笑得出來...！」
又一拳落在我的腹部。這一擊力道更為激烈，卻抹不去我臉上的笑意。
諏訪子放任我去發展與早苗的感情...而我卻背叛了她，將早苗送回神奈子身邊。受到神
罰是應該的...這是背叛者的的命運。
我以前好像對諏訪子說過，自己可以為早苗捨命。沒想到...是以這種形式啊。
對不起啊...老爸老媽，你們白養了一個不成材的兒子。
還有...那個綠髮的女孩.........
「請立刻住手！」
近乎一片漆黑的眼界中，依稀有隻手臂制止了遙依小姐。
遙依小姐鬆開了抓著我衣領的手，而我也如同被伐倒的樹木攤倒在地。已經沒有力氣抬頭
去看對方是誰了。但這聲音我還有印象...沒想到她會來到這裡啊...
算了，那不重要...總算成功見到她的面了.........上白澤...慧音。
「妳是哪位...」
「我此行是來勸他取消原來的念頭。」
「這種人渣沒有手下留情的理由...」
「妳難道連判別是非的能力都喪失了？請不要懷疑自身識人的眼光...」
遙依小姐沒回話，只是因為方才激動的情緒而喘著氣。
然後我隱約聽到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遠離...是遙依小姐離開了嗎。
吐出含在嘴裡的血水和牙齒，我跪向慧音所在的位置。
「慧音小姐...請妳帶早苗前往幻想鄉。」
我的臉垂得低低地，還有腥紅的水滴間斷落在地面...不知道是從嘴角，還是鼻孔中流出
來的。
「我這裡有藥，你先服下。」
慧音好像想要將我給扶起來。不過我撥開了她的手，只是重複著同一句話。
「拜託妳了...拜託妳了...」
我還聽得見慧音所說的話，不過受到遙依小姐那幾拳所影響，我的腦袋已經沒辦法好好解
讀慧音話中的含意了。只能反射性的回答著她。
「你有聽見我的來意嗎？」
「返回守矢神社是早苗的期望...所以...拜託妳了...」
「從前曾有一位平凡的人類女孩，她也對未來充滿了期望，希望能遇到值得託付終生的人
。會與人相戀的女孩子，沒有不希望得到幸福的...難道，你無法給她嗎？」
「拜託妳了...拜託妳了...」
「送她回去...是可以獲得成就感...但那只不過是短暫的自我滿足罷了！在那之後，你又
會如何？你將來可能會...比死還痛苦。真的無所謂？」
「拜託妳...因為妳是深受人類景仰的賢者...」
「我...並不是賢者。」
「拜託妳了...」
「很遺憾，我無法答應你的請求。」
聽到慧音堅決的語氣，我忽然體認到她是不會答應的了。既然慧音拒絕，我便不能再繼續
把時間耗在這，得去尋找下一個人.........
「謝謝...那我告辭了。」
受到這個目的所驅使，疲憊的身軀又生出了力量。我勉力站起身，攀著牆壁走向出口。
如我所希望的，慧音沒有追上來。她只是在我背後，以含有不明情感的語調說道。
「你...其實可以哭泣的。」
「慧音小姐...」
聽到她的話，我好像想到了些什麼，暫時停下了腳步。
「妳還是人類的時候，一定是位好女孩...」
--
跌跌撞撞地走出醫院的停車場。正如慧音所說，外頭已下起了滂沱大雨。
我帶出家門的傘...忘在那邊了，沒有拿在手上。但我不打算再回頭...
不能將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我得再去找尋知曉幻想鄉的人。
離開醫院的區塊後，我獨自緩步在週邊的道路上。
慧音並沒有追過來，久違的大雨也將原先就不昌盛的人氣給驅趕得一乾二淨。
朦朧的視界中，四周就剩下我一個人，偶爾是會有一兩輛路過的車子，但也不會有人注意
到我的存在。那些駕駛只會於濺起一大片水花，然後揚長而去。
還有誰...下一位該去找誰...
我惹火了遙依小姐，慧音又拒絕協助...還有誰是可以徵詢的...
冰冷的雨水澆在頭上，使得意識又清醒了幾分。
「已經...全沒了啊。」
沒有人了...腦中想得到的人選一個也不剩了。
只剩諏訪子了，要請她使用神明的力量嗎...不行，我再怎麼厚顏無恥...也不能這麼做。
她和我不一樣，還有百千年以上的生涯要過...
那我該如何去實現早苗的願望...？中途作罷嗎...但是，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不可能再回到以前那般純粹的日子了...因為，我傷害了早苗。
陡然間我的身子不聽使喚，滑落在一攤水窪上。
雨水不只強迫大腦面對現實，同時也奪取了所剩無幾的體力。
全身的肌肉很有默契地發出了哀鳴...牙齒斷裂的部位也產生劇痛。
可惡，在停車場的時候明明還沒有任何感覺啊...
還必須繼續走下去啊...我向早苗保證的...一個人也可以走得好好的。
我想用手撐起身體。不過，只到一半便又欲振乏力摔落至原地。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極限來臨了...
「好冷...」
衣服和褲子的正面全被地面的污水給弄髒，冷雨也毫不留情地從背後夾擊。
噬咬神經的不只是疼痛，還有刺骨的寒意。
我翻過身體，仰望著沒有一絲亮彩的灰色天空。
「唷...草間進...恭喜你把自己給弄得身心俱疲...這樣你滿意了嗎？」
我只是一棵草，只可在地面匍匐前進，或是這般狼狽不堪地躺在滿佈泥水的柏油路上。我
的本質和那個女孩...和那道守矢的風是截然不同的。
我阻礙了她前進的道路，因此我必須負起責任...將她推回應該飛翔的藍天...我還不能停
在這啊。但我已經無能為力了...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拼著最後的力量，我抬起了右手臂...試圖去感覺流動的氣流。
結果，我的手掌仍是空蕩蕩的...抓不到任何東西。
雨還沒有減緩的跡象，雖然它不停的下著，卻絲毫無法晃動沉悶的空氣。
果然...還是需要風啊。然而根深植於土中的我，是不可能成為風的。
「為什麼...七年前...我沒有在她的身邊...」
喃喃唸完這句話後，用盡力氣的右手便無力地垂落向地面。
在我的右手完全落至地面前，旁邊伸出了一隻手拉住了它。
是慧音嗎...可是...這種溫暖而柔嫩的觸感...好熟悉啊。我沒有錯認這隻手主人的可能，
畢竟我已經握了上千次了。但她應該待在家裏...不可能如此湊巧的.........
我勉強轉動脖子，確實是...早苗。
她並沒有撐傘，頭髮也因此被雨水給浸濕了...瀏海還遮住了近半張臉孔。
我見不到早苗的表情，卻看到了只存於記憶深處的景象。
她穿上了藍白二色的衣裝，此外還有纏在翠綠長髮上...蛇與蛙的髮飾。會再次做此打扮
，就代表早苗正式做出了決定...下定決心要回到神社。
我的抉擇不全非是錯誤，但又有著無盡的失落感...
這段戀情確定要結束了...我的初戀...
此外...還有對自身無能的悔恨。不到一天的時間，早苗就跨越了悲傷。而我昨晚還誇下
海口，說要完成她的願望...現在卻只能無能為力的躺在地上。真是沒用...有夠沒用的。
「找到你了。」
伴隨異樣明朗的口吻，早苗撥開了的下垂的瀏海。看到她的眼睛，我忍不住別過頭去...
「早苗...拜託妳...不要再用那麼溫柔的眼神望著我。」
第一次見面時，早苗就是這樣。真的如同一道溫和的風...來到了我的面前。
「是呀...按照昨天進所講的...我對你太溫柔了呢...」
「對，我讓妳的付出全白費了。妳不該淋雨來這邊的...」
「那麼，你是想毀約嘍？」
「我沒反悔，會找尋方法送妳去幻想鄉...」
「我的意思是，陪我走完在諏訪的最後一段路程...」
早苗的微笑鮮明地射入我的雙眼中。自昨晚的暴風雨後，我又見到她笑了。
雖說其中仍帶有顯著的傷感，她仍盡力笑著...她還願意對我展露笑容...
我感覺到...打在臉上的冷雨，遽然夾帶了兩行熱流。早苗彷彿也注意到我的異狀，兩眼
盯著我的臉頰不放。
「進，這樣要怎麼叫我能安心離去呢…」
「只是雨水打在臉上，我沒有不守信用。」
「大騙子...」
「真的，只是雨水而已.........」
我掙扎著想起立，在早苗的協助下總算站了起來。只是沒辦法站得很穩。
就連單純的站立不動，也都會搖搖晃晃的。
「還可以走動嗎？」
「牽著早苗的手就沒問題...」
「因為時間有限，我希望能...更珍惜這份感情。不會再像去年冬天一樣了呢？」
「我說啦...這次會留到最後。」
「雖然重新穿上了這套衣服，感覺還是會有一些不安呢...」
「兩人互相倚靠，就不會有不安了。」
「是呢，兩個人的話。」
「一起...前進吧。」
我緊緊握了早苗的手。在她的攙扶下，一步步的往前移動。
別離的悲哀當然不會那麼輕易地消除...至少，終點看起來不是那麼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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