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喝酒,還是喝酒保?這是個問題。(11)
星期日,Walker正在廚房煮湯,門鈴響了。
他以為是快遞,打開門——卻看到母親。
穿著整齊西裝裙、化著細膩妝容,站在門外,表情有些尷尬,
眼裡卻是滿滿的疲憊與壓抑。
「你電話永遠不接。我以為你出事了。」
Walker沒立刻讓她進門。
他愣了幾秒,才輕聲說:「妳不是說……我找的公寓太小不想過來?」
「我也不想。」她的語氣意外平和:「但你一直都不回家。」
她低頭看了看鞋尖,又抬頭看著他。
「媽媽知道……我以前話太多、管太多、逼你太緊。
我總以為,只要全部安排好了,你穩穩照著走,
過得夠好,將來就不會怪我選擇分居,
怪我重心都在職場而沒有參加任何一場座談會和畢業典禮,
怪我只給你錢叫你自己去吃飯、沒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她眼眶微紅:「但現在我發現,我早就不是你生命裡最重要的那個人了。」
她吸了口氣,把包包抱在胸前。
「Walker,如果你真的有喜歡的人,認真想走下去的人,那媽媽願意祝福你。」
她的聲音忽然顫抖了起來:「可是,可是你不要都不接電話,
這樣我會很擔心。我除了你,也沒有誰了。真的……
只要你還願意回家看媽媽,我就什麼都不管了。」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個專心商業的職場女強人。
她只是個老去的女人,一個只剩下兒子的女人,
擁有和Walker一模一樣的金髮藍眼睛,
在門口含著淚,卑微地敲著兒子的門。
Walker抱了她一下。
那是很久以前他還是中學生時才做過的事。
那時爸媽剛分居。
「媽,先進來坐吧。湯剛煮好。」
晚點,Jameson從超市回來,
看見沙發上坐著一位陌生漂亮的年長女性。
他下意識要關門逃跑,但被Walker一手拉住。
「不是仇人,」Walker貼著他耳邊說:「她是我媽。」
Jameson呆住了。
「你、你幹嘛介紹我……」
Walker回頭看他母親:「媽,這位就是我說過的交往對象。」
他母親打量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多餘表情,只點了點頭。
「你好。年輕人,我是Liz Ahrendts。可以直接叫我Liz。
你長得挺帥,看起來很會照顧人。跟我們家粗線條的兒子不一樣。」
Jameson僵在原地,拎著手裡那袋超市青菜,像被人逮個正著的小偷。
Walker接過那袋菜,順手放進冰箱,笑著打圓場:「他今天還特地去挑了你愛吃的花椰菜
。」
Jameson低聲咕噥:「我不知道她會來……我不是特地的……」
母親沒追問,只淡淡說:「那我就留下來吃一點吧。」
她坐到餐桌邊,一雙職場歷練過的手攤開報紙,
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Jameson知道,那不是什麼都沒發生。
那是某種放過、某種默許。是長久冰封的牆上,
第一次出現裂縫,從那裡有光透進來。
他悄悄望了Walker一眼。
Walker也正在看他。
兩人的眼神在廚房和餐桌之間碰撞了一下,
沒說話,卻都露出一個很小很小的笑。
就像所有爛透的家庭戲劇裡那種笑:一點點破綻,一點點溫柔,一點點……
繼續下去的勇氣。
餐桌上還殘留著食物的溫熱,Walker收拾碗盤進廚房,
剩Liz與Jameson坐在客廳。氣氛一度靜默。
Liz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你做的溫野菜沙拉很不錯。」她開口,語氣像是評論一場面試。
Jameson沒有立刻回話,只點了點頭。
他的手還握在水杯邊緣,眼神仍帶著些微的防備。
他不是不禮貌,只是不熟練跟家長相處。
Liz忽然換了語氣,語速放緩:「Walker說你以前成績不錯。高中全A?」
Jameson一愣,顯然沒料到會聊這個。
他緩慢點頭,「嗯,體育以外。」
Liz滿意微笑,像在核對某種早已掌握的資料:「Walker還說,你本來申請上大學,後來
沒去。」
「是。」Jameson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爸……把學費拿去喝酒了。」
空氣靜止了一秒。
Liz沒有發出同情或驚訝的聲音,只淡淡道:「你很早就開始打工了吧。」
「高一開始。」
「這樣的孩子,通常有遠見。」
她頓了頓,瞥了眼廚房方向,壓低聲音說:「也難怪我兒子會這麼喜歡你。」
Jameson耳尖緩緩地紅了,
他感覺自己就坐在針山上,生怕說錯了話。
Liz放下茶杯,坐直身體,像在發表某種聲明:「我不會干涉你們兩個的感情,除非你讓
他受傷。你不是我的孩子,但你現在和他一起,也就有機會成為我們家的拼圖之一。」
她看向他,眼神銳利,語氣卻柔和:「如果還有想進步的打算,建議你還是要考慮一下唸
書。我可以幫你解決學費和基本生活費。這不是施捨,是投資,是要還的。我認為你值得
。」
Jameson皺起眉:「為什麼……相信我?」
「因為你不喜歡被幫忙。」
「交往以來,你從來沒有主動向我的孩子要錢吧?換做是他以前學校女友,早就討走好幾
個名牌包了。若女友家有錢,那更可怕,兩個孩子加在一起花錢花得更是流水一樣。刷卡
單我會看,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都知道。」
她語調平穩:「而你這種孩子,一旦開口借了錢,就不會輕易忘記。你跟我學生時代最要
好的朋友一模一樣。雖然家裡並沒有給出什麼支持,她後來還是靠自己畢業了,當一個婚
禮策畫人,接案過得很不錯。」
她笑了一下,語氣輕鬆起來:「你可以慢慢想。當然,如果你真的賴帳,我也不介意叫
Walker去還。那孩子啊,欠我一點利息也沒什麼。」
Jameson低頭看著杯子,覺得手裡出了一點汗:「我會考慮。」
正好Walker從廚房探頭出來:「媽,妳在說什麼?」
「沒什麼,聊你男友的前途。」她眼裡閃著生意人的精準光芒。
她站起身,收拾了茶杯:「孩子,我走了,下次想吃什麼提前說,我可以預約一家有水準
的好餐廳。」
她拍了拍Jameson的肩,然後離開,留下一室靜默。
Jameson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過了好一會才緩過氣來:「你媽有點可怕。」
Walker嘆息。
「我知道,但她真的沒惡意。」
天氣異常寧靜。
天氣預報尚未放話,但空氣裡已嗅得出水氣。
陽光冷淡,像一杯溫吞的白開水。
Jameson站在Walker家的陽台上,
右手食指勾著馬克杯杯耳,
杯裡是剛煮好的黑咖啡,未加糖也未加奶,
像他的眼神,總是平靜、無波無瀾。
他只是習慣性地望著遠方,
像一隻久被關籠的貓,對自由沒有慾望,
只剩下靜默。
Walker在廚房忙碌,
炒蛋聲、還有他哼著五音不全的流行歌,
構成一種令人想笑的日常喧囂。
「你住這邊就好了。」
Walker忽然從背後靠近,在Jameson耳邊說。
他的手伸過來,扣住Jameson腰側,
嘴唇像試探也像撒嬌,貼上對方的耳垂。
Jameson沒有動。
他的身體繃緊了一瞬,但沒有拒絕。
「你經常被我綁架過來,換洗衣服也放了一些在這,
冰箱有你愛喝的飲料,我房間空調永遠二十四度半不關,
是你最喜歡的溫度,我……」Walker的聲音忽然停住。
他低頭,看見Jameson手裡的手機螢幕被訊息照亮了一下。
一張裸照——
單薄的胸膛蒼白,左乳暈穿著一隻鋼釘,
皮膚泛著紅,像是剛被撕裂的傷。
血珠沿著胸線往下流,像裝飾品一般繞過肌肉曲線。
訊息只有三個字。
「想我嗎?」
Walker的嘴角慢慢放下去。
Jameson沒有立刻刪訊息。他拿起手機,
靜靜地盯著那張剛傳來的照片,
好像凝視一場死去的夢魘。
「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Jameson拇指滑過螢幕按掉了:「你剛剛說什麼?」
Walker沒回答。
他把Jameson的手機奪過來,
把電源直接關掉,放在陽台小桌上。
他雙手撐著欄杆,目光看向樓下車道,
語氣卻很輕快:「我只是覺得……
你一直不肯搬來,應該不是因為上下樓比較方便吧?」
「……」
「是你沒想過跟誰一起生活。」
「……」
「不相信有地方可以住得比『一個人』還安全。」
Walker的語氣沒有責備,
只有一種知道對方早已受過傷的溫柔。
他沒看Jameson,只是低頭踢了踢地上的花盆。
「如果我說,我想讓你有一個『就算下雨也不會漏水』的家呢?」
「……」
「我家的屋頂比酒吧牢固。我家的床比較大,
熱水不會忽冷忽熱。你累了可以不用說話,我自己閉嘴。
我也不會問傳那張照片的人是誰,除非你想講。」
Jameson的肩膀顫了一下。
他垂下睫毛,像是在避開陽光,
又像是在蓋住什麼快要溢出來的東西。
「再說吧。」他低聲說。
「我先說喔,天氣預報有講,週末颱風會直撲本地。」
Walker轉身進屋,語氣像隨手拋出一件瑣事:「你現在不答應也沒關係,但如果週末風雨
太大,暖氣又還沒修好,我會綁架你。」
他故意補了一句:「還有你的內褲。」
Jameson的情緒,冷得像牆角那片霉斑。
從陽台夢遊一般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再從出租屋走到樓下的酒吧,Jameson一直沉默。
他沒有回訊,卻也沒有刪除。
照片就像一枚圖釘,卡在食指第一節指骨。
他沒有把這圖釘拔掉。
那個男人曾對他說過:「疼,就證明你還活著。」
也說過:「你是沒人要的麻煩東西,所以只適合跟我在一起。」
最後一次,是在他跪在浴室地板上。
「Jameson這麼乖,怎麼會有人不要你?」
知道那不是愛,從頭到尾都不是。
可某種詛咒似的東西已經長在身體裡了。
即使擺脫了那人,也沒真正走出去。
他那時不相信會有誰不是為了征服才靠近自己。
包括Walker。
總是笑得像太陽、吻得像暗潮、叫他「我心愛的小酒保」的男人——
有時候,Jameson甚至害怕Walker想要的,
會不會是冰山融化那一刻的壯觀與勝利。
他當然知道這種想法可笑。
但人的懷疑,有時並不是因為對方做錯過什麼——
只是因為自己心裡那塊爛泥太久沒曬到光。
晚上,他照常上班。只是沒人敢太靠近。
他站在吧檯,像一道利刃封口的暗門。
臉上沒表情,杯子擦得比平時亮,酒調得比平時快,
誰都知道酒保今天不對勁。
有人試圖搭話,他連眼神都沒給,只冷聲說:「排隊。」
有色瞇瞇的熟客喝醉了靠近,被他一記眼神掃開,
甚至沒開口罵人,對方就自己滾蛋了。
他那天彷彿整個人都被回收進鋼殼裡。
隔著這層殼,沒人摸得著他,連眼神都得不到。
直到Walker出現在門口。
他一身下班後的輕便襯衫、
手提袋裡是買給Jameson的宵夜,
笑得比往常還溫和,眼神卻沉靜得不像他。
Walker沒說「我介意那封訊息」。
他只是走到吧檯前,坐下,雙手交握,
低聲說:「來杯你平常不想調給人喝的。」
Jameson不加思索地倒了一杯可樂,
加薑片開火煮滾,
放入杯子後切了一堆檸檬片在上面點綴。
Walker喝了一口燙可樂,點頭:「……夠狠。」
接著,兩人就陷入長久的沉默。
整個酒吧音樂響著,杯聲碰撞著,
他們之間的空氣安靜得過分。
Walker沒有逼問,也沒有撒嬌。
他只是陪在那裡,像某種隱藏任務才會出現的守夜者。
直到電視新聞跳出紅框警訊——
「今年最強颱風即將登陸,風雨程度恐超越上個月……」
畫面上是即將被強風吞噬的雲層動畫,
氣象員語調急促,警告大家儘速做好防災準備。
Walker轉頭看著螢幕,又看了看Jameson。
他低聲說:「上個月那場風灌進來你不是說窗戶都發出怪聲?」
Jameson沒說話,只輕聲吐出一句:「我有用防水膠帶封起來。」
「這次不一樣。」
Walker盯著螢幕說,像是在講什麼第三者的故事:「這次很強。你如果不願意來我這邊,
可以暫時借住飯店,我幫你訂房。或我請工人直接幫你把家具搬過來,住我對面那間空公
寓。房東最近還沒租出去。對了,房東就是我。當初我貸款就是買兩間,一間自住,一間
投資。」
Jameson忽然抬起頭,瞥了Walker一眼:「你都想好了?」
「沒有非讓你搬來我家。」
Walker攤開雙手,語氣平靜:「只希望你不是一個人在颱風夜裡忍到天亮。」
Jameson沉默良久。
他抬起頭看著窗外,風還沒來,街上的燈都還亮著,
但那種「要來了」的預感像一塊冰貼上後頸,
讓人忍不住想關窗。
他想起自己住處的窗戶,風強時總是喀啦喀啦的。
牆角滲水,毛巾堵著也沒用,暴雨後都要拖一晚的地。
想起以前颱風夜,一個人蜷縮著在床尾,
窗外風聲像刀在牆上刮。
想起Walker剛剛那句「希望你不是一個人」,
語氣像酒裡融掉的冰,已經不冰了,
卻依然涼涼地,貼在心口。
「我過去。」他勉強同意。
Walker眼睛一亮。
「就這幾天,躲風雨。」Jameson補了一句。
但他自己也知道,風雨不會是唯一的理由。
他是想知道,
那人說的「你是沒人要的麻煩東西」——
是不是能被光陰,
以及這場即將來襲的颱風,
洗得乾乾淨淨。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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