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議事潛規則 (44)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Immaculacy (Immaculacy)時間4小時前 (2025/10/11 19:24)推噓4(4推 0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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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4日，上午十一點。加急送洗的西裝送回了房間，李正瑾整裝完畢，盯著房門的逃生指示牌整整五分鐘後，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計程車停在二二八公園前。李正瑾戴上口罩，旁人看起來或許是在閒適地散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臟跳得飛快。他想著，看一眼就好。就看一眼。既然今天就要離開台灣了，那就讓他看一眼他本來以為有希望，卻再也沒機會站上的那個位置。他目的明確地往前走，十分鐘後，他在行道樹的陰影之下停住腳步。遠處的建築外牆帶點紅灰色，窗戶排列的密麻整齊，門沿上掛著立體的金字，上頭寫著中央聯合辦公大樓南棟。這裡是中選會公佈的登記地點。玻璃大門旁圍了不少人，看起來是攝影師、記者，還有一群……民眾？怎麼會有民眾在這裡聚集？李正瑾怕被發現，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瞇起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一些。這時他突然感受到小指頭被勾了一下。他的心臟幾乎要停止。他猛地轉頭，正好對上徐柏陽微笑的嘴唇，再往上，是他發亮的眼睛。「什……咦？」李正瑾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完整。徐柏陽笑著說：「我就知道你會來。」「……」李正瑾不禁往旁邊轉頭，避開徐柏陽熱切的視線。「看著我。」徐柏陽又勾了一下李正瑾的小指頭。「需要的文件我都從研究室拿過來了。申請書、戶籍謄本、財產申報表，保證金的本票… …阿睿有再次確認過，都沒問題。」徐柏陽向李正瑾展示手上的拉鍊文件夾。「只要你想，我們現在就可以去報名。」徐柏陽的聲音放得很輕。李正瑾看著那個A4大小的文件夾，透明的塑膠材質在正午的陽光下閃爍著光芒。現在不可能選得上了，我不能拿。李正瑾用左手壓住了右手的手腕，制止自己伸手拿文件夾的衝動。徐柏陽彷彿知道李正瑾內心在想什麼，他沒有硬是將文件夾塞進李正瑾的手中，只是堅定地說：「不是不可能。」徐柏陽凝視著李正瑾。「現在或許狀況很糟，但不是不可能。選舉的結果要到最後一天才會揭曉。」「……不可能了。」李正瑾的指頭蜷縮握緊。「現在沒有人會再支持我。」「就在那裡。」徐柏陽似乎正等著李正瑾這樣說，他指向大樓的門口。「右邊開始是阿睿他們，你協助過的陳情案的里長，你幫助過的環保團體、小學校長和主任，還有一般民眾，有我們這區的，也有因為頻道認識你，千里迢迢搭高鐵上來的。對了，還有馮麗欣議員。」那群民眾目測大概有將近三十人。「我跟我弟、阿睿還有珮珮他們分工合作，詢問願意今天來聲援你的人，但畢竟昨天晚上快八點才問，所以有很多人沒辦法來，但他們都有表達對你的支持，如果你想，可以看看他們寫的訊息。」李正瑾愣愣地看著那群人。昨天才爆出那樣的醜聞，為什麼他們願意聚集在這裡？而且我明明是剛才才下定決心來看一眼，也有可能根本不會過來。難道就因為這個可能性，他們就甘願在昨晚接到聯絡後，一早集合在這裡等我？我……能給他們什麼回報？沒有，現在的我什麼都做不到。我不值得他們這樣的期待。我根本就不該來這裡。「你覺得人太少了嗎？」看李正瑾只是默默望著大門的方向，徐柏陽原先興致勃勃的語氣開始有些著急。「太多了。」李正瑾沉重地搖頭。「你請他們回去吧。」李正瑾說完就準備掉頭離開。「等等！」徐柏陽伸手牽住李正瑾。李正瑾沒有掙脫，他只是對徐柏陽說：「我以為你說要帶我離開。」「那是我想做的事情。」徐柏陽將李正瑾的手握得更牢。「但那不是你想做的事情。」李正瑾垂下睫毛，笑了一下。「所以你覺得我昨天在說謊。」「不是！」徐柏陽態度堅定。「但我知道你今天會來。」「我知道你昨天說的話都是真心的，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認為的你，和我認為的你，和他們認為的你不一樣。」徐柏陽指向了大門。「你說你幫助民眾只是為了讓自己感到有用，但你一年會收到好幾十封感謝信，阿睿說這十二年來累積的感謝信已經超過上千封。你或許覺得你只是普通的工作，但對這些人來說，沒有你，他們沒辦法獨自達成他們的目標，改善他們的生活。」「你說你只是照著李叔叔的指示行動，但你最後還是選擇了不進行利益交換。你說你只是走在鋪好的路上，但你配合調查李叔叔的同時卻堅持繼續進行競選活動，為什麼？」「你說你做的事沒有意義，但這些人都為了你而來。這些人不是因為我的聯絡而來到這裡，他們都是因為你，李正瑾而來的。你做的事情他們都看在眼裡，他們認同你、支持你，誠心希望你能夠前往你想到達的地方。」「我想保護你，但我更希望支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徐柏陽將李正瑾的手壓在自己的胸膛上。徐柏陽穩定而溫暖的心跳震盪著李正瑾的手心。「因為我相信你。你在我心中，就是最特別、最優秀、最好的人。」徐柏陽露出笑容。太耀眼了。李正瑾心想。徐柏陽的笑容，眼睛，體溫，對他來說都太耀眼了。李正瑾低眸，像是要躲避正午的陽光，目光對上徐柏陽緊緊握在他胸口的手。「我有注意視角，這麼遠，他們頂多只會看到我的背影。」徐柏陽注意到李正瑾的視線，輕聲地說。接著彷彿怕會嚇到他一般，慢慢地放開了李正瑾的手。手指在重新接觸到冷空氣的那剎那，李正瑾的鼻頭突然一酸。我到底在做什麼？我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徐柏陽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只顧忌著會被拍到嗎？說得好聽是為了徐柏陽的未來著想，但難道不也是為了我自己嗎？這群人跟徐柏陽不顧一切來到這裡支持我。徐柏陽還說我做的事有意義，他說我是特別、優秀的人。他說他相信我。明明一切都不可能了。我這種人……意義……有用…… 不…… 可能……？怦怦。怦怦。心臟跳動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彷彿連大腦都跟著震動，李正瑾腦中原先的文字開始搖晃、崩解。怦怦。怦怦。手心還記得徐柏陽的心跳頻率，比自己的更加有力、明亮。大腦自然地就將兩人的脈動融合在一起，使得自己彷彿也充滿力量，也能夠發光。怦怦。怦怦。李正瑾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他的大腦就像被過曝的白光所籠罩，思緒都碎裂成單字跟片語。他想去的地方。不是不可能。有意義。他這種人。相信。徐柏陽。李正瑾已經體會過很多次，所以他知道，他現在的情緒正強烈地影響著他的生理反應。自我保護機制強制切斷了他的思考，隔絕了他的感官。但是這一次，他不想再覺察了，他不想再釐清了。他不想再逃走了。李正瑾一個反手牽起徐柏陽的手心，另一手拉掉口罩，接過文件夾。「走吧。」「咦？」徐柏陽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被李正瑾拉著走。李正瑾如同往常一般，挺直胸膛，邁開長腿，從容而優雅地向前走。記者瞬間圍了上來，攝影機的閃光令人睜不開眼睛。「李議員你父親涉嫌貪污回扣，請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你是否從中受益？」「你身旁的就是經常進出你公寓的助理嗎？你現在是承認你的性向是同性戀嗎？之前一直沒有公開性向是不是為了選舉而故意欺騙大眾？」「李議員你仍有意參選是否是因為建商堅持他們需要回收利益？你願不願意當眾承諾，如果檢調發現你與你父親有資金往來，你立刻退選？」李正瑾側身想避開朝他的臉直直遞上的麥克風和那些刻意誘導的惡意問句。徐柏陽試圖擋在李正瑾面前，卻被李正瑾緊緊護在身後。「請讓……」李正瑾話還沒說完，塗有粉紅法式指甲的手就擋在了李正瑾和麥克風的中間。馮麗欣強硬地湊向攝影機，確保鏡頭對準自己的臉。「要拍也要拍比較美的嘛。」馮麗欣嫣紅的嘴唇勾起微笑。「而且李議員說話八面玲瓏，你們問半天也問不到什麼，倒是我，不介意多佔據幾個版面喔。」「我想想，上次李議員好像有跟我說他跟誰去吃飯……」馮麗欣偏著頭假裝在思考，一邊悄悄朝李正瑾眨了眨眼，示意他繼續往前走。李正瑾感激地點了頭，但他的前方依舊堵了不少記者。這時里長突然冒了出來。「你們這樣做不厚道喔，我跟你們說，當初我們那區的里民問其他的議員都沒有人要理他，只有李議員跟他的助理願意親自來勘查，欸說到這個，我上次直接撞破了一個大鐵門你們知道嗎？那個鎖齁，有這麼大，但是我就這樣繃緊我的肌肉，用力去撞，哐啷，就這樣被我撞開了，然後裡面啊……」環保團體的領袖此時也開始高談闊論：「我們希望喚起民眾對於環評的重視，現在很多建案的環評都太過草率，但李議員願意耐心聽我們的訴求，幫我們安排說明會。我們要強調，我們不是反對開發，而是反對沒有全盤考量，草率進行的開發，我們要讓未來的孩子還能繼續站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就這樣，記者和攝影機一個接一個地被人群擋住，李正瑾勉強牽著徐柏陽繼續往前走，但這時有一個窮追不捨的記者穿越了人群。當記者正準備拉住李正瑾的上衣阻止他前進時，劉冠睿一個箭步，往記者的方向衝了過去。「靠我會告你傷害……」記者罵人的話還沒講完，劉冠睿就抱緊了記者，然後開始痛哭。「嗚嗚嗚……就是你，你要聽我抱怨我老闆。」記者本來嫌惡地要躲開劉冠睿氣勢驚人的擁抱，但聽到劉冠睿的話之後眼睛一亮，將麥克風遞給了他。。劉冠睿拿到麥克風之後，本來停下來的眼淚又開始流。「你們都不知道老闆他有多逼人。一個質詢的議題他可以改好幾次，市政府不願意改的，他就想盡辦法去問專家，蒐集夠多資料之後再來擬提案，你知道這樣我們有多累嗎？好不容易確定方向之後，還要確認圖表夠清楚，表達方式夠簡潔好懂，這有多難，你做記者的也懂得吧！」「還有預算審查，我們也很想用電風扇吹文件，吹到哪張就砍哪張，但不行！老闆一定要一張一張看過，還要調前幾年的預算跟用途來回確認！我自從幫老闆工作，近視增加了一百度！我都三十好幾了你知道嗎！」「老闆根本很少休息，他全心全力為民眾付出，這麼好的人……這麼好的人竟然被汙衊，嗚嗚，台北市不能沒有老闆！不對，台灣不能沒有李正瑾！」當記者終於發現劉冠睿根本只是一邊大哭一邊讚美李正瑾的時候，李正瑾和徐柏陽已經走到了大門前。在大門前的最後一步，由周珮涵所帶領的年輕女孩們手上拿著切成愛心的紙板，用綴滿花朵與亮片的裝飾框起邊緣。她們分邊站成兩排，留出了只夠一人通行的狹窄通道。女孩們熱情地望著李正瑾與徐柏陽，拿著紙板簇擁著兩人往裡面走，在門口擋住了最後的阻礙者。「老闆，我們都相信你，支持你。」周珮涵站在隊伍的最後，她此時的眼神是李正瑾從未見過的堅定。李正瑾轉過頭想說些什麼，但周珮涵推了徐柏陽一把，連帶著將李正瑾一起推向門內。「老闆加油！」確認李正瑾進入大門之後，周珮涵對著兩人大喊。「加油！我們永遠支持你！」「我們需要你！你一定會當選！」其他人聽到之後也紛紛跟著吶喊。此起彼落，互相重疊的眾人之聲令李正瑾的眼眶發熱，但他不想要在此時洩漏任何一點脆弱。他捏緊了手上的文件夾，牽著徐柏陽往前走，沒有再回頭。 -- 噗浪 https://www.plurk.com/icyfelix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49.134.106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760181884.A.0A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