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盜墓同人-騙術04/夜藤
四、解子揚
解子揚是吳邪自小結識的玩伴。不過事實上吳邪已經記不得他的名字,所以嚴格說起來,
在這段故事中他也不算是個有名字的人。
其實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兩個交情甚篤的人往往不會以全名直呼對方,而是使用只有彼此
才熟知的特定暱稱。舉解子揚的例子來說,吳邪都習慣喊他『老癢』,至於這項稱謂的由
來也早已被兩人忘得一乾二淨,就像吳邪壓根兒不記得老癢的全名一樣。或許他甚至不知
道老癢是解家人,也對吳解兩家間的淵源慒慒懂懂。不過這也很正常,童年的模樣就該像
這樣子。
在兒時依稀的認知中,吳邪只知道老癢家裡很窮,他家除了母親和老癢母子兩人外就不再
有其他人。吳邪從來不了解為什麼那個家沒有男人,每一個家至少都要有一個男人來護衛
堡壘,就像吳邪的父親於他和他母親的意義。
但吳邪也沒有多問,他知道老癢很在意這一點。每每有學校的同學或鄰里小孩玩笑式的提
起這個話題時,老癢很容易就會被惹毛並跟人起衝突。這種時候,吳邪通常二話不說站出
來力挺竹馬到底,因為老癢自小就有犯口吃的毛病,吵架肯定是吵不贏的,真要動起手來
,兩雙拳頭的勝算自然大過一雙拳頭。儘管兩人時常因勢單力薄而被打得鼻青臉腫,好處
是回家挨罰時也有個人作伴。
不問家世、不計富貧,吳邪紮紮實實把老癢當成換帖一般的兄弟,這項作為著實和他純良
的秉性相符。不過這是站在吳邪的立場。老癢,他知道吳邪對他的好不帶心眼兒,他也很
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對這個人設太多心眼──所謂的設心眼兒,並不是他想算計吳邪什麼的
,而是一種源自人類最直接、卻也最醜陋的根性。
老癢很明白,自己內心深處對吳邪始終有一份妒嫉存在。他妒嫉對方有個優渥的家境,父
嚴母慈,長輩仁厚,衣食無虞,一如所有理想家庭的藍圖,那幅對他來說有如夢境一般飄
渺的藍圖。當然,也只有這樣完美的藍圖才繪製得出他完美的好兄弟:對這個家世清寒、
寡母無父、講話又老是結結巴巴的老癢推心置腹的…吳邪這個好兄弟。
老癢其實很清楚這些醜陋的心眼都建立在他的滿腹自卑上。除了自小獨立撫養他長大的母
親外,吳邪就是他在世上最親近的依靠,能得到這兩人的陪伴令他驕傲不已。所以,他得
壓抑、他得隱藏,他知道自己的心性永遠不可能像吳邪那麼簡單,一如他們兩人生來就天
差地遠的生活背景。但他還是能藏匿自己的陰暗面,只拿出最無憂的那一部份和吳邪相處
。這樣一來,他至少還能在那張美好的藍圖上佔有小小的一席之地,並假想自己也是其中
的一份子。
不過,這樣完美的吳邪也有發脾氣的時候。平日的鬥嘴皮子、相互虧損那是在所難免。但
在老癢有限的記憶當中,他和吳邪都不曾對彼此動過真正的大怒。只有那麼一次,那時兩
人約莫才七八來歲,他們倆和老癢家同一條巷道裡的鄰居小孩們玩躲貓貓兒。老癢因為划
拳划輸了,所以當扮鬼的那一個,他趴在牆壁上大聲倒數著秒數,直到身後的人全都溜得
不見蹤影為止。
由於老癢居住的社區不大,加上小孩能活動的範圍屆指可數。不消一會兒功夫,老癢便很
快從轉角圍牆邊、道路籬笆旁,還有出了社區外的一棵高大榕樹下方的樹洞裡,一個一個
把同伴們給揪了出來。
同年歲的孩子們嘴裡紛紛咕噥著沒意思,老癢在內心揚揚得意之際,也納悶唯一還沒被逮
著的吳邪,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當時正值太陽下山,又是春末秋初,天色暗的較快,小
孩們沒多久就被自家的長輩叫回去吃飯,只剩下老癢一人站在原地,為吳邪的不知去向感
到焦躁不安。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算吳邪存心想不讓老癢找著,現在天越來越黑,遊戲早就散場,
人也該出現了。除非吳邪躲到了某個無法自由活動的地方…意及至此,老癢突然念頭一轉
,拔腿飛快的朝社區方向奔去,跑向他之前讀秒時趴著的那面矮舊紅磚牆。
當老癢越跑越近,他便隱約聽見一陣細微的叩、叩聲響,從搭蓋在紅磚牆後方的那間木製
倉房裡傳來。他猜想的沒錯,這棟荒廢的倉房很久前已經棄置不用,但偶爾還是會有調皮
的孩童、或走失的家畜們,試圖撞開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擅闖入內。所以,社區的大人只
要見倉庫的門開敞著,多半會順手把它從外部栓上,也會告誡自己的小孩沒事別跑去那裡
玩耍。
這項告誡,不居住在這個社區的吳邪自然是不知道的,而這間倉庫看上去確實像個很好的
藏身地點。剛才老癢報完了秒數後,轉身就往社區外跑,這段期間吳邪肯定是躲在位於反
方向的這間倉庫裡,卻被哪個路過的人家給不小心關住了。
當老癢把門栓拉開時,吳邪幾乎是踉蹌從裡面跌出來,險些整個人仆在他身上。吳邪站直
了身體,一見到面前的老癢,便不由分說扯開喉嚨朝他大罵,質問老癢為什麼拖到現在才
來開門?老癢愣愣看著吳邪那張平時溫和的臉正由蒼白轉為漲紅,兩隻手臂不停顫抖,眼
角也擠出了好幾滴淚水。由於老癢從來沒見過吳邪這麼激動的模樣,所以一時間也嚇傻了
,完全忘記要反駁或發怒。
事後,兩人都稍微冷靜下來,並嘗試弄清楚來龍去脈後,吳邪這才說明,他之所以那麼生
氣,是因為他以為惡作劇把自己關在倉庫裡的人是老癢。也是經過了那次事件,老癢才知
道,原來吳邪怕黑。而且他對黑的感受並非只是一般的嫌惡,而是深植在基因裡的那種恐
懼,就像人們恐高、畏懼密閉空間以及尖銳物的症狀是一樣的。
怕黑一詞聽在某些人耳裡,像是某種排拒成長的孱弱表現。當然老癢不會這樣定義吳邪,
他完全能理解那種甩不掉病根的無奈感。自此之後,他也極力杜絕任何類似的境況再度發
生,以此維護著吳邪,就像吳邪維護著不讓他犯結巴一樣。
這件多年以前的往事,現在回想起來格外顯得諷刺。因為老癢和吳邪現在就置身在一片全
然的黑暗之中,和眼前黑暗的純度相比,當年那座倉房的經歷簡直不值一提。而把吳邪帶
進這片黑暗裡的,正是老癢本人。
他們兩人目前位於秦嶺偏遠山區的一座洞窟內,此處不久前才發生一場小規模的坍方,因
此在老癢和吳邪兩人中間落了一陣石堆,將他們一裡一外的阻隔開來。吳邪這會兒還在另
一邊東翻西找,看看能不能找出脫離石窟的其它管道。老癢則是靠坐在外頭的岩武壁腳前
,表面上他不時探頭關注吳邪搜尋的情況,其實,他心裡正作著和七歲扮鬼時一模一樣的
舉動:倒數讀秒。
老癢知道,吳邪很快就會在另一端的窟洞深處,找到一具男性的屍首。那具屍首應該腐爛
到只剩下骨骸,屍身上則背了個背包…老癢還記得它的款式,那是他用早先所剩無多的積
蓄買的,耐磨防水。所以裝在背包裡的水壺、日記本、證件,沒有意外的話都會原封不動
的保存下來。
吳邪接著還會發現,這具屍體攜帶的皮包裡夾了一張身份證,上面寫著『解子揚』三個字
。這個名字吳邪並不認得,這不令人意外,因為連解子揚自己也不太記得這是他的名字了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稱呼他。解子揚畢生只有兩個至親之人,其中一個是他的竹馬好友
,對方習慣喊他『老癢』,另一個是他母親,但三年前她已不在人世。
是的,『老癢』就是解子揚,解子揚也是『老癢』。察覺到這項事實的同時,吳邪在洞窟
對面抬起頭來,臉色難看無比,在昏晦的光線中呈現和當初一樣的慘白。但是這一次,吳
邪卻沒有對老癢破口大罵,他所感受到的恐懼已遠遠超出黑暗所帶給他的。
吳邪的反應其實完全在預料之內,但仍是不免讓人失望。『老癢』低頭嘆了口氣,在內心
深處知道自己玩完了。當年,吳邪在發完那麼大的脾氣後還能聽自己解釋,是因為那是場
誤會,即便把吳邪鎖進倉庫的人真的是老癢,那也是無心的玩笑,因為當時的老癢還不知
道怕黑是吳邪的死穴。
然而這一回,『老癢』在知情的狀況下,仍把吳邪帶入這樣的險境裡。這不僅是明知故犯
,還背棄了吳邪對他的信賴。從倉庫的那次事件後,『老癢』就該知道,會令吳邪深惡痛
絕的是充滿惡意的玩笑,尤其這當中還有欺瞞的成份存在。
『老癢』其實無意欺瞞吳邪。他很想這麼說,但吳邪肯定聽不進去。從吳邪得知那具屍骨
等於解子揚──也就是『老癢』本人之後的表現,就能看清他對這一切物事的想法。依『
老癢』對吳邪這個人的了解,要他接受青銅樹椏所帶來的力量確實是強人所難了。若不是
『老癢』本人正坐在這裡,而他真實的身軀就葬送在不到幾尺的所在,他恐怕也會跟吳邪
一樣,認為眼前所見只是荒誕不經的鬼話吧。
只是,『老癢』原本以為,吳邪不再像自己記憶中那樣懼怕黑暗了──事實上吳邪也確實
是,他都已一路跟著『老癢』走到了這裡。三年前,和老癢一起來此的是老癢的老表,他
們就是在這裡獲悉了青銅神樹的傳說,卻也付出了對等式的代價。老癢的老表吃上的是牢
獄之災,而老癢自己,則是交付了性命。
現在好端端坐在這裡的『老癢』,正是死在洞窟另一端的老癢許下的願望。存在於這棵貫
穿秦嶺的巨大青銅樹身上的秘密,便是聆聽靠近它之人內心的祈願,並視其願望的純度強
大與否,予以完成。
關鍵就出在,大多數的人都難以擁有純粹的願望。貪婪是人性的病根,一旦人們得知自己
有造願的能力,願望就會大量翻湧而上,進而變得混雜不堪,難以辨認。舉老癢的例子來
說,當他被困在暗無天日的窟穴,萬般情急之下,他許的是『逃脫』的願望,這項逃脫卻
沒有設限於立願的個體本身。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來了,另一個有血有肉、卻全然脫離原
來的本我,也就是現在的這個『老癢』,就這麼活脫脫晃現在洞窟的另一端,和還受困於
洞窟之中的老癢啞然對視。
『老癢』確實脫離了洞窟,但老癢也還身陷洞窟內。這項剝離常態的結果,別說吳邪對它
嗤之以鼻,就連老癢本身也難以接受。關在洞穴內的老癢因而對著洞穴外的『自己』大聲
叫罵,聲稱他是個怪物。怪物這二個字彷彿有種傳承式的魔力,因為此刻它也正經由吳邪
的嘴巴,再度朝向相同的個體,狠狠丟出,造成一模一樣的殺傷力。
果然…和吳邪一起待在洞窟裡的那個老癢,他們才是一夥的,而自己完全被排除在外。『
老癢』這麼想著,那個老癢知道吳邪怕黑,並且同樣認為自己是怪物。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聽閱過各種奇聞軼史,並遙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參身其中。老癢因此去了秦嶺,吳邪也
去了山東和海南。但,即使經歷過那麼多不可思議的物事,他們還是斬釘截鐵的認定眼前
的這個『老癢』,只是一場低劣的騙局,而不是一個真實的存在。
『老癢』也不願意讓自己成為一場騙局,就如同當年發生在倉庫的事一樣,有個不知名的
人關上了門,卻都造就同樣的事實:老癢終究置吳邪於黑暗之中。
原本,『老癢』還抱著那麼一絲絲的期待,認為吳邪在這些年漸漸適應行走漆黑中的光感
後,看見他這個個體的存在時,至少比較能見怪不怪。但,很顯然的,吳邪的這份接受度
運用在了除他以外的物事之上。
『老癢』早該認清這一點。一開始,他的捕夢網就灑的太大張,自以為能網羅住虛妄的事
物,結果卻讓自己的命和母親的命,相繼從過大的網格中溜走。他試圖補救,希望至少能
留住母親,所以他找來了吳邪,這個無論在老癢或者『老癢』的認知裡,都能保有最純粹
願望的人。他將吳邪帶向立願的源頭,並引導吳邪回想他們兩人共同走過的無憂時光,他
相信他能在那裡尋回母親最美好的樣子。
只是,當吳邪察覺這一切時,吳邪所作的事,是拆毀他僅剩的一角捕夢網格,甚至斥責他
沒有作夢的權利。『老癢』很明白吳邪的惱怒,而他同樣也明白了自己最初的理解是正確
無誤的:他們兩人活在全然不同的世界,註定無法並行。
『老癢』因此暗中向神樹祈願,他祈求的是一場決裂。一把土製手槍這時於他的掌心中成
形,『老癢』將它直直舉起,瞄準石縫中吳邪右耳旁距離三吋的位置,叩下扳機──
子彈併射的火花擦過吳邪耳邊,啪的一聲,結實的嵌在吳邪身後的岩壁。這絕對是一場充
滿惡意的玩笑。也宣告著無論是『老癢』、或者解子揚,就此從吳邪的故事裡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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