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望月(8)
(續前文)
「你醒了嗎?」
百合彎下腰微笑地望著剛剛睜開雙眼的少年。
「看樣子燒已經完全退了呢,真是太好了。」
少年眨了眨眼,
迷迷糊糊地注視著眼前這位帶著微笑,輕輕撫摸著自已的臉頰和額頭的女子。
女子的雙手既輕且柔,掌心的溫度讓人感覺很溫暖、很舒服。
少年不禁再度闔上了雙眼。
──就在眼睛即將閉起的那一刻,
少年突然意識到眼前的狀況,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怎麼了?你可以再多休息一會兒呀。」
看著少年慌慌張張地從床上爬起來,睜大眼睛呆望著自己,百合笑著說道。
「妳、妳是昨天的......」
「我叫百合。」
「百、百合小姐......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忘記了嗎?我是來幫你父親照顧你的啊。」
「我父親?」
少年彷彿聽見了什麼奇怪的話,露出了一臉迷惘的神色。
只見百合點了點頭,說道:
「嗯。聽說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待在家裡,所以我就決定要代替他來照顧你囉。」
認真思考著對方口中的代名詞『他』所指稱的對象,
少年在心裡反覆推敲了好幾次,終於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妳說的難道是......黎深大人?」
「是啊。」
「你說黎深大人......是我父親?」
「難道不是嗎?」
「等、等等,先讓我想一想......」
少年似乎陷入了混亂狀態,一個人抱著頭沉思起來。
(沒錯......記得黎深大人確實說過我是他的義子,
換句話說他就是我的義父......而義父就是收養關係的父親......
啊、這不就是說,黎深大人=我的義父=我的父親了嗎!)
少年突然意識到了他之前連想都沒想過的事實。
「黎深大人竟然是我的父親?這太不可思議了......」
因為過於震驚,少年不自覺開始喃喃自語。
百合在一旁看著少年的樣子,微微歪了歪頭,想不通似地蹙起了眉頭。
雖然不知道詳細的情況,
不過從昨天那個名叫黎深的人焦急關切的態度,還有眼前的少年對之充滿依戀的神色,
再怎麼看都是貨真價實的父子沒錯。
那為何少年會對『父親』這麼個稀鬆平常的詞彙有這麼誇張的反應呢?
「──看你很困擾的樣子,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咦?」
聽見百合的聲音,少年猛地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剛才的反應,
就算黎深和『父親』這個詞彙再不相稱,自己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
「啊、不,我只是一下子不太習慣而已......」
「嗯──不太習慣啊,難道說你和義父的感情不好嗎?」
百合湊近少年的面前,直盯著他的臉看。
「咦?這、這個......」
突然被問到這樣的問題,少年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遲疑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基本上他不願意認為和黎深之間的感情不好,但要回答感情好又覺得太心虛了。
「你義父他對你好嗎?」
當少年還在為了上一個問題煩惱的時候,
百合又提出了另一個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說起來黎深總是喜歡戲弄自己,
又常常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不然就是丟出一大堆作業或任務要自己在時限內完成......
總之,目前他對黎深的印象幾乎都是這一類的事情。
但話雖如此,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沒辦法認為黎深對自己不好。
「嗯......算不算好,我也不太清楚耶......」
「那麼,你義父收養你的原因呢?」
面對這個問題,少年的反應只有『無言以對』四個字可以形容了。
對少年而言,黎深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了什麼才收養他,簡直就是不可解的謎題。
事實上他到現在還不敢完全相信黎深當時說要收養他的那句話。
「............原因啊..................」
在少年擠出這三個字之後,就陷入了無止境的沉默。
聽了少年的幾個回答,百合幾乎覺得要頭暈了。
原本是看見少年為了『父親』這麼個理所當然的稱呼如此疑惑困擾,
才問了他那些問題,
希望可以得到正面的答案,解決少年的煩惱(雖然並不清楚他為何而煩惱),
沒想到卻演變成這種情形。
這對義父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百合深呼吸了一口氣,再度盯著少年的臉問道:
「你喜歡你的義父嗎?」
「呃...這個...我......」
問題接二連三進入少年的腦中,和各式各樣的想法參雜在一起,
讓他連自己內心的感覺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看見少年猶豫的樣子,百合似乎下定了決心,問道:
「好吧,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討厭你的義父嗎?」
一聽到『討厭』兩個字,
盤旋在少年腦海中諸多的疑問和想法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只留下一個再肯定不過的答案。
「當、當然不討厭!」
少年毫不猶豫地回答。對於黎深,他沒有任何討厭的理由。
「黎深大人他......他是......」
他是第一個對流浪街頭的自己伸出手的人,
也是第一個正視過他,還說要收養他的人。
望著少年的神情,百合終於鬆了一口氣,微笑地摸了摸少年的頭。
「太好了,能夠確定這一點的話就沒有問題了。」
「請問...妳為什麼要問我這些呢?」
少年不解地問道。
只見百合將雙手輕輕放在少年的肩膀上,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反而說道:
「哪、既然你們是義父子,你為什麼不叫黎深大人『父親』或是『義父』呢?
這樣不是比較好嗎?」
少年楞了一下,這才想到──
是啊,自己為什麼不那麼叫呢?
與其說不那麼叫,不如說他從未想過名字以外的稱呼方式。
回想起他第一次獲得允許可以直呼黎深名字的時候,
那時候的滿足與幸福現在還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
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對黎深的稱呼方式。
「因為......我比較喜歡現在的叫法......」
比起父親之類的一般性稱呼,
能夠直呼黎深名字這件事,對他來說更有意義。
「是嗎?」
百合注視了少年好一會兒,同意地點了點頭。
「啊、對了,說到這個,你叫什麼名字呢?」
百合詢問的語氣十分溫柔,
但是少年的模樣看來卻比之前被問到的任何一個問題還要不知所措。
「怎麼了?是不能告訴我的名字嗎?」
「不是...那個......」
少年支吾了一會,總算囁嚅著說道:
「我沒有名字......」
剛出生的時候,父母想必曾經幫自己取過名字的,
不過父母早就過世了,又沒有其他的親戚,
自己究竟叫什麼名字,當時年紀太小,已經記不起來了。
再說名字這種東西,如果沒有了會呼喚的人,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想到這裡,少年不禁沮喪消沉了起來。
「這樣啊......」
沒有料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百合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考慮了一會兒,以開朗的語氣說道:
「沒關係,那就讓你義父替你取個好名字吧!」
聽見百合充滿活力的聲音,少年抬起頭,試探性地問著:
「黎深大人他......會願意替我取名字嗎?」
「一定會的!」
百合回想起昨天黎深靜靜守候在少年身邊的樣子,信心十足地回應道。
「那......如果他不會呢?」
「一定會。你對自己的義父沒有信心嗎?」
「不......」
少年又低下了頭。
他不是對黎深沒有信心,而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他沒有信心能當好黎深的義子,
沒有信心成為黎深所重視的人,
更沒有信心讓他替自己取名字。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不幫你取名字的話......」
百合伸出雙手撫摸著少年的臉龐,非常誠摯地說道:
「要是你不嫌棄,就讓我來幫你取名字吧。」
少年睜大了雙眼看著百合。
「不過──我很有信心,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
面對著百合的笑容,少年用力地點了點頭。
接著,百合牽起了少年的手。
「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定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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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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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家從頭推到肚子...接下來還有的話會是什麼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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