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BL】:【聖鬥士星矢:ONE DAY(之四)】(輝冰瞬)
昏迷中,瞬模糊感覺身邊有人,
細碎的說話聲時近時遠,斷斷續續,如同他零碎而片段的夢。
夢裡哥哥的臉佔據整個畫面,隱藏在凌亂髮絲之下,
哥哥焦灼的眼神燃燒一樣凝視著他,
他想觸摸哥哥鼻樑上深刻的疤痕,一伸手,眼前卻只是無盡的黑暗。
「哥哥……」
身體一陣搖晃,意識剛開始凝聚,
無法完全張開的雙眼間泛著茫茫白光,
「瞬…醒醒,快到家了。」
像從海底一口氣浮出水面,瞬忽然清醒,
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深色瞳眸,
視線聚焦的剎那,瞬心底湧起一股無法壓抑的絕望。
「紫龍…」,眼前是紫龍的俊秀臉龐。
「醒了?還好嗎?還是很不舒服嗎?」
似乎察覺到瞬臉上一閃而逝的失落,
紫龍淡定地笑了笑,依然不急不徐地問他。
瞬還是茫茫然,腦後沉甸甸地帶著暈眩,不知身在何處。
手心接觸到塑膠椅墊的質感,
看見前方左右滑動的雨刷和座椅後方塞滿廣告傳單的置物袋,
瞬才理解他跟紫龍正坐在行進中的計程車後座,
才稍稍一動,疼痛就激烈地從五臟六腑滲透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紫龍你會找到我?我怎麼會……」
話沒說完,忽然記起什麼,猛低下頭,才發現自己身上罩著紫龍的外套,
仔細一看,紫龍幾乎全身溼透,額上、耳旁佈滿的不知是雨珠還是冷汗,
紮在腦後的長髮斜披在肩上,髮尾還兀自滴著水。
「你明明渾身都濕了,這樣下去會感冒的……」瞬急著解下外套,
胸口隨即一陣冰涼,被撕裂的上衣,悲慘地敞開著,頸部以下完全袒露在外。
瞬倒抽了口氣,反射性地緊抓上衣,意識到自己的狼狽,幾乎羞愧得抬不起頭。
「糾纏你的那些人看起來凶神惡煞,其實都是些膽小鬼,
我只是威脅說要報警,就全跑光了。」
像是要化解尷尬,紫龍刻意轉移話題,
輕描淡寫地說著從那群人手中救下瞬的經過,
「那星矢呢?你們後來怎麼樣?有跟對方起衝突嗎?」
「沒有,我拚命道歉,好說歹說打發他們,
倒是星矢喝得很醉,我花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弄回宿舍,
回去的路上剛好看到你……」還沒說完,兩人身體同時前傾,
車子劇烈一晃,在瞬熟悉的舊宿舍前停住了。
關上車門前,瞬彎著腰,對紫龍說:
「本來該請你進來坐坐,但是好晚了,
哥哥可能已經休息了…所以…」
「瞬,有時候你未必完全了解你哥哥的想法……」
面對瞬疑惑的神情,紫龍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終究只是笑了笑,
「快進去吧,你的臉好紅啊,我也該回去了,春麗還在等我。」
語氣一貫平靜,卻難得順手輕輕摸了摸瞬的頭。
隨著計程車駛離,車裡的紫龍還透過後車窗,
用帶著東方味道的細長眼睛注視著他。
瞬心底湧起深深的歉意,
清醒的時候,紫龍一定注意到他失望的表情,
他不由自主摸著剛剛紫龍碰觸過的地方,
即使年長瞬一歲,在過去的戰役裡也始終很照顧他,
紫龍卻不曾有過那麼親密的舉動,
自己看起來一定很悽慘吧?瞬難過地想著,
這個日子竟然用如此狼狽的方式結束,
他閉上雙眼,用力搖搖頭,
終究無法擺脫這股苦澀又自厭的情緒。
殘破不堪,被夜風微微吹動的上衣還掛在身上,
愣愣望著室內的光,瞬站在門前很久。
哥哥顯然在家,他卻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哥哥。
一手扶著牆,一手抓著鞋跟要褪去球鞋時,
沉重的背包無預警地滑過肩膀,掉落在玄關上。
渾厚的碰撞聲在黑夜裡格外響亮。
撫著胸口,他想,裝作若無其事,只要過了今晚一切都會如常。
深吸一口氣,在心裡默數著「一,二,三…」,
鼓足勇氣推開門的瞬間,有所覺悟地放聲大叫:
「我回來了!」
客廳裡燈火通明,電視機傳來女主播播報新聞時誇張的抑揚頓挫,
瞬聽見遙控器被重重放在桌上的聲音,
他沒有停下腳步,逕自要往房間裡去,
背包卻被一把抓住,身體被強大的力量拉得連退幾步。
「過來!你整天上哪去了?」
令他畏懼又令他想念的,低沉的嗓音。
撞進哥哥懷裡的時候,即使暈眩襲來,
他也知道哥哥聞見他身上的煙酒氣味,
瞬認命地閉上雙眼,暗自下定決心。
哥哥將他整個人拉到面前,
不知因為驚訝還是憤怒而瞪大的雙眼看起來有些陌生:
「瞬,你喝酒了?」
他擺脫哥哥的手,努力給出一個燦爛的,大大的笑容:
「我都已經是大學生了,哥哥不必擔心我,
就算喝點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轉頭要走,手臂立刻被哥哥拉住,
「你的衣服怎麼回事?」
瞬故意低下頭看看自己,又看看哥哥,
佯裝輕鬆地聳聳肩:「大概是拉扯的時候弄破的吧?」
固執地要往前走,雙腿忽然發軟,
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前一輝迅速拉住他,
瞬感覺到哥哥手上加了幾分力道,
手臂被抓住的地方鈍鈍地又熱又痛,
「跟誰拉扯?說清楚你跟誰拉扯?」
一輝銳利的目光搜索著他的臉,瞬卻刻意迴避,
用力推開哥哥,用求饒的語氣:
「我好累,哥哥別拉我了……」
實在頭暈得支撐不住,索性癱坐在地上,
一輝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給我醒一醒!你給我說清楚,你今天整天都到哪去了?」
瞬坐在地上,仰著頭笑:
「我跟星矢去聯誼了,紫龍啊,冰河啊,我跟大家一起去。」
「為什麼不告訴我,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瞬忍不住笑出來,帶著一種乾脆豁出去的放縱:
「跟哥哥說,哥哥也不會理我……反正哥哥要…」
要想念愛絲美拉達,今天是屬於你們的日子,沒有我存在的必要…
說不出口,硬生生吞嚥進去,寂寞與酸楚卻這樣無聲地泛流出來,
無法承受的痛苦,只能用更誇張的笑容掩飾,
瞬雙手亂揮,胡亂拍打著哥哥的肩膀:
「哥哥…你一定不知道,我!我是射飛鏢的高手!」
在哥哥沉默的凝視中,瞬的身體越來越熱,眼眶也是熱的,
深怕被看穿,深怕眼淚就這樣掉下來,
努力擠出更深的笑容,甚至比手畫腳:
「而且紫龍帶了那麼多塔羅牌,好多女生都圍著他…
紫龍就這樣咻地把牌攤──出去…」
還沒說完,哥哥已經拽住他的手臂,硬將他拉扯起來,
瞬被他扯得發疼,整個人賴在地上拼命掙扎,昏沉與疲憊的煎熬下,
理智一寸寸瓦解,崩潰,
他只想擺脫哥哥的掌握,用盡力氣又蹬又踢,
一輝索性連拖帶拉,拽著他往浴室走,
一腳踹開浴室的門,奮力將瞬甩進去,
瞬終究反抗不了哥哥的蠻力,
整個人背貼著牆被壓制得無法動彈,
手腕被哥哥抓住,彎著身體不斷喘氣的時候,
他眼睜睜看著哥哥將蓮蓬頭對準了他的臉,
水量被開至最大,冰冷的水柱瞬間噴薄而出。
無論怎樣護住自己,無論怎樣阻擋,
水還是無情地噴濺上來,直灌在他臉上,
水壓強勁得幾乎讓他呼吸困難。
直到瞬放棄掙扎,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一輝才關上水源,隨手丟開蓮蓬頭,不容反抗地拉著瞬站起來,
抓住瞬的下巴,抬起他的臉,逼他看著洗手檯上的玻璃鏡面:
「看看你自己的樣子!」
雙手撐在洗手台兩側,瞬像人偶一樣,被一輝擺佈著,
鏡中的自己衣衫殘破,被水浸溼的布料緊貼在身上,肌膚的顏色若隱若現,
臉上凌亂地纏繞著溼漉漉的頭髮,沿著髮絲滴下來的水珠滑過脹紅的臉,
沿著臉頰輪廓一路滑過頸部,在喉頭下凹處短暫停留,
又迅速地畫過徹底暴露出來的胸膛與腹部。
他知道自己從裡到外都狼狽不堪,自暴自棄地閉上雙眼,
即使早有覺悟,哥哥劇烈的反應還是刺痛了他的心,
或許是冷,或許是充滿身體的痛楚,他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身後傳來哥哥的聲音:
「你考慮過我的心情嗎?」
一輝更用力地將他推到鏡子前:
「你一大早就不見人影,我找了你一整天!
你明明知道我會擔心你…」
「放開我…」哀求的聲音帶著哽咽,一輝終於鬆開手,
瞬失去支撐力量的身體離開他懷中,頹然跌坐在地上。
再也按捺不住,一輝恨恨地一拳重擊在鏡面上,
隨著破碎的玻璃紛紛墜落,關節處鮮血迸流。
面無表情,一輝放下拳頭,傷口湧出的血緩緩從指尖滴落:
「也許你根本不在乎我……」
「那哥哥就在乎我嗎?」
懷抱著渺茫的希望,他一直期待哥哥來找他,卻只是換來更深的失落…
沒有力氣抬頭,瞬幽幽地說,失去焦點的眼眸,空洞地不知注視著什麼,
「我在乎你!這個世上我只在乎你!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嘶吼的聲音,伴隨著滴滴答答的水聲,在狹小而潮濕的浴室裡不斷回盪。
一片沉靜,只有聚集在排水孔,快速迴旋著的水流聲。
「對不起」瞬低著頭,聲音細微得幾乎聽不見,
一輝沒有理會,扭頭要走,
瞬在他身後輕輕拉住他的衣服下襬,
用僅存的力氣從背後抱住哥哥,將臉貼在哥哥背上:
「對不起,哥哥對不起…」
夢話一樣,不斷重複著…然後是止不住的哭泣。
一動也不動,一輝站在浴室前面,任由瞬抱著,依靠著,
默默傾聽著靜夜裡,瞬哭泣的聲音。
幾分鐘後,環抱著哥哥的手被用力握住,瞬疑惑地抬頭,
哥哥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猛地拉著他甩到前面來,
因為來勢太快,猝不及防,
瞬的身體失去平衡,背部重重撞在牆上。
下巴又一次被抓住,被淚水模糊的視線,
迎上哥哥灼熱的眼光,一如夢裡。
「你的確應該道歉,最好誠懇一點。」
哥哥低沉的聲音,冷漠得不帶感情,
「脫衣服!」
「啊?」
佈滿淚痕的臉盛滿困惑,因為恐懼而瞪大的雙眼茫然望著哥哥,
連看也不看,一輝已經動手脫他的衣服,
被粗魯地拉扯著,反抗絲毫不起作用,
上半身很快就完全暴露在哥哥眼前,
明亮的燈管將肌膚照射得一片慘白,
胸前和背後深淺不一的傷,被光線暈染成奇怪的顏色,
像筆色很輕的繪畫,很不真實。
到此為止吧,他無法理解哥哥的行為,
不習慣赤裸,哥哥直盯著身體的眼光更令他無地自容
如果是懲罰,還要做到怎樣的程度?
燈光刺激得眼睛更加酸澀,無意識地眨著眼,
過多的淚珠骨碌骨碌地跌出眼眶。
他瑟縮著身體,一心想逃,
哥哥卻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將他推到牆上,命令他:「站好!」
這是什麼意思?如果在乎我,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對待我?
承受碰撞的背部痛得厲害,卻讓瞬的意識逐漸清晰起來。
他想推開哥哥,胡亂扭轉身體,拼命想找到空隙逃脫,
哥哥卻一語不發,冷酷地用手臂壓制著他的動作,
手肘固定瞬的右肩,手掌抓住瞬的左肩,
再一次用力將他按在牆上,大喝:「給我站好!」
很多年,哥哥從來沒有那麼嚴厲地吼過他,
光線下,橫過鼻樑的傷痕格外分明,
哥哥冰冷的表情讓他心底竄起一絲寒意,
「你是我哥哥嗎?」
因為哭過,說話時帶著明顯的鼻音,被壓制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感覺到哥哥的手在撫摸他的臉,
不知道會怎麼樣,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他顫抖著別過臉,緊閉雙眼,
黑暗中彷彿看見那年,銀河擂台賽上,居高臨下,帶著殺意的哥哥。
為了代替軟弱的他,哥哥被送到死亡皇后島,
在殘酷如煉獄的訓練裡,命運從此扭曲,
或許對愛絲美拉達的思念,
對他的怨恨終於在這個日子化為洪流潰堤而出,
那麼……怎樣都無所謂了。
如果可以減少哥哥心底的傷痛,如果可以讓哥哥少痛苦一點……
哥哥的手緩慢地在他身上遊走,
帶著溫熱和輕微粗糙感的手心撫過他的身體,力道卻逐漸放輕,
「這樣……好奇怪」
一輝沒有理會他的疑問,持續著手心的摸索,
掌心覆蓋住瞬的右肩時,厚重的力道直透骨骼,
始終壓抑的酸痛一下子覺醒,在體內放肆叫囂,
瞬忍不住從喉間發出輕微的呻吟,
「這些傷口是怎麼回事?」
他聽見哥哥問他,依舊低著頭,沒有回答。
一輝毫無耐性,重新抓住他的下巴:
「我要你自己告訴我,這些傷口是怎麼來的,回答我!」
瞬的大眼睛失神地看著地板:
「在訓練中心的時候…遇見邪武他們……」
不知是刻意隱瞞還是被過度的疲倦吞沒,瞬又陷入沉默,
一輝再一次加重按在肩上的力道,催促著他。
「然後呢?回答我!」
「他們拿走我的拳套……我……」
一輝的手緩緩向下移動,停留在肋骨中央,
「這裡……」
又緩緩向下,輕輕覆蓋著滿是瘀傷的腹部:
「還有這裡呢?」
「回家的時候…我找不到路…有幾個人圍著我…
要我跟他們去喝酒…可是我……」
蒼白的嘴唇克制不住地顫抖,淚水逐漸凝聚在酸澀眼眸,
一滴…兩滴…不斷地滑落下來……
一輝定定地看著他一會,
沉默地轉身去調整水溫,將蓮蓬頭重新掛上支架,
隨著大量的熱水噴灑出來,浴室裡霧氣氤氳。
「哼…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人…」
一輝站在瞬面前,
從上方不斷澆淋下來的熱水將兄弟兩人包圍成霧濛濛的空間,
一輝輕輕捧起瞬被眼淚與熱水打溼的臉:
「別哭了,再哭就要吻你了!」
哥哥的聲音在蓮蓬頭的嘶嘶聲掩蓋下,有些模糊,瞬驚訝得睜大雙眼,
沾著細密水珠的長長眼睫因為驚訝而微微顫動,
還無法理解哥哥的話,柔軟的觸覺已經打亂了他的呼吸。
帶著理解和憐惜,哥哥的吻很輕,
一下一下,隱微的,緩慢的節奏中,緩緩吸吮他的唇。
瞬逐漸失去力氣,將身體完全託付給哥哥,什麼都不去想,
是幻覺也好,是作夢也好,暫時就這樣沉默地擁抱著…吻著…
夜裡,一輝在持續下降的低溫中醒來,
瞥了一眼冷氣機下閃爍著「23」的螢光數字,
難怪裹著被子還抵擋不住。
才要起身,肋骨下方立刻一陣刺痛,
他張大了嘴,努力克制著不發出聲音,
只怕驚醒緊貼著他,沉沉入睡的弟弟。
側著身,他用手臂支著臉頰,等待疼痛感慢慢褪去,
凝視著弟弟的睡臉,
看著看著忍不住伸手撫摸他散落在臉上的亞麻色頭髮,
髮絲穿過指縫間的觸感,既柔軟又帶著些許溫度,
他用手背輕觸弟弟的額頭和臉,瞬還在發燒,熱度沒有下降的趨勢。
掉在旁邊的冰枕膨脹起來,因為長時間熨貼在身上,
隨著體溫提升了溫度,早已失去作用。
他到廚房倒出冰枕裡的溫水,從冰箱裡撕開預備好的兩包碎冰塊,
一口氣裝進冰枕裡,又抓起遙控器調整過冷氣溫度,
才躡手躡腳爬回床上。
扶起瞬的脖子,小心翼翼將冰枕塞在他腦後,
隨著一輝的動作,瞬微微皺著眉頭,
似乎忍受著身體的不適,睡得很不安穩。
一輝替瞬拉好身上的被子,將他的身體重新攬進懷裡。
他覺得弟弟又瘦了,背部摸起來比前一陣子更單薄,
不只脊椎的部分骨節分明,連腰部兩側也明顯地凹陷進去。
明明是幾乎一致的食生活,
瞬卻只要到了夏天,就以驚人速度消瘦下去。
或許是食慾不振,再加上跟著艾奧里亞練拳,最近更是瘦得厲害。
「你現在還有51公斤嗎?」
前幾天瞬揹著製圖筒出門前,他放下手上的雜誌問他,
瞬只是回頭對他笑,帶著深深的黑眼圈。
一輝知道他又開始熬夜畫圖、趕報告,
然後拖著這樣的身體,到訓練中心找艾奧里亞狠狠練上幾個小時。
「你知道作太多有氧訓練,會消耗你的肌肉量,
特別是你什麼都不吃的狀況?」
看著瞬將系上女孩們送他的蛋糕、巧克力全推給星矢的時候,
一輝忍不住嘮叨起來,
即使看起來溫順單純,哈帝斯之戰結束後的同棲生活,
卻讓他越發意識到弟弟性格裡不輕易妥協的頑固。
「我很意外瞬學得那麼快,他簡直比我們系上的星矢還要狂熱」
艾奧里亞興奮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時,他也感到訝異,
在戰鬥中一再對敵人留情,最不願傷人的弟弟為何喜歡這種暴力運動?
「打靶的時候,要放下雜念,
一心一意。好像可以暫時把所有煩惱都丟開!」
他聽過弟弟在手機裡興高采烈地對星矢說。
「你哪來那麼多煩惱啊?」面對一輝的質疑,
瞬一貫平靜地,淡淡地,放下手上的圖尺笑著回答:
「怎麼樣也沒有哥哥的煩惱多,
哥哥連看電視新聞都是愁眉苦臉的。」
瞬啊,想起瞬當時的神情,讓他一陣心疼。
即使從來不說,他始終明白自己帶給弟弟的痛苦有多深刻,難以消磨。
兩人相擁的體熱,讓藥膏的氣味也從棉被裡擴散開來,
一輝想起剛剛洗完澡後,瞬已是半睡半醒的狀態,
他扶著瞬坐在床沿,瞬瞇著眼,毫無防備地由著一輝擺佈,
一輝怕他冷,隨便抓了條浴巾罩住他。
他很習慣幫瞬處理傷口。
小時候,星子學園裡,表面上大家欺負他比別人瘦小軟弱,
他卻知道瞬雖然愛哭,卻從來學不會告狀,適足以變成眾人欺凌的理由。
長大之後,不想傷人,只好傷己,瞬身上總是帶著大大小小的傷痕。
他拿起床頭的藥酒,倒了一些在掌心搓熱,就著瞬的腹部按摩起來,
瞬的額頭抵在他肩上,隱忍著不叫出聲。
他手上刻意加了幾分力道,狠狠揉了幾下,
瞬的淚水就順著鼻尖,滴落在他手臂上。
「很痛吧?可是不這樣,瘀血不散,更難好。」
瞬的臉藏在亞麻色頭髮裡,看不清表情,只含糊地應了聲「嗯…」
一輝把心一橫,才強勁地按摩幾下,
瞬已經無法忍受地曲起身體,哽咽地呻吟著「好痛……」
浴巾隨著他的動作滑落下來,露出光滑的背脊,
一輝將他摟進懷裡,:
「瞬,以後遇到危險,可以拜託你想想我嗎?
就算你不想傷人,可是至少要保護自己,
就當作是為了我,請你好好保護自己。」
重新用棉抱裹住迷迷糊糊倒在他身上的瞬,
在一輝俯視的角度裡,蜷著身體的瞬,看起來更加幼小,
「我不想失去你。」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類型,
此刻心底不斷翻湧的情緒卻讓他泫然欲泣。
在瞬的傷處貼好藥膏之後,他想起身去準備冰枕,
離開床舖前,瞬伸手拉住他,
靠在他身上,呢喃地說:
「今天晚上…我可以跟哥哥一起睡嗎?」他沒有回答,
只是躺回床上,讓瞬依偎在他胸前,兩人在靜默中緊緊擁抱著對方。
懷中的瞬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他情不自禁地親吻了弟弟的額頭,將他拉得更近一點。
「瞬清醒的時候看不見你,一定更傷心。」
那段話一直在腦海裡盤桓不去,
他忘不了紫龍當時帶著譴責的神情。
這天是愛絲美拉達的忌日,
死亡皇后島被火燄吞沒時,他沒有機會帶走愛絲美拉達的骨灰,
只能將她的遺物帶回日本,透過城戶集團的調查與協助,
將遺物與愛絲美拉達的母親合葬在一起,然而他依然心懷虧欠。
不知從何時開始,每到這一天,瞬總是用盡各種理由迴避他,
去年是系裡的迎新活動,前年是陪星矢去跑長野馬拉松,
今年瞬什麼都沒說,就這樣無端消失一整天。
下午整理過墓園,也說不上什麼原因,他始終心神不寧。
正想找其他人探問瞬的去向,就接到艾奧里亞打來的手機,
絮絮叨叨說著瞬一早練習的失魂落魄,也提起淋浴間裡的衝突。
「拳套是我在美國受訓的時候買的,後來送給瞬,
邪武他們一直耿耿於懷,畢竟瞬不是體育生,他們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只是……瞬沒有主動告訴我,
如果星矢不說,他恐怕絕口不提,
我想你也清楚你弟弟是這樣的個性。
喂,一輝你還在嗎?你有沒有在聽?」
於是他才知道瞬一早去了訓練中心,心裡許多念頭糾纏在一起,
並不意外事情的發展,
只思索著該怎樣讓瞬坦白受傷的經過,讓他處理傷口。
日落之前,他終於從紫龍那裡得知瞬跟他們去了酒吧聯誼,
「聯誼?」重複著紫龍簡訊裡的用詞讓他啞然失笑,
曾幾何時他的弟弟也到了這樣的年紀。
謹慎叮嚀紫龍別讓瞬知道他曾詢問,
他在墓園裡又停留了一段時間。
直到在夜色中踏上歸途,他才逐漸連貫起前因後果,
迎新活動、長野馬拉松,甚至是所謂的「聯誼」,純粹是逃避他的藉口。
瞬啊,即使是這天,你依然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月光輝映中,他輕輕呼喚弟弟的名字,我該如何讓你明白這樣的心情?
紫龍的來電就在此時響起,告訴他酒吧裡一連串的意外:
「冰河掀了桌子以後,抓著瞬就跑了,你知道冰河一向很隨性,
我也說不準他上哪去,我先送星矢回家,這傢伙醉得一塌糊塗,
我…我先掛電話,他要吐了!」
不容他追問細節,紫龍已經切斷通話。
早上冰河戴著角膜變色片,睥睨一切的眼神浮現在腦海裡,
的確是個任性妄為的傢伙,
連續打了幾次冰河的手機,全是關機狀態,
「冰河,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一輝握緊拳頭,暗暗咒罵著,
轉念又想,如果自己當時直接到酒吧去,守在外頭,也許現在什麼事都沒有。
他搖搖頭,只能重新振作精神,加快腳步往地鐵站狂奔。
深夜的街道人潮散去,他在酒吧附近晃過一圈,卻一無所獲,
偌大市區該從何找起,他毫無頭緒,焦躁感隨著時間拉長逐漸沸騰,
儘管習慣獨來獨往,他更清楚無謂的堅持只是徒增風險,
何況他沒有把握,在失去小宇宙的狀態下化解危機,
考慮過各種可能,
他毅然決然用手機和紫龍聯繫好各自尋覓的路線和會合時點。
或許是心有靈犀,以酒吧為中心,將搜尋範圍擴展到第二圈時,
在轉角處,相逢了他熟悉又牽掛的身影。
他謹慎地尾隨在後,
路燈的角度不偏不倚灑在瞬身上,將紅磚道上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瞬扶著牆,走得步履蹣跚,比平常低垂的肩膀看上去疲憊又憔悴。
幾次轉彎,瞬都走錯方向,一輝才想起瞬的確是帶著地圖都會迷路的類型。
第一次看見瞬靠在販賣機上,一口氣喝完手中的冰啤酒,他感到驚訝,
瞬微微翕動的嘴唇似乎喃喃念著什麼,若有所思的側臉透著寂寞,
隨風飄揚的髮絲略顯凌亂,一輝望著從小看到大的那張臉,
不知為何覺得格外陌生。
模模糊糊的情緒壓在心上,當下他並不明白那是什麼。
第二次,看著瞬將冰啤酒一飲而盡,他就意識到情況不妙,
正盤算著該如何現身,偽裝成街頭偶遇,好理所當然將喝醉的弟弟領回家去,
瞬卻一個轉身,在巷子盡頭失去蹤影。
慌亂地東奔西跑四處張望時,
一陣嘈雜吸引了他的目光,心跳陡然加快,
就在對街,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瞬,
被四五個衣著時髦的酒客團團圍住,
兩罐啤酒對一般人而言該是可以輕鬆消化的份量,
但對平時滴酒不沾,又對酒精極度敏感的弟弟而言,
會有多大的影響程度?
正思忖著,情勢迅速起了變化,
瞬在肢體糾纏中,敏捷閃過對方的右直拳,
幾乎是同時間瞬的拳頭已經逼近對方的臉,
速度與姿態,都乾淨俐落得無懈可擊。
艾奧里亞一定會以你為傲!正讚嘆弟弟這段時間的成長,
瞬的拳頭卻靜止在空氣中,
幾秒之內,形勢全然改變,
從瞬拳下逃脫的對方,像被激怒的猛獸,
失控地連番攻擊,
翻過交通護欄,直接穿越車輛川流的大馬路時,
他對此起彼落的喇叭聲充耳不聞,
眼裡只有瞬平靜得一如往常的側臉。
即使身陷險境,眼前的敵人卻像跟瞬處在不同次元,
這樣的平靜讓他心疼卻也讓他憤怒,
一腳踢倒對方,將瞬緊抱在懷裡時,
大雨就這樣傾盆而下,瞬間模糊了視線,
他看著懷中失去意識的瞬,
如果再晚一步,如果他沒有在街頭發現瞬的好運,
如果如果…這個夜晚將會是怎樣的惡夢?
他不由得埋怨起冰河,
明明是他從酒吧裡拉走了瞬,為什麼又留下他一個人?
正想得出神,側腰一陣劇痛幾乎將他踢倒,滂沱大雨中,
紅髮男子獰笑著再一次舉腳,
他將瞬抱著更緊,用身體護住昏迷中的弟弟,
等待對方進一步攻擊,對方卻沒有動靜。
疑惑地抬頭,與紫龍四目交接時,
他忽然有種分不清時空的錯亂,
與溫暖。
大雨來得快也去得很快,就像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
酒客們悻悻然離去後,
他急於確認瞬的狀況,抱著瞬躲進僻靜的狹小巷弄裡,
因為溼透而緊貼著肌膚的上衣已經無法遮蔽身體,
他從紫龍手裡接過手電筒,
就著微弱光線檢視瞬身上分布各處的瘀傷。
右肩上的帶狀瘀青範圍雖大,腫脹程度卻不嚴重,他想這多半是早上的傷,
越往下,胸腹之間的傷卻讓他怵目驚心。
他總以為放棄一個人的漂泊,是他所能作最大的犧牲,
他總以為只要留在瞬身邊就足以保護他,照顧他,並且讓他快樂,
眼前的一切卻像當頭棒喝,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或許從來不了解瞬,
他的弟弟是以怎樣的心情承受這些痛苦,他竟一無所知。
照在瞬身軀上的光圈搖晃程度越來越大,
他才發現自己握著手電筒的手抖得厲害。
「剛剛揍那個紅頭髮的揍得太用力…到現在手還在抖」
用力甩了甩手,他勉強找藉口搪塞,
「讓我來吧。」像看穿了他的心情,
紫龍代替他保持手電筒的光源,卻迴避了眼神接觸,
他感激紫龍的理解,
他畢竟不想讓昔日戰友看見他熱淚盈眶的模樣。
決定先去買齊冰枕、藥膏、解酒茶,而將瞬託付給紫龍時,
紫龍無法認同地責備他,
「那種場面,他要是知道我們看見,心裡更不好受吧?」
其實是無法面對,他從來沒有為瞬作過什麼,
卻一再理所當然享受著弟弟憧憬的目光,他厭惡這樣的自己。
於是事先回到宿舍,等待瞬回來。
瞬越是努力綻開笑容,他越是無法忍受,
很多次都想叫瞬不要再偽裝,但是說不出口,
瞬的逞強讓他憤怒,
被水噴溼時楚楚可憐的模樣更讓他幾乎控制不住衝動,
很想碰觸他,撫摸他,
他希望瞬對他坦露一切,別再背著他一個人傷心難過,
別再一個人偷偷地哭,別再一個人承受……
夜已深沉,他也感到有些睏倦,
這天是愛絲美拉達的忌日,他明白瞬的意思,
在不打擾的狀態下讓他盡情去思念去哀傷,
可是他更在乎眼前人,看著瞬的睡臉,他心想,
我們終究會為這個感傷的日子創造新的意義,
如果是瞬的話,他相信自己可以。
他永遠不會忘記愛絲美拉達,她的位置沒有人可以代替,
然而瞬對他而言,是另一個部分的自己,從以前到現在始終如此。
只有跟瞬在一起,他才能找到完整的自己。
「瞬,我愛你。」
他輕嘆了一口氣,讓瞬的臉緊貼著他的胸膛,
卻沒有發現,懷中人閃動不定的眼淚已盈滿濃密的眼睫,
就這樣,無聲地滑過鼻樑。
(全文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6.105.210
Seiya 近期熱門文章
PTT動漫區 即時熱門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