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盜墓]日光城殺人事件06/黑翼(瓶邪)
06
而直到我再度從暈眩感中清醒過來,已經將近四點,日光城的日光名副其實,即使已過正
午,天空清朗地程度仍像經過CG處理的投影片,那一方小小的藏式窗戶與白牆就像是電視
框架。
我上半身裸露在空氣裡,感覺有些涼,高原的夏天溫度還是偏低,想起剛剛悶油瓶將酸奶
抹到我身上,便在意的摸了胸口一下,觸感意外的清爽,想來張大俠是趁我睡死之際幫我
擦過身體了。
他轉過身來摟住我,也不知道是夢是醒地蹭了幾下,感覺就像被大型貓科動物攫住一般,
這個氣溫兩個人貼著剛好很舒適,我可以好整以暇的數他的心跳及呼吸次數。
又過了好一陣,手機簡訊響了幾聲,才意識到該出門了。
出了巷子就是八廓街,兩旁全是藏族藝品店,天珠銀器、唐卡佛像,數量多卻參差不齊,
許多都是出自國營工藝中心的匠人之手,幾乎像同一個模子造的;但倒也不是全無可看性
,有些貨還是韻味十足,我一邊拿著數位相機錄影,街邊的商家因勤招呼,這些商人多半
是四川來的康巴人,漢文化浸染已深,少了高原之民原有的質樸,多了一份市儈與精明。
轉經路上人海浩瀚,常常從一家店出來,隨即又被擠入另一家店中,四周不少藏北來的牧
民牽著放生羊,手轉經筒往大昭寺方向朝拜磕頭,但更多的事背著相機、好奇的觀光客,
不斷響起的快門聲一張一張截下聖城的片段。
人實在太多,只能先走馬看花,於是便看準一些單品,打算等達瓦陪同時再來講價,走著
走著,剛好到了瑪姬阿米餐廳的門口,這棟黃色小樓說是拉薩最著名的餐廳也不為過,打
著精緻藏餐的號召,在北京及昆明都有分店,再加上這棟小樓傳說為六世達賴喇嘛---央
倉嘉措的青梅竹馬所居住之處,用餐時間才剛到就已經大排長龍。
因為事先定位,我們順利入座,中央舞池應景的上演雪頓節的藏戲歌舞,氣氛十分熱鬧,
忽然悶油瓶拉了我一把,眼神示意我往右手邊看。
───該不該懷疑他在我身上裝了GPS,怎麼到這裡都碰的到他?
刀疤鄭一臉他鄉遇故知的感激表情,馬上黏了過來,客人太多了,店裡完全沒有空桌,在
這種情況下又不能趕他走,我只好堆起服務業專用的虛偽笑臉。
「真巧啊,二位爺!」他咧嘴一笑,四周沒看到其它的同夥,只有他一人。
他寒暄幾句,然後招來服務員,點了一堆菜餚,連說這頓他請客,任憑是誰都曉得裡頭有
貓膩,我也不跟他客套了,堅決各付各的,有話直說。
刀疤鄭垂下眉毛,陪著笑臉:「小三爺,早上那位講話有香港口音的,您認識嗎…」他壓
低聲量,不時左顧右盼,似乎非常擔心隔牆有耳。
「不認識,是哪裡的大老闆?」
「…先請兩位…尤其是保鑣小哥別衝動,是到如今我也只能求你們救命了…」刀疤鄭的眉
頭揪了起來,原本就不討喜的臉變得更加難看。
他道出事情原委,另一個漢人是香港的黑幫老大,不知聽了哪個大羅神仙的建言,花了一
大筆錢要刀疤替他找密宗的人骨袈裟鎮宅,這人骨袈裟由上百位高僧的眉心骨及指骨製成
,必須經過大成就者在圓寂前自願捨身方可取其骨片彫刻,所以一件人骨袈裟須等待百年
以上才可以完成,珍貴的程度說是國寶也不為過。
但解放後的法令規定已經停止骨器的製作,已現世的幾件也都列管各自保存於寺廟中;但
大膽貪婪如刀疤鄭,怎麼可能不賺這筆錢?於是他委託了幾個作匠人像火葬場或是醫院買
無名屍的骨頭作成袈裟,再造假成百年前的古物。
問題來了,這位香港大哥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這件法器的真實性無法取信於他,別說想
賺人家的錢,性命恐怕也得賠進去;刀疤鄭原先找了個不丹人裝成伏藏師,打算演一齣戲
假裝這件袈裟是近年伏藏而出的寶物,但對方進拉薩兩天後,居然被附在袈裟上的鬼魂嚇
的落荒而逃,不得已之下,刀疤鄭開始到三大寺附近尋覓正牌的伏藏師,恰巧目睹了嘉措
接待我們的畫面。
「……我可以把賺來的錢捐一半…不,全數捐給寺院,只求爺在嘉措大師跟前替我求情,
保我一條小命啊!」狗急了跳牆,刀疤鄭一張難看的臉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把你引薦給嘉措,他只會報警。」說實在,這幾年走了那麼多墓
砍了那麼多粽子,神神鬼鬼見多了,死去的亡靈或腐壞的肉身不足為懼,真正的可怕的是
貪得無饜的人心。
「對不住了,鄭老闆,坦白從寬,你還是跟那位客戶好好溝通吧,我們這趟只是觀光,不
想淌混水。」我直截了當的回絕,任憑他在怎麼哀求,「如果你再提,我只好請你離開,
飯都變難吃了。」
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不領情,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悶油瓶那副叫閻王也得繞道的氣場
他也不敢發作,只好說了聲他再想辦法,轉身離開。
「說是巧遇我不相信,也有可能他從八廓街就在跟我們,人那麼多………」我安撫似地夾
了兩塊烤肉到悶油瓶碗裡,其實也不關我的事,只是我個性就是這麼賤,一看到他面色不
善,馬上就著急了起來,連胖子都唸過我這點像個小媳婦兒。
「打個電話給嘉措吧?最糟糕的情況,刀疤鄭可能直接找到他哪裡去,逼他造假。」悶油
瓶淡淡地說,「還有,等一下出去就去買藏刀,你千萬別離開我的視線。」
我楞了一下,敢情還以為我是當年的肉雞少爺?說身手當然比不上張大俠,但也覺得別離
開他視線這幾個字聽了特別舒坦,以前總是他擅自離開我眼前的。
這一頓飯吃得心事重重,我不禁在心裡暗自詛咒刀疤鄭,最好讓那香港黑道跺幾根手指頭
,然後給嘉措撥了電話,要他小心;其實不管是我們還是嘉措都挺冤的,壓根兒沒想到會
變成別人隨機利用的目標,要說是樹大招風嘛,我吳邪還真沒到這等行情,只是對方壺裡
賣什麼藥,現下也想不透。
晚餐後走了幾家店,買了兩把鋒利又好攜帶的藏刀,武器收在身上,悶油瓶好像才覺得妥
了,表情柔和些, 不能說興致沒有被刀疤鄭打斷,只是兩個人的心裡突然都悶了起來,
一路上沒說什麼話,彷彿已經感受到欲來的山雨。
我們信步走向不遠處的龍王潭公園,煙火出奇的美麗,大朵大朵金燦燦的花在布達拉宮上
方的夜空綻放,映在龍王潭的水面,林園四邊迴盪的藏戲音樂與演員誇張的面具服裝十分
奪目,他貼我貼得很近,並肩走著,只差沒牽手了。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輕聲在我耳邊說著,一叢火紅的煙花從前方竄上天際,在漆
黑的天幕炸開,一朵朵妖艷的火星子往龍王潭墜落。
我對拉薩的酒吧興趣缺缺,買了一手啤酒就回房間跟悶油瓶窩在一起了,有了他之後我簡
直是個宅男,即使出了杭州夜生活也趨近於零,寧願關在旅館裡,種在床上轉遙控器,一
起當馬鈴薯。
我把今天拍的影片接上電視螢幕,想記下哪幾家有想買的東西,突然,悶油瓶「啊」了一
聲,要我倒帶。
轉經路上的人都是朝順時針走動的,只要有人反向行走,在影片裡當然很容易被發現。
是刀疤鄭,他知道我們一定會到八廓街,早一步藏身在街邊的甜茶館等人出現,在我們逛
到第四家店的時候,便展開了跟蹤行動。
………究竟是病急亂投醫,還是早有預謀?
於是我又撥了電話給嘉措,看看康村那邊是不是能查到那夥人的資料,或是暗中監看他們
的行動,嘉措有點為難的表示,只要不是明令頒布的通緝犯,寺廟不能過問這些,但他也
會注意達瓦以及自身的安全,最好刀疤鄭別自個兒找上門,他跟色拉寺哨點的隊長打過招
呼,有事會隨時支援。
我只好將電話掛了,心裡嘀咕著,連出來玩都扯進這檔事,家底不清白也不是我的錯,悶
油瓶摸了摸我的頭髮,才讓我稍微平衡點。
唉,是啊,不是這種土夫子世家出身的話,我還真撿不到這只瓶子。
幾個小時候是給電話吵醒的,電視還開著,重播著龍王潭煙火大會的新聞,熒光屏閃動12
:02幾個字,電子和弦的鈴聲在這時候響起顯得詭異。
悶油瓶似乎還沒入睡,替我接起了電話,手機漏音嚴重,能聽見撥過來的人急促語調。
「………發生什麼事了?」眼睛有些畏光,我伸手擋了擋電視的光。
「刀疤鄭失蹤了,他的同伴找不到人,只留下滿床的血,據說他三點後就離開康村下山,
我們很有可能是最後見到他的人,公安要我們趕回去。」
我罵了聲操,不甘願的起身收拾行李,車子還沒修好,只好叫部出租汽車趕回康村,深夜
加成收費,又讓我多爆了兩句粗口。
凌晨一點,康村燈火大亮,平常這時候早熄燈了,一群看熱鬧的外國人圍在出事的房間前
,二樓走廊都是人,嘉措領著我們向前擠進人牆裡,五六個穿制服的公安擋住門口,一邊
斥喝著要無關人士離場,一看到嘉措,連忙讓開一條路要我們快進去。
房間的形式大致相同,除了門以外只有一扇對外的窗,床鋪就靠著窗,被單幾乎被血染成
了紅色,一個人要是流了這麼多血,九成九嗝屁了。
「我是色拉寺哨點的隊長,尼瑪才讓。」一名高壯的藏族青年遞上名片,「原本著在這間
房子裡的是與你們相識的漢人,是嗎?」
「是的,但我只認識其中一個姓鄭的,其餘的兩個印度人跟香港人我都不認識。」
「……這樣……那兩個印度人已經帶回問話了,香港人還沒查到,你記得他的特徵嗎?」
他的漢語說得十分標準,帶有濃厚的成都腔,乍聽之下會以為跟你對談的是個四川漢子。
我稍微形容香港人的外貌,但他十分普通,辨識度不高,要找人有相當的困難程度,接著
尼瑪問了一些刀疤鄭與我們會面的細節,我將人骨袈裟的是說了出來,他先是皺起了眉頭
,然後一臉嚴肅地嘆了口氣。
「………這麼說……他有可能已經被盛怒的買家殺掉了?」他指了指床單,再指地板,「
沒有拖行的痕跡,房間出去都是走廊,如果搬了大型物體出去,一定有人看到。」
現場員警面面相覷,半天不發一語;的確,康村二十四小時有人看守出入口,倘若他真的
死了,一定有人看到運送屍體的過程,除非,這裡並不是死亡的第一現場。
「或是,只是被綁走了?」他的眼神又落回那床飽蘸鮮血,紅豔欲滴的床單。
「這是羊血不是人血,聞味道就知道。」達瓦摘下墨鏡,淡淡地說;「……但的確是有人
死了,在這裡。」
「你說死了就死了?那麼……死的人是誰呢?」尼瑪驚了一下,走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姑
娘。
「……他的臉被毀了,只剩下紅色,看不出長相,中陰身還在房裡,不知道已經死了,可
是身體被帶走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達瓦喃喃自語,走進壁櫥,旁邊的員警表情微妙地
閃躲了一下。
「她的話你們最好相信,請驗屍的醫生來吧。」嘉措擺擺手。
「……尼瑪才讓,智慧太陽,但博巴(*1)怎麼連羊血跟人血都分不出來呢?」達瓦挑釁地
挑了眉,紅眼眨了兩下,聚焦;「……來找屍體吧!」接著她逕自走了門,一票員警還莫
名其妙呆站在原地。
「不好意思啊隊長,她是我的女兒,也是伏藏師,年輕人氣盛,別介意。」嘉措連忙向尼
瑪賠不是,尼瑪倒也滿有風度,苦笑搔搔頭。「沒的事,隊上都是解放後出生的,對密法
伏藏沒接觸過,請嘉措拉(*2)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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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博巴,即藏文的”藏族人”之意
*2西藏人在稱呼對方名字前會加上”拉”,類似漢文的先生、小姐等尊稱,此稱呼無男女
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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