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無人等候 26
26
從苗栗搭火車通勤到新竹上課、補習的學生很多,從白衣黑裙到卡其制服,從深藍色
的背心連衣裙到淺藍色上衣配深黑長褲,形形色色的青少年們,頂著晨光踏上搖搖晃晃的
電聯車,從南到北,再披著夜色搭上回程的班次,各自返家。
學生們進出的車站、上下車的時間多是固定的,就算不認識,這種幾乎每天都會同行
一段路的陌生人,看久了面孔也會熟悉,有的甚至還會開口攀談成為朋友。
劉春望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江硯這個人,只知道幾乎每天通勤都會看到
這個瘦弱男孩的身影。
別的學生不是和同路的朋友三三兩兩聊天,就是抓著課本苦讀背單字,唯有江硯會從
竹南站上車開始,或站或坐,一路發呆到劉春望在新竹站下車為止,形影單隻,什麼也不
做,回程也是一樣。
江硯的放空並不是閒散的,是一種麻木,以及隱忍的疲倦,剛升上高中、本該活潑青
春的十六歲少年,面容蒼白,眼裡無光,好像頂著血肉軀殼遊走人間的幽魂,在月台與快
速通過的列車擦身而過,在電聯車擠滿人的車廂之中漂流擺盪。
台鐵西部幹線自基隆開始,行到竹南,南向岔分為山線和海線,到彰化才又合而為一
,終至高雄。後龍站在海線上,不像新竹或者竹南幾乎每一班車都會停,往返新竹,搭自
強號要將近三十分鐘,電聯車則要將近四十分鐘,早晨尖峰時段有兩班自強一班電聯可搭
,傍晚也是,其餘時段一小時才有一班車。
劉春望喜歡搭電聯車,自強號的座位少,站的位置只有車廂座椅之間的狹窄走道,以
及車門與車廂之間的連通道,電聯車容易有座位,就算沒有,用站的也不算太難捱。
四十分鐘行駛的時間,讓劉春望在照顧妹妹阿公阿嬤與學校升學考試的壓力之間,有
了喘息的間隙。
江硯也幾乎每天都搭電聯車。
他們都習慣在月台尾巴上車,在最後一節車廂各自盤據一角,像兩條不同方向延伸的
線,只在新竹到竹南這短短不到半個小時的火車路程上交會,然後又前往不同的所在。
上學放學,上車下車,日復一日高壓枯燥的生活持續不斷,在這中間,發生了一件插
曲。
劉春望因為準備校慶運動會留在學校練習大隊接力弄得很晚才回家。
太陽早就下山了,被黑暗壟照的風城景色間,只有這列電聯車發出光亮,行駛靠站的
聲響迴盪著,哐啷哐啷。因為時間晚了,車廂裡的人不多,劉春望頂著練習完的疲倦上車
時,馬上就發現那個瘦小的男孩也在,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看著遠方。
劉春望有點訝異,沒想到會在這時候看到江硯,但那個時期很多學校都有課外活動,
也有學生在段考後發覺不補習不行而加入晚歸的行列,他猜想或許江硯是其中之一。
可直到火車行駛過大山,江硯都沒有下車,竹南早就過了。
他感覺江硯整個人不太對勁,那種壓抑和緊繃,看起來就像精神即將崩潰一樣,他靠
過去想關心江硯,可只問了一句「同學,你還好嗎?」,江硯就驚嚇得馬上在後龍下車、
快步離開,跑去北上的月台。
少年慌張飛奔的模樣彷彿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要追上他一樣,令劉春望印象深刻。
隔天劉春望早上上學時,又見到了江硯。
少年的神情比起前一個晚上見到的更加疲倦、無力,旁邊的人撞到他,他也沒有什麼
感覺,只是閃躲,縮起身子,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小,好像希望全世界所有的人都不要
注意到他一樣。
過了兩站,新竹到了,穿著竹中制服的少年回頭看了江硯一眼,便離開了。
他們就這樣持續當著眼熟的陌生人,一年多後,江硯突然不再出現,劉春望想,他可
能改搭不同的班次吧。
隔了很久,劉春望再次碰見江硯。
身形瘦小的少年縮在醫院急診室的塑膠排椅上,穿著不合季節的衣服,止不住的發抖
。
江硯說,他和爸爸送媽媽來急診,因為媽媽試圖自殺,他抖著蒼白的嘴唇,低著頭,
那句自殺結結巴巴說了幾次才順利說出口。
原來剛剛那個嘶吼著「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死」的女人是男孩的母親,劉春望剛剛經過
時,那女人正和丈夫在急診室裡拉扯吵鬧著,看起來一時半刻還不會停止。
看著男孩徬徨的神情,劉春望好像看到自己。
阿公在田裡突然暈倒,他跟阿嬤發現後,趕緊送阿公急診,現在雖然醒了,可情況不
太樂觀,能留多久不知道。
這是第二次來這家醫院的急診室,第一次是去年他媽媽心肌梗塞過世的時候,不管來
幾次,他都還是無法適應這個充斥著各種痛吟喊叫的地方。
那個婦人的尖聲哭叫還在持續著,他想起那日江硯急於躲避的樣子,好像知道那些追
著江硯的東西是什麼了,但劉春望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只能握住男孩的手,低聲道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儘管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阿公會不會好起來,也不知道男孩的媽媽會不會放棄自殺的
念頭。
可如果不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他不知道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撐過這些難捱的日子,他
們兩個只不過是十七八歲的高中生而已,什麼也做不了。
在病房安頓好阿公之後,劉春望曾回到急診室,他想著若男孩還在那裡,他可以帶一
點熱的東西給他吃,或者帶一件衣服給他,讓男孩不要孤零零的一個人在急診室裡恐慌害
怕,可惜男孩已經不在那裡了。
萍水相逢的緣份刻畫不深,急診室那日之後,沒過多久,劉春望的阿公便過世了,先
是治喪,又幾個叔叔伯伯討論分財產,整個家搞得一團亂,忙於照顧家人和應付指考的劉
春望,很快就將這次偶遇拋諸腦後,直到他再次見到江硯。
那時候劉春望剛自立門戶,他到客戶公司談案子,在談完要離開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間
。
他在廁所隔間裡聽見江硯跟林子凡之間的爭執,聽見林子凡甩門而去,他本想等到江
硯也離開之後再出去洗手,不料等了十分鐘,出去時江硯還在那裡。
穿著白襯衫、西裝褲,脖子上掛著員工證的青年,彎著腰,趴伏在洗手台上,整個身
體都僵硬著,臉上還掛著水珠,瞪著水龍頭,視線沒有移開過。
劉春望一眼就認出那是曾經和他同路一段時間的江硯,他和高中時相比並沒有變化太
大,同樣不變的還有總是籠罩著他的那股壓抑和恐懼。
這裡是台北,不是在苗栗,青年應該是離開家工作,劉春望猜測,可看起來,青年的
處境似乎和年少時無異,沒有隨著距離拉開而改變。
當時工作室剛起步,劉春望每天忙得焦頭爛額,還得承擔照顧懷孕妻子的壓力,沒有
太多力氣分神去關照其他人。
劉春望默默看了江硯一眼,洗完手之後,便離開廁所。
偶爾,他會想起江硯弓著身體僵在洗手台前的樣子,想起對方縮在急診室裡的無依無
靠,想起那個在月台上慌張逃跑的少年。
生活多有不易,於江硯,於劉春望,芸芸眾生,皆是如此,儘管只是偶遇幾次的陌生
人,儘管自己的日子也過得並不順遂,但劉春望卻由衷希望,那個少年有一天能不再惶惶
不安,能過得安穩。
有句話說,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用在他們兩人身上最合適不過。
「後來在車站我又看到你,剛好你打翻那杯可樂,看起來很需要幫忙的樣子,我才去
和你說話。」劉春望說。
「我就是笨手笨腳的……」江硯笑了聲,很驚訝,「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們有一起搭車
上學過。」
劉春望只是笑一笑,沒說出他當時覺得江硯像個遊魂,「就是緣分吧。」雖然這樣說
有些老套。
幾次相遇,他們都沒有在彼此的生命裡留下軌跡,直到現在,或許這就是老天早早安
排好的緣分。
劉春望想,也必須是現在,在江硯傷痕累累不倦不堪,在他對所有的一切都不抱希望
,他們的相遇才會有意義。
兩人赤身裸體擁抱著,劉春望親了親江硯的臉頰,青年望著他,也笑了笑。
**
開調解庭那天不歡而散之後,江啟銘和徐瑞麗沒再見面,夫妻二人形同陌路。徐瑞麗
繼續待在大妹的別墅養病。
徐家二老不知從哪裡聽說徐瑞麗正和江啟銘打離婚官司,破天荒的打電話來勸,要她
看開一點,去向江啟銘認個錯,跟先生和好,婚姻就是這樣,忍一忍就過去了,不然搞到
離婚她下半輩子要依靠誰?
在旁邊聽的徐慧英氣極了,但徐瑞麗像是早知如此一樣,告訴母親,是江啟銘搞外遇
要離婚,不是她,她不同意離婚,錯不在她。
但電話那頭的老太太卻沒有放過她,操著濃厚的鄉音道:「你這脾氣誰受得了,不是
你錯誰的錯。」
徐瑞麗抓著電話頓住,眼眶瞬間泛紅,她忍耐著深呼吸,試圖不要流眼淚,不要發出
哽咽,但沒有辦法,不管再怎麼忍耐,那口氣就是吸不進去,她張了張嘴,最後虛弱地說
了一句:「媽,沒其他事的話,我要掛電話了。」
不等母親再說,徐瑞麗便按掉電話,把手機丟到一邊。
她默默用手掌抹掉臉頰的淚,沒說什麼。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她很習慣,她告訴徐慧
英,過去三十多年裡,有好幾次她和江啟銘都吵到要離婚,甚至出動兩家長輩出面協調,
但沒有一次母親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不要像你那個死人父親一樣晦氣,你以為改嫁容易嗎?」徐瑞麗學母親說話的樣子
,演給徐慧英看,她看著大妹不知所措的面容,笑一笑,只道:「媽就是這樣。」
徐慧英看著大姐,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再次認知到,過去大姐在越洋電話
裡的那些很好、沒事、不要擔心,是用多少隱忍和眼淚支撐的。
後來她才從小弟那裡曉得,江家老阿嬤隻身一人遠從苗栗搭火車到花蓮找上徐家,連
連辱罵了一番,要親家母出面「處理」自己的女兒,不要讓大家都難看。
徐家老太太哪裡受過這種羞辱,馬上要徐永成把他大姐叫回花蓮,徐永成不得已,只
好告訴他們徐瑞麗現在在二姐家。
但徐家二老並不關心徐瑞麗為什麼會躲到徐慧英那裡,他們不知道徐瑞麗曾經就在他
們隔壁房間吞藥自殺,不知道徐瑞麗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不知道徐瑞麗在江家遇到的那
些事情,他們只關心這場「鬧劇」什麼時候落幕,關心他們的面子。
讓徐瑞麗趕回花蓮那是不可能的,徐永成費了一番力氣才把江家老阿嬤請出門、送上
火車,確定老阿嬤離開後,他趕緊打電話給江磐,要外甥去接老阿嬤,免得老人家舟車勞
頓半路出了什麼事。
「阿嬤沒事怎麼會去找外婆?」江磐接到電話時正在看診,皺著眉頭問。
「一定是你爸,自己不敢來,叫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來,真的太不要臉!你媽媽已
經夠可憐了,還要被這種人糾纏。你叫你爸自己把他媽接回去,不要在外面給人找麻煩!
」徐永成說。
江磐嗯了聲,掛掉電話。
他沒有告訴舅舅的是,那天在醫院和爸爸鬧得不歡而散之後,他沒有再見過江啟銘。
江啟銘一直躲在外遇對象那裡,江磐打電話回竹南,家裡沒有人在,他只好聯繫本該
在這段時間照顧阿嬤的伯父,但伯父剛好出去送貨,只有不會開車的伯母顧店,所以他跟
診所請了假,趕回苗栗把人接送過去。
一路上,老阿嬤都在批評徐瑞麗的不是,說來說去還是那一些,江磐早就聽膩了,只
是耐著性子應付幾聲,老阿嬤見他敷衍,話鋒一轉,講到了江啟銘和外遇對象生的那個孩
子,「若你阿母不愛離緣,一直拍官司,母知影阮你弟弟啥物時陣才能使認祖歸宗。(若
是你媽不離婚,一直打官司,不知道你弟弟什麼時候才能認祖歸宗。)」
江磐愣了一下,知道老阿嬤說的是江亮,但他馬上應道:「我無弟弟。(我沒有弟弟
)」
老阿嬤自喉間哼嗯了聲,「你毋知影,你阿爸佇外口生的。(你不知道,你爸在外面
生的。)」
「……我袂認。(我不會認)」江磐又說。
「毋管彼是啥人生的,彼是你爸爸的囡仔,著是你小弟。(不管是誰生的,是你爸的
兒子,那就是你弟弟。)」老阿嬤說。
「我講過了,我袂認。(我說過了,我不會認)」江磐又一次強調。
「你袂使毋認,彼是阮江家的囡嗣,你要照顧弟弟。(你不能不認,那是江家的子孫
,你要照顧弟弟。)」老阿嬤急了,就怕江磐要阻止小孫子入祖譜。
老阿嬤那種忽略了兒子外遇事實的理所當然,讓江磐難以忍受,他說得煩了,乾脆衝
著老阿嬤吼了句:「你是講煞啊未?(你是講完了沒?)」
被向來聽話懂事的孫子這樣一吼,老阿嬤愣了下,旋即更加生氣,「你看覓!你看覓
!著是這款新婦才會教出這款囡仔人!(你看!你看!就是這種媳婦才會教出這種小孩!
)」
過去江磐之所以在老阿嬤面前乖巧懂事,就是不想媽媽受到這種非議,因為每次只要
他幫媽媽說話,都是火上加油,阿嬤根本聽不進去,在阿嬤心中,家裡的事情永遠都是媽
媽的不是,他閉上嘴,不想再講任何一句。
爸爸和媽媽,江家和徐家,大哥和二哥,江磐在其中盤旋多年,已經累了。
把老阿嬤送到伯父那裡去時,伯母幸災樂禍地問江磐:「聽講你爸母欲離緣,啊你欲
綴誰?(聽說你父母要離婚,那你要跟誰?)」
江磐冷冷看了伯母一眼。
老阿嬤總是偏袒大兒子,妄想從徐瑞麗手上拿錢給他週轉生意,若不是徐瑞麗強勢捍
衛,那些錢借出去恐怕是有去無回。說起來,徐瑞麗和江啟銘長年爭執,有一部分也是伯
父造成的。江磐只道了句:「佮你無底代。(跟你沒關係)」轉身便離開。
累了一天,回到桃園的租屋處時,小學弟還在值班,屋子裡空空蕩蕩的,江磐連外套
都沒脫,疲倦地躺倒在沙發上。
媽媽出院後,大阿姨和他聯繫過幾次,都是在問一些症狀、用藥之類的事,他有幾次
想問大阿姨,媽媽有沒有提起他或者江硯,但幾次都把話又吞回肚子裡。江磐想起那天在
這屋子裡,徐瑞麗崩潰尖叫要他回家,大哥說阿嬤在等他,他突然想,如果那天他不要這
麼堅持,乖乖跟著媽媽或者跟著大哥回去,是不是現在就不會這樣了?
事情發生就發生了,世間沒有後悔藥,江磐當然也知道。
他想主動掙脫那個不像家的家,結果到頭來,他也不知道到底哪裡才是家。就像他問
江硯的那句:「回家?哪裡是家?」到現在,他還找不到答案,
夕陽從窗外斜照進來,照在他臉上,江磐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打給江硯,想問問江
硯現在怎麼樣,想跟江硯說家裡的事,但江硯沒有接。
他們兄弟倆很少有什麼話講,但不曉得是不是媽媽交代過大哥,所以江硯從來沒有不
接江磐的電話過,每次江磐有事要找江硯幫忙,他都會接電話,這是第一次,等待接聽的
聲音響了好幾分鐘,直到自動掛斷。
看著手機畫面跳回江硯的聯絡訊息,江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時他剛考上大學,媽媽和他說好,每個月固定給他一筆生活費,結果他沒有拿捏好
花費,還不到月底,他就把錢用光了,他怕被媽媽罵,先打電話給江硯,但媽媽給大哥的
零用錢更少,他平常還要靠自己打工才夠吃飯,也沒錢借他,最後江磐不得已還是打給媽
媽要錢。
媽媽問他有沒有打電話給大哥的時候,江磐老實回答了,沒想到下一次放假回家時,
江磐就看見大哥挨媽媽揍,地上灑了一些零錢,還有幾張鈔票,是媽媽翻了江硯的錢包倒
出來的,媽媽發現江硯還有錢,說他這個做大哥的,怎麼可以弟弟沒錢不幫忙。
江磐錢不夠,有媽媽可以要錢,但徐瑞麗的神情,卻彷彿江硯是個多麼薄情冷漠、看
著弟弟沒錢餓死的哥哥。
現在想來,徐瑞麗恐怕並不是氣江硯不借弟弟錢,而是把她過去在娘家、在婆家拉下
臉借錢卻被拒絕的羞恥與憤怒都發洩在大兒子身上。
江磐本想要傳訊息給江硯,可他默默放下手機,他知道,江硯或許不會再接他的電話
了,江硯會照顧他這個小弟,本就是因為媽媽的叮囑,現在徐瑞麗和江硯的關係破裂,江
硯怎麼可能繼續按照媽媽說的做。
江磐脆弱地縮起身子,拉了拉外套的領子,把臉埋住,試圖把自己包裹起來,好像這
樣就能抵禦外界一切的壓力。
不知不覺,江磐睡著了。
小學弟回來時,江磐還在睡,一個三十幾歲的大男人蜷縮在長不到一米八的沙發上,
皺著眉頭,睡得不甚安穩,他坐到沙發扶手上,輕輕拍撫江磐的肩膀。
從花蓮回來之後,江磐一直很疲倦,江家的那些事情纏著他不放,幾乎要拖垮江磐的
精神,他從江磐工作的診所那裡聽說江磐甚至還在診間跟生病的小朋友一塊哭了。
江磐睡了好一陣子才醒來,小學弟問他家裡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江磐沒有說太多,
只讓小學弟不要擔心他。
小學弟摸了摸他的臉,也沒有戳破江磐極力想要維持的堅強表象,安靜半晌,才道:
「我在考慮要去加拿大執業,我希望你跟我一起過去。」
他無法替江磐處理江家的那些事情,但他能帶著江磐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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