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舊上海晨曦 第三十五章 by闌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 (阿明)時間14年前 (2011/09/21 23:45), 編輯推噓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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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黃浦江沉靜地猶如萬籟俱寂的黑夜,只有船尾馬達掀起的波浪發出一 沉不變的隆隆聲。站在甲板上,柳晨曦獨自感受著凜冽寒風鑽進骨頭裡的 痛楚滋味。為何沒有驚濤拍岸呢,只有那種波瀾激盪才能令柳晨曦此刻躁 動苦澀的心恢復平靜。   一小時前,柳晨曦將伊籐健一引進在丁香花園右側的副館,搬走了寄 放在倉庫裡的兩百一十五個箱子。走在滿是高大香樟樹的丁香花園裡,柳 晨曦的心情無以名狀。那蛟龍環繞的青碧牆瓦,山石簇擁地亭台樓閣,內 庭中清澈如鏡的一泓淨水,那曾經讓柳晨曦喜愛的木蘭從軍中的一切,都 無法映入他決絕的雙眼中。是啊,決絕。伊籐健一從不放過任何一次審視 他的機會,他站在自己身邊,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他。   當日本憲兵從倉庫裡搬出箱子,柳晨曦冷靜地撬開了其中的一部分。 字畫、瓷器,這些中國的文化即將落到日本人的手裡,無可挽回。伊籐健 一取出一幅唐寅山水畫細細研究。柳晨曦看到了他眼中透露出來的滿意, 只是這種滿意的眼神在移到柳晨曦的身上時變得有些閃爍與捉摸不定。   船駛進了東海,江與海的融合只在不經意間,前一秒的江水變成後一 秒的海水,明明一樣的東西,卻在人的心中改變了。  「柳晨曦,野口大佐要見你。」伊籐健一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柳晨曦身後 ,身邊站了一排日本憲兵。   柳晨曦轉過身,跟隨伊籐健一離開甲板。這是一艘日本船,船上都是 日本人,柳晨曦感到無窮的壓抑。東海上起風了。遠處傳來海鳥淒涼的啼 鳴。海浪襲來,船身劇烈地晃動,柳晨曦緊緊抓住一旁的圍欄穩住自己身 體。伊籐健一向他伸出了手。  「過來!」伊籐健一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伊籐健一拉住柳晨曦的手臂將他帶到身邊。柳晨曦接近他的時候,伊 籐看到了他左手指上的戒指。他想說什麼,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帶他進入 船艙。   艙內佈置有著濃郁的日本氣息。穿過一道道隔間,最深處擺了一張長 形榻榻米,牆上掛了兩幅日本藝妓的彩繪,以及一柄日本刀。柳晨曦不知 道野口大佐是誰,見到端坐在榻榻米後那面相嚴肅的男人,想起了一年前 在七十六號見過的軍官。   伊籐健一介紹,野口是梅機關的官員,來自陸軍省。梅機關是設在虹 口梅花堂裡的日本特務機關。在伊籐的示意下,柳晨曦向野口大佐行了禮。   野口大佐見到柳晨曦似乎很高興,他提到去年柳晨曦替他治病的事。 柳晨曦落座後,很快有侍女替他倒了茶。   角落花几上有兩隻鳥籠,鳥籠裡是是畫眉。一隻悠閒小憩怡然自得, 一隻毛色黯淡喙緣染血。畫眉雄鳥好鬥。這鳥是日本人鬥樂用的。柳晨曦 不禁心中湧起一陣同情,那惜敗的畫眉固然可憐,戰勝的又有何得意,仍 逃不出這精緻的牢籠。   野口大佐飲了一口茶水道:「柳醫生確實有醫術,我的手在敷用了你 開的藥後,情況逐漸好轉。去年冬天時,已經恢復地與以前一般。我能康 復如初,實在是有你的一番功勞。」   日本人雖然開口和氣,但柳晨曦也不敢怠慢。他連忙說道:「野口大 佐客氣了。」   野口大佐瞥了一眼柳晨曦,細小的眼中掩不住精明的神色。他說: 「時至今日,日本與中國的戰爭已毫無必要,不少中國人也看清了目前的 局勢。法國在六月戰敗後,放棄對中國的殖民干涉,英軍也陸續撤出上海 。那些原本想借助美國勢力對抗日本的中國人,他們不會得到勝利,美國 政府不會做得不到利益的事。只有與我皇軍合作,才能結束這場愚昧的戰 爭,我們將會迎來期待中的中日和平。」   柳晨曦心中不平,嘴上卻道:「大佐說的極是。」   野口大佐哈哈大笑:「柳醫生是能及時看清戰局的人。」野口喚侍女 拿來煙,繼續道,「幾年前我們得到有關紫禁城的情報,那是一大批價值 連城的財寶。我們都清楚地知道,在大戰時期,錢財就是戰爭的支撐。但 是那些運送財寶的中國人極為狡猾,他們做得聲東擊西,藏頭藏尾,兵分 數路的手段,不時又耍些滲入特務的把戲。這在你們中國人口中叫什麼……」  「曲線救國。」柳晨曦接口。   野口又是一陣大笑。「直到我們得到確切情報,上海仍藏有中國皇帝 的那些寶貝,這些寶貝皇軍勢在必得。我聽佐影中將(梅機關機關長)說 ,梅機關當初已有了派遣至柳彥傑身邊的人選。但最後,卻因為柳醫生的 自薦,取消了原來那個特工的活動。」  「是的。伊籐中將(紫苑之父)與少佐(健一)商議時提起過此事,我 認為如果是要接近柳彥傑,我是最好的人選。」柳晨曦冷靜地說。   野口讓女侍給煙點上火,說話間露出一絲嘲諷:「有傳聞,伊籐中將 並不信任你。」   柳晨曦勉強地笑了一下:「對,我是中國人,是柳彥傑的哥哥,有利 必有弊。」  「你將XX細菌的研究資料呈給了皇軍以表忠心。」野口吐出煙,小隔間 內煙霧騰騰,「我從影佐中將那兒聽說過這件事。」  「那是日本正在研究的一種細菌,我的妻子紫苑曾參與過它的研究。在 知道它可能被用入戰爭時,她退出了。紫苑是個很善良的女人,這樣的女 人不適合戰爭。」柳晨曦緩緩地說。紫苑懷著自責醫治了一位染上這種細 菌的病人,最後她離開了人世,沒有人知道他在說起紫苑時內心泛起的哀 痛。柳晨曦繼續說:「在之後的日子裡,我一直在研究XX菌,並找到了解 決的方法。我將這些資料獻給天皇,就是為了表達我的誠意。」  「柳醫生確實很有誠意,」野口嘴邊掛著莫測的微笑道,「你的研究也 確有成效。」   柳晨曦很難描述自己聽了這話的感受。他心裡明白,日本人用他的研 究做了實驗,他們想知道他的研究結果。柳晨曦想起周景提過得那個死得 蹊蹺的瞎子。那瞎子被日本人選作了對比試驗體。這群歹毒的東洋鬼子。  「柳醫生真是個聰明人,」野口一語雙關,「此次文物的行動也極為成 功,哈哈哈!」野口又想到了什麼,說,「那些重慶方面的人極為刁鑽, 撤出上海後,留了藍衣社這個禍害。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本可以將其剷除, 卻故意對他們視而不見,縱容他們大行其道,留下後患無窮!那些人成天 在虹口的日租界進行對日本人的暗殺與綁票,傷了皇軍不少人員,也差些 傷了柳醫生。今日在丁香花園外,能將其部分餘黨殲滅,實在大快人心。」   柳晨曦附和著點了點頭。   野口面露誠意道:「這次轉運文物行動十分順利,我已差秘書向陸軍 省發出電報,此次行動柳醫生功不可沒,我必定會向大將提攜你。」  「謝謝野口大佐。」柳晨曦低頭禮貌地說。   伊籐健一坐在柳晨曦右側,始終一言不發。他靜靜地品著茶,神情卻 高深莫測。   野口將煙摁在煙缸中,又喝了口茶:「我聽伊籐說,你們在丁香花園 已經驗了一部分物品。我現在就讓人到貨倉去,把其餘的也一同清點掉。 到時回陸軍省我們就能縮短交接的時間。」   柳晨曦不做聲,鎮定地點了頭。野口叫來一群大兵。伊籐健一帶著大 兵走出隔間。   女侍端來點心,先送上一份給野口,又將另一份水晶蝦餃送到柳晨曦 面前。   蒸籠裡的蝦餃皮子透亮,冒著熱氣,甚至能看到包裹在裡頭的蝦仁。 野口剛咬開一口,湯汁就從他嘴角處淌下來,他立刻掏出手帕去擦。「這 些是你們中國人的點心。伊籐辦的,你嘗嘗他辦得好不好?」   水晶蝦餃是柳晨曦最喜歡的點心,此時吃起來卻毫無滋味,但他仍說 :「伊籐少佐辦得極好。」柳晨曦一口口吃著蝦餃。   一時無人說話,隔間出奇的靜默。柳晨曦又看到角落的畫眉,它們在 用喙一下又一下地啄著鳥籠上的竹條。   隔間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秘書模樣地人急沖沖向野口行禮 。柳晨曦認識這個男人,他是伊籐的秘書,小李。他走過柳晨曦身邊的時 候,特意地朝柳晨曦投去一眼。柳晨曦感到那眼神很微妙。小李走上前, 湊到野口耳邊說了幾句,又在野口手中放了幾個球閥,小心翼翼地退出隔 間。   隔間的天花板上吊著一盞燈,燈泡上積了塵,不經意抬頭,柳晨曦以 為是一隻灰蜘蛛在頭頂搖晃,晃得人心神不寧。   野口聽完那小李的話,一改之前的和氣。他一掌擊在茶几上,兩道陰 狠毒辣的目光射向柳晨曦,大喝道:「柳晨曦!這是怎麼回事!」他將幾 個球閥擲向柳晨曦。   柳晨曦沒有躲閃,球閥重重地打在他頭上,瞬間皮破血流。柳晨曦吃 疼地穩住身體,一動不動。他看了看摔在地上的球閥,認真地問:「大佐 ,這是什麼?」  「柳晨曦,你不要裝糊塗!」野口站了起來,對著柳晨曦一頓拳打腳踢 ,「那二百一十五個箱子裡,只有十五箱子裝了瓷器,剩下二百隻箱子裡 都是這些五金件!」   柳晨曦顯出吃驚的神色,很快他直起身體向野口解釋。「大佐,這裡 面一定有誤會!」  「不是誤會!」野口抓住柳晨曦的頭髮,強行抬起他的頭,「中國人都 不可信!你是個叛徒!皇軍的叛徒!」  「大佐先生,我不是叛徒!」柳晨曦掙扎道,「我清楚背叛皇軍的後果 ,絕不會做那樣的事!」  「你連國家都能背叛,有什麼不能背叛皇軍?」野口狠狠地給了他一個 巴掌。  「我愛我的妻子。伊籐中將答應過我,只要能完成這個任務,就讓我把 紫苑的骨灰帶回國,」柳晨曦悲痛地說,「為了紫苑,我一定不惜一切代 價去完成任務。大佐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   在野口看來,眼前的這個中國人是個懦弱的知識分子,有著對女人無 法割捨的依賴。一個軟弱的男人,雄性眼中的敗類。「你不惜一切代價, 就只換來十五箱文物。」野口輕蔑地盯著他的戒指。  「有一十五隻箱子裝的是文物!一十五隻箱子!」柳晨曦抹去滲進眼角 的血,解釋說:「單單那幅唐寅山水畫就極有價值,加上那些名窯,已是 連城之價。大佐先生方才也說,運貨的人極為狡猾,真假混合自然是他們 的方法!」  「那還有的裝文物的箱子呢?」   柳晨曦搖頭道:「大佐,所有的箱子都在這裡。柳彥傑那裡已經沒有 其餘的箱子了。這點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保證!」  「我現在就要你的命!」野口拔出一旁的刺刀,對準柳晨曦,又道, 「情報上說至少有兩百隻箱子還滯留在上海」  「大佐,你殺了我,這一十五隻箱子還是一十五隻箱子,」柳晨曦並不 畏懼,「我在柳彥傑身邊相處了兩年多,用了各種方法讓他信任我,他如 今對我已是推心置腹,實不可能再有隱瞞。這兩年間我以看診之名在外走 動,調查了所有與他有關的地方。大佐,我相信梅機關也調查了他所有走 動的地方。但我們都沒有收穫。這說明什麼?」  「你想說什麼?」野口命令道,「說!」  「根本就沒有兩百隻箱子的事,」柳晨曦憤恨地說,「那些從紫禁城來 的財寶早就離開了上海!」   柳晨曦剛說完,又遭野口一記耳光。   船艙裡凝結著緊張又冰冷的寒氣,柳晨曦無聲地抵抗著野口凶狠的拳 腳相加。   隔間外有人在低聲細語。不一會兒伊籐健一走了進來,他看了看一身 狼狽的柳晨曦,又注意到滿臉怒火的野口  「野口大佐,中國人這次的行動很隱晦。以目前的情況看,他們的目的 極可能是想牽制我們,吸引我們的注意,以便那些從紫禁城出來的箱子神 不知鬼不覺地逃出我們的視線。」伊籐說這話時注意到柳晨曦不自然地僵 直了一下。他繼續道:「兩年前我們追蹤到八千箱走中路的財寶。不幸的 是,在我們達到前,讓他們得了情報前走一步。我們失掉了線索。過了不 久,就傳出上海留有百箱財寶的情報。這也許是個陰謀。中國人打算用所 謂留在上海的箱子打亂我們部署的策略,推遲我們對中路財寶的追擊。而 我們也確實在當時選擇了調查上海。上周我們又得到了南路財寶的行進路 線,就在我們要展開行動時,巧合地再次獲得上海這邊的消息。野口大佐 ,如今看來,我們很可能是上了中國人的當。」   野口原本已有些將信將疑,聽了伊籐健一的話不由沉思起來。他摸著 下巴重重地在隔間內來回踱步。接著他叫來自己的副官。很快,一厚疊的 文件被放在了茶几上。野口跪坐在榻榻米上,翻看這些資料。柳晨曦很想 知道資料上寫了什麼,但他不敢亂動,生怕引起日本人的懷疑。等待判決 的時刻是煎熬,額上滲出的血流進柳晨曦的眼睛,柳晨曦感到視線變得越 來越模糊。   野口一邊看文件一邊皺眉,最後狠狠地在茶几上捶了一拳。「中國人 真是狡詐!」接著他抬頭對伊籐意有所指地說:「皇軍的決策絕不會錯誤!」 說完他特意看了一眼柳晨曦,又對伊籐說道:「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伊籐健一立刻向野口行禮。   野口走出隔間。伊籐健一在他走遠後,合上了隔間的門。   他慢慢走向柳晨曦,在他身前停住腳步。他滿身煞氣,用中文對柳晨 曦說:「你在庇護他。」  「沒有,」柳晨曦勉強撐開眼睛說,「我說的是實話。」  「只有一句,我相信你說了實話。」伊籐健一蹲下身,如狼一般的眼睛 盯著柳晨曦。柳晨曦扭過頭,伊籐強硬地掰正他的臉,讓他面向自己。 「今天你只說了一句真話『從紫禁城來的財寶早就離開了上海』,只有這句!」   柳晨曦搖了搖頭。  「別搖頭,我不相信你,」伊籐加重了語氣,「你知道,剛才我也說了 一句實話『中國人的目的是想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讓那些從紫禁城出來的 箱子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我們的視線』。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你害怕了。」   柳晨曦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伊籐健一,他猜不出這個日本人到底在想什 麼。   伊籐健一觀察著柳晨曦的臉色,繼續說:「因為我說到了真相。」  「沒有什麼真相。我說的就是真相。」柳晨曦堅持道。  「你說謊。真正的箱子已經離開上海,」伊籐健一眼神凌厲,「你在知 道梅機關得到箱子搬運的情報後,怕出現意外,今天親自帶著我們走了一 場戲,為的就是讓我們相信柳彥傑身邊沒有寶藏。對這場戲你有所準備, 演得也比較成功。野口大佐似乎相信了你。」   柳晨曦深深地看著伊籐的眼睛,說:「野口沒有相信我,他是相信了 你。」   被野口丟下的日本刀,隨著船身搖晃,哐的一聲滑到角落。伊籐與柳 晨曦都沒有說話,相互凝視,目光中有什麼默契正在交匯。他們無聲地相 互試探。   許久,伊籐說:「你是紫苑生前最愛的男人。」   一句好似不相關的話,卻讓柳晨曦感到伊籐健一內心的掙扎。   柳晨曦堅持著想要站起來。船又開始左右擺動,他滑倒在地上。伊籐 把他拉起靠上牆上後,在他身邊坐下。伊籐健一和他靠在同一堵牆上,兩 人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又過了許久,他開口說:「柳晨曦,雖然我們見過 的次數不多,但我能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你的執著。你是和紫苑相同的人。」   外面一定是起風了,船不停搖晃。  「紫苑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我們一起長大。她是個反戰的日本人,她反 對日本與中國之間的戰爭,同時她也反對父親和我參與了這場戰爭。她畢 生的願望是能做一個平凡的女醫生,用自己的力量去救更多的人。紫苑的 理想在你出現的時候實現了,你在她身邊的那段日子是她最幸福的時光,」 伊籐健一的聲音低沉而悠遠,「她彌留時最後對我說的話,是希望我能好 好照顧你。」   柳晨曦從心底湧起一陣難以壓抑的哀傷。他想起往昔與紫苑的那段美 好的感情,這份感情與愧疚混雜在一起,使他流下了眼淚。  「你與紫苑太相像。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個會背叛自己信 仰與國家的人。你所做出的對日本誠服的舉動,完全是為了你的家人,為 了你的國家。你的堅定與執著,不知為什麼讓我有些敬重與感動。我們是 敵對的兩派。我不應該姑息你對日本的不忠誠。我是個軍人,姑息你,就 是對我國家的背叛。」  「我瞭解過日本的文化,日本精神是忠君愛國,你應該做你該做的事。」 柳晨曦緩緩地說,「伊籐,其實,你也與紫苑很相像……」   伊籐看著身前滿身傷痕的柳晨曦。過了一會兒,伊籐換了話題:「日 本很快就會完全掌控租界。皇軍戰略是和平統治上海。柳彥傑目前是上海 商界的名流,他在商界與下層百姓中都很有聲望。既然他已經沒有我們想 要的箱子,只要他不做無謂的抵抗,我們也不會對他強行扣押或是報復。」  「他是個商人。他以前一直說『商人就該做商人的事』。」   柳晨曦想到了他剛回上海時的柳彥傑。那個有些狡詐又有些霸道的男 人,現在他一定在家中痛罵自己。罵自己沒有做到與他的承諾。他一定會 恨自己欺騙了他。說好要陪伴一輩子,卻只有短短的兩年,他甚至都沒有 說過愛他,更來不及說聲對不起。柳晨曦還記得他們那場面紅耳赤的爭吵 ;過年時自己磨墨柳彥傑寫春聯,那春聯寫了好久;記得在鄉下老胡草房 內他們第一次彼此相擁,幻想老了以後過鄉村的日子;他們有了一個叫做 柳研熙的可愛孩子,柳彥傑終於喜愛這個孩子了;他們在神聖的教堂內偷 偷地交換誓言,柳彥傑像個初出茅廬地毛頭小子緊張地替他戴上了戒指……  「你還愛紫苑嗎?」伊籐打斷了他的回憶。   柳晨曦怔了怔,隨即露出談談的笑容:「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我們住在英國大斜頂的屋子裡,過過最平凡的生活。」  「如今你卻戴著和別人戒指。」伊籐冷酷地說。   柳晨曦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地回想著過往的一切,所有的記憶都還 那麼鮮明,他覺得這一生都很值得。「紫苑和他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   伊籐健一盯著他的戒指默不作聲。角落的畫眉焦躁地在籠中東竄西跳 ,發出咕咕咕的鳴叫,許久才復又平靜下來。伊籐說:柳晨曦,三天後刑 場,你能最後見他一面。」   傷痛令柳晨曦已支撐不住疲憊的精神,他靠在搖晃的船身上。海鳥在 船頂盤旋,不時傳來傷感的哀鳴。伊籐猶豫著撫上柳晨曦的肩膀,久久沒 有言語。   艙外海浪拍打船板,一陣再一陣,發狂似的,波濤的聲響,好似壓抑 的心聲,想要衝破命運地阻隔找尋另一岸的浪潮。它們又是清醒的,每一 次都是積蓄著力量,終於有一次花盡氣力來到船面上,卻發現它們僅僅走 了路程的一半……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25.209.237

09/22 09:19, ,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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