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霹靂] 天都家庭記事(七)
8.陳芝麻爛穀子瑣瑣碎碎也是咱家的事兒
之一:
二柱自認為是個普通人。
他有個相貌普通,手藝一般,性格沒啥特徵的媳婦。一窩小狗崽子一樣每天只
會吃喝拉撒亂打架的小孩。幾畝不大不小,不肥不瘦的田來耕作。他住的村子前傍
水後依山,說壞不壞,說好不好。他這個人不怎麼富,但也沒窮得沒衣服穿沒飯吃
,長得混大街上也不扎眼,名字更是千八百人都取了的大俗名。
總之,二柱就是這樣。他覺得這種日子也沒什麼不好。
但二柱有個鄰居,長得比自己小點,說粗了,乍眼一看還算是個半娃娃。可二
柱覺得這人不普通,絕對不普通。即使這人自己說「沒什麼稀奇」。
哪裡不稀奇啊!二柱詫異地叫道。因為這個鄰居長得就不普通,到大街上一走
就能被拎出來的那種。
二柱沒見過金子,也從沒見過金頭髮的人。他是一頭油黑死硬的頭髮,他媳婦
的頭髮長,像枯草一樣泛土黃色。但這個人的頭髮不一樣,平時看就覺得比大傢伙
淺了,到了滿天紅霞的時候,那頭淺色的頭髮就在天光下細細碎碎地閃金光,跟腦
袋上撒了一把金面兒一樣,晃得二柱都不敢看他。
村子裡的婆子們說這個好啊,招財啊。這小哥以後定是飛黃騰達,大富大貴的
料。有幾個還趁著說這個推銷自家閨女給他。
結果人家說什麼,「吾沒覺得維持現在有何不恰」。一個姑娘都沒看上眼,仍
是自顧自地養著家。二柱嘬著牙,心說這才是非常人,到了嘴邊的肥油都不嘗,不
一般。
後來他驚訝地發現,這個鄰居的頭髮不只是金的,還夾著一長溜鮮紅鮮紅的。
最先人家綁著辮子瞧不真切,後來鬢角的頭髮也紅了,就藏不住了。
村裡的人都新鮮了,問他這紅毛怎麼搞的,真的假的。他這鄰居不置可否,提
著架子上山砍柴去了。
二柱覺得趣味,媳婦曾說這人長得像個瓷娃娃,老是一副沒張開的樣兒,還雪
白的,怎麼曬都曬不黑,說得她可羨慕了。可一個大老爺們老是嫩得像塊藕不得吃
虧啊。二柱本來還這麼想的,結果有一天他就完全不這麼覺得了。
那天他和幾個同村都坐地頭上抽菸嘮嗑,忽聽近山那邊一聲女人淒厲的尖嚎。
幾個人趕過去時,就見住村邊上的趙寡婦正撲在稻草柵欄邊上哭得昏死過去。趕快
把人救醒才知道,寡婦的剛會走小兒子剛叫一頭老大的狼叼走了。
幾個人聽了,再一看地上那比平日所知還大上兩圈的狼腳印,就知道那娃娃沒
救了。北地裡遷來的狼只最毒,站起來一人多高,專撲人喉嚨,三兩個爺們都得折
在那兒。於是眾人只得安慰趙寡婦,聽任她哭叫求人快幫忙。
就在這時候,山林裡傳出野獸淒厲的咆哮,那聲叫得人不寒而慄。大夥紛紛拿
著鋤頭鐵鍬指著那片黑漆漆的林子靠過去,只見逢魔時刻的森林在暗淡的紅光中顯
得格外陰森詭異。人們屏息以待,就聽林子裡由遠至近傳來什麼大傢伙拖蹭地面的
聲音。然後在一大片驚懼的目光中,細細碎碎的金色從林子裡露了出來。
是二柱那個鄰居。
頂著一張毫無表情的娃娃臉,白瓷似的臉蛋上飛濺著星星點點的血點。他背著
不少柴火,腰上插著一柄掛著血糊的柴刀,肩膀上扛著個穿小紅襖的娃娃,另一隻
手托著個長著黑色剛毛的巨大山犬朝他們走來。
「這是誰家的孩子。」
他把那毫髮未傷,只是嚇得不敢吱聲的胖娃娃拎起來,向下巴脫臼的眾人進行
失物招領。
後來的結果,二柱記得是大家在母子團圓的瞬間發出爆炸似的歡呼,他也受到
感染興奮地大叫起來。一幫人把他鄰居舉起來又拋又摟又拍的,整個村子都歡欣鼓
舞,嚷嚷著「咱這兒出了個少年英雄」。
但鄰居的反應則是眨麼眨麼眼睛又重新往林子裡走,人們攔住他問往哪裡去,
他只是淡漠地回答:
「把掛樹上的水囊取回來,剛才砍狼把它忘了。」
他的鄰居,真的不是個凡人。
二柱記得鄰居的名字也很不一般,他從沒聽過那麼蹩腳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爹
娘是怎麼起的。那年夏天夜裡乘涼的時候,倆人呆在樹底下,二柱就問鄰居他這名
啥意思,咋那怪呢。鄰居托著下巴指著天上說他的名字來自星宿中一顆和魔鬼有關
的「暗行星」,代表永不滿足的世俗慾望。
「雖然在相位好的時候,也代表名望成就,財富美貌云云,但本質還是沒有改
變。」
鄰居聲音毫無起伏地闡述,感覺像是在背書。
可二柱就快吐白沫了。
你媽媽究竟是誰啊!!誰居然給自己的兒子起這種凶神惡煞的鬼名字你是人家
親媽嗎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看不出什麼情緒,但二柱的鄰居是個好人。
打了山貨的時候,他都會送來二柱家一些。口頭上什麼都不說,但家裡的小崽
子們圍上來的時候,人家都會摸摸他們腦袋,然後從袖袋裡掏出個小袋子發糖吃。
因為是一個人住,所以該是挺寂寞的。二柱心想。於是常會招呼媳婦叫鄰居上
家裡吃飯,燉了一桌人坐在一起,你爭我強大呼小叫,剛給人家夾緊碗裡的肉就被
小崽子抓了去,氣得二柱上筷子一個一個抽腦袋瓜,媳婦負責護著鄰居的飯碗,一
面說「別見怪娃娃不懂事」一面催促他快點吃要不就沒了。
鄰居不生氣,吃得也不多,大多只是安安靜靜地捧著飯碗看著他們,眼神平靜
又安詳。
二柱不懂他在想什麼,媳婦補著衣服道「這還難?人家也想有個家唄。」
二柱的鄰居沒家人,但後來趕集弄回一隻貓,兩隻鵝和一隻大白兔子。
本以為鵝和兔子都是吃肉用的,可鄰居照樣是打野物,對自家的牲口動都不動。
有次二柱經過鄰居家,看見鄰居坐在院裡吃飯,凳子上左右各臥著一隻鵝,桌
子正對面的貓正在吃食,他懷裡還趴著只大兔子。
敢情把這些玩意兒當家人了不是?
此後那倆鵝就待在人家大門兩邊恭候著鄰居回來。貓是用來摸,用來喂,用來
抓耗子的,兔子則是用來抱著玩的。
「那隻兔子吃肉。」鄰居跟他說,「上次給它一條雞肉聞聞,結果被它吃了。
不知道喝不喝酒。」
二柱覺得神,真神,真不愧是非常人。
後來鄰居是為什麼離開了村子,二柱年紀大了,糊塗了,只說大概是給其他村
救災去了吧,當時年景不怎麼好啊。
臨行前,人家把那兩隻鵝一隻貓一隻兔子全送給了他們家,然後一隻摸了一把。
然後衝他們點點頭,淡淡地說:
「一切都會好的。」
二柱沒把那幾個動物當菜吃,就算村子最窮的時候也沒有。後來兩隻大白鵝變
成了一大窩毛茸茸的小鵝仔,老貓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大白兔子也變成一堆毛茸茸
的小兔的時候,他家的小崽子們也長得五大三粗,成天練槍使棒做把式了。
他們說爹我們走了,還有村頭趙寡婦她家兒子們,跟著那幫起義的一起打仗去。
二柱靠在椅子上說打仗?打誰啊?
武君羅喉啊!
羅喉是誰啊?
爹您糊塗啦?那個殺了老多好人的……那個什麼來著——對,暴君!!
啊……?
兒子們嚷嚷著讓他保重,風風火火地扛著刀槍衝了出去。
二柱坐在院裡的椅子上,身邊一群小鵝崽搖搖擺擺地圍著他,兩個小兔蹦上他
的腳背,軟綿綿的肚皮蹭得他暖洋洋的。
他恍然明白了老久以前,那個娃娃臉的鄰居想做什麼,想要什麼。
然後他依稀記得,那個一手托腮,一手指著天上,平鋪直敘地講自己的名字有
多糟糕含義的人。
應該是叫做羅喉。
Q劇場:
二柱:(耕地中)啊啊~翻地真是累死個人了……我的老腰啊……
羅喉路過。
羅喉:要幫忙麼。
二柱:哎哎,這怎麼好意思!
羅喉:無妨,你讓開。
二柱退開。
羅喉:(翻掌)蝕陽掌!喝!!
頓時大地翻裂,霸氣衝天!
二柱:……OAO
羅喉:(回頭)還要做什麼嗎……嗯?你是怎樣了?
二柱:沒……沒……沒……你,你什麼都不用做的……
之二:
黃泉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銀血銀亮銀亮的,誠懇的眼睛正盯著他看。
黃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全然像是脫水的鯉魚般衝著他本身已故許久的大哥,
嘴巴一張一翕發不出聲音來。
「夜麟,快起來。」
銀血見他醒了,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拍拍粘在身上的草葉。這個時候黃泉驚悚
地發現,他那一輩子都一本正經的大哥腦袋頂上耷拉著兩個白燦燦的長條,倆長條
還隨著銀血的動作不時地彈起來。
那是,一雙實實在在的兔子耳朵。
黃泉翻了個白眼,後背朝天摀住腦袋。
……這個世界是不真實的……
可銀血焦急的聲音又結結實實地敲打著他的耳膜:
「你在幹什麼,別睡了。要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跟你過三途川來不及嗎?
黃泉抬起頭剛想吐槽,之見他還魂的大哥從衣袖裡扯出一個車輪大小的日晷對
著太陽照啊照的,然後皺起眉毛說「這回真的要遲到了」……
大哥你從哪裡搞出的日晷啊啊現在大家都在用西洋鐘了只是對著太陽照怎可能
就能看得準啊你難道已經落後到這種地步了嗎不我不是想說這個但是你可是月族的
代表幽溟的驕傲不論是夢裡還是仙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寒酸啊做弟弟的我要流淚了
要流淚了啊啊啊啊!!!
無視自己的弟弟做出喝了一加侖懲戒果汁*(懲戒果汁:史上空前最恐怖的混合
液體,以可樂和牛奶混合為主導,加入各種軟飲料的人間兵器,常用於宿舍謀殺。
)的扭曲表情,銀血一把拉起黃泉,匆匆朝小樹林深處跑去。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兒?!」黃泉一邊被拉著跑一邊問,他的腦子還完全沒
倒騰過來。
「去拯救世界。」
銀血一本正經地回答他。
「啥??!!」還沒等黃泉驚訝完,只見前方出現了一片不大的草坪,草坪的
中央有個看上去很不自然的,朝下延伸的洞穴。
「等等……大哥你該不是要——喂啊啊啊啊啊」
就這樣,黃泉帶著一臉的茫然被他敬愛的大哥拉下了無底洞。
經過漫長的墜落過程,黃泉從凝神戒備到無所事事,甚至在空中睡了一小覺之
後,身子跌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睜眼一看。
一個蘑菇。
一個巨大的蘑菇。
他正坐在一個巨型圓桌大小的蘑菇上,銀血站在一邊,拿著他那個寒酸的日晷
對著陽光看。
「……大哥,這麼看是沒準頭的。」
「不,它很少欺騙我。」
「……隨你吧……」
黃泉撓撓頭,站了起來。這時候他有種詭異的感覺,銀血帶他來的地方,好像
一切都放大了。樹木一直長到天上,蘑菇被長勢驚人的草掩住,讓他看不到遠處的
樣子。
黃泉決定放棄探知這地方的構成,直奔主題。
「你到底拽我來幹嘛?」
一回頭,卻看見銀血已經跳下蘑菇,抱著他的日晷以極快的速度向遠處奔去。
大哥啊——!!!
「給我站住——!!告訴我你讓我幹嘛來啊啊啊啊!!!」黃泉躥下蘑菇,向
銀血追去。
「萬事拜託了夜麟!小心紅龍女王!!」
消失在一片茂密的蕨類植物中前,銀血衝他揮揮手,這麼說道。
等到黃泉衝進蕨類中時,已經見不到人了。他氣喘吁吁,氣急敗壞,化出銀槍
直插地面。
「紅龍女王是個甚啊啊啊啊!!!!」
一陣天崩地陷的威能爆發過後,孤立無援的黃泉在全然無知的狀態下開始了拯
救世界的旅行。
撥開層層疊疊的燈芯草葉子,黃泉第一眼就看到三朵造型和顏色都不甚糾結的
花插在眼前。走上前去瞥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看得黃泉的雞皮疙瘩從後脖頸直
衝腳底。
他明明白白看到半僧道、冷吹血和銅鱗血蟒三個人的腦袋長在那丑斃了的花盤
中央,彎彎曲曲的花葉子還在隨風搖擺。
「你是何人!」
冷吹血注意到黃泉,低下頭來喝問。
我是你老祖都嫌噁心啊我是何人。黃泉半邊臉都有些抽搐地看著這三個醜男花。
「你這個入侵者!」冷吹血拿花葉指著他嚷嚷。
「外來人的相貌何等醜陋!」半僧道也在旁邊敲鑼。
「嗷——」銅鱗血蟒出了嚎也不會別的。
黃泉冷笑著聽他們嘮叨完,第三根青筋終於斷裂!
「葬送黃泉——!!!」
於是,小花園裡一片鬼哭狼嚎。
「英雄饒命,英雄手下留情啊!」被黃泉的銀槍柄插在地上的半僧道花鼻青臉
腫地衝黃泉說,「我們被女王變成這樣子好些日子,哪兒也去不了,聽說有個外地
人要來給大夥解除詛咒,所以興奮過度了不是……」
「這就是你們對救世主的態度嗎?」黃泉眯起的眼睛裡寒光閃爍。
「哼!誰要他救!」黃泉腳底下的冷吹血就算被踩著鼻子,依舊憤憤不平,「
我們的主君才不用這等暴虐之人拯救!」
「可不暴虐能打得過紅龍女王嗎。」銅鱗血蟒歪在一邊,聞聲甕氣地吐槽。
「喂,你們三個。」黃泉又用槍柄撩了他們一人一下,「告訴我,那個鬼女王
是什麼東西。」
「哼!誰要告訴你!」冷吹血在黃泉腳下堅決抵抗。
半僧道:「他沒有我們的主君帥。」
銅鱗血蟒:「但很渣。」
半僧道:「他沒有我們的主君強。」
銅鱗血蟒:「但很毒。」
半僧道:「他沒有我們的主君閃。」
銅鱗血蟒:「但很紅。」
半僧道:「明明已是不惑之年。」
銅鱗血蟒:「還走洛麗塔風情。」
半僧道:「所以大家稱這個又紅又毒的洛麗塔男為——」
銅鱗血蟒+半僧道:「紅龍女王——」
不用深想都知道這廝是誰了。黃泉咬牙切齒地提起槍,踩著這三朵花問道:「
那混蛋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
用腳來回碾。
「呀啊啊啊啊——真的不知道啦啊啊啊~~~」半僧道嚎叫著說,「去前面的
小花園吧啊啊啊,那裡有一對雙胞胎兄弟把門,他倆都很聰明,一定會告訴你的啊
啊啊啊……」
於是黃泉鬆了腳,踏過冷吹血的腦袋準備上路。
「對了,」黃泉回頭看著悲慘地趴在地上的花們,「你們主君叫什麼?」
「哼!才不告訴你!」冷吹血抹著鼻血,一臉憎惡。
「我們尊貴的主君叫做武君羅喉~~!」他的兩個同伴則絲毫不給他面子。
黃泉頓了一秒後,撇下嚷嚷著「跟你們沒默契全去死啊啊啊」的冷吹血等人朝
小花園門口的方向走去。
靠。不是吧!別告訴我在這麼可笑的世界裡,你依舊被那個烏雞頭給搞掉了!!
黃泉的牙齒咬得咯咯響,他一直沒注意越往前走,粉紅色的桃花瓣飄落得越多。
「嗚呼呼,這位性急的銀發美人哦,留步,留步。」
頭頂上傳來一個和藹可親的聲音。黃泉抬頭,看見一個身穿鵝黃色衣袍的白髮
男人倚靠在被花朵壓彎的桃樹枝上,手裡拿著個閃爍黃玉光澤的水煙筒,有一搭沒
一搭,一臉閒適地抽著煙。
「你是誰?」
黃泉搜索了一下,記憶裡並沒有這樣一個人出現過。
「呼呼,你是誰,我是誰,他是誰,誰是誰,問來問去費時費力沒功效。」
男人慢悠悠地說著,長長的白眉隨飄落的花瓣緩緩地浮動。黃泉覺得這個人的
造型有點奇怪,但不蹩腳。客觀地來說,挺適合他的。
「哎呀,哎呀呀,美人美人,別這樣深情款款地盯著藥師我,老人家會不好意
思的~」白髮男人一臉調笑地掩了下臉做樣子,然後慢條細理地說,「美人看上去
是要去找人的,可身子這麼一丁點小可不行,這要到何年何月呢?讓藥師來幫幫你
如何啊~?」
黃泉略帶疑問的目光掃向對方,見其依舊是一臉的溫潤無害,便試探著問了一
句:「你有什麼目的?」
「唉呦,美人啊,你這句話真是相當的冷情,藥師我生平最大的愛好,便是觀
美人美事美景~敢問美人,你剛剛一臉殺氣騰騰,是要去做什麼呢?」
「殺一個人。別轉移話題。」
「不敢,不敢。你剁一個人,是為了另一個人。你是美人,他是美人,美人救
美人,是為美事。兩個美人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手拉手,左看美,右看美,
近看美,遠看美,是為美景。藥師幫個小忙,就將人生三大好共賞,倒是老人家只
賺不虧不是?」
男人轉轉手上的水煙筒,微微一笑。任黃泉怎麼看,都瞧不出那雙古銅色的桃
花眼裡有什麼惡念玄機。
「你說吧,要怎麼辦。」
「哎呀,好辦,好辦。」男人眯起眼睛吸了口煙,露出一臉的心滿意足,隨後
沖那滿枝的桃花呼去一股煙霧。只見那雪白的煙像是筆墨匯成的畫一樣,夾雜著細
小的花瓣勾起一朵桃花,然後花朵轉了個圈,縮小成和他倆相同的比例,落在黃泉
的手心裡。
「把它吞下去,就會變回原來的大小啦。」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那你為何不將自己恢復。」
「哎呀呀~這嘛……」男人一臉無奈地笑著,用煙管敲敲腦袋,「好犀利的美
人啊~藥師我不是不能,是暫時不想變回去啦~」
「為何?」
「這嘛~這嘛~~老人家我啊~也是有許許多多煩惱的啦……比如有只年紀輕
輕風華無限的小白文,不去理那千千萬萬靚麗多姿的鶯鶯雀雀,非要停上一棵殘肢
敗葉的老桃花……」
「吾就是停上老桃花了又怎樣。慕少艾。」
一陣羽翼撲棱,一陣勁風掃過。桃枝頭上霍然又多出一個白衣墨發的青年。青
年面容英俊,眉宇間卻固守憂愁,只是此時,憂愁間還隱隱地透出一絲惱怒。
「哎……哎呀……羽仔……你,你來得好迅猛,好驚人,真不愧是自古英雄出
少年,藥師我被猛然襲來的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之蒼涼感觸擊倒了~話
說你是如何變成這麼小的啊,老人家實在是相當的好奇……」
雖然還嘮嘮叨叨地唸著俏皮話,但黃泉明顯地看出,這人的眼神已經開始到處
游弋,嘴角遊刃有餘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尷尬。
白衣的青年完全不甩他這一套,瞪了黃泉一眼,冷哼一聲,步上前來將人一把
撈起,扛上肩頭,展開背後純白的六翼轟然飛起,行雲流水不帶一絲含糊。
黃泉目送著這來去如風的兩人,遠遠地聽見那白髮長眉的男人還在軟軟地抱怨
「哎呀呀怎可以打斷我和美人的對話,怎可以用如此粗野的方法扛走年邁體衰的老
人家~羽仔你這壞朋友……」
頗為無奈地搖頭,總覺得類似的相處模式他貌似在哪裡見過。黃泉托起手上的
那朵桃花,一口將它吞了下去。
和緩但不失強大的內力從體內蒸騰而起,黃泉閉上雙眼配合調息。等到調和完
成,睜開眼睛的時候,黃泉看看腳下。恩,果然變回原比例了,身邊的桃樹還沒一
人高。總算沒白相信剛才那個怪人。
就在他想著下一步該如何的時候,兩隻手同時被人拽住了。
「嗯?」
黃泉猛地向左看去,然後驚得往後退了一步。
千葉……傳奇?!
沒錯,是千葉傳奇。
那個日盲族的太陽之子像是被壓縮回六七歲的德行,正一臉彆扭地看著他,雙
手抓著他的左手。
再回頭看右邊,黃泉覺得自己還是很聰慧的,早已明了右邊的人會是誰。
小餅子臉的素還真腦袋上頂著那個像征性的小蓮花,正一臉純良地望著他,雙
手拽著他的右手。
「千葉傳奇……素還真……你們兩個……什麼意思……」我真的需要抽出一隻
手,用於掩面。黃泉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何其囧。
「到吾這邊來,別理那個面白心黑的素狐狸。」千葉拉著他往左邊移動,「你
想知道的東西,我就告訴你。」
「千葉先生此言差矣,劣者無辜啊~但說面白,先生更勝素某一籌啊~」素還
真拉著他往右邊蹭,「這位朋友請往這邊來,您所求之事,素某知無不答。」
「你這大餅臉的白毛狐狸,別老搶我的生意。」只到黃泉大腿根那麼高的千葉
惡狠狠地把黃泉往左邊拖。
「素某記得你我的臉是同樣啊?千葉先生?」同樣高度的素還真笑得一臉和藹
,力氣不減地將人往右邊拽。
「走左邊。」
「走右邊更佳。」
「跟吾往左邊。」
「同劣者這邊來。」
「左邊。」
「右邊。」
「……」
「……」
黃泉被拖來拖去,手臂離脫臼只有一線之隔。終於是忍不住爆發,抽出手來抓
住兩人的小腦袋瓜,給他倆腦袋對腦袋撞個眼冒金星。
「少折騰!快把知道的全告訴我!!」
兩個小孩大概這輩子還沒人抽過他倆,被這麼一撞,一個暈得七葷八素一個淚
眼汪汪。
「你……你居然打我……」千葉一臉不可置信,但明顯有眼淚汪在眼睛裡。
「嗚嗚……很痛啊……鬆開劣者的頭啦……」素還真顯然比另一個更弱些,已
經開始抹著眼睛嗚嚥了。
黃泉討厭小鬼,但看這兩位苦境高人居然被這麼幼稚的方法弄哭,不自覺地鬆
開了雙手。
這是他做的最令自己後悔的事。
在他鬆手的瞬間,兩個小鬼嗖地一下逃出他的掌握,並同時放聲哭叫。
「萬古長空——!!有人打我——!!」
「嗚啊啊!!葉小釵~~~!!」
哭聲響起的同時,兩股凌厲的極品殺氣由遠至近霍然而至。黃泉知道事情不妙
,這倆面白瓤黑的狐狸崽子的一雙門神居然全在這兒,當下決定避免迎戰至兩敗俱
傷,全速而退。
只聽耳後是呼呼的刀劍破風之聲,黃泉一路專挑樹叢茂密的偏道逃走,並施以
術法阻礙,總算逃出升天的時候,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他心中只剩三個字。
NND。
NND!!!!!
他要把銀血拎出來捏他的耳朵砸碎他那鬼日晷在那個什麼鳥女王的天靈蓋上!
現在,馬上!!!
怨毒地詛咒著素未謀面但多少知道身份的人,黃泉顯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雖
然躲開了門神們的追殺,但也迷失了原本的位置。
等到意識到的時候,置身於一片歪七扭八的神奇森林裡,黃泉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個世界是不真實的……
因為他親眼看見,花叢中有不少帶翅膀的小人兒在飛來飛去。
巫毒經則穿成一幅不倫不類的希臘詩人裝,拿著一本不知是什麼內容的書面帶
油畫般的笑顏在小人兒們附近唸著肉麻的詩句。
「啊!我們尊貴無暇的主上!
你緋紅的雙眼點亮了我心中的火焰!
你那飄逸的金發如同那黃昏的海風!
你的黃金戰鎧璀璨猶如天際的恆星!
你巍峨英武的身軀將我緊緊……」
「你他媽給我閉嘴火龍天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膚都差點哆嗦掉的天都武將身心俱疲地穿越火海,頹廢地離去。
……這個世界……是TMD不真實的……
「哎哎,黃泉啊,像我這樣斯文的人,可是不歡迎粗魯的客人哦。」
身側的樹杈上傳來一道蠻熟悉的聲線,黃泉循聲望去,心說總算看見一個沒太
破格的熟人了。
笑定千秋御不凡趴在一根結實的樹杈上搖著扇子向他打招呼,一臉笑咪咪得像
吃了滿嘴的蜂蜜。衝他招手的時候黃泉才發現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人腦袋上
和腰後面好像多了什麼。
是……貓……
黃泉走到他面前,面色暗淡地發現自己還是眼拙了。剛才完全沒看見御不凡的
耳朵變成了毛茸茸的貓耳朵,身後還有一條綿綿的黑尾巴這昭示心情地甩啊甩的,
表示心情很好。
「好久不見。不如說,我們也沒見過兩面吧?」
「倒也是。」兩個人的確只正式打過一次照面,而且那次照面還以黃泉一槍捅
漏人家的肚子結束。雖然過程不甚美妙,但他們卻也不厭惡對方。
黃泉看過這人為妹妹磕頭為妹妹哭,他覺得都是笨蛋哥哥,有點會想到銀血也
有點感同身受。對方雖然不得而知,但也沒有壞心眼,只是笑笑的樣子,可愛可親的。
「有些事情,我要問你。」
「像我這麼樂於助人的人,自然是有問必答咯。」御不凡拿扇子拍拍胸口。
「那隻紅毛雞在哪裡。」
「噗——!!」御不凡一口氣沒上來,笑倒在樹杈上,「有才!你真是相當的
有才!我還以為你會問『這究竟是哪裡』咧。」
「我對那個沒興趣。」
「耶?那麼敢問,你的興趣是什麼?」
「現在捅死他。」黃泉握緊手中的銀槍,一身熱血沸騰得冒泡。
「呃呃呃,好危險~像我這樣溫柔的人,怎麼遇到一個兩個全都是暴力分子…
…」見黃泉的臉色,御不凡扇子掩面,咳嗽了一聲,「說正題,說正題。你要去捅
的——噗,紅毛雞一般都待在道路的盡頭,那個屋頂是俗斃紅心形狀的城堡裡,不
過呢,每天都要經過沿著這裡向前走兩千步的街道,要找他的話,那個時候最方便
了。」
「謝了。」點個頭,黃泉扛著槍就準備離開。
「哎哎,別走得那麼急啊。你就沒有其他的事情想知道了嗎?」搖搖尾巴,御
不凡笑嘻嘻地問。
「比如?」
「這就要問你自己咯~」御不凡指指自己的左胸口。
黃泉冷淡地哼了一聲,只衝他做了個告辭的手勢,便匆匆往街道的方向走去。
「居然無視像我這樣細心的人特地附贈的好意,真是過分的人啊~」御不凡玩
著自己的長發,嘟著嘴用髮梢刷著自己的臉。
「嗯。」
低沉的回應聲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身後,嚇得貓尾巴貓耳朵噌地一豎一扎毛,又
很快平伏下來。
「什麼啊,絕塵。每次這樣嚇唬人很有趣嗎?」用扇子矇住半邊臉,一雙含情
目在眼角淚痣的襯托下更顯幽怨。不過這景像在靜立他身旁的男人眼裡,早已是習
以為常的事了。
「嗯。」
「喂喂,你就不能反駁一下嗎?反而顯得我是污衊好人。」
「嗯。」
「喂——你太奸詐了……」
「為何要讓他往那邊去?」漠刀絕塵靠著樹幹淡漠地問。
「哎~像我這樣有幽默感的人,自然是要他看一場含情脈脈~深情款款~的好
戲咯~~」
漠刀絕塵嘆了口氣,彎腰揉揉御不凡的腦袋。
「哎耶耶——?你這是做什麼,突然間的親切很可疑……」口頭上雖然這麼說
著,但身為動物的悲哀,就是即便尊嚴為重,被人抓到舒服的地方依舊得繳械投降。
「喂……喂……我說絕塵……咪嗚……」耳朵和臉頰後方被力度適中地抓撓,
完全是戳中貓科動物的死穴。
「……這不公平,不公平啦……」
「御不凡。」
「……干……嘛啦……」
「你感冒了?」聽到對方的喉嚨裡傳出呼嚕呼嚕的怪聲,漠刀一本正經地跟他
頭頂頭,試了試體溫。
「絕塵……」
「嗯。」
「……你……這阿呆……」
「……嗯?」
另一邊廂,黃泉快步行走在蜿蜒的小徑上,對四周怪異的景色全然不理。
如果這是夢,至少要把最想做的事做到。
捅死那隻紅毛雞!!
黃泉面露凶光地揮槍,將眼前的小徑掃成陽關大道。
在黃泉洩憤的掃蕩之下,樹木雜草蕩然無存,唯獨剩下一片光禿禿的地表和其
上安然無恙的野餐桌。
「您的火氣真大。」
坐在主人位置上的人微笑著向他搭話。這個人看起來成熟沉穩,身穿朱紅滾金
邊的華服,但腦袋上戴著個奇形怪狀的大帽子。
黃泉掃著整個野餐桌一遍,驚訝地看到自家小弟居然坐在那個陌生人身邊喝茶。
「幽溟?!」
黃泉話音剛落,就見幽溟的腦袋上彈起兩個黑乎乎的東西,然後眼睛才抬起來
看向他。
「二哥……?」
兔子耳朵……為什麼又是兔子耳朵!!
「……認錯人了。抱歉。打擾。暫別。不送。」
黃泉僵硬地將視線從熱淚盈眶整個人都散發著幼稚光芒的小弟臉上別開,準備
迅速地閃人。
「啊啊,這位尊貴的外鄉人,請求您停步傾聽我們的請求吧。」
這是黃泉相當熟悉的一縷少女的嗓音,他猛地轉回視線,卻什麼都沒看到。
「在這裡,走過來一點啦你這白痴!」
……還有這用大老爺們說話口吻的女人也是……
黃泉不自覺地走向餐桌,果真看到幾個中指大小的小人兒坐在桌子上看他,向
他發話的就是其中之二,君曼祿和玉秋風。
「曼祿……你還未出嫁,怎可以穿得如此……暴露……」
眼見天都至寶,羅喉他老人家的掌上明珠居然穿成透明度如此之高,背上還插
著倆小翅膀。黃泉在心底唏噓如果這裡是他的潛意識世界,會不會被羅喉知道後給
一刀插死。
「這都是因為那惡毒女王的詛咒!外地來的,快把那孫子幹掉,解救我們的主
上啦!」玉秋風凶悍地插著腰,露出一臉「你以為老娘愛穿短款蕾絲嗎混蛋」的表情。
「你們的主上是羅喉?」
「正是。」
「沒錯!我們的國王驕勇善戰,砍一個倒一群,曾經打敗過入侵的惡魔。可都
是因為那(嗶——)的什麼鬼女王卑鄙的暗算,不但勾結惡魔,讓主上遇害,連這
個國土上的人也遭到了詛咒!」
「果然如此嗎……」
黃泉捏緊了拳頭。鬼日頭鬼世道,就算是在這麼荒誕的地方還是被人黑了。羅
喉這人真正是走到哪裡都被人穿小鞋。
「不過國王陛下並沒有死去。」戴著古怪帽子的男人放下茶杯,「他只是因為
女王的陰謀和魔鬼的詛咒,需要睡上一百年而已。等到那個時候,將會有一個英俊
的外鄉人到來,讓他甦醒。」
「啥?!」
黃泉不可置信地望著桌子大對角那邊的男人,見他一臉正色平鋪直敘地說出這
麼幼稚的言語,是何等的違和感。
「這是烏鴉先生帶給這個國家的預言。」彷彿看出黃泉的疑惑,男人和善地解答。
像是要印證他所說的,一隻烏鴉從遠處的森林飛起,拍打著翅膀落在男人的椅
背上。
「滾!這麼躥人腸子的話,能是大爺我說出來的嗎蓋子頭!」
張開嘴,本來應該只會說「嘎」的鳥類居然如此之拽,語出驚人。
「……哎?鴉魂?」
男人一愣,側目去看那隻怒氣衝衝地用喙啄著椅子背的烏鴉。
「除了我還有誰啊!話說,這個坐在我位置上的兔子是怎麼回事?!」
聽到烏鴉低沉的聲音中透出一股危險,在場除去大帽子的男人,在無人感知不到。
「啊……?這個……不是你嗎……?」
大帽子男人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回頭看看幽溟,眯起眼睛看一看,再歪著頭
看一看。最後揉著睛明穴嘆了口氣,從帽簷上抽出一副古銅色邊緣的老花鏡。
「果然不服老不行嗎……」他面容寂寞地戴上眼鏡,再向幽溟望去,「阿啦,
真的不是呢。」
「這不是廢話嗎!!」
烏鴉啄著他的大帽子憤憤不平:「你不隻眼睛花了,耳朵也背了嗎!這小子除
了頭髮顏色跟我差不多聲音完全不一樣吧啊啊!!」
「啊,可是和你年輕時的聲音一樣啊。」
「我會返老還童嗎?!況且我還在英武輝煌的黃金年齡,離變成老頭早了十萬
八千里!!」
「說的是,真是抱歉啊,鴉魂。」
和氣急敗壞的鳥類成反比,男人反而一副溫潤淡雅的閒情,微笑著抿了一口茶水。
「這位外鄉的先生,真的不再坐一會兒了嗎?」
他詢問默然起身的黃泉。
「不了,你倆太閃,光污染。」
黃泉已是滿臉黑線地揉著太陽穴,給自己強制輸入無視指令。
「既然如此,也不便強留。臨行之前。送先生一樣東西。」
男人說罷,拂袖一甩。黃泉抬手接過,卻是一個造型類似原石的茶壺。茶壺輕
輕顫動,發出模糊的響聲。像是裡面有什麼活物
「這是什麼?」
「制伏女王之物。」
「可以打開看看嗎?」
「輕便。」
黃泉看了男人一眼,隨即揭開壺蓋。
阿娘喂……你不怕憋死他嗎……
只聞壺中鼾聲如雷,黃泉定睛,見竟是一條金光閃閃的小龍盤在壺底打瞌睡。
「這……這條蟲子就是必殺法寶……?」
「這是龍。正是。」
「他怎麼變成這德行?」
「因為他太吵了,被胞弟暗算後嚷嚷著兄弟之類又哭又笑,引發地動山搖,擾
到湖畔仙人每日必行的沐浴,於是被封印在其中。」
「怎麼搞醒他?」黃泉說著,蓋上蓋子惡意地搖了搖。
「據說是……他四位兄弟其中任意一位發自內心的笑聲……」說完這個,男人
也不免抑鬱地錯開視線,向旁邊扭頭。
搞鬼啊。
黃泉抽搐地冷笑:「我可以不用這個,一槍捅死那敗類嗎。」
「……可以的。」
「很好。」
揣起茶壺,黃泉提氣準備離去。
「讓十鋒為你帶路吧。」
大帽子男人輕輕揮手,只見其背後一隻白羽褐翎的隼騰空而起,發出一聲尖嘯
後向前展翼飛去。
「告辭。」
「二哥,要小心……」
還沒等幽溟說完,白色的人影早已消失無蹤。
「要小心見女王時,不要喝水啊……」
大帽子男人沖幽溟安撫地一笑,在面前的餐盤裡掰碎了薑餅,一面看烏鴉落下
來沒好氣地啄食,一面安然地喝茶。
當黃泉受白隼十鋒的引領,來到一幢小鎮的街道上時,小鎮的居民已經分列兩
側,等待女王的駕臨。
黃泉被擠在後排,探頭探腦也看不真實,便詢問旁邊的平民。
「哎,女王是要從這兒過嗎。」
「是啊是啊,這是每天例行的啊。」鎮民面色慘淡地說,「看你是外地來的,
先跟你說啊,女王來時可千萬不能笑。」
「怎麼?」
「女王最恨人的笑聲,聽見就會砍那個人的頭來著!」鎮民做了個斬首的動作。
這個時候,號聲響起,人們發出一陣唏噓後歸為一片死寂。每個人的表情都或
多或少有些扭曲。黃泉想這大概是怕的,便擠到靠前的地方,準備行刺。
列隊和樂隊整齊地走過,終於,紅龍女王在近衛們的簇擁下開始走向黃泉這邊
。武將握緊長槍,準備好致命一擊。
當女王的真身出現的同時,黃泉從未睜開過的眼睛頭一次睜大了。不只睜大,
連瞳孔都縮小了。
那張道貌岸然的,刀無極的大臉是真真切切。可為什麼是二頭身?!
「噗。」
就像映他的吐槽,身邊一個人發出了他心底極想發出的聲音。
噴笑啊。
就見刀無極……啊不,紅龍女王厲目一睜,直掃他身邊那位路人,短小的手指
霍地指向人家。
「你在笑?」
「不……不是……」那人嚇得跪倒在地。
「嘲笑吾與眾不同的外貌?嘲笑吾卑微淒涼的身世?!還是對吾的刀龍戰鎧有
所不滿?!」
「沒……沒……」
「砍了他的頭!砍了他的頭!!」
女王尖叫起來。隨即,他的護衛們沖上前來。
銀光一掃,包圍上來的士兵瞬間像多米諾骨牌般稀里嘩啦倒了一片。
「嘰嘰喳喳煩死了。」作祟者全無知覺地扛著銀槍走上前,微眯的雙眼寒光閃爍。
「那麼自卑自己是個侏儒,就去買增高器穿增高鞋吃增高藥住院接骨去。身世
不好寫封信找你媽媽你爸爸你八代老祖和心理醫生矯正去。至於你那身萵筍皮很適
合你別胡思亂想敏感過度那是思春期少女的特權不是早衰大叔的。上街上丟人現眼
我都聽見你天上的祖母在哭泣了。」
黃泉露出流氓又冷傲的表情,一揮武器,地面驚爆!
「你是何人?!」紅龍女王驚怒地望著眼前的程咬金。
「裝你妹啊!砍了我家老頭還不吃我一槍!!」
顧不上什麼修辭,只要見到刀無極這張臉甭說是二頭身了,就是刀無極跑海灘
上摔一馬趴留下一張臉印兒讓黃泉見著都得引爆海嘯。
當前的黃泉就像見了紅旗的公牛,呼喝一聲上槍劈下,刀——紅龍女王由於身
高差距,雖武藝不凡,但節節敗退。
「哎呀,像我這麼有預見性的人,自然是知道他們已經打起來了呢。」
一片天崩地裂中,御不凡搖晃著貓尾巴,舒舒服服地趴在屋簷上。
「嗯。」
漠刀絕塵靠在房屋的陰影中,無表情地望著兩個浴血PK的人。
「好了,我英俊瀟灑卓越優秀的白騎士,」御不凡一個翻身滑到漠刀身上,扇
骨瞧著對方的胸膛,「為了主人公的安危,為了世界的和平,輪到你發揮了。」
「嗯?」
「來~~笑一個~」甜美的笑容映得淚痣閃閃發光。
「……」那微皺的眉頭竟然打上了死結。
「啊!絕塵,你怎可以這樣!」黑貓耷拉下尾巴,捧心後退,「太過分,只是
為我一笑都這麼困難,多麼無情的男人啊~」
「……御不凡。」
擋住臉的扇子下退,露出一雙狡狐般的眼。
「怎樣?」
「……怎樣笑。」
「呃——」御不凡為難地看著大有壯士一去不復返姿態昂首鼎立的白騎士,用
扇子敲敲頭,「這嘛~我想,說個『哈哈哈哈哈』大概就行了吧?」
「只是『哈哈哈哈哈』?」
「嗯,應該是。」
「那怎麼沒有反應。」
「耶?」
回頭看,一白一紅配綠的身影還在半空中打得不可開交。黑貓撲棱一下尖尖的
耳朵。
「嗯,自然是發自內心的笑……那絕塵,想想高興的事情再說一遍剛才那個如何?」
「高興的事情?」
「嗯哼~」
漠刀絕塵認真地思索著。他看看氣浪衝雲霄的天,看看龜裂參差的地,頓了頓
,又回頭看了看眨巴著眼睛滿臉期望地盯著他的御不凡。
然後,他眉目淡然,毫無抑揚頓挫地衝交戰中的兩人運下真氣,霍然開口。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笑過後,只見天空猛地炸開,頓時金芒開光,揮灑九
天。一條輝光萬丈的金色巨龍從黃泉體內衝出,巨大的前爪抓住被晃愣神的紅龍女
王,一雙鎏金的銅鈴眼直盯著他。
「你……你……」居然沒死!這百命的大哥!!紅龍女王驚詫中不免咬牙。
「赤、麟——兄——弟——啊——!!!」
瓷盤大小的眼淚嘩啦嘩啦地從那大到恐怖的眼眶裡落下來,下方頓時洪澇為患
,哀嚎遍野。
「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兄弟!!麥再鬧情緒了啊啊!!為兄會把你的餐桌椅增
高到你能直接入座的高度,還會搭上梯子,再也不用墊子湊和了!!」
「你給我閉嘴!!你每年都這麼說!哪次真正實行過!!」
「為兄只是以為墊子更加柔軟坐上去會有席夢思的效果況且太過堅硬的椅子對
骨骼不好不是嗎啊啊啊啊啊!!!」
「你撒謊!!你明明做過那種東西居然為了其他幾人就半途而廢!!」
「大哥從沒有過啊啊啊!!那個椅子做好後為兄自己試過一次結果因為工藝問
題塌掉了!於是只好向其他人請教製作方法!其他兄弟說要做椅子得從簡單木刻做
起於是為兄便去買木工入門誰知買回後你就不見了啊啊啊啊啊啊!!」
「哼!我才不會聽信你這一面之詞的!!」
「啊啊——赤麟!!你為何就不相信於我呢?!」
「我對你們給予我的鄙視恨之入骨!看我現在這般模樣,你是不是更想將我出
之而後快了!」
「為兄怎會這樣去想!小弟啊!為了找你,我們全家都下凡來此,耗盡千辛萬
苦總算找到了你!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棄你了!不論你變成怎樣都是我的兄弟我同承
一脈的兄弟血肉至親的兄弟生死與共的兄弟!!!」
「大哥……你……」
「小弟……你……」
「大哥啊啊啊啊——」
「兄弟啊啊啊啊——!!」
巨龍和侏儒抱頭痛哭。
「……」
「你大爺的八點檔啊啊啊啊回老家親熱去吧狂龍怒旋啊啊啊啊啊啊!!!!」
龍捲風和雷暴過後,現場一片荒蕪。
「哈哈哈~真是辛苦,辛苦,辛苦你了啊~~」
黃泉頹廢地坐在石階上,七竅生煙。御不凡好心地給他扇著扇子熄火。
「不論走到哪裡,當大哥的總歸是笨蛋來著啦~」
「……請他們不要在老子的世界耍笨好不好……」黃泉的上半張臉完全被黑暗
籠罩,「都是白痴大哥,銀血和那老頭比這個順眼一萬倍……」
說到這裡,他頓住了。匆匆回過頭,正巧對上御不凡笑眯眯的眼。
「怎樣?想起來你的本來目的了?」
「他在哪裡?」
「跟我們來吧。」
漠刀和御不凡帶黃泉來到的,是一座被荊棘包圍的古堡。
「這裡的荊棘本來是受女王控制,接近的話是被捆到死翹翹的。」御不凡解釋
,「現在他回老家啦,荊棘也就不會作惡,過不久就會消失啦。」
三人走過連綿的荊棘,廢棄的城池,循著盤旋的樓梯蜿蜒而上,進入了一個廣
闊而寒冷的大廳。
「陛下就在這裡。」
御不凡指著藍紫色紗幔後,仰面躺在臥榻上的人影,對黃泉說。
一步一步朝前走著,黃泉竟覺得心臟的鼓動響亮到迴蕩耳畔。有些拘謹地回頭
,見漠刀和御不凡都一如既往,才知道是因為太過緊張造成的錯覺。
……這是個不真實的世界,不過是看看那傢伙的臉,我幹嘛那麼緊張!
這麼給自己壯膽,黃泉一咬牙一跺腳,兩步沖上去猛地將幽靈般忽悠在臥榻四
周的紗幔扯開。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容顏。
雪白的皮膚,茶金與火紅交織的長發。仍舊是有點沒長開但不減邪魅的臉。
他見過這個人這樣的裝束兩次。一次是那一年的春天,他打扮成這個樣子拉著
他上山挖野菜又採花給他的寶貝孫女逗其一笑。
另一次是什麼時候,他記不得了。
不同的是,紅色的眼睫緊緊地闔起,他看不見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緋色雙眼。
「他死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摸索了一下,坐在床邊。
「沒有沒有。」
「我該怎麼做?」
黃泉愣愣地詢問。等到他很久沒得到回應時抬頭,看到御不凡正燦爛地微笑。
「『MUA~』一下~」
御不凡笑眯眯地吹了吹扇子。
「……?!」黃泉全然理解不能地瞅著他,「那啥……?!」
「阿喇?你不曉得~?」御不凡瞧他真的沒轉過彎來的樣子,扇子點點頭後決
然地抓住漠刀絕塵的領子。
「絕塵!」
「嗯?」
「低頭,示範!」
黃泉眼見那位桀驁不遜的荒漠青年乖順地彎下腰,隨即被御不凡纏住脖子親上
了嘴唇。
「嗯,懂了?」
紅光滿面的御不凡和白霜滿面的黃泉以一空間兩世界的狀態對立。
「我……我……」
「嗯?」
「我不要!!!」黃泉驚悚地抱住頭,「為什麼我要對這傢伙做這種事啊啊啊!!」
「可是不這樣,他就會永遠睡下去哦~」
「我管他去死!!」
「那就是真正的死去哦~」
黃泉驟然一驚,回頭盯著御不凡。
黑貓垂下眼睛,一向春光明媚的溫潤瞳孔裡閃爍著深邃鬼魅的微光。
「我之前跟你說過,要隨時隨地問這裡的。」他指指自己的胸口,「你知道國
王陛下是被女王下了怎樣的咒語嗎?」他湊近黃泉的耳朵
「……是什麼?」
彷彿被那聲音所蠱惑,黃泉呆板地問。
「『直到摯愛你的人期盼你的歸來為止,你將沉浸於死亡般的睡眠中——直到
永遠。』」
這時,景物突然快速地掃過。彷彿一雙無形而壓力無窮的手,猛推黃泉的後背
,使他不自覺地倒向床上的那個人。
無力地想抓住什麼穩定下來,可他發現,本身在手邊的帳幔,身邊的兩個人都
不見了。
只有那個人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要撞上了!
「黃泉!!」
一聲驚叫讓黃泉全身一炸,猛地蹦了起來。
他茫然地回頭,看到君曼祿捂著嘴站在門口,後面的虛蛟手裡拿著各類乾糧。
他再次回頭,看到簡陋的床榻上,羅喉閉著雙眼,毫無知覺地平躺在床上,呼
吸輕不可聞。
黃泉遲鈍地想起來了,那第二次看到羅喉的便服。是炸燬葬龍壁,集合另一個
空間的力量和自己的術法拽回這具沒有意識的肉體,與君曼祿決定不求助正道幫忙
,靠自己的力量讓這傢伙回魂,然後隱姓埋名能去哪去哪兒之後,他親手把羅喉打
點成這樣的。
那身盔甲太重也太廣告牌,他知道也不會怪我們。他是這麼對君曼祿說的。
可是私底下,他記得穿著這身便服的羅喉在那片本跟自己格格不入的花田裡,
笑得最是愜意。
要是再能看一次。
要是再能看幾次。
要是再能看一輩子……
也是好的吧。
「黃泉,你當真不要緊嗎?」君曼祿眉目間儘是擔憂地走上前,手撫過他的額
頭,「你一直將真氣輸於武君,氣色已不甚好。剛剛也是搖搖欲墜的樣子,你需要
休息。」
「無妨,就是太靜了,有點犯困。」黃泉揉揉眼睛,又捏捏脖子。
應該是睡了挺長的一覺。他覺得精神挺好,等曼祿他們把食物和水補齊,就可
以繼續出發了。
而這個人……
黃泉再次低頭,看見金色的發簾蓋住了羅喉的右眼。
御不凡笑眯眯地點著自己的心口,然後指向他的。
「我說……曼祿……」黃泉伸出手指,撩開羅喉的發簾,露出白皙的額頭。
「怎麼了,黃——」
曼祿回身,卻被武將同志反應精神不濟的眼袋上冒著些許綠光的眼睛嚇得釘在
原地。
「這傢伙……絕對是不省人事的吧……」
「是,是啊……」
「醒了也什麼都不會記得吧……」
「嗯……大概……」
「身為男子漢大丈夫,被另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親一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吧……?」
「黃……黃泉……你,你操勞過度啦……」
「如果親一口就會醒的話……不是什麼壞事吧……?」
「……啊啊?!不要啊黃泉不可啊!!!」
一隻黑貓趴在屋頂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PS:
問:黃泉親下去了嗎?
答:親了。技術生澀,撞在武君大人的門牙上。
問:武君醒了嗎?
答:沒有。做夢呢,親一下就會醒,搞童話也不帶這麼扯的。
問:武君後來醒來了嗎?
答:醒來了。
問:如何醒來的?
答:黃泉棄而不捨地每日一親,終於練就用鼻子呼吸從而延長親吻時間後,把
武君成功悶醒。
問:武君醒來第一件事做了什麼。
答:肘擊黃泉,從而換氣。
問:靠,怎會如此!
答:這就是武君。這就是斯巴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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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御實在好搶眼/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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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daubcrow 來自: 218.175.66.221 (08/03 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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