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彼岸花語15
「幸會!幸會!」
「沒想到浦飯隊老闆這麼年輕!」在小閻王登入武術會主辦方會員頻道,會員間一陣
鼓譟,只有左京老神在在,將手裡的菸捻熄,注視著眼前來自靈界的大人物。
「那就是小閻王嗎?」戶愚呂弟看著螢幕。「不按牌理出牌的閻魔繼位者。」
左京笑了笑:「他的確大可以把浦飯他們拋下,而不是以浦飯隊老闆的身分介入爭取
他們的權益。不過,我們得感謝他,」左京啜飲一口紅酒。「聽說靈界原本打算讓這屆停
辦,是小閻王用特權中止這項提議。」
「有什麼讓利嗎?」戶愚呂弟問。
「幾乎沒有。」深紅色的酒液令左京想起十年前,那間佈滿血穢屍塊的宴會廳、發狂
屠戮人類的少年、帶著少年遁逃的妖怪和趕來收拾殘局的靈界爪牙。他在現場錄像中,曾
經見過小閻王。看上去都是尚且天真的年紀。而這一任靈界偵探,是否會因經歷這場大會
,變得更加扭曲、墮落呢?他放下酒杯,望向戶愚呂弟:「我越來越期待你跟浦飯的對決
了。」
距離前往首縊島還有幾個鐘頭,遠山日晞已透。小閻王將目光移回案前,攤開的歷史
文件、帳冊、報告資料與舊新聞間,字裡行間圍成迷城,在各個文件對照中,一點一點掘
出真相。報告中的數字,與來自人界的訊息兜攏不上,或者被偏頗地誇大。查閱一本本生
死簿,人與妖怪的界線脆薄如紙。紙上登載的,是靈魂裡「識」的情報,其中合理與否,
往往需要參酌相關靈魂的「識」,整合出更貼近客觀的事實。他飲一口茶,心境宛如在風
雨中停泊的船隻。
牡丹為他準備的茶,仍是溫熱的。
那個說好陪他在書庫挑燈夜戰的牡丹,早就不敵睡魔,蜷在醫術經卷中酣眠。她不知
道,自己微微的鼾息成了明燈,指引他在內心風暴中定向前航。他吶喊不出的、無法對誰
言說的思緒,熔進凝視裡,沿著她安詳的睡顏淬出決心。
追蹤帳冊裡的金錢流向,已見兩界的利益糾葛。當金融只是數字遊戲,不該在靈界登
錄的資產,轉為人間的富貴榮華。人界買不到的東西,如奇蹟、壽限,一件件標上價格,
等待靈界或魔界的實業家沽售。紀錄中的魔界姓字,抽絲剝繭,其後靠山亦逐漸顯明。壓
在簿冊下的武術會入場券,是一方方血淚固成的金磚,砌出所謂制度與平衡,宏偉牢固若
武術會會場。場內廝殺,為爭奪翻身的希望;場外沸騰,為求而不得的寄情咆哮。即便擂
台上的勝者多屬妖怪,榮耀依舊隨光陰輪轉。真正灑脫的,或許是不得不認隨天命的人類
。
人界的時間終究快於靈界。靈界此刻烈日當空,首縊島卻已逾午夜。儘管穹頂星光爍
爍,牡丹仍無半點睡意。夜風輕拂,青絲追舞。花容淚痕猶濕,任憑幕幕往事蒸騰心口,
來不及言說的字字句句,凝為珠淚悄然滑落。
身後枝葉娑娑,足音漸近。來人未發一語,輕手輕腳地傍她左側而坐。她連忙抹了抹
淚,來者隱約落下嘆息,將身緩緩挪近,於她耳際輕噓,隨後伸出食指,示意她看向右上
方的林葉。
黑暗中,紅色絲光若隱若現,隨風攀緣葉脈,慢慢往西南方飄移。風止之時,緋紅幻
化成晴空藍,光芒透入綠萼,形如倒鐘的花朵急墜,墜地前碎散紛色,綺麗似煙火。
「那是離韶,落在人界春季的模樣。」彷彿深怕將要攪擾那絢爛後的餘韻,小閻王壓
低嗓音,有她未曾聽過的柔軟。續道:「說不定,是我們曾經看過的同一朵。」
宛如回應來自舊日的朦朧念想,花影消逝瞬息,一句「莫如來生」,倏忽沒入光陰。
「回歸虛無前,花落前一兩秒的聲響,只留在人界。」
昏暗的四周被回憶點亮,刺目的光耀令她不由得瞇起眼,才剛感受到風壓,上身往後
一仰,刀鋒險劃眉梢,冰針乘隙襲來,在她鬢邊刮出一道口子。這類微創視若尋常,她感
覺唇角抑不住得意,玉指沾血,觸向對手甲冑。
「斷!」
血跡倏地伴隨紫紅霧氣固化為繩,她將雙拳緊握,向左右拉伸貌,眼前九尺大漢立馬
分成兩截。
「鹿韭──!」沙啞的呼喊響徹戰場。她聞聲回首,膚色黝黑的白髮男子領兵突入重
圍,以狂瀾之勢朝己奔來。她運氣甩出紅繩,只聽得蕭蕭幾聲,兩人之間肉塊橫飛,開出
血道。男子策馬,浴血馳騁,高舉長矛勾攔旋飛的繩索。
她感覺臉上綻開笑靨,顧不得背後傳來數道深深嵌進肉中的辣痛,步向來人。黑血沿
唇際滴淌,斑斑襟前。失去意識前一刻,粗壯的手臂將她攔腰抱上馬。
「夜… …」嘔血沖潰她惦念已久的那個名字。矇矓中,男子發出猛獸也似的咆哮,
疾蹄破風,干戈鏘鋃漸弱如蟲鳴。
金鐘兒的和聲,將鹿韭的神智從疼痛喚回清明。她俯在榻上,動了動指頭,痠麻刺痛
登時竄過手臂。嗆入鼻裡的草藥氣味,令她忍不住嘖出聲來。
「看來有隻壁虎醒了。」男子笑著,明明自己肘上、側腹也裹著傷,儘管動作生疏,
仍仔仔細細地研磨缽裡的藥材。
他放輕動作,在鹿韭身旁坐下,她背上創口的縫合處開始腫脹。
「上藥了。」
男子話音方落,她感覺到傷處覆上一層濕涼,掩滅了炙疼,鹿韭不禁微微哼出聲來。
男子停下動作,伸指輕拭去她額際的冷汗:「這裡就我倆,不需要咬牙硬撐。」
「這是第幾次要你別在乎?」
「沒辦法,妳只有在戰場上再會時的笑容最老實。」
「… …呿。」鹿韭白了一眼,把臉埋進枕頭裡。
男子見她耳根子泛紅,不住輕笑。
粗糙的指腹滑過頸項,將她傷處附近的頭髮撥向同一側:「最近,我很常夢到把離韶
編成花冠,戴在妳頭上宣誓時的那段往事。」
「『此生惟妳能安泊我的靈魂,願妳的榮光長耀彼岸。』」鹿韭低聲說,男子掌心疊
上她手背,復誦。
誓言猶在耳畔迴盪,該定錨的魂魄,又流離到何處?
男子的輪廓幻變成小閻王側顏,久遠的回憶置換成夜林,繁星熠熠透過葉隙,流光劃
過天際,墜入山影。
「這個時候,我反而討厭流星。」牡丹長吁一口氣。
聽見她話裡的鼻音,小閻王低頭琢磨了一會兒,緩字緩句道:「幻海履行她決意許久
的事,無憾了。」
「帶婆婆離開時,她平靜得像是要回家一樣。明明輸了賭上性命的對決,為什麼能這
麼輕易釋然?」她將身子微微後仰,星光照不見心谷幽微。
「有時候,輸了不代表失敗。」他說。「幽助繼承幻海的意志。拋棄一切跟守護一切
的力量不同。」
「幸好,幽助不是一個人。」牡丹說。
兩人身後不遠處,傳來似乎是靜流在尋找牡丹的呼喊。
「有你們在,他不會成為第二個戶愚呂弟。」小閻王深吸了口氣,稍稍停頓:「無論
在修業時,或是現在──我常希望,停留在人界的時間,能像一幀畫。」
只嘆光陰依舊 流動不息,彷彿非得為時代淘出真理。惶惑與悔憾,卻未必得以泊岸
,時不時拉曳抉擇;被恐懼催下的每一個決定,總波折下一段旅程,最終,在鋪天蓋地的
鬱藍裡,迷航。活著的人回顧過往以重新定向,離體的魂魄則失了掌舵,由引導人代槳向
前划。也許正因前生渺遠,才能不帶著立場、批判,靜聽亡者傾訴。當積累的故事多了,
有人炙熬心中,亦有人日漸雲淡風輕。
望向那垂歛睛光的容顏,儘管是極其細微地流露情感,她仍然珍惜這些片刻。牡丹起
身朝向靜流,回眸裡,盈溢原有的光采。
「我們見證同一朵離韶花開、在人界凋落。也許來生不會記得,但我一定能認出你。
」
「……別講得像是要去遞補幻海似的。」他搔搔頭,略顯侷促地移開對上的視線,直
至跫音已遠。
真的,不論多少年。
不論彼此轉世多少次。
回憶隨唇角浮漾而上,閉闔雙目,任由腦海重演聚散離合。
倘若還有來生,能否再次輕捧她仰起的笑顏呢?
倘若,自己還有來生…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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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冷 CP 不是問題 同人難找才有關係 _(:з」∠)_
同人稀有只好寬心 自給自足拋磚引玉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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