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Thor]The Blood Between Us-第五章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blacksocks (烏賊福斯)時間14年前 (2011/08/15 01:54)推噓1(1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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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不歡樂的更新... 這章總之是回憶與現實交錯進行，下章有「不是春夢的」兄弟小肉 PS.作者近日相當流年不利，不想被坑的同學拜託多用愛回應！ ---------------------------------------------------------------------------- 第五章 ◎ 逆光「一切都好？學校裡。」奧丁接過穆寧先生送上的餐巾擦拭嘴角後，狀甚無意地問道。這是平日裡難得一次父子三人齊聚的晚餐。作為擁有二十萬名員工並在超過三十個國家持續成長擴張的藥廠董事長，奧丁處處都顯示出他對這個身分背後代表的責任的慎重──有時也包括讓這份責任凌駕於他作父親的責任。孩子們的母親過世後，能夠熟記兩兄弟歷任教師的姓名與電話的永遠都是秘書與管家。索爾小時候甚至懷疑過藥廠員工與財經記者比他們兄弟看見父親的機會更多。「我們什麼時候讓你擔心過？」索爾說。「你該多看下洛基上個學期的成績單，爸。他可以申請到任何他想去的學校。」呵，這算什麼？洛基停下舀湯的手，儘可能不著痕跡地瞥向他頭腦簡單的兄長。他以為自己在幫忙嗎？「討論你自己就可以了。」奧丁說。「剩沒幾個月就要畢業，我還看不出你為自己的下一步做好什麼準備。牛津跟劍橋可不會因為你的球杆就讓你免試入學。」「高中賽季還沒結束，我只是在盡自己做隊長的責任。」索爾為自己辯護。「我還以為教我要有運動員精神的人是你。」「我教導你的，是重視自己的責任。」奧丁說。「而你現在首要的責任就是拿出你所有努力跟誠意，讓那些大學教授深信你就是他們想要的學生，並且迫不及待歡迎你進入他們的學校。」奧丁說著便從座位上起身，洛基連忙跟著站起，索爾的屁股則是在他放下手裡的刀叉與餐巾後才不慌不忙地隨後離開座位。奧丁看著自己金髮的長子。「剛剛我說的，是你作為高中准畢業生的責任，也是你身為我兒子的責任。我不想見到我的兒子連這點自覺都沒有，你明白了嗎？」索爾沒有回話。他瞪著自己面前的桌巾好像那上面正有一排裸女們跳著康康舞。「我問你明白了嗎，索爾？」「.....我明白了。」奧丁不甚滿意的視線在索爾的身上又多逗留了會兒後，他才離開餐桌，轉身走向自己位於二樓的書房。 ※ 那是一團濃稠的有如柏油，漆暗的更勝煤灰的東西。洛基有時候能聽見那玩意兒發出咻─ 咻的怒號，像是冬夜裡的北風刮擦窗玻璃上的刺耳。也有時候，他會聞到它冒著濃濁的氣味，像是腐爛的枯葉、潮濕的泥土和終年淤滯的水溝再加上一點焚燒時的焦臭所混合出的成品。那東西的形狀總是在變，洛基印象中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那只是一個色調模糊的不規則黑點，像是打翻巧克力醬時噴濺在廚房地板上的汙漬。那時他九歲。他的世界還沒有完全傾覆，有些微細的瑣事卻已開始改變他眼中的世界。「嘿，被我發現你了！」十一歲的索爾探手拉住他，聲音歡快的像是發現了無人知曉的寶藏一樣：「我們去游泳！這麼好的天氣裡你不能老躲在溫室，洛基。」洛基記得九歲的自己不情不願地鑽出矮樹叢下的那小塊陰影。「我不會游泳。」他悶悶地向拉住自己的索爾抗議。十一歲的索爾在水裡靈活的像條真正的魚，而洛基那時對水仍有種本能的恐懼，更別說是換氣跟打水了。即使是在九歲的時候，洛基也常常搞不清楚索爾為何走到哪裡都要帶上自己──他那種不死心的勁頭感覺就跟他用不完的活力一樣多。他那些小玩伴中沒有一個像他這樣堅持要洛基加入，洛基猜他的瘦小只是一半的原因，另一半大概還是因為那些小鬼永遠不知道他會往他們的口袋裡扔什麼樣的蟲子，也防不了他把他們的鞋帶綁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索爾從來不會阻止他。索爾甚至跟他一起等著小鬼們在午睡過後因為被綁成一串的鞋帶摔成東倒西歪，並對此毫無罪惡感地哈哈大笑。洛基很難否認這感覺很好，索爾的反應讓他的快樂跟滿足都大大加倍。其他時候，索爾不由分說的執著──把他唯一的手足像連體嬰似地綁在身旁，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的執著──則讓洛基有點吃不消。「寇克醫生說游泳對哮喘最好。而且有我教你。」索爾伸出手揉亂洛基的頭髮。「別怕。有我這麼厲害的教練，你一下子就會游的跟海豚一樣快。」「你才害怕呢。」洛基跳上索爾的背，讓他揹著自己跑出溫室直到院子裡的水池邊。索爾的身上那有點像是被太陽曬到暖融融的乾草味道，後來洛基一直都忘不掉。事實證明，索爾不是個好教練洛基也不是個好學生。一整個下午裡，除了勉強能夠讓他在索爾搆的著的距離內仰漂水上而不慌亂掙動，洛基連最簡單的水中閉氣都堅持不了十秒。最後索爾還沒放棄，洛基就先不耐地翻臉了。他爬出練習的水池，索爾跟著過來想要把他拉回，已經挫折又惱怒的洛基索性跳到還沒站好的索爾身上，手腳並用壓著他不讓他起身，本來體型和力氣就更具優勢的索爾當然不會束手就擒，結果就演變成渾身濕漉漉的他們像團打結的線球一樣，在院子裡胡亂打鬧著滿地亂滾。「你放開我！」洛基對兩條胳膊都卡在他背後的索爾大叫。「你先放開。」索爾即使雙手雙腳都鎖住他，臉上也還是笑嘻嘻的。「你比較大，你先放開啦！」洛基吼回去，不想承認先挑起肢體攻擊的自己可能也是先累壞的那個。「說你明天還練習游泳我就放開。」「跟你說我學不會了！」「你會。你只是不肯。」索爾輕鬆地撥開洛基纏住他腳踝的兩條腿。「我的弟弟哪有學不會的東西！」「你們兩個。」不知何時回到家的母親芙麗嘉半是無奈地站在草地上看他們。「該吃晚飯了，快把你們自己弄乾淨。不准把任何泥巴或是雜草帶上餐桌！」「爹地！」索爾幾乎是同時放開手腳爬起身來，洛基順著兄長的方向看到了不發一語默默立於母親身後的父親。索爾滿身都泥濘的一塌糊塗，他的皮膚頭髮都還滴著水，那張臉髒的足以嚇退任何一個有教養的文明人，而他只是毫不猶豫地揮動雙手跑向你們威嚴的父親。洛基張大雙眼看著他們父親的反應。洛基等著父親會攔下髒兮兮的兄長撲進他的懷抱如同他慣常那樣，等著他會拉開兄長以免被弄髒他剛下班還未換下的正式西裝。他預期父親會像曾經對他那樣對待兄長。而他卻只看到父親在兄長完全靠近前就彎下身抱起他，把他高高舉起讓他發出快樂的大叫。洛基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臉上是什麼神情，綠色的眼裡只有總是嚴肅的父親臉上難得一見的和暖笑容，而已經坐上父親肩頭的兄長也同樣開心地笑著。他匆忙地從草地上爬起。父親的肩頭上已經坐著索爾了，但父親那雙大手還空著，洛基想也許今天他會願意讓自己牽著手進到屋內。「等等我，爹地！」他慌忙叫著爬起身來，父親卻像是沒聽見一樣逕自扛著肩上的索爾回過身，走進屋裡，留下他一個在草地上又髒又濕地發愣。自己一定是做錯了什麼，一定是這樣的。洛基記得九歲的他不斷想著。一定是的。多年後洛基才明白，當時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他必須讓自己這麼想。 ──假使他什麼也沒做錯，那個下午被獨自留下的他就只能找出最後一種答案了。咻─咻。咻─咻。發著怪聲的黑點在他的心口生成，就像塊小小的巧克力漬。 ※ 洛基不確定他父親的員工們在面對老闆時是否經常手心冒汗，他知道的是，即使在他敲門進入書房後父親還沒抬頭看過他一眼，這對於減少他產生某種戰戰兢兢的緊繃感也毫無助益。洛基還小的時候曾由母親芙麗嘉帶著他們兄弟看過奧丁工作時的樣子。對父親扮演的角色與工作的實際內容，年幼的他似懂非懂，可是他看的懂眼神。那些跟隨和圍繞著他父親的眼神──尊敬、仰慕、畏懼、欽服與其他不是那麼善意或正面的──他全都親眼目睹親身感受。不須要複雜的知識訓練，僅憑動物式的直覺即讓洛基感受到父親和他的工作對週遭人們的影響力，那一刻起，奧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不再是單純的父親，他同時成為洛基時刻仰望的巨人──即使在後來的日子裡，他心中的巨人總是鮮少放低目光到他的身上，仰望巨人、渴望與之並肩的想法已經深入他的骨髓變成一種習慣。「你在晚餐時按了幾次太陽穴。」洛基在把阿斯匹靈和裝著溫水的玻璃杯放在奧丁書桌上時這樣說。「......我想這可能會有點幫助。」奧丁沒有接過阿斯匹靈的意思，也沒有其他表示。男人的全副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書桌上那些明顯來自公司的資料與文件上，而洛基於他只是空氣中某種肉眼無法察覺的微粒罷了。洛基想著他永遠也無法習慣這個，在心裡從一到六十默數了一次，然後掉轉過身，準備離開他父親的面前與這間書房的時候，男人像是忽然意識到他的存在似地開口了。「弗瑞奇【註1.】說他今天接到了學校的電話。」洛基知道弗瑞奇是他父親最信賴的秘書之一。「是個教統計分析的教師，叫做穆利森的。」「穆利根。應該是馬修‧穆利根先生。」洛基說。「穆利根先生是牛津畢業的，他教的統計分析非常好，我跟著他學到很多。」「那並不是你應該學的，不是麼？」男人說。男人話語中明顯的山雨欲來意味令洛基微微一僵。「......我沒有耽誤原來的課業，你知道的。穆利根先生也可以幫我作證。」「不需要誰幫你作證。問題不在你有沒有耽誤你本來的課業。」奧丁說。「問題在於，你要求不只一位學校教師利用課餘時間針對你教授這些非課內的專業學科，而這很顯然並不是這些老師或這間學校的教學常態。已經有人向教務委員反應這件事，弗瑞奇告訴我那位穆利根先生聽起來明顯受到了相當的壓力，而他想必不是唯一一位面臨壓力的教師。」奧丁隔著橡木書桌看著越見僵硬的少年：「你希望其他人怎麼看？奧汀森的兒子在校內搞差別化待遇？其他同樣交了學費的學生和他們的父母會如何想？你的特別教學是由我關照學校或教師而享有的嗎？」「......沒有老師向我反應過。」洛基儘量維持自己回應時的聲音平穩。他父親厭惡一切軟弱或怯懦的表現，無論對錯。「尤其是穆利根先生。校裡如果有任何負面的觀感我一定會從他那裡聽說過，但我沒有。明天到學校我立即去了解事情的經過，有必要我也會向教務委員進行確認。」少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可以信賴：「絕對、絕對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我保證。」「事實是，你已經造成麻煩了。」男人說。「明天開始你要停止這些額外的上課內容，專心在你原本的校內課業上。有協助授課的教師們跟教務委員那邊弗瑞奇會代我處理，你唯一要做且該做的，就是不要再讓這類爭議出現在我耳邊。」奧丁起身取下書架上幾個厚厚的資料夾：「沒有其他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我不會去愛丁堡大學。」在釐清內心的感受前，洛基聽見自己已然開口。「我也不會念藥學。」男人的動作一頓。「什麼？」「我不會去愛丁堡念藥學。你聽見了。」洛基說，綠眼裡燃起了某種堅硬的倔強。「我不管你想送我去那裡，我只會去牛津或劍橋的商學院。你知道我是對的，你不能用奇怪的理由阻止我。」「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清楚我在說什麼，父親。」洛基注視著被他稱為父親的男人。「你從來就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從我懂事起，輿論批評的壓力你根本從未放在眼裡。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通電話、有沒有教務委員那些事，我只知道，就算真有這些事，今天把故事的主角換成索爾，你絕對不會告訴他跟剛才一樣的話！」少年握緊了雙手：「你會讓弗瑞奇擺平那些反對的意見，你會讓索爾繼續念他想念的課程，而且你完全不會在意這是不是給你惹了不小的麻煩。因為你知道這對索爾去那些商學院有幫助，而你恨不得他可以學的更多好能將來幫助你經營公司，不是麼！」「你為什麼就是不想我進商學院？」洛基幾乎是控訴地看著奧丁：「我會對你有用，我能幫助你比索爾幫你更多。我願意為你為公司預備我自己，讓你能放心把重任交給我。索爾根本不明白你對他有多大的期望，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啊？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正視誰才是更符合你需要的那個兒子？」「你說的都只是你自己的臆測。」相較於少年的激動，男人似乎顯的有些不耐：「我對你或你哥哥的安排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可以不服，但那不會改變我的做法。弗瑞奇這幾天就會去學校裡打點一切，你有什麼樣的想法是你自己的問題。」男人按下桌上電話免持聽筒的按鈕，撥了直通管家的撥號鍵：「穆寧，來書房送我兒子回他的臥室。」男人的舉動就像是在本就忿忿的少年頭頂添上柴薪。「是因為媽媽對嗎？」洛基嘶聲問道，他最後的理智都在父親絕決的表現裡轉為尖銳而悲哀的怒火：「你是因為媽媽才沒有把我丟出這個家嗎？啊？因為你對她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承諾、向她保證不會在她死後把我扔出去讓我自生自滅？像你其實一直希望的那樣做？是不是？告訴我，是不是！！」洛基一直維持著不間斷的質問直到管家穆寧先生帶著兩位傭人半強行地把他帶出奧丁的書房。因為不敢真的傷著他，幾個男人費了一番力氣才勉強把激狂的他弄回臥室。我會對你有用。我只是想對你有用。我真的會對你有用。我會有用。我真的會。我會。我真的會。不知道經過多久，當一臉憂心的索爾推開房門走進臥室時，洛基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反覆著喃喃自語這幾句話。 ※ 那團東西在他身上慢慢地變化，洛基不時可以感覺的到。起先是巧克力漬般的小點，接著是硬幣大小的蝸牛形螺旋，孩童拳頭大小的不透明凝態物，像煙火燃放時的輻射狀線束 ......每當它變化一次，洛基就感覺胸口的重壓更加鮮明讓他喘不過氣。當它像漆彈狠狠擊中洛基胸口，在那裡留下尖銳的刺痛與一灘刺目的汙印時，他已經十三歲。海釣這項活動在奧汀森家族中被看作男人們的傳統。在瞬息萬變的海上波濤間，藉著釣竿魚鉤，收斂了原始色彩的捕獵技巧，經由祖父教給父親，父親教給兒子，兒子長大後再教給孫子，如此一代傳承一代。見證了不知是奧丁父親的曾曾祖父還是曾祖父光榮戰績的藍鯊魚鉤(後來的孩子們相信，那上頭斑駁的暗色鏽痕，正是當初被老祖先釣上的那隻凶狠藍鯊掙扎時留下的印記)，也自何時起成為歷代海釣中只有成果最為傑出者才能擁有的獎勵。十三歲的洛基不曾透露自己對參與這項家族傳統活動的期待。從傭人們的閒話間無意得知這項傳統後，他熱切地獨自開始了一個人的練習。他無法自行登船出海，不能體驗最真實的海釣技巧，但是好一段時間裡，附近所有算的上溪流的水域裡的水中生物們，都相當確實地感受到了洛基的勤奮為牠們的生活帶來的不平靜。奧丁帶著他們正式出去海釣那天是個難以忘懷的惡夢。洛基在那以前從不曉得自己有暈船的體質。幾乎是從他們登上甲板後不久，他就開始嚴重的噁心與眩暈，他努力地抓住欄杆試圖平復強烈的不適，卻在下一個浪濤拍擊船舷時，忍受不住地把胃袋裡的所有東西統統吐了出來，甚至在他已經清空了整個胃之後，他仍然不能停息地嘔出一股又一股的水。在喉嚨劇烈的緊迫感裡，最後洛基根本不懷疑他連自己的胃都能一併吐出來。洛基沒想過等待他的會是這樣的場面──在他終於感覺自己的胃與腦袋都停止翻騰，能夠拖著脫力的步伐從廁所馬桶前爬回甲板上時。他看見他金髮的兄長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彩，腿邊的甲板上一隻體積可觀、不停掙動的大魚正在幾個人的合力下被固定，而他們的父親神情間全是驕傲──那是洛基從未在面對他時見過的驕傲，雙手攬著索爾不斷欣慰地重複著「好孩子！這才是我奧丁的好兒子！」。被父親交到索爾手裡的藍鯊魚鉤沒有洛基想像中的那樣了不起，灰撲撲的金屬表面折射出的光芒也沒有預料中的耀眼，可是那都不重要了。他看著他直接失去參賽權的比賽結果與他的父親，覺得那個在溪邊奮力苦練的男孩身影是那樣的愚蠢又可笑。啪咻。彷彿漆彈彈擊的銳利疼痛滲入他的心臟，在那裡開出一朵黑色的花。 ※ 「嘿。」索爾打開門後，逕自走到洛基的身邊坐下。「你跟爸吵架了？」「是啊。」洛基嘲弄道。「讓你知道自己不是唯一遭到他訓斥的兒子，感覺想必很好？」「你怎麼會這麼想？」索爾伸手想要拉過洛基，但是洛基比他更快地兩步跳上大床躺下，背轉過身明顯不想理會他。索爾嘆了口氣。「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緊，洛基。」「......什麼意思？」洛基的聲音悶悶地從枕頭間傳來。索爾搬過一張椅子在洛基的床前坐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跟爸生什麼氣，可是我一直就想跟你說，」索爾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知道嗎？你可以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任何事，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爸爸，就為了你自己，去做你想做的事。」「哈。」洛基乾笑一聲。「像你一樣？隨性的唸書，隨性地打球，隨性地準備大學申請，什麼都只要高興就好？」「不是那個意思。」索爾說。「我知道你唸書有一套，但你跟我不一樣。你應該要活的更自由更自在。你不用為了爸爸或是這個家做你不喜歡的事，真的不必。家裡還有我，不管早晚，該承擔的我會好好承擔，所以你想做什麼就放心去做，不用把把爸、奧汀森家或是葛林姆製藥變成你的壓力。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其他的，我會......噢！」一顆正面擊中鼻樑的枕頭讓索爾沒有辦法接續後面的話。「混蛋。」已經爬起身的洛基坐在床上恨恨地瞪著索爾，全身都在微微地發抖：「你真的是全世界第一的混蛋，我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覺得過。『做我自己』？！你憑什麼！你有什麼立場跟我說這些話！」「洛基......」呆然的索爾不知道弟弟的怒氣由何而來，他想弄清楚怎麼回事，下一顆枕頭又朝他飛來，他連忙偏頭閃躲，洛基卻趁勢關上了房門。「洛基，洛基！」索爾不死心地繼續拍著隔起他與洛基的那扇門，一直到他聽見房裡傳來一聲罵。去你的。是洛基的聲音。索爾知道那是洛基會罵的最難聽的一句。即使做了快十多年的兄弟索爾也只聽他罵不超過三次。為了不辱及兩人共同的母親，那是洛基唯一曾經罵過他最損的話。洛基是真的氣極了。索爾沮喪地離開了弟弟的臥室前。 ※ 那個東西最後在他的心口長成一株花，花朵是憤怒的黑，養料則是紅色的不甘。洛基不知道他是喜歡這玩意兒還是討厭它。他知道的，是唯有到了某個時刻才能夠讓這株花自他的心上被拔除。那是當他上升至與索爾同等的高度時。 ──或者，讓索爾墜落到與他相仿的低處時。 ﹝待續...﹞ 下回預告：第六章 ◎ 試探 ------------------------------------------------------------------------------ 更新不歡樂的更新... 這章總之是回憶與現實交錯進行，下章有「不是春夢的」兄弟小肉 PS.作者近日相當流年不利，不想被坑的同學拜託多用愛回應！ ---------------------------------------------------------------------------- 第五章 ◎ 逆光「一切都好？學校裡。」奧丁接過穆寧先生送上的餐巾擦拭嘴角後，狀甚無意地問道。這是平日裡難得一次父子三人齊聚的晚餐。作為擁有二十萬名員工並在超過三十個國家持續成長擴張的藥廠董事長，奧丁處處都顯示出他對這個身分背後代表的責任的慎重──有時也包括讓這份責任凌駕於他作父親的責任。孩子們的母親過世後，能夠熟記兩兄弟歷任教師的姓名與電話的永遠都是秘書與管家。索爾小時候甚至懷疑過藥廠員工與財經記者比他們兄弟看見父親的機會更多。「我們什麼時候讓你擔心過？」索爾說。「你該多看下洛基上個學期的成績單，爸。他可以申請到任何他想去的學校。」呵，這算什麼？洛基停下舀湯的手，儘可能不著痕跡地瞥向他頭腦簡單的兄長。他以為自己在幫忙嗎？「討論你自己就可以了。」奧丁說。「剩沒幾個月就要畢業，我還看不出你為自己的下一步做好什麼準備。牛津跟劍橋可不會因為你的球杆就讓你免試入學。」「高中賽季還沒結束，我只是在盡自己做隊長的責任。」索爾為自己辯護。「我還以為教我要有運動員精神的人是你。」「我教導你的，是重視自己的責任。」奧丁說。「而你現在首要的責任就是拿出你所有努力跟誠意，讓那些大學教授深信你就是他們想要的學生，並且迫不及待歡迎你進入他們的學校。」奧丁說著便從座位上起身，洛基連忙跟著站起，索爾的屁股則是在他放下手裡的刀叉與餐巾後才不慌不忙地隨後離開座位。奧丁看著自己金髮的長子。「剛剛我說的，是你作為高中准畢業生的責任，也是你身為我兒子的責任。我不想見到我的兒子連這點自覺都沒有，你明白了嗎？」索爾沒有回話。他瞪著自己面前的桌巾好像那上面正有一排裸女們跳著康康舞。「我問你明白了嗎，索爾？」「.....我明白了。」奧丁不甚滿意的視線在索爾的身上又多逗留了會兒後，他才離開餐桌，轉身走向自己位於二樓的書房。 ※ 那是一團濃稠的有如柏油，漆暗的更勝煤灰的東西。洛基有時候能聽見那玩意兒發出咻─ 咻的怒號，像是冬夜裡的北風刮擦窗玻璃上的刺耳。也有時候，他會聞到它冒著濃濁的氣味，像是腐爛的枯葉、潮濕的泥土和終年淤滯的水溝再加上一點焚燒時的焦臭所混合出的成品。那東西的形狀總是在變，洛基印象中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那只是一個色調模糊的不規則黑點，像是打翻巧克力醬時噴濺在廚房地板上的汙漬。那時他九歲。他的世界還沒有完全傾覆，有些微細的瑣事卻已開始改變他眼中的世界。「嘿，被我發現你了！」十一歲的索爾探手拉住他，聲音歡快的像是發現了無人知曉的寶藏一樣：「我們去游泳！這麼好的天氣裡你不能老躲在溫室，洛基。」洛基記得九歲的自己不情不願地鑽出矮樹叢下的那小塊陰影。「我不會游泳。」他悶悶地向拉住自己的索爾抗議。十一歲的索爾在水裡靈活的像條真正的魚，而洛基那時對水仍有種本能的恐懼，更別說是換氣跟打水了。即使是在九歲的時候，洛基也常常搞不清楚索爾為何走到哪裡都要帶上自己──他那種不死心的勁頭感覺就跟他用不完的活力一樣多。他那些小玩伴中沒有一個像他這樣堅持要洛基加入，洛基猜他的瘦小只是一半的原因，另一半大概還是因為那些小鬼永遠不知道他會往他們的口袋裡扔什麼樣的蟲子，也防不了他把他們的鞋帶綁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索爾從來不會阻止他。索爾甚至跟他一起等著小鬼們在午睡過後因為被綁成一串的鞋帶摔成東倒西歪，並對此毫無罪惡感地哈哈大笑。洛基很難否認這感覺很好，索爾的反應讓他的快樂跟滿足都大大加倍。其他時候，索爾不由分說的執著──把他唯一的手足像連體嬰似地綁在身旁，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的執著──則讓洛基有點吃不消。「寇克醫生說游泳對哮喘最好。而且有我教你。」索爾伸出手揉亂洛基的頭髮。「別怕。有我這麼厲害的教練，你一下子就會游的跟海豚一樣快。」「你才害怕呢。」洛基跳上索爾的背，讓他揹著自己跑出溫室直到院子裡的水池邊。索爾的身上那有點像是被太陽曬到暖融融的乾草味道，後來洛基一直都忘不掉。事實證明，索爾不是個好教練洛基也不是個好學生。一整個下午裡，除了勉強能夠讓他在索爾搆的著的距離內仰漂水上而不慌亂掙動，洛基連最簡單的水中閉氣都堅持不了十秒。最後索爾還沒放棄，洛基就先不耐地翻臉了。他爬出練習的水池，索爾跟著過來想要把他拉回，已經挫折又惱怒的洛基索性跳到還沒站好的索爾身上，手腳並用壓著他不讓他起身，本來體型和力氣就更具優勢的索爾當然不會束手就擒，結果就演變成渾身濕漉漉的他們像團打結的線球一樣，在院子裡胡亂打鬧著滿地亂滾。「你放開我！」洛基對兩條胳膊都卡在他背後的索爾大叫。「你先放開。」索爾即使雙手雙腳都鎖住他，臉上也還是笑嘻嘻的。「你比較大，你先放開啦！」洛基吼回去，不想承認先挑起肢體攻擊的自己可能也是先累壞的那個。「說你明天還練習游泳我就放開。」「跟你說我學不會了！」「你會。你只是不肯。」索爾輕鬆地撥開洛基纏住他腳踝的兩條腿。「我的弟弟哪有學不會的東西！」「你們兩個。」不知何時回到家的母親芙麗嘉半是無奈地站在草地上看他們。「該吃晚飯了，快把你們自己弄乾淨。不准把任何泥巴或是雜草帶上餐桌！」「爹地！」索爾幾乎是同時放開手腳爬起身來，洛基順著兄長的方向看到了不發一語默默立於母親身後的父親。索爾滿身都泥濘的一塌糊塗，他的皮膚頭髮都還滴著水，那張臉髒的足以嚇退任何一個有教養的文明人，而他只是毫不猶豫地揮動雙手跑向你們威嚴的父親。洛基張大雙眼看著他們父親的反應。洛基等著父親會攔下髒兮兮的兄長撲進他的懷抱如同他慣常那樣，等著他會拉開兄長以免被弄髒他剛下班還未換下的正式西裝。他預期父親會像曾經對他那樣對待兄長。而他卻只看到父親在兄長完全靠近前就彎下身抱起他，把他高高舉起讓他發出快樂的大叫。洛基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臉上是什麼神情，綠色的眼裡只有總是嚴肅的父親臉上難得一見的和暖笑容，而已經坐上父親肩頭的兄長也同樣開心地笑著。他匆忙地從草地上爬起。父親的肩頭上已經坐著索爾了，但父親那雙大手還空著，洛基想也許今天他會願意讓自己牽著手進到屋內。「等等我，爹地！」他慌忙叫著爬起身來，父親卻像是沒聽見一樣逕自扛著肩上的索爾回過身，走進屋裡，留下他一個在草地上又髒又濕地發愣。自己一定是做錯了什麼，一定是這樣的。洛基記得九歲的他不斷想著。一定是的。多年後洛基才明白，當時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他必須讓自己這麼想。 ──假使他什麼也沒做錯，那個下午被獨自留下的他就只能找出最後一種答案了。咻─咻。咻─咻。發著怪聲的黑點在他的心口生成，就像塊小小的巧克力漬。 ※ 洛基不確定他父親的員工們在面對老闆時是否經常手心冒汗，他知道的是，即使在他敲門進入書房後父親還沒抬頭看過他一眼，這對於減少他產生某種戰戰兢兢的緊繃感也毫無助益。洛基還小的時候曾由母親芙麗嘉帶著他們兄弟看過奧丁工作時的樣子。對父親扮演的角色與工作的實際內容，年幼的他似懂非懂，可是他看的懂眼神。那些跟隨和圍繞著他父親的眼神──尊敬、仰慕、畏懼、欽服與其他不是那麼善意或正面的──他全都親眼目睹親身感受。不須要複雜的知識訓練，僅憑動物式的直覺即讓洛基感受到父親和他的工作對週遭人們的影響力，那一刻起，奧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不再是單純的父親，他同時成為洛基時刻仰望的巨人──即使在後來的日子裡，他心中的巨人總是鮮少放低目光到他的身上，仰望巨人、渴望與之並肩的想法已經深入他的骨髓變成一種習慣。「你在晚餐時按了幾次太陽穴。」洛基在把阿斯匹靈和裝著溫水的玻璃杯放在奧丁書桌上時這樣說。「......我想這可能會有點幫助。」奧丁沒有接過阿斯匹靈的意思，也沒有其他表示。男人的全副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書桌上那些明顯來自公司的資料與文件上，而洛基於他只是空氣中某種肉眼無法察覺的微粒罷了。洛基想著他永遠也無法習慣這個，在心裡從一到六十默數了一次，然後掉轉過身，準備離開他父親的面前與這間書房的時候，男人像是忽然意識到他的存在似地開口了。「弗瑞奇【註1.】說他今天接到了學校的電話。」洛基知道弗瑞奇是他父親最信賴的秘書之一。「是個教統計分析的教師，叫做穆利森的。」「穆利根。應該是馬修‧穆利根先生。」洛基說。「穆利根先生是牛津畢業的，他教的統計分析非常好，我跟著他學到很多。」「那並不是你應該學的，不是麼？」男人說。男人話語中明顯的山雨欲來意味令洛基微微一僵。「......我沒有耽誤原來的課業，你知道的。穆利根先生也可以幫我作證。」「不需要誰幫你作證。問題不在你有沒有耽誤你本來的課業。」奧丁說。「問題在於，你要求不只一位學校教師利用課餘時間針對你教授這些非課內的專業學科，而這很顯然並不是這些老師或這間學校的教學常態。已經有人向教務委員反應這件事，弗瑞奇告訴我那位穆利根先生聽起來明顯受到了相當的壓力，而他想必不是唯一一位面臨壓力的教師。」奧丁隔著橡木書桌看著越見僵硬的少年：「你希望其他人怎麼看？奧汀森的兒子在校內搞差別化待遇？其他同樣交了學費的學生和他們的父母會如何想？你的特別教學是由我關照學校或教師而享有的嗎？」「......沒有老師向我反應過。」洛基儘量維持自己回應時的聲音平穩。他父親厭惡一切軟弱或怯懦的表現，無論對錯。「尤其是穆利根先生。校裡如果有任何負面的觀感我一定會從他那裡聽說過，但我沒有。明天到學校我立即去了解事情的經過，有必要我也會向教務委員進行確認。」少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可以信賴：「絕對、絕對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我保證。」「事實是，你已經造成麻煩了。」男人說。「明天開始你要停止這些額外的上課內容，專心在你原本的校內課業上。有協助授課的教師們跟教務委員那邊弗瑞奇會代我處理，你唯一要做且該做的，就是不要再讓這類爭議出現在我耳邊。」奧丁起身取下書架上幾個厚厚的資料夾：「沒有其他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我不會去愛丁堡大學。」在釐清內心的感受前，洛基聽見自己已然開口。「我也不會念藥學。」男人的動作一頓。「什麼？」「我不會去愛丁堡念藥學。你聽見了。」洛基說，綠眼裡燃起了某種堅硬的倔強。「我不管你想送我去那裡，我只會去牛津或劍橋的商學院。你知道我是對的，你不能用奇怪的理由阻止我。」「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清楚我在說什麼，父親。」洛基注視著被他稱為父親的男人。「你從來就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從我懂事起，輿論批評的壓力你根本從未放在眼裡。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通電話、有沒有教務委員那些事，我只知道，就算真有這些事，今天把故事的主角換成索爾，你絕對不會告訴他跟剛才一樣的話！」少年握緊了雙手：「你會讓弗瑞奇擺平那些反對的意見，你會讓索爾繼續念他想念的課程，而且你完全不會在意這是不是給你惹了不小的麻煩。因為你知道這對索爾去那些商學院有幫助，而你恨不得他可以學的更多好能將來幫助你經營公司，不是麼！」「你為什麼就是不想我進商學院？」洛基幾乎是控訴地看著奧丁：「我會對你有用，我能幫助你比索爾幫你更多。我願意為你為公司預備我自己，讓你能放心把重任交給我。索爾根本不明白你對他有多大的期望，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啊？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正視誰才是更符合你需要的那個兒子？」「你說的都只是你自己的臆測。」相較於少年的激動，男人似乎顯的有些不耐：「我對你或你哥哥的安排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可以不服，但那不會改變我的做法。弗瑞奇這幾天就會去學校裡打點一切，你有什麼樣的想法是你自己的問題。」男人按下桌上電話免持聽筒的按鈕，撥了直通管家的撥號鍵：「穆寧，來書房送我兒子回他的臥室。」男人的舉動就像是在本就忿忿的少年頭頂添上柴薪。「是因為媽媽對嗎？」洛基嘶聲問道，他最後的理智都在父親絕決的表現裡轉為尖銳而悲哀的怒火：「你是因為媽媽才沒有把我丟出這個家嗎？啊？因為你對她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承諾、向她保證不會在她死後把我扔出去讓我自生自滅？像你其實一直希望的那樣做？是不是？告訴我，是不是！！」洛基一直維持著不間斷的質問直到管家穆寧先生帶著兩位傭人半強行地把他帶出奧丁的書房。因為不敢真的傷著他，幾個男人費了一番力氣才勉強把激狂的他弄回臥室。我會對你有用。我只是想對你有用。我真的會對你有用。我會有用。我真的會。我會。我真的會。不知道經過多久，當一臉憂心的索爾推開房門走進臥室時，洛基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反覆著喃喃自語這幾句話。 ※ 那團東西在他身上慢慢地變化，洛基不時可以感覺的到。起先是巧克力漬般的小點，接著是硬幣大小的蝸牛形螺旋，孩童拳頭大小的不透明凝態物，像煙火燃放時的輻射狀線束 ......每當它變化一次，洛基就感覺胸口的重壓更加鮮明讓他喘不過氣。當它像漆彈狠狠擊中洛基胸口，在那裡留下尖銳的刺痛與一灘刺目的汙印時，他已經十三歲。海釣這項活動在奧汀森家族中被看作男人們的傳統。在瞬息萬變的海上波濤間，藉著釣竿魚鉤，收斂了原始色彩的捕獵技巧，經由祖父教給父親，父親教給兒子，兒子長大後再教給孫子，如此一代傳承一代。見證了不知是奧丁父親的曾曾祖父還是曾祖父光榮戰績的藍鯊魚鉤(後來的孩子們相信，那上頭斑駁的暗色鏽痕，正是當初被老祖先釣上的那隻凶狠藍鯊掙扎時留下的印記)，也自何時起成為歷代海釣中只有成果最為傑出者才能擁有的獎勵。十三歲的洛基不曾透露自己對參與這項家族傳統活動的期待。從傭人們的閒話間無意得知這項傳統後，他熱切地獨自開始了一個人的練習。他無法自行登船出海，不能體驗最真實的海釣技巧，但是好一段時間裡，附近所有算的上溪流的水域裡的水中生物們，都相當確實地感受到了洛基的勤奮為牠們的生活帶來的不平靜。奧丁帶著他們正式出去海釣那天是個難以忘懷的惡夢。洛基在那以前從不曉得自己有暈船的體質。幾乎是從他們登上甲板後不久，他就開始嚴重的噁心與眩暈，他努力地抓住欄杆試圖平復強烈的不適，卻在下一個浪濤拍擊船舷時，忍受不住地把胃袋裡的所有東西統統吐了出來，甚至在他已經清空了整個胃之後，他仍然不能停息地嘔出一股又一股的水。在喉嚨劇烈的緊迫感裡，最後洛基根本不懷疑他連自己的胃都能一併吐出來。洛基沒想過等待他的會是這樣的場面──在他終於感覺自己的胃與腦袋都停止翻騰，能夠拖著脫力的步伐從廁所馬桶前爬回甲板上時。他看見他金髮的兄長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彩，腿邊的甲板上一隻體積可觀、不停掙動的大魚正在幾個人的合力下被固定，而他們的父親神情間全是驕傲──那是洛基從未在面對他時見過的驕傲，雙手攬著索爾不斷欣慰地重複著「好孩子！這才是我奧丁的好兒子！」。被父親交到索爾手裡的藍鯊魚鉤沒有洛基想像中的那樣了不起，灰撲撲的金屬表面折射出的光芒也沒有預料中的耀眼，可是那都不重要了。他看著他直接失去參賽權的比賽結果與他的父親，覺得那個在溪邊奮力苦練的男孩身影是那樣的愚蠢又可笑。啪咻。彷彿漆彈彈擊的銳利疼痛滲入他的心臟，在那裡開出一朵黑色的花。 ※ 「嘿。」索爾打開門後，逕自走到洛基的身邊坐下。「你跟爸吵架了？」「是啊。」洛基嘲弄道。「讓你知道自己不是唯一遭到他訓斥的兒子，感覺想必很好？」「你怎麼會這麼想？」索爾伸手想要拉過洛基，但是洛基比他更快地兩步跳上大床躺下，背轉過身明顯不想理會他。索爾嘆了口氣。「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緊，洛基。」「......什麼意思？」洛基的聲音悶悶地從枕頭間傳來。索爾搬過一張椅子在洛基的床前坐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你跟爸生什麼氣，可是我一直就想跟你說，」索爾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知道嗎？你可以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任何事，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爸爸，就為了你自己，去做你想做的事。」「哈。」洛基乾笑一聲。「像你一樣？隨性的唸書，隨性地打球，隨性地準備大學申請，什麼都只要高興就好？」「不是那個意思。」索爾說。「我知道你唸書有一套，但你跟我不一樣。你應該要活的更自由更自在。你不用為了爸爸或是這個家做你不喜歡的事，真的不必。家裡還有我，不管早晚，該承擔的我會好好承擔，所以你想做什麼就放心去做，不用把把爸、奧汀森家或是葛林姆製藥變成你的壓力。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其他的，我會......噢！」一顆正面擊中鼻樑的枕頭讓索爾沒有辦法接續後面的話。「混蛋。」已經爬起身的洛基坐在床上恨恨地瞪著索爾，全身都在微微地發抖：「你真的是全世界第一的混蛋，我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覺得過。『做我自己』？！你憑什麼！你有什麼立場跟我說這些話！」「洛基......」呆然的索爾不知道弟弟的怒氣由何而來，他想弄清楚怎麼回事，下一顆枕頭又朝他飛來，他連忙偏頭閃躲，洛基卻趁勢關上了房門。「洛基，洛基！」索爾不死心地繼續拍著隔起他與洛基的那扇門，一直到他聽見房裡傳來一聲罵。去你的。是洛基的聲音。索爾知道那是洛基會罵的最難聽的一句。即使做了快十多年的兄弟索爾也只聽他罵不超過三次。為了不辱及兩人共同的母親，那是洛基唯一曾經罵過他最損的話。洛基是真的氣極了。索爾沮喪地離開了弟弟的臥室前。 ※ 那個東西最後在他的心口長成一株花，花朵是憤怒的黑，養料則是紅色的不甘。洛基不知道他是喜歡這玩意兒還是討厭它。他知道的，是唯有到了某個時刻才能夠讓這株花自他的心上被拔除。那是當他上升至與索爾同等的高度時。 ──或者，讓索爾墜落到與他相仿的低處時。 ﹝待續...﹞ 下回預告：第六章 ◎ 試探 ------------------------------------------------------------------------------ 【註1.】Freki，與Geri皆為北歐神話中隨侍Odin兩側的狼。【註1.】Freki，與Geri皆為北歐神話中隨侍Odin兩側的狼。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5.26.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