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霜成三日香、捌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ZENFOX (☁禪狐☁)時間13小時前 (2025/09/08 21:11)推噓2(2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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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橘雖然不算是非常注重物質慾望，也就是個普通凡人，但要他在山裡獨自修煉，最難熬的還是生活太過無聊，缺乏娛樂。自從小知出現，他的休閒娛樂明顯改善非常多，成天追劇、聽音樂，簡直把小知這個引路者當作影音娛樂平台在用，而且娛樂作品幾乎是出自他前生那個世界，看到熟悉的事物讓他很感動，但也因為這樣，他的修煉進度落後不少。　　葉橘認為隱世清修的日子也許不適合自己，他能花大半天欣賞商業廣告，卻不想一整天都在看書修煉，雖然能成功施展法術時，他也會感到非常興奮，很有成就感，但若不是想盡早煉出好藥給阿娘，他也不會沒事自找苦吃。　　為了不讓自己太過安逸，荒廢了修煉進度，葉橘安排好每日及每周的例行事項，讓自己勞逸結合。日子不知不覺又來到立夏，雲花峰的天氣不冷不熱，做什麼事都適宜，葉橘挑了個大晴天把寢具收拾起來洗曬，順便挑揀先前囤的材料開始做草木染。先前他在陸峋幽給的玉牌裡發現也有紀錄一些這方面的技巧，也曾拿烏桕、楓樹等材料試著染布。因為他頗感興趣，所以不覺得麻煩，心裡還想著等天氣再熱一些，還能搜集一下藍染的材料。　　這回他找的是一些櫻木和荒野的花草，用枝條或根部，染出來的顏色較淡，有些染成了小鹿一般的淡褐色，也有順利染成淺粉的櫻色，布料也是他先前趁著返鄉順便採買的。　　葉橘一邊晾著煮染過的布，一面放空思緒亂想些有的沒的。他沒想到自己都十四歲了還會遇上小知這個引路者，若以他前生看過的動漫來說，十四歲的主角遇上魔法或外來生物，是要締結契約成為魔法少女或是去拯救世界的吧？他天馬行空的想到這裡，逕自笑了起來。　　晾好的染布在藍天下隨微風飄蕩，粉的、黃的、綠的都有，葉橘在色彩淡雅的布料間笑著，風裡傳來另一人的話音：「何事笑得這麼開心？」　　葉橘嚇一跳，回頭望去又一次展顏笑喊：「原來是楊師兄啊。」他暗自問小知：「修士忽然接近，你不會提醒一下？」　　小知回答：「對方若無強烈惡意和殺氣，也不造成威脅的話，一般不會特地提醒啊。」　　葉橘懶得跟小知計較這些，上前關心道：「楊師兄的事都忙完啦？」　　楊清璃走近少年，帶著淡淡笑意應道：「嗯，一忙完就趕回來了。這陣子你過得如何？傷勢還有沒有復發或哪裡不舒服？」　　葉橘看他一手要往自己頭上摸過來，下意識退開半步避開：「啊、沒有，我很好，非常好，楊師兄一點都不必掛心。」　　楊清璃的手停在半空，見到葉橘刻意閃躲而有些不悅，他轉而捉住葉橘的手腕將人拉到面前低聲問：「那你可有想我？」　　「噫？」葉橘沒穩住呼吸心跳，連同思緒亂了幾息，他低頭答道：「當然有啊，我也想念師父、陸大哥、閔二郎、楚師兄跟楊師兄你，不過我最想念阿娘了。楊師兄，你答應我的，何時帶我回鄉探親啊？」　　楊清璃想聽的不是這些，不過聽起來在少年心裡，除了母親以外誰都是一樣的地位，他的心情這才又平復一些，思量道：「秋天再說吧？中秋那時，我們準備一些禮物讓你帶回去給令堂，你覺得怎樣？」　　「那太好啦，謝謝楊師兄！」葉橘想到能回去見阿娘，心裡開心又期待，也忘了掙開楊清璃的手，半晌才發覺楊清璃一直捉著他手腕不放，他抬手晃了晃：「師兄？」　　楊清璃裝模作樣說道：「手腕細得像是一握就斷，你究竟有沒有好好養生？急著辟穀是不是太為難你了？」　　「不為難，我趕著變厲害呢，將來要弄好多仙丹給阿娘。」　　楊清璃挑眉：「是麼？可我怎麼瞧你越來越清瘦，連這腰都瘦得這般……」　　葉橘帶著笑意轉身，自然避開楊清璃摸向腰間的手說：「楊師兄要不要進來喝茶？」　　楊清璃欣然點頭，尾隨葉橘進星曜樓，他看葉橘忙著煮水、準備茶具，好像對自己的到訪有些緊張跟在意，他有些愉悅道：「你隨意就好，我不是很講究。」　　葉橘點頭：「喔，那你坐一下。」　　楊清璃坐著欣賞葉橘煮茶的樣子，沒了一開始的慌亂，碰到茶具後少年的動作熟練而俐落，看起來賞心悅目，他不禁問：「你常常烹茶？」　　葉橘點頭：「以前跟著閔二郎君學了一點，後來也常煮茶給他，自己也還算喜歡，聽著水沸、聞著茶香，心情會安定下來，覺得平靜。在那裡，若非出身好的人家，也就只能跟著貴人生活才有機會得到一些好處了吧。」　　「以後我能常來喝茶麼？」　　葉橘微笑：「當然歡迎。」他以前覺得楊清璃討厭自己，也沒想過親近對方，可是一旦對方主動示好，他也開心，何況楊清璃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楊清璃帶了一些香丸送葉橘，葉橘打開盒子有些驚喜，他微笑道：「知道你討厭蟲子，這些都是能驅蟲蛇的。」　　「太好啦，謝謝楊師兄！」　　「你就喊我清璃吧？」　　葉橘收好禮物，試著改口：「清璃……師兄？」　　楊清璃沒再勉強他，淺笑了下，喝完茶就走了。隔了兩日又再訪星曜樓，有時候不僅品茗，也找葉橘下棋，葉橘說自己棋藝差，他就哄葉橘多練練，偶爾他還會送葉橘一些花草、藥材，或一些輔助施法佈陣的小玩意兒。　　楊清璃是丹修，亦是陣修，這類法器不少，而他前陣子提升境界，許多東西已經用不上，恰好給葉橘練手。　　葉橘在楊清璃的指導之下也學會不少東西，對楊清璃的印象越來越好。時序流轉，到了秋天，他備了一些點心等楊清璃上門，在對方享用點心時靦腆提道：「清璃師兄，你說，秋天到了就帶我去人間找阿娘，我其實都準備好了，就是不曉得你近來方不方便……」　　楊清璃擦了擦嘴，起身答應：「好啊。這就走吧。」　　「現在？」　　「你不是說自己都準備好了？」　　葉橘乾笑：「喔、對，那走吧。」沒想到楊清璃說走就走，非常果斷俐落。　　雲花峰的草木和別處不同，何況靈氣充沛，葉橘搜集了食材和藥材要帶回去，慧娘就算沒吃到長生藥，多吃這些東西也能健康長壽吧？除此之外他還試著做了護膚養顏的軟膏，想著慧娘肯定會高興。　　葉橘打包好東西收到寶戒裡，再換了套簇新的秋裝來到屋外，一眼就見到太陽下彷彿周身裹了層淡金光輝的青年，楊清璃的模樣太好看，葉橘一時有些晃眼。　　楊清璃那細白的膚色像是透著珠光，唇色紅潤漂亮，束在身後的那頭黑髮帶了點深紫光澤，燦亮的金眸優雅睞向葉橘，神態與身姿都教人難忘。　　葉橘的心怦怦亂跳，他分神想著眼前青年一看就不是凡人，就這麼貿然前往人間必然會引起騷亂。他和楊清璃四目相接，不自覺勾起嘴角迎上前問道：「我好了，楊師兄，我們要怎麼去人間？」　　楊清璃揚起一抹淺笑，再眨眼就將雙眼變成深色，頭髮也少了原來有些妖異的光澤，他朝葉橘揚手，轉瞬間將人縮小收容至窄袖裡，他從容答道：「我就這樣帶你回去。你報的地方是瀛閤國的國都，永定坊一帶？」　　葉橘迅速回過神來，答道：「對，就是那裡。」他安穩待在青年溫暖的袖子裡，周圍看起來是一片像小鹿毛皮一般的淡褐色，正是楊清璃今日穿的衣服顏色。　　葉橘稍微探頭就能見到外面的景象，袖子裡好像有透明的膜將他護著，讓他不至於摔落，只不過景物飛逝得太快，他也沒能看個過癮，大概在心裡唱完一首歌就抵達了目的地。楊清璃在無人的林子裡將他放出來，他歡喜道：「我這就帶你去找阿娘，現在這時候，她應該是在擺攤賣吃食吧。」　　楊清璃尾隨葉橘走入人間街坊，葉橘的腳步輕快得像是要飛起來，他看少年這麼開心，心裡也跟著高興。楊清璃愜意的看著這人間熙攘的人車、景物，二者走了一段路來到某間廟的廟口，葉橘停下腳步找尋慧娘的身影，他茫然看著幾家賣吃食的攤販，卻始終沒見到慧娘出來擺攤，一臉古怪的喃喃自語：「奇怪，怎麼不在？那攤位還換成其他人在賣東西……」　　楊清璃來到葉橘身旁關心道：「怎麼了？」　　葉橘心裡莫名的忐忑不安，他搖頭回道：「阿娘今日沒有出來擺攤，也許是在家休息。要不去看看好了，我跟阿娘租的地方就在附近，走幾步就到了。」　　葉橘跑到他先前與慧娘租住的地方，離做生意的廟口很近，但是大門緊閉，碰巧鄰居一位老嫗拄著拐杖出門，他認得那鄰居，趕緊上前詢問：「張嬸、張嬸妳還認得我麼？」　　張嬸瞇起雙眼打量葉橘，點頭微笑：「唉呀，阿橘你可回來啦。」說完她的表情就有點古怪，眼神充滿憐憫，她輕拍葉橘的手臂低語：「你也真是，怎麼現在才回來啊……」　　葉橘被她這句話嚇一跳，追問：「張嬸，我阿娘去哪裡了？這門是鎖著的，她好像也不在家，但她也沒去擺攤。」　　張嬸嘆氣搖頭，告訴他說：「你別急，我講給你聽，可是你聽了別太難受。就在今年夏天，很多地方都在鬧水災，之後開始有瘟疫，這疫情到處傳開來，也不知慧娘是不是染了病，我就去幫她找大夫，她也服了好幾帖藥，可是啊，兩、三日過後她就沒再醒來。坊裡也有好幾人都是這麼突然就走的，但慧娘原本看起來那麼健朗，我也沒想到她熬不過。後來我和街坊鄰居一同張羅她和其他人的後事，前陣子才在義莊把白事辦完。」　　楊清璃聞言蹙眉，但他只能看到葉橘的背影，葉橘安靜聽張嬸敘述，良久沒有回話，張嬸又說了安置慧娘的地方，張嬸交代完就安慰葉橘要節哀，然後拄著拐杖緩行遠去。　　楊清璃小心翼翼搭上葉橘的肩膀問：「你要去張嬸說的地方祭拜麼？」　　「嗯。」葉橘低低應了聲，急忙找出人間用的銀錢跑去喊張嬸，將一筆錢給張嬸並道謝，然後去郊外找保濟寺，由於慧娘是染病身亡，所以是由那寺廟舉行火葬。經過一番奔波，葉橘見到了慧娘的骨灰罈，他的語氣平靜而低啞：「雖然我知道火化是怎麼一回事，也知道阿娘妳本就瘦弱，可妳怎麼……變得這樣小？這骨灰罈輕得好像都沒有裝東西。」　　「葉橘……」楊清璃從來不擅於安慰人，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望著葉橘的身影默默心疼。　　葉橘在心裡問小知：「要是我把慧娘的骨灰埋在雲花峰，找個好一點的風水穴位，她來生會不會投胎好人家？」　　小知應道：「這世界在這方面的運轉與你前生沒有差別太大，應該是有幫助的。需要我為你演算一下雲花峰適合她安葬的地點嗎？」　　葉橘默默請託：「麻煩妳了，小知。」　　楊清璃看少年一下子變得安靜、憂鬱，看得他有些擔心，輕聲喚道：「葉橘？」　　「清璃師兄，能否讓我在這裡獨處一會兒？」　　「好。」楊清璃暗自嘆息，他別無選擇，因為自己留下來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人，倒不如讓葉橘自己冷靜一會兒。走出保濟寺外，他記掛葉橘，心情也跟著鬱悶。　　之後葉橘捐了一筆錢給保濟寺、義莊，然後帶走慧娘的骨灰罈，楊清璃帶他回雲花峰將慧娘重新安葬。葉橘還買了一些紙錢，邊燒邊說道：「其實我本來是不信這些的，但或許真有冥界，萬一阿娘沒有買路錢什麼的就不好了。阿娘不要擔心我，我能照顧自己，妳就安心投胎去吧。」　　楊清璃站在不遠處，看著葉橘燒紙錢，周圍飄著紙錢燃燒的煙灰、火星，他的心似乎也跟著起伏、煩亂，自己居然會這麼心疼一個人族少年，但他除了默默望著，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忙完這些，天色也差不多暗下來，楊清璃本想送葉橘回星曜樓，但始終放心不下，他喊住葉橘：「慢著。」　　葉橘的手還沒碰到大門，回首望了一眼楊清璃：「師兄有事？」　　楊清璃上前捉他手腕，不自覺強硬道：「我留下來陪你幾日，或是你到我那裡住幾日，你選一個吧。」　　葉橘知道他在擔心自己，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點笑意：「我沒事，世事無常，我……」　　葉橘本想講幾句話安慰自己，也安撫楊清璃，但他腦子一片空白，怎麼好像待他好、心疼他的女人都短命呢？前生的母親就是，今生的慧娘也是，他沒機會回報她們的愛與關懷。想到這裡，他掉下眼淚哽咽道：「為什麼？我都是為了阿娘才、才這麼努力在這裡修煉的啊，不然誰想要這樣……在蟲子這麼多的地方，這麼無聊的地方，一個人辛苦的……嗚、嗚，哇啊啊啊……」　　葉橘在門前像個受委屈的小孩一樣崩潰大哭，淚水模糊了視線，但他仍感受得到楊清璃靠近，並將他擁入懷中。他實在太難受，將楊清璃當救命稻草般緊緊回擁，難得厭惡人族的楊清璃沒推開他。大哭發洩片刻後，葉橘恢復冷靜，有些尷尬羞恥，想鬆手分開來，免得眼淚鼻涕糊到對方身上，但楊清璃反而收緊雙臂將他箍牢。　　「想哭就哭吧。有我在，你做什麼都可以。」楊清璃拍拍葉橘的後背，他不懂得說什麼好聽話安慰人，但這些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心疼葉橘，而這樣的心疼不單純是出於什麼惻隱之心，只是因為他很喜歡這少年。＊　＊　＊　　因為喪母之痛，葉橘消沉了好一陣子，慧娘的骨灰罈就埋在離星曜樓不遠的一片林地，起初他天天去祭拜慧娘，然後說了許多話，多半是在自我反省，比如他當初沒有設法給慧娘留一個能聯繫自己的法子，也沒能常常回去看慧娘。　　楊清璃也總是在遠處看葉橘自虐般的懺悔，彷彿葉橘做了數不清的錯處，但他知道葉橘沒有錯，也許誰都沒錯，只是時運如此。　　山裡天氣多變，深秋某日下了一場大雨，葉橘仍跑去慧娘的墳前，他不躲雨，就只是呆坐在墳前發愣，削瘦單薄的身影在雨霧裡變得矇矓，好像隨時都要被深山吞沒。　　楊清璃再也看不下去，現身拉起葉橘勸道：「你別這樣，會染風寒的。凡人壽短，一旦病了就可能──」　　「早死晚死都是死啊。」葉橘截了他話尾，垂首頹然道：「別管我了。我沒什麼天賦，做什麼都不夠好，連照顧阿娘都做不到。我什麼都沒有了，本來就是為了阿娘才修仙，現在……算了，還是當個凡人早早死掉更好，反正我本該這樣，又沒有人……」又沒有人真的愛他，只有慧娘接受他的一切，把他當自己親生孩子一樣關懷愛護，而他也是想著將來要讓慧娘過上好日子才努力長大的啊。　　小知感受到葉橘過強的意念，在其心識出聲提醒道：「葉先生，請保持冷靜，你身上的強烈情緒在消耗生命力，再這樣下去你身心健康會有風險。葉先生，你聽見了嗎？請適度放鬆身心，葉先生？」　　楊清璃聞言微愣，氣惱道：「你不該只為了別人而活，你還有我、師父、陸哥哥他們。唉，跟我走！」他直接將葉橘帶回自己居住的山頭，他緊緊捉牢葉橘的手腕，將人帶進屋樓裡，就怕葉橘亂跑。　　葉橘居然開始哭叫掙扎，喊的話語無非是叫楊清璃別管自己、說自己一無所有。楊清璃越聽越惱火，轉身抓住葉橘的肩膀吼道：「給我住口！」　　葉橘狼狽呆在原地，眼眶還盈著淚水，他正想嗆楊清璃凶什麼凶，既然厭煩他，為何又要帶他躲雨，話未出口就聽楊清璃帶著火氣大聲道：「你還有我，你不是還有我？你喊我清璃師兄，我就一直護著你，不會扔下你不管不顧，明白了麼？」　　葉橘想起這些修士每次出門動輒數個月或大半年，他帶哭腔囁嚅道：「話說得好聽，可你們這樣的修士，稍微出門或閉關就很久不出現，到時候我不又是孤單一人？」　　楊清璃沒想到少年會糾結這種事，好笑的捏了下葉橘的鼻子哄道：「好吧，往後我到哪裡都帶著你，我倆形影不離，你安心了？」　　葉橘的思緒有些混亂，一直以來他都不願意和誰有過深的交集，無非是害怕交付真心卻遭到辜負或命運的造化弄人，將來必然會傷心。只不過這一世是慧娘選擇他，他才敞開心扉接受慧娘成為自己的母親，其實自己根本不擅長建立什麼穩定長久的親密關係。他總是處於被動，此刻亦然，他想到多角戀的事就害怕，他掙開楊清璃的手退開一步，強作鎮定的拒絕道：「倒也不必如此。我、我只是近來難過，又一時衝動才亂講話，楊師兄你別當真。」　　楊清璃輕嘆，挑眉道：「一時衝動？你都已經哭好幾日了。」　　葉橘察覺到楊清璃可能一直在留意自己，迅速漲紅了臉：「你偷看我？」　　楊清璃皺眉：「講得真難聽，我只是關心你，怕你幹傻事。」　　「……我已經好多了。你也瞧見啦，我、我哭了這麼多天，已經發洩得差不多了。沒有大礙啦。」葉橘這才注意到這裡不是星曜樓，他餘光觀察周圍陌生的環境，看了看這雅致的廳堂擺設，又嗅到自己一身濕臭的氣味，窘迫低頭：「還勞煩清璃師兄送我回去，我得先換件衣服，弄髒你這裡、實在抱歉。」　　楊清璃有些不悅：「我沒嫌棄你，你倒是自己厭棄自己了，這教我如何不擔心？」　　葉橘微微啟唇，欲言又止，想想他好像說什麼都不太對勁，乾脆保持沉默。楊清璃忽然上前將他打橫抱起，他驚呼：「啊、做什麼？」　　「帶你去泡熱水澡，再去拿乾淨的衣裳給你換。」　　「喔、那，多謝師兄。」葉橘錯愕不已，任由楊清璃抱了一會兒才回神，他明明能自己走，楊清璃抱什麼抱？　　葉橘一路上都在偷瞧楊清璃，後者沒有低頭看他，他告訴自己不要亂想，接著分心觀察這裡的環境。他被楊清璃帶到一處木造浴室，其中一側的牆面開了大片窗子用於賞景，往外望去即是雲嵐繚繞的重巒疊嶂，像在看一幅會動的山水畫。　　楊清璃放下葉橘介紹道：「一會兒衣物脫了擱在那邊的架上就好，浴池裡的水是溫泉，要是覺得太熱就起來到一旁的冷泉坐一會兒。我去拿衣服過來。」　　「謝謝清璃師兄。」　　楊清璃無奈睨他一眼，笑嘆：「不必這般見外。」　　葉橘入浴前打了一個大噴嚏，直到泉水讓他全身恢復溫熱，心情也跟著放鬆下來。這陣子他確實過於頹廢消沉，加上被楊清璃凶了一頓，也不好意思再讓人操心。他靠在浴池邊緣休息，許是之前折騰累了，現在有些昏昏欲睡，不經意的往岸上瞄了一眼，附近架子上不知何時已經擺放一套乾淨衣物。　　那素白的衣裳大概是楊清璃自己的，葉橘出浴後就穿上，衣裳有些寬鬆，畢竟楊清璃比他高大，他坐在榻上發呆，打開窗子晾乾頭髮，望著遠山天邊飛過的幾隻不知道什麼鳥，想來是他道行不足，眼力及神識都還無法看清那些飛鳥。　　「葉先生，你還好麼？」　　葉橘聽見小知的聲音，呆坐著回應：「好多了。怎麼了？」　　「是這樣的，由於這個世界具有蠻強的排異性質，所以我恐怕無法陪伴你太久，但是先前的禮物還是能依照你的需求使用，還有一個禮物想送你，只是這禮物的內容我也不知道，因為這項禮物會隨著你當下的情況變化。」　　葉橘疑惑：「抽獎的概念？」　　「類似，但一定是有獎的，而且符合你開獎當下的需求。」　　葉橘認為先前即使沒有小知，自己也已經在這裡生活多年，所以對小知這個引路者沒有非常依賴，但他還是調侃了句：「你該不會趁機去趕場幫其他人引路吧？連你都要走。」　　小知輕笑道：「唉，你說對了一半，不過我不是丟下你去趕場，而是這個宇宙對我有威脅，如果我繼續滯留就有可能被吞噬或摧毀，弄不好還可能波及到你。我離開後會繼續為其他旅客引路。那麼，再此祝福你前路順遂。」　　葉橘釋然回應：「謝謝，你也是，一路順風。」　　片刻後，葉橘在心裡喊了幾聲小知，確認對方已經離開，逕自嘆了聲：「唉。」畢竟這不是那些綁定什麼系統的穿越故事，何況他也並不希望有個系統成天圍觀自己的生活，那樣太詭異了。不過小知說走就走還是讓他有點失落，雖然是個遲到大王，這麼晚來，講的事情又很難理解，但至少陪伴了他一段時日，還送他禮物，也算是真心往來的朋友了吧？　　與此同時，楊清璃在自己房裡打坐，實則以神識暗中觀察葉橘的情況，他看葉橘一會兒放空、一會兒嘆息，最後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他有些擔心葉橘想不開，還好不久之後葉橘趴在窗台上睡著了。　　他起身施法瞬移至浴室，將葉橘帶回房裡，幫少年把長髮袪除濕氣，再妥善安置在床裡，替人掖好被角以後細細看著葉橘的睡顏，溫聲輕喃：「你如今和我一樣，成了孤兒。但是往後有我看顧你，不怕的。」　　天氣一天天變冷，都說食欲之秋，但葉橘因喪母一事而沒什麼食欲，乾脆試著辟穀，楊清璃留他長住，他也沒有反對，畢竟他修煉上也有不少疑問能向楊清璃請教。他認為楊清璃是個好惡分明的人，自從楊清璃把他當自己人，就再也沒擺過冷臉，甚至非常關懷他。　　葉橘還想過，如果楚珺先前親近他是基於對人族的好奇，楊清璃會不會因他而對人族少些厭惡？他希望不是才好，雖然每個族群都有好人壞人，但人族壞起來可不是一般的壞，他不想看到楊清璃再被人族傷害。　　楊清璃住的地方叫五彩谷，河谷間有許多瀑布，常常能見到彩虹，他為葉橘講了不少五彩谷的事，描述許多美景。　　葉橘不禁開始期待欣賞秘境絕景，楊清璃在嚴冬帶他去看山林霧淞，初春帶他去看滿山的花木，有梅花、桃花、李花、木蘭，初夏又帶他去峽谷觀彩虹，在一整排的白練飛瀑間有好幾道彩虹橫跨，景象如夢似幻。　　不過數個月，葉橘已經長高不少，精實的體魄也練了回來，他在山高處迎風而立，默默注視彩虹，想起了前生的世界，聽說紐西蘭也是很常能看到彩虹的地方。剛開始他還可惜自己沒去過，但現在又覺得不這麼可惜，這裡說不定更好，而且還有楊清璃陪他，他該知足了。　　想到這裡，葉橘轉頭對楊清璃微微一笑，由衷感激道：「清璃師兄，謝謝你。」　　楊清璃有些害羞的迴避了目光相視，摸了下鼻子說：「你若喜歡，我隨時都能帶你來看。」　　葉橘的笑意更深，忽然鼻子有點癢，連忙扭頭掩住口鼻打了一個噴嚏。　　楊清璃這才發現自己因真氣護身而依然乾爽，葉橘的修為還不夠，細微的雨絲不停飛落，混入瀑布的水氣，不知不覺將葉橘淋得一身濕，他緊張道：「我先帶你回去換身衣服，就算是夏天，這裡仍是非常陰寒的地方。」　　葉橘點頭，楊清璃背對他微微蹲低，他也不是沒有讓人背過，陸峋幽也背過他，但是對著楊清璃怎麼有些害羞啊？他忽略心裡那點羞恥心，趴到對方背上故作平靜：「麻煩師兄了。」　　楊清璃寵溺一笑：「都說了不要見外。」　　葉橘真希望自己能快點騰雲駕霧什麼的，總不能每次都靠修真前輩把他背來背去的吧？至於傳陣什麼的他是絕對不想踩的，暈都暈死他了。　　「到了。」　　聽到楊清璃的聲音，葉橘回過神來，雖然淋了一身濕，但雲花峰的夏天不太悶熱，他沒有感覺到不適。楊清璃帶他到房裡，取來毛巾裹著他擦頭髮和臉，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楊清璃那張精緻好看的臉，漸漸看得出神。　　「怎麼這樣看我？」楊清璃笑問。　　葉橘脫口答道：「你好看嘛。」話一出口他就後悔，這話太輕浮，他趕緊道歉：「我不是有意冒犯，對不起。」　　楊清璃淺笑：「為何道歉？你是在誇我，我很高興。小橘也很可愛。」　　「可當初你說我是醜八怪。」葉橘乾笑了下：「我不是想翻舊帳，其實你說得沒錯，你們一個個都生得這麼好看，和你們比起來，我確實是醜。」　　楊清璃蹙眉：「我那時只是有些偏見和吃醋，見不得陸哥哥照顧你。現在知道你是好人，自然不會講那種話了。你一點也不醜的，我越瞧你越順眼，真的。」　　葉橘心平氣和微笑道：「謝謝你啊，清璃師兄。」　　「我不是在安慰你！還有，方才你說『你們』都生得好看，『你們』指的是誰？」　　「痾，就是你囉，還有陸大哥、楚師兄，噢，還有我在人間的舊主，閔二郎，你們都很好看。」　　「……那誰最好看？是不是我？」　　「什……」葉橘有些懵，總覺得氣氛不太對，這才把披在身上的毛巾還給楊清璃，小心翼翼的轉移話題：「多謝師兄，等我學了法術就能自己袪水氣，也不會這麼麻煩了。」他也是剛剛才想到楊清璃明明能施法幫他，卻選擇拿毛巾幫他擦拭，實在有些多此一舉，這太古怪了。　　葉橘看到楊清璃開口又想追問什麼，搶白道：「啊、我想回房稍微歇一會兒，這就先告、阿啾。」他話未說完就打噴嚏，還好扭頭避開，才沒噴得楊清璃一臉口水。　　楊清璃卻不打算就這樣放走葉橘，他拉住葉橘的手，昂首說道：「總之，以前怎樣我不管，但以後我就是你心裡最好看的！」　　葉橘可不會傻傻反問原因，而是淺笑敷衍：「嗯，清璃師兄自然是最好看的。」閔熙和是最俊麗的，陸峋幽是最風流瀟灑的，楚珺是最豐神俊朗的，常月師父是最可愛的，呵呵。　　「真的？」楊清璃亮了雙眼，雙手搭上葉橘的肩膀道：「小橘，我也覺得你最好看，想不想知道原因？」　　葉橘暗叫不妙，面上仍維持淡淡笑意：「我不知道，但是清璃師兄喜歡怎麼想就怎麼想，只要你高興就好了。哪怕你又說我醜，我也不會生氣難過的。」　　楊清璃不覺用力抓著葉橘的肩頭反駁：「我不是真心覺得你醜，你別這樣。我喜歡你啊。」　　葉橘硬是裝傻：「喔，謝謝，我也很喜歡清璃師兄，就跟喜歡楚師兄他們一樣，你們都對我很好。」　　「你……」楊清璃已經看出葉橘有意裝傻，畢竟一個曾經為人奴僕的傢伙又怎可能看不穿他的心思？他微惱道：「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葉橘頗為無奈，但是看著楊清璃連惱火都這麼好看的臉也有些心軟，何況被楊清璃表白，要說心裡毫無波瀾是假的。他一手摸上楊清璃手背提醒道：「你弄疼我了。」　　楊清璃立即卸力：「抱歉。」　　葉橘平靜道：「楊師兄不是喜歡陸大哥麼？」　　楊清璃坦然應道：「對，他救我性命，又照顧過我，我對他有崇敬、依戀也是自然的，但我也清楚他生性風流，我與他也不盡然是你以為的那樣……可我是真的心悅你啊。」　　葉橘有些為難：「其實我已經打定主意不談感情，從前在大戶人家當奴僕，見多了人心太多虛情假意的事，還是修煉好啊。」　　「修煉也可以談感情不是？」　　「不適合我，這點我很有自知之明。」葉橘苦笑，雖然他前生也會和人搞曖昧，卻也對建立穩定的親密關係感到猶豫。「我不好，清璃師兄你別喜歡我了，有更多更好的呢。其實我好色又貪欲，又不想負責任，只是生得醜，沒本事風流。」　　楊清璃眉頭皺得更緊，葉橘一臉誠懇道：「我不是為了拒絕你才這麼講，而是有自知之明。我，從來都不好。」　　楊清璃瞇眼問道：「你喜歡的是女子？」　　葉橘實話實說：「那倒不是，我喜歡男子，但是人間大多不接受這種事，我所在的地方尤其如此，所以我藏得很好。」　　「那你、你是不是心裡還想著前主人，才不願跟我？」　　葉橘搖頭：「不是的，我是真的不想談感情啦。唉，清璃師兄，玩了一天有些累，我想回房了。」　　楊清璃又拉住葉橘的手，他的神情已經平靜很多，葉橘歪頭看不出他是什麼心思，他道：「你都這麼講了，我也不勉強你交出真心，可你也說了自己重欲，不如就和我在一起？」　　葉橘對楊清璃的提議感到意外，他低頭瞄了眼自己並不傲人的平坦胸肌，頓覺羞恥：「可是我不像陸大哥那樣威猛，個子沒他高，體魄不如他，只怕師兄你會大失所望。」　　楊清璃勾起唇角笑應：「誰說我要求你和他一樣了？不一樣正好。」　　「噫？但是……」葉橘一臉為難，他跟楊清璃怎麼在一起？撞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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