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霹靂] 天都家庭記事(四)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 (未完成。)時間14年前 (2011/07/31 00:55), 編輯推噓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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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南風先生   一個身穿赭石色長衣,領間袖口勾著些暗淡的金紅花邊的人單肩背著個草筐往 天都外走時,正巧與黃泉擦身而過。   稀薄的存在感,淡漠的情緒使得黃泉甚至沒感覺到有個人走過去了。   直到反應過來,那人都快出天都大門了。   只聽得後方傳來堪比滑翔的全速追趕聲。回過頭看看,追他的人就像玩「木頭 人」一樣瞬間定格。   沒有黃金鎧甲包裹的身體仍顯武骨英姿,挺拔又精幹。但怎麼說都是纖細了很 多,尤其那倆大鵬展翅狀的護肩拿掉之後,肩膀的比例終於趨向正常。   不再金光萬畝的外形少了使人顫慄的壓迫感,轉而變成一種柔和又清淡的氣場。   如果說,黃泉就這樣被這種清燉捲心菜般的氛圍所感染了,冒出粉白粉白的桃 子瓤色的小煙兒了……   可能麼。   「……羅喉?!」   嘴角有點扭曲,眼角跳動,眉間川字攜手再臨,一隻食指還很失禮地直指著面 前的人。這種反應才是正常的黃泉。   「嗯?」   回應他的是一聲耳邊聽爛了的熟悉嗓音。   失去那著實沉重造型繁複的頭盔,茶金色的頭髮被利索地綁在腦後。略短的部 分變成了遮住部分額頭的發簾,鮮紅的那幾綹被紮在金發之下,在頭髮主人的動作 若隱若現。   黃泉保持著很好萊塢的表情慢慢地走上前,直接伸手一把將羅喉規規矩矩的發 簾往腦袋上一糊,露出一片雪白的額頭。再看看那雙絳紅瞳孔裡對他的舉動表示不 耐的凌厲視線,他確定自己不是看到了海市蜃樓。   羅喉拍開對方按住自己腦袋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搗亂的頭髮,看了眼仍沒調劑 過來的手下戰將。   「正好,你也來。」   「啊?」   「這個拿著。」抬手一甩,黃泉下意識接住——是羅喉肩上那個小草筐。   「這是做什麼?」   「走。」   所答非所問地,羅喉一身輕鬆,背著手向外走去。輕盈地一躍,飛下天都。   緊隨其後的黃泉嘟囔著「又搞有的沒的嗎」一面跟在他斜後方。說是這麼說, 其實武君大人根本還沒告訴他即將要做的事。   草色如茵,山色如幔。   空氣裡瀰漫著泥土和露水的味道。   眼前是一片春意籠罩的湖光山色。   黃泉怎麼也沒想到,以「一日一爆」「人間壓路機」為封號的武君羅喉居然身 著便服,帶著他來到眼前這個美其名曰世外桃源,實際就是個沒啥人煙的山溝溝裡。   「你想轟山嗎?」   「不。」   「你想崩地嗎?」   「不。」   「你的天都二版在這個湖裡?」   「不。」   「這山其實是空心的,裡面擠著你的私人部隊?」   「不。」頓了頓,「山是實心的。」   「別告訴我,唯以征戰為樂的武君羅喉是想來賞景的。」   「黃泉。」   「聽著呢。」   「去把這片地上所有的薺菜都采來。」   黃泉如雷貫頂,理智瞬崩成渣。瞪著羅喉的目光堪比兩根螺旋錐子,大有扎不 死你擰死你的氣魄。   一陣帶著兩個蒲公英種子的和風拂過,黃泉終於緩緩地,咬牙切齒,幽怨滿盈 地開口。   「薺菜……是什麼?」   「……」   很厚道地,羅喉沒有嘲笑他。眼見對方隨時都會撲上來咬斷他喉嚨的樣子,武 君大人不加情緒地點點頭,然後告訴他薺菜的外形特徵。   很不厚道地,羅喉坐在一塊被太陽曬得暖暖的大青石上,托著下巴看身穿銀色 戰袍,容貌傾國,戰力堪比斯巴達的月族戰神哈著腰剝著草皮在一片綠油油裡苦大 仇深地尋覓。   「喂。」黃泉捏著痠痛的後脖頸。   「嗯?」羅喉懶洋洋地發出一個鼻音。春天涼暖適宜的空氣惹人頻頻犯困。   「是你要來采這玩意兒吧?」   「怎樣。」   「那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在辛苦。」唇齒間有磨牙的聲音。閉著眼睛都能想像 那雪白的發絲下暴起的縷縷青筋。   「既然你自願跟來,吾還需要做什麼嗎。」   「羅喉!!」   真想轟然把菜筐扣這廝頭上!!   雖然這麼想著,手也搭在籃子邊緣了。但抬眼看看羅喉,這人後背斜靠在石頭 的突起部分,翹著腿托著下巴,眼睛眯眯地不知是在賞景想事兒還是看他。   也許這並不是第一次看到的姿態,但任何時候羅喉都繃在那身陳年果殼般的黃 金甲裡,就算是神情柔和些,動作舒緩些,眉目治癒些,配上那堅硬的金屬光芒, 就只能讓對方拜服挑釁撒丫子,眼淚嘩嘩的。   從沒想過,普普通通的衣服居然是如此好物啊。   黃泉不自在地撓撓頭。對羅喉的新形象感覺很擰——不是詭異,也不討厭。   說喜歡他是不會承認的。不說仇恨,光說其他。都是男人,還是張速凍娃娃臉 的世紀老人,一個喜歡在樓頂喝風的叨叨,一個溺愛小輩的笨蛋爺爺。   即便被自己冷嘲熱諷,挫罵挑釁還被結結實實捅了一窟窿也抿著嘴好像心說「 你捅的不是我是寂寞所以我才沒躲」那樣欠抽的雲淡風輕狀。   毫不招功求利地縱容自己各種發飆,即便是自己無厘頭地上來給他軟軟的臉頰 上嗷嗚一口,說不定他都會沒什麼反應地把他當神經質的貓來摸摸頭。   ……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無厘頭嘛……黃泉扶額,發現自己居然開始吐槽自己。   手上的活計沒有停。黃泉憑著直覺拿著個小鏟子挖著那一摳摳小的野菜,餘光 不自覺地瞥向慵懶地曬著太陽的羅喉,心說呆著吧呆著吧,手裡再捧一杯老人茶, 那就是貨真價實的老爺子了。   可日光曬在老人家茶金色的長發上,籠著一層微弱的暖光。   黃泉就這麼挖來挖去,對著羅喉看啊看的,隨隨便便想著想著,胸口反而泛起 柔軟溫暖的陌生感覺。   羅喉蹲在黃泉身邊,將筐裡的東西挑挑揀揀,不一會兒就隨手把一點葉子什麼 的扔出來。   「這個有毒。」   「這是雜草。」   「這個……」   「這個還不對?!」實在無法忍受整個一筐在羅喉左扔一堆右甩一把的氣勢下 越來越少,黃泉焦躁地抱怨,「這不是長得一樣嗎?!」   「看好,這個的鋸齒比薺菜尖利,大鋸齒兩邊還有小刺。」   「所以也有毒?」還真的咧……黃泉暗地裡痛苦地扭曲了:他可記得自己摘了 不少這樣的東西來著……   「……沒有毒。」頓了頓,「但很苦。」   「……」   「只有喂兔子用,兔子吃這個。」羅喉的目光轉向黃泉,一伸手,手上捏著一 小株那玩意兒,「你吃麼。」   黃泉眉目猙獰,嗷嗚一口猛地撲上瞬吞野菜並惡狠狠地咬上羅喉的手指。   帶著手指上縱橫交錯的血淋淋牙印直起身子,羅喉淡然地看了看,甩甩手。然 後回頭瞅著黃泉皺成一團的臉。   「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   「嗯,苦吧。」   「……」知道還那麼多廢話!!   羅喉俯視著他一會兒扶額一會兒掩面的樣子,若有所思地從袖袋裡掏了掏。   「來。」   一隻食指和拇指上掛著牙印的手在黃泉面前晃了晃,指間夾著塊不規則形狀的 琥珀色晶體。   「……這什麼——噗唔?!」還沒說完,夾著那東西的手指便飛快地滑進黃泉 口中。   焦糖的甜味瞬間在苦澀得發乾的口腔內蔓延開來。   「……什麼東西?」黃泉嘎嘣嘎嘣地咀嚼著嘴裡的東西,感覺到厚實的焦糖中 包裹著果仁,盯著羅喉的神色便愈發驚詫玄妙。   武君羅喉,隨身帶糖??!!   「好吃麼。」羅喉盤起腿坐在他身邊,托腮望著他。   黃泉難得老實地點點頭。   事實上,在黃泉童年的記憶中似乎沒有關於糖果的記憶。   從一開始就是昏暗的荒原,永不停歇的風雪,頭頂偌大的滿月,還有污七八糟 的肢體殘骸像扭曲的墓碑像月亮的方向延伸而去。   於是,聰慧狡詐如他,深沉冷靜如他,居然在鬧市上見到雙親呵護的孩童手中 揮舞的那根木頭小棒上圓圓的一枚琥珀色晶體,竟叫不出那是什麼。   黃泉心中莫名感慨,自己在滿目破碎腐朽的世界摸爬滾打了這麼久,第一個往 自己嘴巴裡塞糖吃的竟然不是母親,不是父親,不是曾經迷戀地靠近他的窈窕女子 ,也不是遠在異界和彼岸的兩位兄弟。而是歷史上惡貫滿盈,罪責無數,他本應擰 斷其脖頸的殘酷暴君羅喉。   羅喉隨意地舔掉喂過黃泉的那根手指上殘餘的糖渣,感受到黃泉內涵複雜的目 光正愣愣地盯著自己。   「……」   「……」   雙方對視,誰也沒率先錯開視線。   「……你,是還想要一塊麼。」最後,武君大人得出了如此的結論。   黃泉覺得如果是平時,自己會嚷嚷他「去死」「誰要這小鬼的玩意兒」甚至家 暴侍候這位老年痴呆晚期。   但他今天卻只是直勾勾地盯著羅喉毫無表情的臉。覺得自己的過度防禦著實像 是童謠裡跟自己水中倒影嗆聲的老虎。   影子只是影子,影子沒有心機,影子不會害他。   就像這個面癱臉下毫無心機的無敵大傻瓜。   追追趕趕打打殺殺全然是庸人自擾之。   天啊。   於是,黃泉眨眨總是眯起來的藍眼睛,大概是第一次說出了真心話。   「嗯。」   光怪陸離的記憶裡,豁然幻化出一段奇妙的戲。   小小的他走在一個身材挺拔,氣勢非常的身影旁。   那個人的手臂罩在他身體外側。   他在他的庇護下。   他高高地揚起頭,卻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   只有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揉亂他的頭髮。   然後包裹著果仁的溫暖糖塊送到他的嘴裡。   羅喉帶著黃泉在狹窄卻平坦的山道上走著,道路由車轍碾成,中間和兩側有生 出不久的嫩草和青苔向樹林的遠處延伸。   兩個人一個斜前一個斜後,呈大雁隊形慢慢地前行。   向來足履生風的武君也許是刻意放慢了腳步,時不時停下來到路邊撿些小花小 草塞進黃泉背後的草筐。而黃泉則因為不習慣這種狀態,一而再再而三不小心走到 他的前面。   「這是車前草,可以放在粥裡。」   「這是酸漿草的花,是酸甜的。」   「這種顏色的地衣可以吃。二弟說嚼著嚼著會有牛肉的味道。」   「真的假的?」黃泉挑起眉毛,從對方手裡接過那塊顏色不起眼的,軟綿綿的 東西,「我只覺得像幹掉的青苔。」   「同感。我是沒覺得,三弟說大概是他想肉想瘋了。」羅喉聳聳肩,繼續向前 走去,黃泉不經意地將視線從那塊苔蘚移上羅喉的側臉,發現他臉上閃過即逝的笑容。   花眼了?   使勁眨眨眼睛,人卻已經走到前面去了。   黃泉跟著他,顛顛那不大的小筐,覺得走了這一路,武君大人往裡面撿了不少 東西。   逐漸地,兩人偏離了車轍小路,沿著一個長滿松樹和成叢灌木的下坡走去。   細碎的日光從松針茂密的縫隙間滲透下來,在羅喉的後領上落成一道道流淌的 光斑,羅喉稍微彎下腰,白得刺眼的後脖頸便從黯淡的布料裡露出來,突兀得讓黃 泉心中傳來悶悶地「咯噔」一響。   由遠至近地傳來松濤的轟鳴,空靈的驟響從兩人頭頂掠過。隨後的萬籟俱靜下 ,空留經年的松葉紛紛飄落的聲音。   黃泉看了看兩側深遠的密林,望不到邊的樹木好像一個環形的圍牆將他們囚禁。   他伸出手,手指探入了羅喉的後領口。   羅喉輕顫了一下,回過頭來看他。   「松針掉進去了。」黃泉從內側勾住他的後領,阻止他亂動。   「哦。」對方沒再說什麼,配合地把頭轉回去。   黃泉的指尖滑過羅喉的頸椎,久經包裹的肌膚是干爽光滑的,鵝卵石一樣的觸 感。黃泉沒有摸到他頸間斷首的傷痕,微妙的溫差讓他有點迷惑。   他們的皮膚都很白,羅喉曾很直接地說黃泉你白得透明去曬曬太陽比較像年輕 人,引得他勃然大怒罵總好過你這病入膏肓的老頭兒白。其實的確如此。   若說黃泉的膚色像是白琉璃或是玻璃上的冰層,羅喉就是白瓷或是凍結的牛奶 。他總覺得羅喉的體溫應是和自己一樣,是鮮血上身的同時才能體會溫度的冰冷, 但這個細微的接觸使對方深刻的溫暖穿向自己的手指。   比自己溫暖。   黃泉想。溫暖多了,就像端起來放在嘴邊吹了一會兒的熱茶,微涼的表面下, 依舊的愈發溫熱的茶水。   直到黃泉慢悠悠地想完,體味完,然後將那根枯萎了一半的松針挑出來,羅喉 都安靜地站在那裡任他動作。他從容不迫地凝視著前方,緩慢地呼吸,就像被整個 森林同化的一棵樹,沉睡在一片靜怡中。   「拿出來了。」   「嗯。」   黃泉看了看手上的松針,順手將其別進自己的衣帶裡。   「喂,我們要往哪裡去啊。這邊不是回去的路吧。」   「你累了?」   「笑話,這種程度只有虛弱的老年人才覺得累。」   「那就走吧。」   「……喂……你根本還是什麼都沒告訴我吧……」   羅喉輕輕「哈」了一聲,沒再說別的,繼續慢慢地向下走去。   黃泉下意識地認為,羅喉是認得這裡的,雖說不知道為什麼要特意帶著他一起來。   當眼前逐漸豁然開朗,他聽聞著黃鶯和紅山椒雀在身後的密林間啾鳴,視野被 大片金黃色佔據的時候,黃泉肯定了自己的推論。   「開得早了些,今年回暖得早。」   羅喉在開滿油菜花的原野上小小地繞了一圈,然後自顧自地坐在突起的岩石上 ,歇著不動了。   「難得武君有此情趣。」   話是嘲諷的,口氣卻是呆然的。黃泉不明所以地摘下草筐,走到一邊又走回來。   他聽聞過金色的油菜花集體盛放,其情其景美麗絕倫。他不懂花鳥魚蟲那些精 緻的情趣,卻是理解在廣闊的天地間無垠的花海隨風搖逸是種將激盪、美好和些許 的惆悵與蒼涼糅合在一處的情愫。   不過羅喉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坐在一邊默默地觀望。所以黃泉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環視著這無人前來瞻仰的絕跡美景,心想即便有心人將其記入書冊染為畫卷口 耳相傳,怕是也達不到實見瞬間的心情了吧。   那麼羅喉,該不會是為了……   由遠至近的松濤轟鳴再度響起,空氣中強大的驟鳴捲起無數金光閃閃的細小花 瓣,彷彿一隻光影俱在卻無形體的巨大鳥類,鼓動著籠罩這片花海的翅膀穿過他們 的身體,掠過大地。   剎那間,黃泉聽到了笑聲。很多人的笑聲聚在一起,有些失態,有些豪邁,滿 滿的溫暖。   他猛然後首,只見兩匹駿馬從他身邊風一樣掠過。一匹棗紅馬在前,一匹黑馬在後。   棗紅馬上壯碩的男子馬靴上,領口處都插滿了大把的油菜花,耳朵兩側還別著 兩束三色堇,手裡抓著滿滿的花束,搖旗吶喊地在手裡轉啊轉啊,一面超前快速地 奔馳著,大嗓門一面豪邁地笑著「哈哈!哈哈哈!!」   那千篇一律的笑聲引得追在其後黑馬上的高挑男子數不盡地大聲抱怨,最後竟 被他的情緒感染,也一同坐在馬背上彎腰就是花朵一把,放聲大笑起來。   然後是一個騎在銀灰馬上的淡服青年,跑得比前面兩人都慢的他柔聲呼喊著「 二哥三哥,莫壞了此景,莫壞了此景啊!」   黃泉抬眼,只見亂花迷眼,日光的剪影下,見不得人面容,只見那青年猶猶豫 豫地回身道歉。   「大哥您盛情邀吾等來此,瞧他們……」   「無妨。」   熟悉的聲音,帶著柔和的暖意。   順著青年面向的方向,黃泉看去,只見剛剛羅喉所坐的岩石上正坐著一個人。   英武的體態包裹在赭石色的長衣下,暗金色的領邊對比著雪白脖頸的反差。   茶金和鮮紅夾雜的長發整齊地梳在腦後,在空氣的流動中輕輕起伏。   那是他不可能認錯的一張臉,只是那雙緋紅的眼底少了深邃的沉澱,滿溢著平 靜與安然。   「南風過境,引萬物復甦,遂有此景。與你們同來此,只為共賞。」   「大哥啊……他們只是在破壞這即逝之景,沒在和您共賞啊……」   「哈,此季過,花雖謝,憶已存。憶已存,人也許卻不在了。唯南風不變,來 年仍攜花種播撒。到你們與吾都不在之日,花卻會開得更為廣闊美麗了吧。」   「究竟誰存在得更長久呢?」   「比起一方長存的風景,吾更重視與你們的時光。」   再度的轟鳴聲響起,朦朧中溫柔的光影逐漸阻斷了黃泉的視野,只有耳畔那渾 厚的聲音傳達著清晰的話語。   「看吧,鳳卿。又是一陣很強的南風。」   最後他看見,那頭金發明亮起來,就像是陽光的一部分。   那個人淡色的唇一張一翕過後,眯起紅色的眼,露出了溫柔的笑顏。   羅喉敵不過黃泉凝固的視線,最終慢慢轉頭面對著他。   「什麼事?」   但過了很久,黃泉都沒說話,直勾勾的眼神就算是武君羅喉,也覺得有點發毛。   「黃泉。」   沒有反應。   「黃泉。」   「……」   「紅白兔子。」   「……」   羅喉起身走上前,在黃泉眼前打了個響指。   居然還是沒有反應。   最後羅喉背著手,往這個入定的武將耳朵裡「呼」地吹了口涼氣,才見黃泉一 個死魚打挺捂著耳朵蹦起來。   搖搖頭,羅喉大概猜想到兔子炸毛的景象,淡然背著手又坐回去了。   奇蹟般地,黃泉什麼都沒說,仍是盯著他看,眼神相當複雜。   「……怎麼?」   羅喉被盯得不自在地問。   「你……那個什麼……」   「嗯?」   黃泉開口想說點什麼,可擰起眉毛,什麼都沒說出來。   是的,他想對這個人說點話,不是冷冰冰,涼颼颼,氣死人的那種,是好些的 ,非常好的。   那個瞬間的情景,是黃泉暗藏在心底,到最後都沒表達出來的一個願望。   他曾恍然想過那個奔在花堆裡的笨蛋是他追在後面跟不上趟的是幽溟嘮叨他們 或者坐在一邊看的是銀血該多好,但這個情景因為眼前的男人再也實現不了。   可他突然想到,要不是這個毀天滅地的男人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三個可能有並 肩進退的機會嗎?   要不是這個男人一掌將幽溟扇飛,他可能緊緊地擁抱著自己的小弟,感受到血 緣的溫暖嗎?   要不是這個男人將計都貫穿了銀血的身體,他大概永遠不會明白什麼是珍惜。   這是詭辯,但不一定是錯誤的。   羅喉擁有過和他相同的機會,但他比自己知道珍惜,他珍惜了,把握住了,最 後又失去了。   他究竟該羨慕他,憎恨他,還是同情他?   黃泉盯著一臉茫然的羅喉,盯著他和他背後那片無邊無際的花田。   他好像明白了很多,又像是什麼都沒懂。   羅喉靜靜地看著他,彷彿知道他正在思考,所以全然不去幹擾。   後來,兩個人什麼都沒說,有時看看對方,有時看看遠處。   羅喉摘下大把的油菜花和一些紫色的毛茸茸的傘狀小花,靈巧地紮成花環說這 是君曼祿要的。   黃泉幫他東摘西摘,摘了半天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把拽住羅喉的頭髮,惡狠狠地 咬牙說「當初把我腦袋盤成那樣的根本就是你吧!!」   羅喉愣了一會兒,突然沖黃泉邪魅一笑,笑得黃泉肝膽俱顫,形神凍結。趁這 個時候,羅喉將一個花環扣上他的腦袋。   等到日落西山之際,羅喉把長長的花串一部分塞進草筐,一部分盤在黃泉脖子 上,看了看,說「不差」後自顧自地走上回去的路。   黃泉則低吼著「什麼不差啊!俗斃了!絕對俗斃了!!」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   「哎。」   「什麼。」   「那個什麼……」   「嗯?」   「你是不是挺喜歡這地兒的?」   「也許吧。」   「什麼『也許吧』啊……我說,下次再來吧。」   「嗯?……嗯。」   「帶君曼祿一起來,小姑娘比老頭更喜歡花草什麼的。」   「嗯。」   「還有那豬頭,他該陶冶陶冶情操。」   「嗯。」   「還應該帶點酒。」   「嗯。」   遠遠的地方又響起了松濤。   「看吧,黃泉。」   停住腳步,羅喉稍稍仰首,仰望著天空中金紅交錯的輝光。   「嗯?什麼啊。」   「不。」   「啊?」   羅喉看著他,茶金色和火紅參差的長發隨著突然揚起的暖風,融化在天景間。   「沒什麼。只是又來了一陣很強的南風。」   他輕描淡寫地笑了。   那是他們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春季。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07/31 23:30, , 1F
餵糖吃的武君真的好溫柔.... O Q 只是最後一句實在是...
07/31 23:30, 1F
※ 編輯: daubcrow 來自: 218.175.66.221 (08/03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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