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喝酒,還是喝酒保?這是個問題。(3)
清晨五點,風像剛剛醒過來,城市還沒。
Walker一個人沿著中央公園跑,鞋底每落一下,便迴盪一聲。
像昨夜石頭丟進河裡的聲音。
他跑得太快,像在逃什麼。也像是追什麼。
金髮汗濕,鎖骨以下的汗水沿著肌理滑落。
每一下呼吸都像是對自己喊話:冷靜、冷靜,你不過喝了點酒,親了他一下,然後被丟到
冷氣底下放涼。
Walker舔舔嘴角,那雙眼睛仍掛在腦裡,
淺綠、冰冷、乾淨,像是封在酒瓶底的一縷光。
那光太遠太涼,又讓人忍不住渴望靠近。
他差點撞上一個賣花的老奶奶。
「帥哥,」老奶奶說:「這肌肉不去拍廣告太可惜了。」
Walker停下來笑,氣還沒喘順,
就笑得一臉陽光,朝她比了個大姆指。
然後他又跑了起來,跑得更快,
好像這樣就能把昨晚的難堪與心動全都甩掉。
直到他想起那一年——
十六歲那年,他也這麼跑過城市,
他媽吵架都用講的,有條有理,維持完美的形象。
他爸就最討厭太太那樣,說不過老婆,賺不過老婆,
悶著沒講話,回頭一巴掌打在兒子臉上,
說你為什麼要活得像你媽。
「你為什麼要學你媽?男人就該像男人。」
Walker當時想,什麼叫男人?打人嗎?還是輸了比誰都要更狠?
他沒問,只是跑出門。
他的第一瓶酒是在加油站買的,沒打開。
他只是想看看那瓶東西能不能讓自己變得像別人。
但他沒敢喝。
因為他怕自己會變成爸那樣不夠完美的人。
然後被媽媽用眼神盯成一隻穿針的昆蟲標本。
之後他的人生是拚命的、筆直的、過度用力的。他陽光正向、他社交、他工作時像不會累
的機器。他按著母親的喜好標準交女友,家境、成績、啦啦隊,然後分手。只有他自己知
道,他一直在尋找某種反方向的證明——
那天工作不順,他疲累的走進酒吧,看到 Jameson 的那一刻,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為
對方多性感,真不是。是因為那人站在光裡卻像塵埃,淒美得像一道不對任何人打開的痂
。
那人的眼睛太像一個不該有人住的地方。
而他竟然想住進去。
頭一次,Walker生出了主動親近他人的想法。
不是母親在旁邊指點說這家的孩子不錯,你們試著在一起看看。
但Walker還是沒說出口。
他只是朝酒保微笑得太用力,然後喝得太快,來得太頻繁。
嘴裡有點苦。
不是體力透支的那種苦,是來自那句「我不接受任何酒客告白」。
Walker那時有點醉了,才會那樣幼稚地告白。
可他不後悔,因為他握到了酒保的手,指骨纖細、略帶涼意。
而且他知道Jameson沒有躲——雖然也沒有靠近。
跑完一圈回到公寓樓下,Walker彎腰拉筋時,從外套裡掏出一顆點心。
那顆巧克力,Jameson悄悄還給他的。
不是拒絕,也不是接受。
是另一種沉默的暗示。
Walker盯著那顆巧克力看了許久,終於捨得放進嘴裡。
黑巧克力,微苦——
苦得像戀慕初起時的自我羞恥。
他覺得自己仍有希望。
他決定繼續去那家酒吧。
不再為了威士忌。
是為了那個過分安靜的酒保。
為了靠近。
酒吧的燈剛熄。
Jameson脫下黑襯衫時,屋內無聲。
這空間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也像什麼都曾發生。
Jameson住在酒吧的二樓,從不讓人知道。
他需要一種極致的安全感,
那種能在角落用視線掃遍全場,卻不被任何人碰到的感覺。
這裡沒擺照片,也沒有地毯。
牆是冷白的,床是單人床,窗不對外開。
像旅館,又比旅館更臨時。彷彿是人生中某個適合暫停的角落。
Jameson走進浴室,冷水灑在頭頂時,他沒出聲,甚至沒有皺眉。
習慣了。
他什麼痛都習慣。
Jameson瞥見鏡中那點銀光。
左胸的乳環在蒸汽裡閃爍一下,像是一個還沒結痂的誓言。
那不是他自願留下的飾品。
那是一次愛的鐵證,一次被套索勒住的青春。
幾年前,一個戀人強行替他穿的。
穿乳環那晚,Jameson本來只是縮在被子裡想睡,卻被搖醒。
那夜對方喝醉了。
喃喃說你怎麼那麼乖,你怎麼那麼安靜,你真是我的小祕密。
那人坐在他腰上,拿著釘槍。
語氣熱情得像要送他戒指,
雙手卻像在標記動物:「你想屬於我,對不對?」
Jameson沒說話。
他那時以為,愛就是什麼都不反抗。
金屬穿透皮膚時,他沒有出聲。
Jameson咬緊牙關,直到血流滿胸,才發現對方是笑著的。
笑得像成功抓到了一隻流浪貓——
一隻從未打算反抗的貓。
過程被拍了裸照,傳出去賣。
對方說那是藝術。
Jameson沒報警。
他只是搬家,關掉所有社交帳號,把「自己」從那座城市刪除。
乳環沒有拆下。
他曾試過,但手伸過去想拔的時候眼前一黑,吐了滿身胃液。
他想,也許他需要留一點東西來提醒自己——
戀人可以有多狠。人可以有多壞。
Jameson不喝酒,也不相信任何喝了酒之後的喜歡。
那種笑、那種親吻、那種說「你是我的」的語氣,他見過很多。
他不相信。甚至有時會怕。
Walker,那個給很多小費、會買巧克力送人的金髮社畜——
伸手碰他的時候,他沒躲。
只是沒有反應。
Jameson對著對方天藍色的眼珠瞧,瞧見了一個很遠的自己框在內裡。
他取出收到的巧克力,拿了一顆。
只一顆,放進對方的外套裡,把心跳塞進去。
「我不接受任何酒客告白。」
Jameson說的時候,語氣是刀刃磨過冰面般平靜。
Walker離開後,他其實站在原地握了很久剛剛被牽過的手。
手背一點點微溫,像是有人在裡頭藏了一封情書。
他知道Walker會再來。
也知道自己不應該等。
可他現在,突然很想聽見那男人喘氣的聲音——
不帶醉意,只帶真實慾望的那種喘氣。
就像兩人接吻的那晚,舌尖顫著,卻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那幾乎讓他想起自己,曾經這樣誠實地渴望過別人。
夜裡十點半,街道像剛洗過的玻璃,
冷光從地面透上來,把腳步聲都曬得乾乾淨淨。
Walker站在酒吧對街,裝作看路邊的狗。
他穿得像是剛下班,領帶鬆了一點,袖口還捲著。
事實上他早就回家洗過澡,特地挑了這件穿起來比較隨意的襯衫——
聽說這樣看起來比較不討人厭。
他知道Jameson不值這時的班。
只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不經意撞見。
結果一抬頭,就撞見了。
Jameson站在酒吧門口,靠著牆抽菸。
黑色毛線外套掛在肩上,鬆鬆的,好像誰剛從他身邊起身。
襯衫只扣兩顆扣,胸口一小點白光在霓虹燈下亮起,
是銀色的乳環,微涼又清醒地閃。
Walker喉頭像卡了一根煙,他差點沒敢上前。
Jameson先看了他一眼。
沒有表情,眼底卻閃過一種你終究會來的淡淡預期。
Walker只得走上前,笑得像在掩飾什麼:「嗨。剛好路過。」
「酒吧盡頭是死路。」Jameson吐煙。
Walker撓了撓後頸,知道被戳穿了,卻還是硬著頭皮站住。
他想了好幾個開場白,最後說出口的卻只是:「我昨天……喝醉了。」
Jameson在旁邊的煙灰缸按熄煙頭,沒有接話。
Walker鼓起勇氣補上:「其實我想跟你說的,不只是那些……關於有點喜歡你。」
他的聲音有些執著,像某種不該在此時此地萌生的草,偷偷掙破水泥縫。
「不是有點。」Jameson糾正他,聲音平靜如水底:「知道你真心的。」
Walker一怔,心口忽然跳得很快,像小狗追球。
但下一句卻是:「那更加麻煩。」
他的心像忽然撞進玻璃牆,幾乎不能呼吸。
Jameson望著他,眼神沒有惡意,卻也毫無縫隙。
「你知道我就怕什麼嗎?」Jameson低聲說:「不是謊,而是真心。」
「謊話可以不用在意,真心卻可以讓人整個裂開。」
Walker不敢接話。
他想靠近,但對方語氣太輕,像一句微冷的預言。
他垂頭喪氣,轉身要走時,感覺胸膛漏了個洞不斷出風。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句更輕的話,幾乎和晚風混在一起——
「如果你喜歡的,是人,不是酒……」
他回頭,Jameson沒再看他,
只是推開酒吧的門,側過半片漂亮的臉說:「下週二來,我沒排班。」
門在那一刻闔上,光與殘影留在室內,
Walker孤零零地擱在門外的黑暗裡。
他失魂地站了一會兒,摸摸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夜晚終究沒有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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