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重調
紛紛細雪,交拜新人。
一片片冰冷落在肩上,寒意幾乎撕碎衣裘,直逼喉頭。
於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用盡一身氣力也只能讓自己微微頷首,向那人身旁的紅妝幸福笑靨。
這般隱晦之事,約莫只有林伶自己知曉。
其中滋味無以訴諸言語。
張掌握住落下銀瓣。
恍惚回到了那年初冬。
再不是紅衣紅袍啜酒舉杯風流倜儻。
再不是紅燈紅燭笑語喧嘩冠蓋滿堂。
依偎懷中相濡以沫的幼弟。
體溫在冷風灌入的木板房裡,竟熱燙得生生熔去相貼肌膚。
在他無知覺時稚子已高大挺拔,玉樹臨風。
「哥,怎不進來呢?」
拂去肩上細雪的掌,朝思暮想。
「可別讓旁的人笑話我薄待兄長啊……」
朝思暮想,豈止那掌。
可恨可愛可憐可憎的弟弟呵。
讓人笑話的,又豈止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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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過。
會再次見到他。
再次牽起他。
再次拿著帕,擦著那陌生又熟悉的臉。
一切喧囂都從身邊褪去,那麼迅速。
取而代之,血液高熱又尖銳的刮過血管,一寸又一寸,連心臟都燙疼了。最終那般大
喜大悲也只是化作了顫抖的、撫上汙穢臉龐的指。
「沒事了。」
林伶溫聲說著,對自己,也對那愛恨交錯。
覆轍重蹈。
或許十年後,或許二十。
奪嫡篡權,模樣不再依稀怯弱的孩子。
可仍牽著對方梳理沐浴,洗去那面上泥痕遍布。
為對方整衣理袖,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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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時林府非權傾朝野之輩,貴在其豪富與交遊手腕。
風雲變色的那天,如今心情怎也回想不起。
一對上那雙深然壓抑,什麼都明白了。
被軟禁的碧塘小院,私生庶子的那人多年前被無情扔下之處。
或者對方眼中嫡出的自己,和這院落的破敗齷齪也沒什麼分別。
柔意溫情也可簡單歸結為矯造作偽。
那人逐漸掌權的幾年,碧塘自也不再碧塘。
環視磚砌新屋,如今風雨不透。
那疲涼卻無端沁入呼吸,凝了血液,凍了脈搏。
人生苦澀,所幸短促。死亡快得令人安心。
可奈何橋上,駐足又得多久?
林伶對自己起誓,對一川黑水起誓。
就一眼。
了結兄弟十年寒暑。
了結相思成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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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幾天,孩子便收起防備。
軟聲軟語讓林伶恍神。
半晌,才憶起今夕何夕。
「叫師兄。」
從師父手中接過小師弟的手,那一刻自己又是想著什麼呢?
不是不訝異驚恐。但……
罷罷罷。前世今生,今世前生。
死咬一口恩怨,何必?徒增笑話。
只那心上扣的絲絲縷縷層層疊疊,卻是如何也放不去。
只那聲哥哥,這次,實在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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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十年又過了去。
究竟哪個十年破碎了一腔溫柔,數不出也道不明。
練武習文灑掃庭除。這世日復一日,生生把自己昔時一江爛漫的碧塘脾氣,低歛成古
井波瀾不興。
再沒有期待惶惑。
早在地府黃泉,生死交界。
那張揚身影總算出現彼端之時。
便已飲盡手中碗,旋身而去。
只是怕那刻孟婆,也無法想到此情此景。遑論自己一介凡人。
「師兄,你生我氣麼?」
腰被緊箍,那人從後方探過頭,薄唇幾乎貼在耳上。
「新婚之夜,師弟還在此未免荒唐了。」
十年,既能讓幼弱稚子架空兄長,那首席門徒也算不得什麼。
與掌門之女成婚,繼任之勢幾已定局。
「師兄真的生氣了。」
對方輕笑著喟嘆。灑在頸子的熱氣讓林伶顫慄。
「可是怎麼辦呢?我不娶就是師兄會娶吧?那怎麼可以呢?怎麼可以呢……」
──哥哥,你討厭我麼?
「只有坐上那個位子,才能抓得住你啊師兄。」
──可我不要你娶別人,林家林家,如果是這種垃圾奪去了你的注意,那我就把它搶
過來吧……哥哥我的哥哥。
「以後就是我們兩個了,只有我們兩個喔師兄。」
──從今以後,哥哥只要看著我就好了。
你的世界只要有我就夠了。
被壓在床上,過往與現今混亂疊合。
林伶婉轉承歡。
或者誰也都不明白。
唯一清楚只那久違的內心盤算。
或者天明,或者天晚,總之這次結束一樣不會太遠吧。
這次。
再睜開眼,塵世會悄悄流轉時光多少?
奈何橋上三十年。
抑或那一瞬交錯觥籌搖曳紅燭。
-----------------------------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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