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舊上海晨曦 第十章   by闌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 (阿哩布達)時間14年前 (2011/09/06 09:59),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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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上) 從去年秋天開始,由難民潮帶起的上海的繁榮走向衰退。物價節節攀 升。有飛漲就有屯積,這兩者像親兄弟一樣總是糾纏在一起。有消息說, 囤積者準備以不菲價格購下部分日常必需品儲藏於倉庫,人為抬高商品價 格。而日本人則準備封鎖長江的商業和客運交通,切斷上海與大部分內地 的貿易聯繫。(上海歹土) 柳彥傑最近在為辟開一條從上海到內地的線路與人周旋。忙碌的同時 也令他避開了柳晨曦。 晚上,柳彥傑和周景一起去東方飯店,他們約了白三爺。柳彥傑在上 海的人緣算是不錯,但在內地就要稍差些。白三爺交際的圈子大,這幾年 他與內地一些官員始終保持聯繫。要是白三爺涉及貨運,他的買賣會做得 更大。有時候柳彥傑會為他可惜。白三爺不買船、不買車,這兩年只眷念 古董,完全埋在了瓷片堆裡。 車開得很穩,柳彥傑與周景在車內閒聊這幾天上竄下跳搞得人心惶惶 的股票。周景說他買了一些與戰爭密切相關的股票,因為白三爺篤定地告 訴他穩賺不賠。「全世界都在打仗。國內也在打。別看上海這幾年太平, 它也逃不掉,只是早和晚的事。」 柳彥傑他們到飯店後,又過了半小時,白三爺姍姍來遲。今夜他戴了 一副銀邊眼鏡,鏡片後一雙睿智的眼睛打量著柳彥傑。周景訂的是靠近舞 池的座位,三人坐下後點了菜。柳彥傑帶了件小禮物給白三爺,是個乾隆 豆青釉水盂。白三爺歡喜地收下了。 三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商談。 舞池裡身穿華服的男男女女相擁擺動。角落裡還有幾個年輕人,東張 西望地物色女伴。「無限柔情,像春水一般蕩漾,蕩漾到你的身旁,你可 曾聽到聲響」綿軟的《述衷情》像濃郁的法國香水,隨著爵士樂隊的演奏 瀰散在整個大廳裡。白三爺似乎也有許多事需要和柳彥傑說明白。今夜他 的眼睛是閃亮的,這不一般的耀眼讓柳彥傑想起柳晨曦激動時候的樣子。 他是不會同白三爺說的,自己在他身上找大哥的影子,怎麼說都是丟人的 事。 柳彥傑從煙盒裡取出香煙,遞給周景一支,自己又拈出一支,叼在嘴 裡,點著了火。淡淡的煙霧燃起,讓柳彥傑感到些許放鬆。有一瞬間他希 望柳晨曦能像這煙霧一樣,哪天在他心中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女招待又迎來兩位先生。東方飯店裡有美食、美女,與舞池,一個晚 上進進出出,已經來了好幾撥人。  「那不是你大哥嗎?」周景說到。   柳晨曦走進東方飯店時,柳彥傑便注意到了。他在不明亮的光線下依 舊顯得奪目。柔順的短髮,清澈深幽的雙眼與迷人的嘴角,他或許沒有白 三爺那種略帶神秘的東方韻味,卻有另一種溫文爾雅又令人親近的味道。   柳晨曦已經脫去了外套,身穿白色襯衫以及一條米色西褲。他身旁還 有一個高個子的男人。那男人一身黑西裝,頭戴禮帽,手上帶著一副白色 手套。  「柳大少爺怎麼和日本人在一起?」白三爺危險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那是日本人?」柳彥傑反問。  「在工部局見過。伊籐健一,來自日本陸軍省,是個少佐,去年冬天從 北平調任上海,」白三爺抿了口酒,「你大哥怎麼和他在一起?」  「晨曦說他曾經替他治過病。」  「你大哥還替日本人治病?我以為你們家都厭惡日本人。」周景道。  「商人只要賺頭大,日本人的生意也敢做。醫生給人治病,日本人的病 當然也要治,」柳彥傑回到。即使他認為日本人沒有醫治的必要,但在外 人面前還是要袒護自己人。何況袒護的是柳晨曦。  「要不要叫他過來?」周景說,「這幾天學生、工人反日情緒很高,每 天在喊『消滅敵寇、剷除漢奸』。讓人知道你大哥和日本人一起吃飯,會 有麻煩。」  「隨他去,」柳彥傑道,「看情況再說。」  「來來來,我們繼續吃。」周景叫來女招待,又要了一份醋溜黃魚。   柳彥傑坐在飯桌前,沒動幾下筷子,就喝了些酒。他不想吃菜,也不 想跳舞,所有的注意都在另一桌飯桌旁的柳晨曦身上。柳晨曦臉上帶著淡 淡的微笑與伊籐健一說著話,沒有獻媚也不卑微。柳彥傑欣賞他的樣子。   柳彥傑不喜歡那個日本人。以日本人的身高相貌來說,伊籐健一過於 高挑,也過於英俊。   這種風流相長在中國男人臉上就是令人不放心的,換做日本男人,更 不值得信任。柳彥傑最不喜歡他看柳晨曦的眼神,那種粘著不放的,男人 看女人時的眼神。   他藉口去洗手間,在東方飯店外找到送柳晨曦來這兒的羅烈。從羅烈 嘴裡知道,今晚是那個日本人邀約了柳晨曦。一個日本軍官,特意向個普 通的年輕醫生示好。別有用心!   回到飯店,柳彥傑避開柳晨曦走回原來的位置。舞池內,搖擺的步伐 依舊。那幾個尋女舞伴的男人似乎仍沒有成果的,貼在大廳牆上。柳彥傑 朝他們看了一眼。洗得起絨的學生裝。被發蠟搞得油膩的頭髮。  「你的船什麼時候能到碼頭?」白三爺打斷柳彥傑亂糟糟的思緒。   柳彥傑回過神,說到:「只要你那邊打通關係,我什麼時候都能準備 好。」  「我會通知你。」白三爺慢悠悠地說,他接過女招待遞來的水煙。   柳彥傑又將目光轉向柳晨曦。日本人叫了兩個漂亮的舞女,看樣子是 打算跳舞。柳晨曦搖了頭,不準備跳。柳彥傑猜他又找了那個「不會跳舞」 的藉口。連自己都騙不過的話,更不可能對狡猾的日本人管用。柳晨曦被 送進舞池在柳彥傑意料之中。   燈光有些暗淡,偶爾有幾束亮光,明暗交錯在舞池裡顯得特別強烈。 柳彥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從一個個弧形羽步裡看出他優雅的身姿。  「柳大少爺舞跳得不錯,」白三爺替柳彥傑斟完酒,又輕輕撥弄著水煙 壺,他不抽煙,只是做個樣子,「周景不行,怎麼都學不會。」  「我將來要做軍人,學什麼跳舞。往後我就是那拿著槍桿子保護你們的 人。」周景一向不喜歡做軟綿綿的男人。  「我們是男人,不用你保護。你保護你喜歡的女人去。不過,女人不喜 歡槍桿子,她們就愛那樣的。」白三爺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柳晨曦。   周景瞪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話。過了一會兒,周景談起別的事:「去 年有人在仙樂舞宮放炸彈,炸傷了人。你們知道嗎?」  「聽過說。幾個由愛國名義組織起來的年輕人,看不慣上海的有錢人在 外敵當前下還在舞廳奢侈享樂,扔了幾個炸彈對他們提出警告。好像還留 下了傳單,說什麼有這種享樂的錢不如用來捐給軍隊買武器,有跳舞的力 氣不如出去打仗之類,」白三爺緩緩說到,「現在的一部分知識分子相當 激進,也很狂熱,把國家打仗看得太簡單,也把激起民眾抗戰的方式看得 太簡單。上海有那麼多不一樣的人。擦鞋的和乞丐不一樣,教書先生和學 生不一樣,當官的和從商的不一樣,連男人和女人都不一樣。對不一樣的 人要用不一樣的方法,不是扔幾個炸彈,大家就能被炸醒的。如果真那麼 簡單,局勢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混亂。」  「就比如白三爺,用什麼都不如用古董來的有效,」柳彥傑道,「三爺 是不會去打仗的。但為了老物件,三爺願意冒險。」   白三爺默默看著柳晨曦,微微笑了笑。   燈光下人影綽綽,男男女女在舞池中相擁搖擺,享受著戰爭帶來的繁 華與奢侈。那幾個年輕人也找到了女伴,在舞女的嬉笑中,他們的神情緊 張大於興奮。白三爺喚來兩個舞女,把其中一個推給柳彥傑。柳彥傑不便 推辭,隨意牽了漂亮舞女的手,順著音樂滑進舞池。   你的影子,閃進了我的心房,你的言語你的思想,也時常教叫我神往 ,我總是那樣盼望,盼望有一個晚上,傾訴著我的衷腸……隨著舞台上歌 女輕悠的歌聲,柳彥傑舞步緩慢地靠近柳晨曦。   柳晨曦似乎也看到了他。柳彥傑注意到他在發現自己看他的時候,故 意移到了角落。柳彥傑帶著女伴跟了上去,與他背對背。  「你怎麼在這裡?」柳彥傑問。  「有點事。」  「你和日本人在一起。」  「我回去跟你說,」柳晨曦和女伴換了個位置,滑到舞池中央。柳彥傑 舞過去,湊到他身邊。柳晨曦接著問,「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也有事。」   柳晨曦向舞池四周張望,在一片綵燈下看到了擁著舞女的白凌桀。 「和白三爺?」  「我們談生意上的事。」   柳晨曦從不過問他的生意,可能覺得他走得都是歪生意的路,知道了 反而不痛快。   當柳彥傑和柳晨曦帶著女伴搖曳舞動時,幾個年輕人也逐漸靠近他倆 。他們狂熱而緊張,甩開身邊的女伴向柳彥傑與柳晨曦站立的舞池中央衝 過來。柳彥傑看到他們懷中已經被點燃引線的炸藥。   柳彥傑想起周景方才說仙樂的事,年輕人做事很激進,他們不會在乎 炸傷舞廳裡的人。無論他們是不是該被懲罰。柳彥傑立刻推開擁在身前的 舞女,將她推出舞池,接著回身拽住柳晨曦的手臂。柳晨曦顯然也看見了 他們手中的炸藥。   炸彈在舞池中炸響的剎那,柳彥傑和柳晨曦迅速地向後退去,及時退 離了舞場。被擲出的炸彈在靠近兩人方才跳舞的地方炸開,雖然破壞性不 強,但劇烈的響聲還是相當怕人。地上被炸出一個碗口大的坑,四周瀰漫 著刺鼻的火藥味。舞池中的悠然被打碎,前一刻還深情擁抱細說吳噥軟語 的人們後一刻已經是抱頭逃難各奔東西。場中哄亂一片。   扔炸彈的年輕人趁亂逃出東方飯店。隨後趕來的部分警察維持著飯店 的秩序,另一部分則被命令追趕疑犯。  「你有沒有受傷?」柳彥傑惱火地問。  「沒有,」柳晨曦連忙問,「你怎麼樣?」  「我沒事。」   柳晨曦望著舞池中一地狼籍問道:「這些年輕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最近這些年輕人做事比較激進。也許為了讓出入飯店、舞廳的人反省 自己的奢侈生活。」   柳晨曦不說話。這時,和柳晨曦一起來東方飯店的伊籐健一走了過來 ,他向柳彥傑微微點了頭,便轉向柳晨曦:「柳先生,真抱歉讓你受到驚 嚇。這些日子公共租界的治安確實有問題,他們沒有依照與我們的約定履 行好保護的義務。我想最近我可能會比較忙。改日再與先生聯繫。」   柳彥傑不想柳晨曦與日本人有糾葛,他拽著柳晨曦的手臂拉向自己。 細小的動作落到伊籐健一眼裡。沒等柳晨曦說話,伊籐健一帶著自己的保 鏢離開了東方飯店。   白三爺受了驚嚇也準備回去,周景過來客氣地打了招呼:「柳老闆, 柳大少,對不起,我們先走了。」柳彥傑帶著柳晨曦和他們一起走到門口 ,看他們上了車,才轉身去找老胡。   柳家的車子早就在停在馬路邊。老胡和羅烈正焦急地車門口侯著。看 到柳彥傑他們過來,老胡先迎了過去。「大少爺、二少爺,你們沒事吧。 已經來了好幾撥警察。我聽從裡面出來的人說有人放炸彈?」   「沒事。」柳彥傑向老胡揮手,「開車送我們回去。」開了車門,柳 彥傑把柳晨曦塞進了自己的車,又吩咐羅烈把車開回紅屋。 (中)   車子在路上的時候,柳晨曦已經睏得睡著了。他靠在柳彥傑肩上,臉 貼著柳彥傑的黑西裝,呼出的氣吹在他脖子上一幽一幽的。柳彥傑又想到 了舞池中一霎那的爆炸。人在這種武器面前就像一塊嫩豆腐,砸下去就是 碎到拾也拾不起來的。在長興時,柳彥傑曾看到過被炸彈炸爛的人,那種 血腥殘忍的場面,他一輩子不希望發生在自家人身上。方才在飯店遇到的 危險,讓柳彥傑心情煩亂。 「去杜美路的小白樓。」柳彥傑吩咐老胡。   杜美路的白樓是去年一位破產的五金商以極低價賣給柳彥傑抵債的。 兩層樓的小洋房,第三層只是個尖頂閣樓。   柳彥傑看柳晨曦睡得沉,也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小白樓那扇鏤花鐵門 打開,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兩人才醒過來。  「這是什麼地方?」  「杜美路。」柳彥傑說。  「為什麼來這裡?」柳晨曦問。  「這是我在法租界的房子。」柳彥傑說。   白樓立面兩層廊柱,二樓半圓的歐式小陽台,底樓扇面形延伸的石梯 ,典型哥特式風格,相當漂亮。柳彥傑很喜歡。這是他私人的地方,有時 他會到小白樓住一晚。白樓外,有兩棵紅楓,新芽還未報出,捲縮的葉子 掛在枝頭。二樓小陽台上擺了幾盆常春籐,黃綠相間的枝條向下一直垂到 站腳的地方。門廳處的歐式圓形倒掛吊燈,瀉出柔和的澄黃燈光,照在兩 人身上。小白樓的下人很少,平日只有個看門的老伯與一名打掃房間的紹 興娘姨。   客廳裡鋪著深褐木地板,佈置簡單又厚重。藍灰真皮沙發,沙發後有 個雪茄櫃。棕色實木的雕花西洋壁爐上擺著滴答滴答走動的座鐘。柳彥傑 先往家中打了電話,再與柳晨曦走上二樓。  「那是什麼?」柳晨曦手指閣樓上鎖的鐵門。  「倉庫。放不太用到的東西。」   柳彥傑打開二樓房間的門,先一步撥亮床頭櫃上的花瓣形檯燈。淺咖 暗花大牡丹壁紙配上深棕傢俱。牆上有個十字架。一張簡易的歐式雕花床 ,鋪著乳白鵝毛被。一側實木五斗櫥上還有台留聲機。柳彥傑打開留聲機。  「怎麼樣?」柳彥傑問。  「很不錯。我原以為你不喜歡洋化的東西。」  「都是原先那家留下的。老頭本想給兒子成親用。可惜,親還沒成,家 先破了,」柳彥傑坐到床上,摸了摸鵝毛被,「我只是把紅的都換成了白 的,除了那道窗簾。」柳彥傑指了指窗。   柳彥傑站起身,對柳晨曦說:「今晚你就留在這裡,我在隔壁睡。」   柳晨曦在房間裡走了一圈,向柳彥傑點頭。   讓傭人燒了洗澡水,柳彥傑泡在浴缸裡,穿睡衣時他想到柳晨曦,打 電話到紅屋,讓劉福把柳晨曦的東西拿過來。   柳彥傑將西服交給下人時,從口袋裡飄出一張散發香味的名片。他撿 起看了看,是上次在百樂門旗袍小姐塞給他的。傭人們大約是看到這名片 ,又放到了他的西服口袋裡。名片上有小姐的艷名與電話。柳彥傑還記得 她柔順的頭髮。  「陳琦。」柳彥傑朝門外喊。   陳琦走進屋。柳彥傑把名片給他。「給她打個電話。」   陳琦跟他久了,知道他不喜歡叫小姐。雖有詫異但不敢多問,拿了名 片默默退回大廳。   旗袍小姐到白樓的時候,劉福剛走。她扭擺著腰肢隨陳琦敲開柳彥傑 的門。柳彥傑看她走進來。一身火紅旗袍,領口有圈紅絨毛,白色珍珠項 鏈掛在纖細她的脖子上。她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和柳彥傑喜歡的黑頭髮。如 今上海灘上直髮的女人越來越少,那些摩登小姐們愛模仿電影裡的好萊塢 明星到理髮店燙卷髮。中國人就要有中國人的樣子,柳彥傑相信好看的人 始終好看,不會因為燙了頭髮中國人就變成外國明星。   柳彥傑將她摟在懷裡,輕輕撫摸她的頭髮。他又想起柳晨曦。柳晨曦 總是乾乾淨淨、斯斯文文,一頭柔軟的黑髮,他的眼睛永遠有股自己沒有 的對生活的熱情。他微笑望向自己的時候,會讓自己心裡有種說不清楚的 悸動。   床頭亮著一盞昏暗的檯燈,柳彥傑解開旗袍小姐頸項處的盤扣。一個 個扣環從葡萄鈕中被套出,大片細嫩白皙的肌膚顯露出來。柳晨曦的皮膚 沒有她那麼滑嫩卻更有彈性,柳彥傑還記得除夕那夜禁忌的觸感,光滑、 緊實,引人遐思。他喜歡他的脖子,還有從脖子一直延展到肩膀迷人的線 條。   柳彥傑親吻著旗袍小姐,腦子裡卻不停想起柳晨曦。他就像鴉片,嘗 過就戒不掉,柳彥傑想。他聽到隔壁傳來水聲和輕輕的留聲機的聲音。他 眼前閃過柳晨曦光裸著身體的樣子。   柳彥傑突然坐起身。「你走!」   旗袍小姐驚異地愣了片刻,很快坐到床沿,生氣地扣上胸前的盤扣。 柳彥傑在皮夾中抽出幾張法幣,塞進她胸前旗袍縫隙裡。旗袍小姐重新展 開笑臉,穿上高跟鞋一扭一擺地走出白樓。   早春的夜很冷,柳彥傑披上棉睡袍,叩響柳晨曦的房門。   微弱的燈光從門縫兒裡擠出來。柳晨曦穿著柳彥傑熟悉的那件白色暗 花睡袍,中長的袍子遮住了臀,腳上依舊是那雙駝色拖鞋。他一手搭在門 框上,臉上已經露出倦意。他勉強打起精神說到:「有事明天再說好嗎?」   柳彥傑不理會他的話,推開他的手,逕直走進屋,反手將門鎖上。   柳晨曦似乎被他一連串的動作震醒,凝神望著房間裡的柳彥傑。他一 定是感到了危險,柳彥傑想。   柳晨曦迅速推開柳彥傑準備開門,手剛碰到門把手,就被柳彥傑拉到 一旁,壓在牆上。柳彥傑知道柳晨曦可以輕而易舉地掙脫自己的挾持。他 有那個本事,卻沒有動。這就好像一個微妙的暗示。   房間裡有股淡淡的香味,那是剛泡過藥澡的味道,帶著一點藥味的香 氣,有時也能令人沉醉。柳彥傑在這個夜裡吻上了柳晨曦的嘴唇。   從他過年後回到上海,就不止一次的告誡過自己,要和這個男人徹底 斷掉。   但人的心是很奇怪。越是想要斷的,就越是斷不掉。哪怕迴避著,又 會在心底下去尋找他的身影。柳晨曦沒有做什麼,卻能在每個空閒下來的 間隙裡,佔到他的心裡。柳彥傑明白自己心中對他有不該有的渴望。這種 渴望是不能與他人說的,只能被關在這間充滿著柳晨曦味道的房間裡。   柳彥傑將感情發洩在這個有些霸道的吻中,他靈活的舌頭用力撬開柳 晨曦的防線。他要佔有這個男人,哪怕清楚地知道這是錯的,他也要佔有 他。   風從窗框縫兒裡鑽進來,帶動了垂在窗前的紅絲絨窗簾。柳晨曦的嘴 唇也像那窗簾的顏色,被柳彥傑吮紅了。柳彥傑感到他沒有很強硬的拒絕 。也許他是在享受這個吻,柳彥傑不是很肯定地想。 (下)   柳晨曦眼神迷濛,他稍稍推開與柳彥傑身體間的距離,小聲又急促地 問:「你這是幹什麼?」  「你不知道嗎,」柳彥傑熾熱地望著他,「我這是在吻你。」  「這種事你應該找女人,」柳晨曦說,「你房間裡不是有一個女人?」  「你在注意我?」柳彥傑迫近他問。   柳晨曦抬眼看著柳彥傑的眼睛。柔和的燈光下,兩人相互注視,相互 試探,一種心底間的意會悄悄散開在這小小的臥室中。  「辣斐戲院的時候你也在注意我,」柳彥傑緩緩靠近他,抵住他的額頭 道,「我差點被你漂亮的眼睛燒出洞來。」   柳彥傑再次找到他的嘴唇,毫不客氣地親吻。這次,他感到了柳晨曦 的回應,這讓他體內的血越加沸騰。柳彥傑將熱切的唇貼近柳晨曦的耳朵 ,輕輕呡住他的耳垂。「讓我看看你。」柳彥傑的手摸到白色睡袍的繫帶 上,急切想要地將它解開。   鬆開的衣帶掛在爿上,柳彥傑的手滑進睡袍。柳晨曦在動搖不定中, 找尋自己的理智,他按住柳彥傑四處遊走的手。「不行。」   柳彥傑壓抑著體內奔流的血液,被壓住的大掌緊貼在柳晨曦小腹上, 手心的熱度仍渴望燃燒起對方內心那猶豫不定的火苗。「讓我看看。」柳 彥傑抽出手,重新撩開柳晨曦那件白色暗花睡袍。  「柳彥傑,我是你大哥。」柳晨曦提醒他。  「不准再跟我提這件事。」柳彥傑吻上去,堵住他的嘴。   柳晨曦將雙手抵在他肩頭側過臉,他看到了掛在牆上的十字架。「上 帝不會原諒你!」  「我會向他懺悔。」   柳彥傑的腿抵住他的腿,揉搓他。柳彥傑注意著柳晨曦的表情,他不 會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變化。他向下的手細細地描繪著柳晨曦的形狀,起先 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忽又驚濤駭浪、翻江倒海。   柳晨曦明顯招架不住,紅暈爬上他的臉,他緊抱住柳彥傑的身體尋找 支撐。他被柳彥傑撩撥地有些惱火,最終將臉貼在他臉上,急切地找尋著 柳彥傑的唇舌。   這男人不會示弱。柳彥傑想。  「他不會原諒你,一定讓你下地獄。」柳晨曦喘息著說。   柳晨曦將有些發汗的身體挨近他,原本搭在柳彥傑身上的手沿著胸膛 一路摸到底下,隔著褲子搔弄他。柳彥傑扯開自己的褲子,抓起柳晨曦的 手送了進去。他要讓柳晨曦跟自己貼得更緊。   柳彥傑急切地脫掉了自己身上的睡衣,褲子也被扔在角落。他伸手去 扯柳晨曦那件薄薄的睡袍。柳晨曦堅持著不肯脫下,但他不介意柳彥傑拉 去他爿上的腰帶,將自己裸露在他面前。柳彥傑與他半推半就,最後還是 扯下那件礙事的東西。兩人親吻著倒在鋪有乳白鵝毛被的床上。   柳彥傑將他壓在身下,熱烈地吻著他的唇,柳晨曦不住地回應他。柳 彥傑感受著他富有彈性的皮膚所帶來的熾熱,這熱度令他興奮、令他膨脹 、令他整個人燃燒了起來。柳晨曦抵住他,側翻了過來。兩人側臥著躺在 柔軟的大床上。柳彥傑沿著他腰滑到他的臀,不停地揉捏他堅實的臀部。 他蠱惑著讓柳晨曦的一條腿勾在了自己的腰上,手掌貼著他的大腿與臀, 時揉時捏,尋找那骨肉連結之處。他輕輕地撥開重山,撫著壑谷下的皺褶 ,每一下都帶著情欲。柳晨曦微微睜開有些意亂情迷的雙眼,他看了柳彥 傑一會兒,又緩緩地合上,湊上前親吻柳彥傑的嘴唇。柳彥傑用力地加重 這個吻,手指迫不及待地探進他神秘的入口。   柳晨曦立刻警覺地扣住了他的手,再次睜開了眼睛。柳彥傑看到他眼 中的警告。它沖淡了柳晨曦原先的迷亂,那雙漂亮的眼中露出明顯的慌張 與拒絕。柳彥傑明白了他的底線。那幽徑是柳晨曦的雷池,是他的禁地, 是他不能突破的最後一道防線。柳彥傑雖然失控,雖然大膽,但他明白目 前不能去越這雷池。柳彥傑湊上去繼續親吻他,手重新繞回前端,他感到 了柳晨曦身體迫切的需要。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合在一起,密不可分,劍 與劍不斷地磨蹭,相互愛撫,低沉的呻吟,直至狠狠地釋放彼此。   屋外牆角處傳來貓的叫聲,在這個春夜深處,難得沒有惹人心煩。   釋放後人會變得冷靜,身體卻倦怠地不願動彈。靜靜地躺在床上的兩 人,都默契地避免談及方纔那場混亂的衝動。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剛才做得 該叫什麼。有些事不說破反而還能繼續維持下去。   柳彥傑問身邊的柳晨曦,關於東方飯店發生的事。「你今晚怎麼會和 日本人在一塊?」  「我在英國時曾經替他看過病。前幾日在新雅茶室遇上,又碰到些事。」 柳晨曦看著天花板,把前幾日發生的事與伊籐健一的那封信告訴了柳彥傑。  「不要再和那個日本人見面,最近外面很亂。」柳彥傑叮囑。  「我知道。」柳晨曦說。  「過幾天我要出門,最快也要七天後才能回上海。」柳彥傑道。  柳晨曦點了頭,慢慢閉上眼。  交談間,兩人都避開了對方的眼睛。熄了燈的屋內,光線暗淡。他們彼 此都在猜測對方是不是在為之前做的事後悔,或在心中問自己有沒有後悔 。棗紅的窗簾在寒風下瑟瑟地搖動。不知是誰先伸出了手,搭在了對方的 身上,兩人終於又擁在了一起。柳彥傑靠近柳晨曦,聞著他的頭髮。那是 混著情欲的淺淺的味道。   這個夜很短,昏昏睡睡中就過去了。   幾日後,柳彥傑帶著陳琦去往長興,臨走他囑咐羅烈看好柳晨曦。這 天太陽出來的很晚,好不容易亮一下,很快又被雲重重擋住。   柳彥傑看著天:「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他離開上海後,雨一直在下。   郊外路途泥濘,戰火紛飛。柳彥傑在路上耽擱了,等他兩周後回到上 海,得到羅烈傳來的消息。   柳晨曦被人帶進了極司非爾路七十六號。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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