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肯有) 兩地
手心裡怎麼會有這顆水晶球的，有利並不知道，只是當他回過神時，
他已坐在自己房內的床上，望著深紅色的水晶球發呆。
剛剛不是在放學途中經過的小攤子前被叫住了嗎？怎麼他對那叫住他
的人與小攤子長什麼樣子一點印象也沒有？又是什麼時候自己拿了這顆水
晶球的？
緩緩地倒臥在鬆軟的床被上，黑色的大眼凝望著深紅色的球體。紅得
彷彿有血在裡頭流轉，在燈光的照映下閃著艷麗的紅澤。
”只要帶著它，它就可以讓你見到魂牽夢縈、朝思暮想的人。”
他記得攤販老闆這樣說過，是何時說的？那聲音是男的抑或是女的？
那嗓音柔中帶媚，卻又沉得像是男子在低語，說著說著又發出了如同小孩
般高亢的笑聲。
記憶混亂了。
彷彿自那天起，他一部分的靈魂就活生生地被抽離，再沒有回來過。
那一天，那場雨，那個人；
火焰、手臂、鮮血；
守護、承諾、分離……
時為中元十五月夜，盈滿的月在蒼藍色的天際勾掛著，漫天的星像是
躲著什麼似地全不見了蹤影。
赭紅的雲正在鵝黃色的表面翻騰，竊竊啃咬著那渾圓；暗雲款款飄蕩
，無聲地掩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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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拉特只覺得心慌，他得要趕快到某個地方，卻不知道在這黑暗中邁
開的步伐該往何處去。
這裡是哪裡？
要去哪？
是誰在等他？
狂亂地走著跑著，褐髮男人不敢停下腳步，一種莫名卻煩躁的預感驅
使著他；一旦停下雙腳就會失去，一旦減緩了速度就會錯過，他摸不清自
己為何如此焦慮，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催促著他。
快，快，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只是，到底要去哪？
心與肺都被緊緊揪住的窒息感讓肯拉特喘不過氣，神經被抽動，疼痛
在血脈裡竄沿，每一個細胞都吶喊著：快！再快一點！還要更快一點！
慌亂中，褐色的眼瞥到不遠處有著微微的藍色光芒，靠近一看才發現
那是寶藍色的碎石，彷彿少年不離身的魔石碎片。像是指引，點點的藍輝
往黑暗的另一頭延伸而去。
是那兒嗎？豪不遲疑地往藍芒彼端奔去。理性早不受控制，在省悟需
要懷疑之前，雙腳自己已先一步做出了行動。
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延誤，即使只是萬分之一刻。
然後，一幅景象映入了猛然撐大的褐眼。他衝上前，幾乎碎散的理智
沒有聽到嘶啞出口的咆哮。
「住手！」
黑髮少年躺在前方，全身泛著藍色的光芒，在淺藍與深藍間流轉的光
芒。他睡得極熟，深沉到像是…像是…肯拉特不敢再想下去。
卻有無數深紅色的球狀物圍繞在一旁，像是聚集在蜜糖旁吸吮汁液的
蟻蟲一般，藍色淡芒被吸入球體前方裂開的口，深色腥臭的液體不斷地從
裂口邊緣淌出。
藍色的光芒漸淡。
「滾開！全部給我滾開！」伴隨著咆哮聲的是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斬擊
，銀白的烈芒劃過，深紅的球體彷彿被那暴風擊潰一般，紛紛往兩旁退去
，無視那滿地的腥臭黏稠，肯拉特一個箭步奔到少年身邊。少年沉睡的姿
容讓他一瞬間失了神，原本快隱滅的藍光在他碰觸到少年時又趨強烈，微
涼的體溫也有了正常的溫度。不捨地摩挲著少年的頰，男人想要渡自己的
體溫給他，但身旁的嘈雜聲逼得他轉過身，手中的長刃高舉。
”他來了”
”他來了”
”這樣的話事情就不好了”
”他來了”
”不行，我們敵不過獅子”
”敵不過獅子”
”沒辦法靠近”
”靠近會痛”
”好痛”
”完成不了”
”獅子會礙事”
”會礙事”
”主人會生氣”
”糟了”
”糟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忽高忽低，一下子是男人低沉邪笑的嗓音，又突然間
飆高，像是女人被勒緊脖子的尖叫，另一側卻傳來小孩子哽咽的哭音，還
夾雜著動物的哀鳴；無數的聲音此起彼落，卻都圍繞在肯拉特，正確來說
是少年的四週。
”好餓”
”好餓”
”想吃”
”想吃他的氣”
”吃他的氣”
”獅子礙事”
”討厭”
”好想吃”
”走開”
”獅子走開” ”把獅子趕走”
”趕他走”
”把獅子趕走”
四週的聲音逐漸變大，變成了吟唱的聲調，那聲音回盪在空間裡，四
週的一切都像是起了共鳴般微微發震。深紅色的球體聚集在一起，後方的
滾入了前面的體內融成了一塊，無數的球狀物就這樣結合在一起。
突然轉暗。
說是暗並不正確，那連眼膜深處都像被塗上紅漆般的暗紅瀰漫了眼前
所見，濃烈的腥臭味鋪天蓋地地襲捲過來。
”吞掉他”
”吞掉他”
”把獅子一起吞掉”
”把獅子一起吞掉”
”一起吞掉獅子”
”一起吞掉獅子”
”可以吃飽飽的”
”可以吃飽飽的”
”主人會很高興”
”主人會很高興”
”很高興”
”很高興”
嘈雜的聲音包圍了兩人，殺意、敵意、貪婪，種種險惡的意念像是有
了軀體般逐漸靠近，黏膩膩地伸出觸手，滴答，滴答，無法形容的惡臭由
濺落的液體竄出，沾附到液體的地方都冒出了綠色的煙。
「滾開！」銀芒閃過，劃開了對方深紅色的表皮卻又瞬間癒合，黏液
一流淌過去就又像是沒受過傷一般，繼續向不醒人事的少年伸出觸手。
”吃了他”
”吃了他”
”好美味的氣”
”沒吃過這麼美味的東西”
”吃了他”
”一點都不要剩下”
”吃了他”
”吃了他”
四周暗得幾乎不能見物，肯拉特連自己在對付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回
盪的聲音凝聚成了一股力量，壓得肯拉特站不住腳，左膝幾乎及地，他強
撐著揮出一次次的攻擊，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有利落入這東西的魔掌！
”好煩人”
”獅子好煩人”
”討厭”
”一起吃掉”
”一起吃掉！”
隨著最後一句尖叫，肯拉特只覺得一陣有著強烈腥臭味的氣迎面撲來
，就在這一瞬，氣團正中央一顆發著微微紅光的球體吸引了他的注意，握
緊劍柄，他強撐著站起，對著紅光劈下全力一擊！
”嘎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
”咕呃啊啊”
”吼嘎啊啊啊”
淒厲的尖叫聲不斷變換音階，男人的悲鳴、女人拔尖嗓子的刺耳聲音
、小孩子哭到岔氣的斷斷續續聲響與動物的哀嚎幾乎震聾了肯拉特的耳膜
，緊緊地摀住少年的耳朵，褐髮男人忍著那由耳腔撞擊整個頭部的力量。
”好過份”
”好痛”
”好痛”
”饒不了你”
”饒不了你”
”你少得意”
”我們不會放棄的”
”不會放棄”
”明天再來”
”一定要把他吃掉”
”吃掉他”
”不放過”
”絕對不放過”
”把你趕走”
”不讓你過來”
”趁你不在時吃掉”
”吃掉”
”一口也不剩”
”什麼也不剩”
漸漸遠去的聲音與變亮了的空間讓男人知道危機已經遠去。
只是今晚的危機。
肯拉特慌亂地審視懷中昏迷的少年，除了臉色略為蒼白外，似乎沒有
其他異樣。他鬆了一口氣，眉頭卻緊緊地皺起。
那不祥的聲音說，明天要再來？
這怎麼可以！他絕對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暗自思索著對策的肯拉特沒有注意到懷中少年正眨著他睏頓的眼。
好累……他不是在睡覺嗎？怎麼會這麼累……像是十幾天都不曾休息
的疲倦感沉沉地鎖在全身的血管裡，彷彿連血液都失了流動的力氣，呼吸
好沉重……
但這懷抱著自己的手臂、這溫暖的氣味熟悉得讓少年眼眶發酸。
「肯…肯拉德？」細細的呼喊換回了男人的神智，他連忙低下頭，正
想要好好地安撫少年一番，卻驚恐地發現懷中人的身影正逐漸轉淡。
「有利？有利！」健勁的雙臂想要摟緊那纖瘦的身軀，他朝夕思念的
少年卻隨即化作了煙。
熱切的臂膀僅是摟住了自己。
空盪盪的空間裡，徒留那不安又帶著不確定的呼喚。
「……肯…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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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利！」
猛然彈坐起身，月光正肆無忌憚地從未拉上窗簾的落地窗灑進，銀白
色的月華照出了男人滿身的汗水。
瞪著無聲滴落在床上的汗珠，那漫開的水漬在潔白床單上顯得好刺眼。
是夢….是夢吧！沉沉地吐著氣，肯拉特安慰著自己。
那只是一場夢，是自己在嚇自己……有利正好好地待在地球，沒事的
，沒事的。
緩過呼吸重新躺下，褐色的眼卻在欲闔上時頓住。
本收放在枕邊的長劍出了鞘，銀色的劍身黏染著縷縷深紅色黏液，在
月光下正冒著絲絲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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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有，阿健來看你喔！」隨著母親的招呼，昔日的國中同學走進了
自己的房間。
「澀谷，你怎麼了？伯母說你今天早上身體不舒服甚至還起不了床。」
本來約好今天要拿MD跟雜誌給他的，卻接到了澀谷母親的電話說要改期，
他覺得不大對勁過來一趟，沒想到一走進澀谷的房間就覺得有種違合感。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虎視眈眈。
「村田……」有氣無力的聲音讓戴著眼鏡的少年斂起了笑容。
「你怎麼了？」看來事情很嚴重。
「沒什麼….只是做了惡夢…….夢裡有東西要吃我……」有利掙扎著
坐起身，一顆小巧的球就這樣滾出了被窩。
「吃你？」拔高的聲音點出了友人的驚訝。
村田健瞪著滾在床沿的水晶球，不動聲色地在床畔坐下，安撫著氣色
糟得很明顯的朋友：
「那你怎麼逃掉的？」
悄悄地伸出手，握住了那顆紅得很詭譎的水晶球。
「……….我夢到他了……」黯然的語氣讓村田健馬上意會友人說的是
誰。
「……是嗎？」
有利猛然揪住村田健的衣服。
「他的左手好好的！他好溫柔的抱著我，還叫著我的名字……」激烈
的語氣音量迅速轉弱，是湧起的力氣瞬間盡失，也是猛然記起現實。頹然
地放開手，臉色蒼白的少年愣愣地轉頭望向天空。
「……他還是很溫柔的……跟以前一樣……」喃喃的話語只能安撫自己。
安靜地看著眼眶泛紅的少年，村田健把書包內的MD與雜誌放到一旁的
書桌上。
「東西我放在這兒，我先走了。」
知道不會有回應，他放下東西隨即離開房間。
婉拒了澀谷母親留下來一起吃晚飯的邀約，村田健一個人走在籠罩著
夕陽餘暉的無人小徑上。
手中的水晶球正不斷地發出只有他聽得到的哀鳴。
”好痛”
”好痛”
”這個人的力量好強”
”好強”
”痛啊”
「你們也知道痛？」冰一般的話語讓哀嚎瞬間噤了聲。
「你們吸了不少澀谷的氣吧？」
夕陽下，舉在村田健眼前的水晶球透著煞黑的氣芒，一顆有著裂痕的
水晶球。
那小子不可能看不出來的。一定是有人趁他心神大亂迷惑他的吧？
瞇著的黑眼閃過冷然的光。
”我們是……”
未竟的話語讓冷列的嗓音截了去。
「是有人指使，要把他的氣吸光。」
那個世界的咒球怎麼會出現在這邊？看來通關的檢查做得不怎麼好。
這種專門用來咒殺人的水晶球是用枉死的魂魄練成的，漂亮的水晶球
常讓人失了戒心，一旦帶在身上，若本身沒有抵抗的意志很容易就會被害
死，被活活吸乾精氣而亡。
”對對對”
”好好吃”
”那個人的氣好好吃”
”可是獅子礙事”
”討厭的獅子”
”趁獅子不在時把他吃掉”
”吃掉”
”要吃得乾乾淨淨”
冷冷地看著一逕抱怨與作著計畫的水晶球一眼，村田健加重了掌中的
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
”住手”
”好痛”
「我忘了說，我討厭太吵雜的聲音。」忽高忽低的聲音實在不是普通
的刺耳。看著手中的水晶球由深紅轉黑，中央的裂痕逐漸加深，村田健對
淒烈的悲鳴充耳不聞，只是淡淡地說著。
「也不喜歡有人對澀谷出手。」
墨黑的火在掌中燃起，最後一聲哀嚎與水晶迸裂的清脆聲響在夕陽下
蕩進風中。
「記得回去告訴主人，澀谷不是他能出手的對象。」
只餘灰燼的水晶球碎屑經風一吹散進了天地。
「哎，我真是糊塗，你們回不去了。」
眼鏡下勾起了淡淡的笑。
魂歸異地的滋味，還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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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落地窗前，肯拉特心焦地以手掩面。
自那晚起，已過了三天。他卻沒有再在夢裡見過少年，只是慌亂地在
無邊的夢境裡不斷地找著、找著……
等我，有利，我馬上就到你身邊，別怕，有我在！我馬上就來！
然而這樣的呼喚只是茫茫地飄散在黑暗的夢裡。他怎麼也找不到少年。
窗外正下著大雨，滂沱的雨勢像是直擊在心坎上，敲得男人胸膛泛疼
。陰暗的雲層極低，沉重地壓在肯拉特的心房。
有利…還好吧？如果他……
握緊的拳頭無法遏止的顫抖。
「叩叩！」敲門聲自掩緊的厚實門扉外傳進來。陌生的聲音忠實地轉
述命令。
「偉拉卿，陛下找你過去。」
落地窗前穿著白色長袍軍服的身影一僵。
「……知道了，我馬上來。」
馬上……就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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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有阿飄出場 為何一點都不恐怖呢？(抱頭)
果然第一次寫鬼月文經驗值不足......(縮在角落畫圈圈)
結果 這一篇最出風頭的是...村田健先生？
那冷酷的笑容好迷人啊～>/////< (被二哥擊飛)
點文部份 小娜沒忘 真的沒忘！
只是靈感這種東西也不是說來就來 要趕就趕的
我...我會努力的！(握拳)
--
「陛下，請您放心吧！雖然看起來頗具攻擊力，
但是這種刀沒有刃，是砍不了人的，即使頭部被打到，
也只會有點凹陷，是不會刺穿您的心臟的。」
「我想如果頭部有點凹陷，離天國大概也不遠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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