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啦]The Book-第二章(二)
二
晨間新聞裡播放了關於違法建築的話題。
好像是其他縣也發現了不少抗震度低於國家標準的公寓。
此外,也有些公寓在申請上報時聲稱將第一層部分修成停車場,
但完工後卻修建成了店面,還有一些建築物在頂樓建造了預制裝配式的房間,
或是辦公樓可以租賃的總面積比申請上報時要多一些,這些都引起了人們的議論。
據說是在施工結束,由檢查機關判定為【合格】之後,這些大樓又都擅自進行了增建或
改建。在日本存在大量這種違法建築,其背後都是金錢在搗鬼。杜王町也不例外,
快速發展的杜王町是一個新生城鎮,儘管這些暗中交易尚未浮出水面,
但無疑鎮內也建了不少違法建築。
他一邊瞄了幾眼電視畫面,一邊忙著上學的準備。
突然畫面驟然一變,伴著明快的音樂,電視裡開始播放天氣預報。
二○○○年一月七日,星期五,杜王町一大清早就陽光明媚。
今天是第三學期的第一天。
穿上校服時,手臂上留下的幾道傷痕映入眼簾。
指甲抓過的痕跡,還有用剪刀自殘的傷口都醒目地留在自己的身體上。
那是身心狀態尚未安定的少年時代留下的創傷。校服的長袖正好可以用來遮蓋這些傷痕。
葡萄丘學園夏天也允許學生穿長袖校服,所以他才能一年到頭都將手臂遮住。
他在醫院製作了假病歷,需要換衣服的體育課就全部缺席,在學校絕不脫下上衣。
知道他手臂上有傷痕的人只有福利院裡的故友和職員。
離開家之前,他打量了一下用圖釘按在牆上的明信片,其上印著草原照片,
兩匹馬靠在一塊站在草原上。馬站在草原中央,照得很小,所以看不清它們的具體樣貌,
但兩匹馬的黑毛都極具光澤。仔細打量,一瞬間看起來甚至有點像【黑色琥珀】。
【黑色琥珀】是古人稱呼某種礦物的名稱。
用這個做自己能力的名字怎麼樣?把礦物的名稱當成能力名倒是個不錯的想法。
能看到那東西也已經好幾年了,可到現在還沒有給暗棕色皮革封面的書取個合適的名字。
上學的途中,他去了一趟車站前的便利商店。
掃了眼報紙,翻了翻漫畫雜誌便離開了。花一分鐘左右就能記住所有的頁面,
所以沒有必要購買。雖然那些書連讀都沒有讀,但是任何東西只要一映入眼簾,
就會在皮革封面的書裡留下記錄。
以後有空再去讀的時候,那些文章就能在頭腦中將紙面的各個角落都完整地展開。
每天他都只是把那些書翻看一下就離開,所以店員都很討厭他。
到了學校後,教室上下都在討論著寒假是怎麼渡過的。
同學們發出的嘈雜人聲一股腦地往腦袋裡湧去。儘管他沒有刻意去分辨誰說了什麼話,
但大腦就像錄音機一般,記錄下了所有的聲音。
和同學們的交流也需要注意。
一個朋友都沒有的話會太引人注目,要有幾個可以說話的人,調整好和大家的距離感。
既不能被班裡的人孤立,也不能太過活躍。
他通常也就聊點電視裡看到的娛樂明星和對老師的牢騷之類的。
現在他在班級以外交往的人就只有雙葉千帆了。
沒有疏遠她的理由之一就是因為有個關係比較近的女生朋友看上去會比較正常。
雖然也有其他的理由,不過說出來的話,她肯定會生氣,所以就一直藏在了心底。
第三學期的第一天,開學典禮後僅上了九十分鐘的課。
內容是歷史和地理,但一開始上課時老師就發試卷,要進行臨時考試。
同學們都連連叫苦,琢馬為了不引人注目,也跟大家一塊愁眉苦臉地抱怨起來。
考試開始五分鐘後,他召喚出了皮革封面的書。
只要頭腦中一想到那本書,它就會像潛水艇上浮一樣出現在自己手中。
他並不是用普通的紙張和印刷技術裝訂成的書。
儘管頁數接近無限,但厚度和大小都跟擺放在書店中的單行本毫無兩樣。
翻開書頁,他開始檢索試題的答案。
以前翻閱歷史教科書時自己的視野就將它文字化了。
當琢馬正從【過去】收集解答時,老師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尋常的舉動,便向他走了過來。
可能是以為他在作弊吧,但老師看不到皮革封面的書,
心想大概是錯覺,就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他準備收拾東西回家時和三個同學聊了一會。
聊到的話題中出現了自己沒讀過的漫畫,於是他召喚出皮革封面的書檢索了這一詞語後,
才知道那是三年前在某漫畫雜誌上連載的惡搞漫畫。皮革封面的書上還記載了自己翻閱
雜誌時的畫面,所以他一邊跟同學聊天,一邊在腦海內將當時的時間解凍,
開始閱讀那部記錄在視覺映像一隅的作品。
記憶中過去的時間仿佛錄影帶一般在頭腦裡倒帶,再減速放映出來。
他開始一頁一頁地確認當時一瞬就翻完的雜誌。漫畫的畫面轉換成了文章,
就像電視影像和音樂轉換為電子信號一樣。閱讀技術的文字情報時,
他的腦海裡再次構造出了漫畫的各個分鏡頭。
他向同學陳述了剛剛閱讀完畢的漫畫的感想。
他們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琢馬甚至能背出細節台詞,
就這樣持續了幾分鐘應酬似的不痛不癢的對話,真是無聊透頂的幾分鐘啊。
和同學閒聊的內容輕輕地震動著耳膜,很快就消失了。
雖然皮革封面的書裡會留下記錄,但琢馬卻完全心不在焉。
同學的笑容也只是輕描在眼球的表面,很快就消逝不見了。
眼前教室裡的風景也褪成了絲毫沒有現實感的虛幻空間,
甚至讓人懷疑周圍的一切是否真實存在。
他心想,總有一天自己會逃離這裡,尋找遠方的風景。
他想乘坐電車或者公車離開這座城鎮,去那張明信片上印著的遠在地平線彼方的草原。
他走向門口正準備回家時,突然注意到有三個男生湊在傘架旁竊竊私語著什麼。
正午的陽光從教學樓的出口處傾入,照射在他們的校服上。三個人中有兩人個子很高,
另一個少年則比一般的學生稍矮些。
以前,琢馬曾在晚上潛入職員辦公室,翻閱了大量的文件。
那裡記錄了全校所有學生的照片和家庭住址等資料。他將當時的經歷壓縮成了文字,
記述在皮革封面的書裡。但即使不翻開那本書,他也知道這三人的名字。
矮個少年名叫廣瀨康一。
最早發現織笠花惠的屍體並報警的就是他。用皮革封面的書檢索了一下他的名字,
才發現自己曾和他在街上和學校好幾次擦身而過。在便利店裡翻閱雜誌時,
他也曾從自己的身後經過。甚至還曾站在一起等待綠燈。但也許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吧。
和廣瀨康一說話的人是東方仗助和虹村億泰。兩個都是不良少年。
廣瀨康一是個普通的高中生,看上去應該不會和不良少年混在一塊,
但他卻經常和這兩人一起行動。
特別是那個名叫東方仗助的學生,整個學校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原因是他的髮型。
他的飛機頭有點像宇宙飛船,又有點像新幹線,還有點像軍艦。模樣行為都十分普通的
廣瀨康一和髮型奇異的東方仗助站在一起時,總給人一種很不協調的感覺。
琢馬有些好奇發現屍體的廣瀨康一現在在想些什麼,
於是一邊裝作繫鞋帶一邊遠遠地觀察他的嘴型。
只要嘴唇的動作進入視野裡就夠了,他以前訓練過從嘴型動作來判斷人所說的話的能力。
因為過去的視覺訊息能精確地再現每一個細節,所以在這能力的幫助下讀唇術十分有效。
他和他們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將包包放在走廊的一角,慢吞吞地繫著鞋帶。
許多學生走過自己和他們之間。
聽不到廣瀨康一發出的聲音,湧入耳中的只有大門處的嘈雜聲和走路聲。
【手臂 紅色 抓痕】
廣瀨康一的嘴唇傳遞出這一信息。
一時間他還以為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但他一臉嚴肅的對東方仗助和虹村億泰繼續說著。
【犯人 可能 在 這所 學校】
一群女生歡笑著離開了學校。在這樣明快的氣氛裡,他們卻一臉的凝重。
接著,包括廣瀨康一在內的三人組開始行動。
他們沒有走出校門,離開傘架後就朝一年級的教室走去。
按那條路線,三十秒後他們就會經過蹲在走廊上的琢馬的身邊。
琢馬摒住呼吸,一邊繫鞋帶一邊等著他們走過來。
肯定沒錯。
廣瀨康一提到的是織笠花惠事件。現在人們都把織笠花惠的死當成可疑的死亡事故,
而非被人殺害,但他們卻用了犯人這個詞語。也就是說,
他們找到了織笠花惠是被人殺害的證據,而且還知道手臂上的抓痕。
這時,突然有人從後面撞了過來,琢馬差點跌倒。
他慌忙用手扶住走廊,此時夾在胸前口袋裡的鋼筆掉到了地上。
那是琢馬開始獨自生活時,一個外號叫【愛哭鬼】的朋友送給他的。
那朋友現在被九州的親戚收養了,生活得很幸福。
「別傻蹲在地上,小心我踢死你。」
撞到他的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前方。一個二年級的男生俯視著琢馬,他剃光了眉毛,
穿著一條肥大的褲子,一雙三角眼還翻著白眼,看上去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磕藥。
「對不起。」
琢馬低下頭去時,他吐了一口茶色痰,直接吐到了琢馬的鞋子上。
他哼笑了一聲就走遠了。
琢馬伸手想撿起掉落的鋼筆。
這種鋼筆隨處可見,一根黑色的筆管上裝飾著金環。
可是就在他撿起鋼筆之前,一隻腳踩在了上面,發出了筆管破裂的聲音。
「哎喲,不好意思。」
琢馬抬起頭來,是虹村億泰。
踩碎鋼筆的人正是他。在他身邊的是廣瀨康一和東方仗助,
兩人回過頭來,臉上的表情好像在問「發生什麼事了?」
虹村億泰抬起那隻腳,鋼筆已經從中間斷成兩截了。
裡面的墨水從裂縫間滲了出來,流淌在細碎的碎片間。
「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了。」
虹村億泰一臉抱歉地說著。
他的身體很健壯,頭髮剪得短短的,看上去就不是什麼好人。
他給人感覺就是沒多少大腦的不良少年,實際上他也的確沒什麼大腦,
傳言說他連兩位數的加法都不會。從近處打量著這張毫無智慧的臉孔,
琢馬不由心想那傳聞肯定是真的。
「反正我也在想,什麼時候就把它給扔了。」
琢馬把鋼筆碎片掃在一塊,然後鋪開手帕把碎片放上去。
碎片上黏附的墨水滲入手帕,把它染成了深藍色。
廣瀨康一和東方仗助也湊了過來,三個人把琢馬圍住了。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給我看看行嗎?」
東方仗助探下身子望著琢馬的手中。
像鳥喙一樣的前面的頭髮壓在臉上,都快遮住眼睛了。
他的臉龐輪廓十分清晰,不是很像日本人。
他很受女生的歡迎,回家的路上總有女生會主動和他打招呼。
而且根據傳聞,他的父親是歐美人。
「啊,這種類型的話不要緊的。稍微花點時間的話,馬上就能修好的。」
他那親暱的表情給人的感覺好像小狗一樣黏人。
「馬上就能修好是什麼意思?」
本來想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的。
但就在這時,琢馬看見他的手臂瞬間閃過了兩個影子,就像出了故障的電視畫面一樣。
不過眨了眨眼之後,視野就又恢復了正常。琢馬心想,這應該是錯覺。
東方仗助驚嘆不已地看著琢馬的手中。
剛剛他手上捧著的還是被踩碎了的鋼筆碎片,但現在這些碎片已經組合在一起,
修復成了原狀,黑色的筆管上甚至連裂痕都看不到。
難道鋼筆摔壞了是錯覺?但是,剛剛自己確實親手將碎片掃在一起的。
鋼筆修復成原狀後,滲出的墨跡仍殘留在手帕上。
不可思議的現像,現在就發生在自己的手中。
「走了,億泰。」
東方仗助一邊對朋友說著,一邊開始向前走去。隨後虹村億泰和他並排走了。
「恭喜啊,修復原狀了。」
廣瀨康一留下這句話後,也追著兩人離去了。
學生們的喧鬧聲回響在走廊裡。老師的訓斥聲,女生的歡笑聲融成了亂哄哄的一片。
三人消失在一群身穿校服的人中間。
恢復原狀後的鋼筆和以前沒有任何變化。
琢馬用手帕將粘在鋼筆外的墨跡擦拭乾淨之後,把它插入到胸前的口袋裡。
鞋面上那口茶色的痰突然映入眼簾,他用手帕把那個也擦乾淨了。
本來是想直接離開學校的,但他很快改變了主意,朝三樓走去。
他在二年級教室的走廊上看到了剛剛往自己鞋子上吐痰的男生。
那男生正朝冷清無人的樓梯平台走去。那兒是不良少年聚集在一起吸煙的地方。
沒有學生的喧鬧聲,周圍很靜。當他走到階梯間時,感覺有人在跟蹤自己,
於是便回過頭來,皺起了他那早已剃光的眉頭。「你要幹什麼!」他怒氣衝衝地吼道。
琢馬躲在書包後面,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這兒只有他們兩個人。不良少年的聲音消失後,校園又恢復了平靜。
返回正門前,琢馬召喚出了皮革封面的書,閱讀了裡面記述的過去。
鋼筆被踩碎時,“啪嚓”一聲的破碎音轉換成了文字信息列在書上。
上面還記錄了東方仗助靠過來,俯視鋼筆碎片時的畫面。
果然,他的手臂變成了雙重並非是自己的錯覺。
校服下的右臂像靈魂出竅一般,浮起了另一隻手臂。
就像皮革封面的書從琢馬的手掌中出現一樣。
浮起的手臂以驚人的速度移動,握緊拳頭碰觸了一下琢馬托在手中的東西。
一瞬之後,那隻手臂再次與仗助的手臂重合,消失在眼前。
一般來說,眼睛根本追不上那麼快的速度,
琢馬也是將書上的記述內容反復讀了好幾遍後才豁然開朗的。
東方仗助的第三隻手臂究竟是什麼,現在還不知道它的真實面目。
但琢馬思索著,鋼筆能恢復成原狀大概也是因為這隻手臂。
可惜的是,碎片修復的瞬間沒有進入自己的視野,所以書上也就沒有留下記述。
東方仗助像熟練的魔術師一樣,巧妙地用手掌遮住了琢馬的視線。
他的手掌蓋在碎片上,晃過去的一瞬間,鋼筆就恢復了原狀。
關於那隻手臂,有一點是琢馬可以確認的。
那就是它和皮革封面的書一樣可以隨時召喚出來,普通人看不到它,
同時還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這是琢馬第一次遇到除了自己以外擁有這種特殊能力的人。
說不定除了東方仗助,廣瀨康一和虹村億泰也擁有相同的能力,
所以他們才能掌握到織笠花惠屍體的一些消息,並彼此交換這些消息。
琢馬在教學樓的大門前和一群一年級的女生擦身而過。
她們十幾個人聚在走廊上,全都做好了回家的準備。
現在好像是在討論接下去一起去卡拉OK什麼的,氣氛十分愉快。
雙葉千帆也在那群女生當中。琢馬在校內經常看到千帆,也好幾次和她擦身而過。
但她總被一大堆朋友圍在中間,極少看到她一個人走在走廊上。
她把書包懶懶地搭在身上,和朋友們嘻笑成一團。
她們吵得太厲害了,以致於老師出來訓斥了她們。
這群女生經過琢馬身邊時,雙葉千帆向他看了過來。她舉起一隻手向琢馬打招呼,
但琢馬假裝沒看見,停也不停地徑直往前走去。現在沒時間理會她了。
走出教學樓後,正月裡冰冷的寒風從校服灌進了身體,刺骨的涼。
不過琢馬並不太怕冬寒夏熱,所以他也沒怎麼在意。
朝校門走去時,他感到身後有人靠近自己。從鞋跟踩在路面的聲音就能聽出是她。
「你留下來讀書嗎?怎麼這麼晚還在學校裡。」
千帆的喘息聲稍稍平靜了點,走到了琢馬身邊。
像平時一樣,她將繡有簡單的白色花紋的圍巾蒙到了嘴角邊,
戴著厚厚手套的手提著書包。
「妳才是,在做什麼啊,早就可以回家了吧。」
「在教室裡和朋友聊天啊。聊了會兒除夕的紅白歌合戰啊,
想抄一下她的寒假作業啊之類的。」
「那妳肯定累了吧。」
「不,心情很舒暢呢。」
「妳還真是認真啊。」
她偶爾回夠頭去看看。可能是擔心朋友們出來後看到自己和琢馬在一起吧。
「學長做了些什麼?」
「打掃。掃掉骯髒的垃圾。」
出校門時,他們看到一輛救護車鳴著汽笛停在教學樓的門口。千帆回頭喃喃道:
「發生什麼事了呢……」
「肯定是有人發現了那個受傷倒下的傢伙了吧。
在不良少年們一直躲著抽煙的階梯間那裡。」
恐怕他得在醫院裡待上一陣子了。他不可能告訴別人誰對他做了什麼。
因為他根本就沒看到對方的臉,甚至連對方是用什麼方法傷到自己的也不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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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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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kenshock 來自: 60.245.10.71 (07/19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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