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 [BBC Sherlock] 記憶之隙 (1/2)
標題:Lacuna(記憶之隙)
作者:wreathsandbells/coloredink
翻譯:我
原文連結: http://wreathsandbells.livejournal.com/37807.html
分級:NC-17
配對:John/Sherlock
簡介:天啊,這一切對夏洛克而言一定很不好受,他可能認為自己再也
不能擁有這個了。
授權:Of course you may translate "Lacuna"! I am so flattered
that you like my stories so much and want to translate this one.
說明:這篇可能有不少人在隨緣居看過了。批踢踢這邊照例還是貼修訂版。
Part 1的譯文因為種種曲折已經改過了,Part 2的變動會比較大。
警告:本文含詳細性描寫,18歲以下人士請勿閱讀。
「夏洛克!」哈德森太太朝樓梯那邊叫道:「約翰到家了!」
「很好。」有人回答:「讓他上來。」
哈德森太太難為情地向約翰使個眼色,似乎在說:「你知道他是什麼樣」。
只是約翰不知道,當然了。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他一直都這個樣子。」
她高聲耳語道,好像他倆正在舞台上演出:「你快上樓吧,需要什麼的話就
讓我知道。」
約翰發現夏洛克.福爾摩斯躺在沙發上,眼瞪天花板,雙手合十抵住下巴。
約翰不確定他之前期望什麼,但這個淺色眼睛、年紀很輕的陌生人並不太像
預料中的樣子。這人身穿鼠灰色的睡袍,一雙光腳丫踏在扶手上,看來一點
都不像狂徒,也不像天才。他甚至不是很像約翰貼在部落格的那張照片。不
知為什麼,他本人更人性、更異質,給你某種他直接看穿了你的印象,因為
另一頭有更有趣的事。
夏洛克的目光閃向他:「阿富汗或伊拉克?」
「什麼?」約翰說。
「你的髮型,你挺直身體的樣子,表示軍隊。你的臉晒黑了,手腕以上卻沒
有,所以你出過國,但不是去日光浴。你行走時跛得很嚴重,卻一直站著沒
有要求坐下,就像忘了這件事一樣,所以至少有部分心因性,代表受傷時是
創傷,也就是戰鬥中受傷。戰鬥、晒黑的皮膚——阿富汗或伊拉克。」
約翰倒抽一口氣。夏洛克的聲音低沈得驚人,在頭骨內側陣陣迴響。他靠住
門框。「阿富汗。但你早就知道了。」
「沒錯。」夏洛克坐起來,誇張地把睡袍一甩。他穿著睡褲,但沒穿上衣,
白色繃帶兀自纏在肌膚上。他臉上的割傷還沒痊癒,一邊額角有撮短短的亂
髮,幾乎被瀏海蓋住了,他們剃掉那裡的頭髮縫合頭皮。「不過你難道還記
得什麼嗎?」
約翰舔舔嘴唇,試著回憶那件事。他能想起的全是在醫院醒來,頭上釘著醫
療用訂書針,還對醫生說首相是戈登.布朗。在那以前,他只記得被擊中、
有人哭泣、撕裂喉嚨一樣的疼。他搖了搖頭。
* * *
回家以後第二天下午,約翰突然大吼:「幹!」,他把一個茶杯甩到地上,
但沒有感覺好一點。他站在那兒,等著呼吸慢慢平復,才去找掃帚跟畚箕。
接著他發現他不知道東西在哪裡,便停下來,雙手按住流理台,抗拒著想痛
毆檯面的一陣衝動。
「在走廊櫥櫃裡。」約翰抬頭看夏洛克,夏洛克剛剛還歪在沙發上,陶器摔
碎的聲音導致他坐了起來,「掃帚跟畚箕。」
怪的是夏洛克竟然知道用具在哪,因為他似乎從不打掃。約翰不只掃出茶杯
碎片而已,還有麵包屑、頭髮、一些吸管(?),跟其餘他想都不願意去想
的東西。吸塵器在走廊的櫥櫃裡,廁所紙巾、面紙、其他清潔用具也是。為
了往後著想,他試著把一切記起來。
他轉過頭,發現夏洛克就站在他背後,近到兩個人差點相撞,約翰驚跳起
來。「老天!」
「你在不高興什麼?」夏洛克聽來真心在疑惑。
「沒事。」約翰說。夏洛克丟給約翰一個眼色,你會用這種表情瞪蠢到不行
的孩子,只是夏洛克沒有表現出對孩子那種又氣又疼的溫情。約翰嘆口氣,
說:「我有失憶症,夏洛克。三天前我在醫院醒來,以為自己還在阿富汗。
我不知道首相是誰。我偶爾總會發點脾氣吧,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跟你有關的就跟我有關。」夏洛克尖刻地說:「而且我從來不知道首相是
誰,那種資訊根本不必要。所以,你在不高興什麼?」
約翰扭著嘴唇,眼神飄向一邊。夏洛克站得太近,約翰沒辦法脫身。「我想
泡茶,卻沒有牛奶了。我想好吧,就跑一趟去買牛奶好了,但是又發現我不
知道最近的商店在哪裡。可以買牛奶的。」
他以為夏洛克會說:「就這樣?」但夏洛克帶著一絲困惑說:「你又不是忘
記怎麼用網路了。上網搜尋就有,或問哈德森太太。或問我。」
「這不是重點!」約翰大叫。他被激怒了,抬頭惡狠狠看進夏洛克的眼睛。
「重點是我連哪一把鑰匙開什麼門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們把廁所紙巾收在
哪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睡哪一間臥室。」
「但你已經弄清楚了。」夏洛克指出。
約翰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我有一整段人生都記不得了,會讓人有點沮喪,
好不好?我讀過我的部落格了,那就像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他玩得愉快真
是好極了,因為我不愉快。」
夏洛克歪著頭,垂下眼皮,用一種奇異而溫和的表情看著約翰。「你又不是
白痴,」他說,從他嘴裡說出這種話可以算上是最高級的讚美了。「你會趕
上進度的。」
* * *
「最詭異的是我房間,」約翰說。
費滋傑羅醫師的臉變了,露出些許鼓勵。約翰懷疑他們是不是都在治療師學
校學到一模一樣的表情。
「像陌生人的房間。」約翰接著說道:「真的,我猜它就是。我不是當初搬
進房間的那同一個人了,並不是。不過房間很像…旅館客房。其實更糟,到
處都空蕩蕩的。沒有…照片,什麼都沒有。」
「回來的第一天,我翻過所有的東西。只是設法對自己的性格有個概念吧,
我猜。找到的不多,大部分都是衣服。一些書——丹布朗,吉姆派特森之類
的。我想我可以重新讀那些書,反正現在不記得結局了。」他虛弱地乾笑幾
聲。費滋傑羅醫師的嘴角添上一抹很像是微笑的表情,不過只有短短一瞬而
已。「我還在衣櫃最下面找到獎章、軍隊識別牌。太奇怪了,我不覺得自己
像那種會被授勳的人。我猜我連那也不記得了。」那天早上他也在鏡中檢查
自己的傷疤,甚至伸手戳一戳。看起來不大對,因為傷口無疑已經癒合了,
他卻覺得子彈不過只在上星期才炸開肩膀。他的左手有點不靈活,他得記得
運動才能保持柔軟度。
約翰在椅子上移動身體,試著不要去想對方在怎樣評估他的一舉一動。「床
用醫院標準手法鋪好了,出於習慣吧,我猜。」
床頭櫃裡還有一把槍。那個最好別提。
* * *
「那支手機。」夏洛克用有點厭倦的聲音說:「你的手機價格昂貴,可以收
發電子郵件,播放MP3。你在找人分租公寓,不會把錢浪費在那上面,想必
是禮物。手機有刮痕,不只一條,而是很多條,可見曾經跟鑰匙、錢幣放在
同一個口袋裡。我認為你不像會那樣對待奢侈品的人,所以還有前任主人。
手機背後刻著哈利.華生,很明顯是親戚,他把舊手機給你了。不是你父
親,這是年輕人的玩意。可能是表親,但你是找不到地方住的戰爭英雄,不
太可能有很多親戚,至少不會親近。」夏洛克吁口氣:「還需要我繼續說
嗎?」
約翰一驚,動了動。夏洛克逐條複誦演繹的時候,嗓音就像吟唱一樣抑揚頓
挫,約翰迷住了。「不,不用。」
夏洛克直視著約翰。他的眼珠顏色真淡。約翰很好奇,初次成為夏洛克的演
繹對象時,感覺是不是就像這樣——屏氣凝神地期待,渴望更多。「想起什
麼了嗎?」夏洛克說。
約翰搖搖頭。「什麼也想不起來。」
夏洛克的視線滑到一邊。他皺起眉頭,交叉雙手,抵住下巴。約翰等著,但
夏洛克不再說什麼,最後約翰起身走開了。
* * *
「我想我要叫這六個凱薩,」約翰宣布道:「六個凱薩探案。六個凱薩冒險
記?六個凱薩之謎?」[1]
「最好就叫六個凱薩,」夏洛克說:「保持簡單,直接說重點。」
「原來『我隨便朝壞掉的街燈那邊一指就好卻什麼都不說』先生會這麼想
啊。」
「約翰!」一個體型龐大的男人抖著聲音說,他濃厚的義大利口音跟體型一
樣引人注目。「約翰.華生!又見面真是太好了!」夏洛克楞住了。那個胖
壯的義大利人撲向坐著的約翰,好像他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也許他們是兄
弟,約翰在那人熱情奔放的擁抱中想,過去幾週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比這更奇
怪。「喔,夏洛克沒了你真是失魂落魄。那麼傷心。我還以為他會從此消沈
呢。」
「安捷羅。」夏洛克開口說,語調裡有一絲什麼,可能是擔憂、威脅、是以
上兩者的混合,或都不是。
那個顯然名叫安捷羅的男人把約翰放回椅子上。他偷偷看約翰的臉。
「約翰有失憶症。」很難辨別夏洛克的臉色是不是在發白,他平常總是這麼
蒼白。只是他的手指握著桌緣,抓得有點緊。
「失憶症?」安捷羅張大嘴巴:「你是說——他不記得了?」
「這是失憶症的定義,對。」夏洛克回答。
安捷羅閉上嘴,瞪著夏洛克,瞪著約翰,然後又是夏洛克、又是約翰,接著
兩手一拍:「我會送馬鈴薯麵疙瘩來。」他響亮地說完這句話以後,就咻地
轉過身,大步離開了,圍裙的繫帶甩得飄啊飄的。
約翰盯著他的背影不放。「他是——」
「安捷羅。」夏洛克說:「我曾經讓他免於在一件相當殘暴的三重兇殺案中
被定罪,因為我證明他那時正在倫敦另一頭闖空門。」
「噢。」
「不用擔心,麵疙瘩是餐廳招待。」夏洛克補上一句。
「他怎麼知道我的?」在一陣饒富意味的停頓之後,約翰問。
夏洛克揮了揮手:「我們在這裡第一次共進晚餐。老實說,當時我們坐的也
是這張桌子。這扇窗戶用來觀察外面的街道再完美也不過。」他把兩腿移到
長椅上示範,「後來我們去追出租車。真是愉快極了。」他一邊說一邊微
笑。
「嗯。」約翰點點頭,「而且我把拐杖忘在這裡了。」
夏洛克坐直了。「噢,你記得嗎?」
「不,喔,沒有。」約翰搖頭,「我——那寫在我的部落格裡。」
夏洛克又沉進座位裡。
「哦,好多記憶。」安捷羅唱道。他端著一大盤馬鈴薯麵疙瘩,浮過約翰頭
上,放在他面前,又給夏洛克一盤季節什蔬麵。「喔,還有這個!」他從圍
裙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蠟燭,手腕擺個花式,點燃了它。「這樣比較浪漫。用
餐愉快!」
約翰盯著蠟燭,「這是——」
夏洛克叉了一口麵放進嘴裡,沒有回答。麵疙瘩美味到極點——白皙鬆軟、
醬汁份量剛剛好——約翰很快就徹底忘了蠟燭的事。
* * *
他跟在夏洛克後面奔跑、奔跑、奔跑,卻只聽見他的聲音在前方迴響:「跟
上來!快!」有時候他能聽到夏洛克在自言自語,說著方向、演繹、指示,
但那很快減弱消逝了。大多時候,他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喘息,還有血液衝
過耳膜的轟隆作響。
然後,他來到屋頂邊緣。他從屋緣小心翼翼地往下望,看見自己的便鞋尖
端。底下是淡藍色的池水。他聞到氯味。
「跟上來!」夏洛克催促。他現在在那了,在深淵的另一邊。「快一點!」
他不可能跨得過整座游泳池,但約翰後退,助跑一下,接著縱身一跳。他毫
不費力地橫越空中,池水在下方粼粼閃爍。他啪地一聲在另一邊著地,腎上
腺素跟自豪讓他興奮又得意。
他著地時夏洛克又消失了,約翰知道他在哪。他衝上樓梯,檢查門廊、窗
戶,他探頭看教室、儲藏間、辦公室、臥室。大部份的房間都有屍體,倒臥
在血泊中,癱靠在座椅旁邊,或者被繩索吊在天花板上。某些房間裡有怪
物,像從Doctor Who裡面跑出來那種。有一間房間裡有小丑,悲傷的嘴塗得
鮮紅。終於,他到了夏洛克在的房間。夏洛克現在在游泳池旁邊,正要吞下
那顆藥丸。他旁邊站著一個身穿Westwood西服的惡魔,咧嘴笑著,臉孔扭曲
成不自然的裂隙。約翰舉起手槍。如果他開槍了,掛在他脖子上的炸彈會爆
炸,但夏洛克卻可以活下來。
他在扣下扳機那一刻醒過來。
約翰睜開眼睛,他的心臟先是在胸腔裡砰通亂跳,慢慢才恢復正常。他坐起
來,把兩腿移到床邊,用手揉揉臉,然後起床。
夏洛克正坐在餐桌旁,衣著整齊,約翰並不驚訝。夏洛克顯然沒在做什麼,
只是無精打采地坐著,兩腳往前伸到桌下,雙臂抱胸,下巴垂在胸口。約翰
走進來時,他的眼睛閃動一次,再一次,接著好像才真正注意到約翰,坐起
身來。「你剛做了惡夢。」
「對。」約翰緩步走進廚房,瞪著水壺,在茶的安撫效果和咖啡因的提神效
應之間掙扎著。好吧,反正他今晚是不可能再多睡了。他裝滿水壺,伸手去
拿——想了一想之後,他拿了兩個杯子、兩個茶包。他轉過身時,夏洛克正
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怎樣?」
「沒事。」夏洛克用手指拂過嘴唇,「告訴我,惡夢跟阿富汗有關嗎?」
「我現在不太記得了。」約翰在夏洛克對面的椅子坐下休息,雖然幾分鐘後
水壺響的時候他又要起來。「其實不是阿富汗。我夢到你,我想。而且我射
殺了某個人。」
「真的嗎?」夏洛克在約翰夢裡就跟在現實世界一樣對謀殺事件很感興趣,
讓人有點心神不寧。「為什麼?」
「我想是為了阻止你做傻事。」約翰閉上眼睛。他還能看見夏洛克映在眼
底,那個瘦削的黑色人影被窗緣框住了,清晰而鮮明。他正手拿藥丸,伸向
往上仰的嘴唇。「你差點吞下毒藥。」
「啊。」約翰聽見水壺在沸騰,幾秒鐘以後,水壺開始嗶嗶作響,約翰站起
來。他轉身背對夏洛克,把水倒進茶杯裡。這時,夏洛克說:「那真的發生
過,你知道。」
熱水濺到流理台上。「什麼?」
「我們見面的第一晚。好吧,技術上是第二晚。但你是那個射殺出租車司機
的人。」
噢。他在部落格寫過那個案子,提到某個神祕人士殺了出租車司機,警方從
未抓到他。有點太理所當然了是不是?放在抽屜裡那把槍,原來不只是展示
用而已。他轉過身體,夏洛克合攏雙手,抵在下巴前面,視線狡獪而好奇。
約翰張開嘴,合上嘴,又張開嘴。「所以你是說,我們才不過認識了一天,
我就替你殺了一個人?」
「那人是連環殺手。你覺得他活該。」
約翰又轉過身,把茶包撈出來放進水槽,拿出砂糖和牛奶。與其說出租車司
機活該,不如說夏洛克不該這樣死去。他能輕易想像自己眼見夏洛克就要去
做魯莽的事,想著:如果不阻止他,我就永遠不知道這個惱人的、難纏的、
耀眼出色的男人接下來要做什麼了。「我這麼跟你說的,是不是?」
「你開了個玩笑。我們笑了。」
耶穌基督啊,難道他本來就是腦袋有病的瘋子,或者這是新發展?他端著兩
杯茶坐回桌邊。夏洛克沒怎麼表示謝意,只是接過他的茶,吹涼之後,啜了
一口。他抬頭看約翰:「你剛剛沒問我的茶要怎麼泡。」
「噢,」約翰說,「真抱歉,合不合——?」
「茶很完美。」夏洛克笑了。他的嘴斜斜勾著,有點傻氣,眼睛周圍皺了起
來。他看來像個完美的蠢蛋,約翰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 * *
「莎拉.索耶。」她伸出手,「我猜你不記得我了。」她惋惜地吐出一聲
笑。她很美,妝化得很淡,頭髮往後梳成馬尾。從適當的專業服裝跟得體的
鞋子看來,她剛離開診所。「對不起。這種話你大概聽了很多次。」
「是啊,聽了一些。」他說:「你要進來嗎?」
她走進起居室,手提一個茶組,裝在用膠膜封裝的籐籃裡。「我只是想看你
過得怎麼樣。抱歉,我沒去醫院看你。」
「不,沒關係的。我的意思是,我們分手了。我不期望——我沒有期望。自
己坐吧,要喝杯茶嗎?」他把茶拿到廚房。這陣子他已經得到太多憐憫和跟
太多的陌生訪客了,就像現在一樣。也許前任女友會導致他開始口吐白沫。
「好,但我大概不應該待太久。」約翰聽見沙發彈簧吱了一聲,但繼續背對
著她,裝滿水壺,開火。他回過頭時,她坐在座墊邊邊,似乎需要隨時為逃
跑做好準備。「夏洛克過得怎樣?」
「喔,還不錯。」約翰想知道他該不該去坐在她旁邊,對前任情侶而言,這
種舉動有點太友善了,尤其是其中一個連另一個都不記得了。但是他總不能
站著給人家壓迫感吧?也許他該坐在咖啡桌上?但這種舉動很怪異。最後他
在沙發扶手上靠坐。「他一直都一樣,我想。至少就我所知如此。」他聳聳
肩膀。
「嗯,是啊。」她的嘴角揚起微笑,「那所以你們還在一起了?」
「我不能讓他沒有後援就到處亂跑。」約翰用手背擦擦鼻頭,「他很可能害
死自己。」
莎拉低頭看看雙手,笑著搖頭。「我猜事情真的跟過去一樣。」
約翰好奇他們倆為什麼分手。他曾經在手機裡找到一張莎拉的照片,照片裡
她在大笑,身體稍微向鏡頭另一邊轉。照片的光線很暗,焦距有點不準,大
概是在餐廳拍的。照片裡的人對約翰來說很陌生,但她很美,像所有在笑的
人一樣美,他為自己不記得擁有過的什麼而有點難過。他的部落格只說,莎
拉今天跟我分手了。我希望能說自己很驚訝。但我卻不。我猜我表現得不是
很好。祝她一切順利。
* * *
夏洛克跟莎拉一定在樓梯擦肩而過,因為約翰回過神的時候,夏洛克正站在
門邊,一面脫下手套一面說:「重燃愛火,我懂了。」
「什麼?」正在收拾茶杯的約翰停下動作。「喔,沒有。不,不,不。我沒
有——我懷疑她會感興趣。」他把茶杯拿到廚房,放進水槽。就讓它們放到
明天早上吧。
「她有可能會。」夏洛克看著約翰來回走動。「畢竟你說得上是另一個人
了。」
約翰哼了一聲,「我有失憶症,夏洛克,那不會讓我變成不一樣的人。不管
是什麼導致我們的關係失敗,事情都還在那,只是我不記得而已。」
「這是第二次機會。」夏洛克安靜地說。
「不管怎樣,你為什麼要在意?」約翰轉身面對他,雙手撐在臀部,緊緊握
拳。「那跟你一點都沒有關係,是不是?」
夏洛克臉上的表情消失了,不透露半點情緒。他側了側身體,似乎想後退一
步,卻又改變了心意。「我只是關心你的福祉。」
「誰都會認為你在嫉妒。」約翰咕噥著說,「我要上床睡覺了。」
「如果她是呢?」夏洛克在他後面叫道。約翰才走到樓梯中間,讓他停下腳
步的是那句話之後的停頓。夏洛克從不猶豫,夏洛克從不問問題,他只宣告
事實。
約翰轉過身。「如果她什麼?」
「感興趣。」夏洛克說:「對第二次機會感興趣。」
約翰嘆了口氣。「我…不知道。」夏洛克站在樓梯底部,一手扶著欄杆,臉
上流露出在沉思的樣子。約翰走下樓,一次一步,直到他站在樓梯的第一階
上,跟夏洛克差不多高為止。「聽著,你到底要說什麼?你想要我跟莎拉重
新在一起或是什麼嗎?」
「不是。」夏洛克撇過視線,「沒什麼,只是個無聊的想法而已。晚安。」
正是夏洛克不快樂的側臉、和他向下垂的嘴角,接上了約翰大腦裡的扣環。
約翰緊握絲弦,拉扯著。突然之間,霧散開了:桌上的蠟燭、談論第二次機
會、莎拉問:所以你們還在一起了?雖然一波波記憶的浪潮讓他喘不過氣,
他依然確定,他以前見過夏洛克臉上的表情。夏洛克突然頓悟而破案時,感
覺是不是就像這樣?他伸出手,抓過夏洛克的衣領,用自己的嘴蓋上夏洛克
的。
夏洛克僵住了。約翰的胃袋往下沉,他抽身退開。夏洛克睜大雙眼,微張嘴
唇,約翰從沒有見過他的臉像這樣,自從——
氯的氣味。池水輕拍磁磚,塑膠炸藥和電線的重量掛在肩上。夏洛克手拿布
魯斯—帕汀頓計畫站在那裡,看起來好茫然——
約翰猛然被撞回現實時,唯一支撐著他的是夏洛克,他正用急促的語調不停
低聲呼喚約翰的名字。他放開夏洛克的手臂,靠住樓梯扶手,覺得反胃不
已。他的額角隨心跳又快又輕地跳動。「你為什麼一個字都沒有說?」他質
問道。
「約翰。」夏洛克無助地說,雙手躊躇地揪住約翰的上衣。
「我們,」約翰閉上眼睛。「我不敢相信—不。夏洛克,告訴我,我們是不
是——」他又睜開眼睛,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夏洛克臉上驚愕的表情一
直沒有消失。最後,約翰舉起手,扶著夏洛克的臉,朝向自己,在他唇上印
下一個乾澀、純潔的吻。
一陣長長的、沉重的停頓。夏洛克只是瞪著約翰,彷彿從沒有看過他一樣。
正當約翰覺得體內全都變得冰冷的時候,夏洛克張開嘴,輕聲說:「是。」
* * *
之後,在他們笨手笨腳地擁吻著倒在沙發上以後,約翰問:「所以你為什麼
都沒有說?」
夏洛克仰躺著,約翰半靠著他,兩人的腿纏在一起。夏洛克一手按著椅背,
一手繞過約翰的肩膀。「因為你似乎嚇壞了。」夏洛克面朝天花板說。
「騙子。」約翰說,「你一向很自私。再講個理由。」
「唔。」 夏洛克慢慢眨著眼睛,「也許…我不打算提醒你做過什麼承諾,
你不記得。」
感覺上這比較可能是實情。約翰把這事丟向心思一角,咬咬下唇又接著問:
「還有,為什麼其他人都不知道?雷斯垂德,哈德森太太,或者——」
「除了我們,沒有人知道。」夏洛克的手臂短暫地抱緊了約翰的肩膀。「我
有很多敵人。他們會毫不遲疑地用你來對付我。」
「他們已經用我對付過你了。」約翰回憶道。
「我們那時只是朋友。」
卻已經太夠了。約翰記得非常清楚,夏洛克在他踏出更衣間時臉上流露出的
表情。那是段孤伶伶的記憶,在失落的光陰之海裡載浮載沉。現在既然他想
起來了,他確定自己再也不會忘記了。他忘不掉夏洛克的臉,也忘不掉在紅
點打上夏洛克前額,而夏洛克卻沒有逃跑時,那種胃部扭曲到作嘔的感覺。
「那我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他問。
夏洛克用指尖掃過約翰上臂,就在肩膀下來不遠,「在事後。我們最後都住
進醫院,當然。受了點輕傷,還有一些燒傷。」約翰曾經有機會看到他說的
燒傷。夏洛克的手肘上有一道明亮的粉色傷疤,捲起袖子就能看到,約翰不
知道傷疤延伸到多高。「那次意外…讓我認清了某些事。」他在約翰下面扭
動身體。「但我不確定你的感覺是不是也一樣。而且那時候還有莎拉。」
啊。這解釋了夏洛克的行為。至少,是某些行為。「但是莎拉跟我分手
了。」
「那倒不是不能預料到。我佔用你大部分的時間。」夏洛克的臉閃過一絲微
弱的笑意。笑容消失以後,他的眼睛卻沒有停止微笑。
約翰用手肘撐起上身,以便低頭向夏洛克不悅地蹙眉。「那樣不——你是不
是——不,你知道嗎?都不重要了。」
「確實如此。」夏洛克輕輕說。
約翰又把頭放回夏洛克的胸膛上。天啊,夏洛克真的太瘦了。約翰希望從現
在開始他對此有權力多說兩句。「所以,莎拉甩了我。然後怎樣?」
「那是某次破案以後。」夏洛克又開始撫摸約翰,這次是後頸,他輕搔頸後
的短髮。「你誇大其詞,把那件案子叫作業餘乞丐團事件。」[2]
喔,對。從約翰部落格的記載來看,那個案子確實非常刺激,可惜他什麼都
不記得了。
「我們就像平常一樣回到公寓。」夏洛克說:「我們在起居室,我們在笑,
在向自己祝賀。我這輩子從沒這麼想吻你過。」
約翰想像不到究竟是什麼會讓夏洛克這樣的人想吻他。或許他射殺了某人
吧。「所以你吻了我。」
「對。幸運的是,你回應了。」
約翰無意識地的應了一聲以後,閉上眼睛。他沒在部落格提這件小事,那當
然啦。也許他們談過,決定把事情留在兩人之間。夏洛克說得對,他確實有
很多敵人。或者約翰不想要其他人用這件事對他開玩笑。理由真的很多。
「約翰。」
「嗯?」約翰睜開眼睛。
「剛剛,」夏洛克問,「在樓梯那邊。你跌倒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啊?喔。喔,那個。」約翰試著扭動身體,調整到更舒適的姿勢。「我—
—我想起一些事。」
「真的嗎?」夏洛克想用手肘支起自己,但約翰半壓在他身上,他沒辦法起
來,於是躺回原處。「你想起什麼了?」
「游泳池。」約翰說,「跟瑪——莫里亞提。」他打個哆嗦。召喚那個名字
就像從鬆脫的牙齒上拉開黏稠的太妃糖一樣。「表情。你臉上的表情。還
有,你沒有逃跑。」
「噢。」夏洛克一面盯著天花板,一面繼續漫不經心地撫摸約翰的後頸。
「費滋傑羅醫師說我可能會回復某些記憶。」約翰說:「他說了一些記憶可
能不是真的消失,只是被壓抑了之類的話。我不知道。聽起來滿爛的。」
夏洛克什麼都沒有說,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彼此的呼吸聲起落。突然,他滾
動身體,跳下沙發,手臂差點揮上約翰下巴。他的頭髮蓬蓬的,許多髮絲打
結了,襯衫發皺得可愛,看起來正像過去四十分鐘裡都在沙發上跟人親熱。
他朝約翰伸出手:「來吧,我們上床。」
* * *
夏洛克的房間一團混亂。每面可用的牆都靠放著書櫃,書本、資料夾、跟其
他不太容易辨別的東西把它們塞得滿滿的。其他牆上貼著通緝犯海報,跟模
糊的報紙相片。地板到處都是書、麵包屑、間或散落餐盤、報紙,不知道為
什麼還有羽毛。夏洛克揀了一條能正確穿過這團大混亂的路,約翰緊跟在後
——以免得到破傷風或什麼其他讓人不悅的疾病。他們走到床邊時,約翰開
口問:「你是不是想——」
「是,是,拜託。」夏洛克貼在約翰耳邊說,接著一把把他推到床上。
「但是你佔了優勢。」約翰笑著說。兩人調整姿勢,約翰仰躺著,夏洛克居
高臨下。「我甚至不知道你喜歡什麼。」
夏洛克聽了,只是彎腰在約翰心口親了一下。「我喜歡你的一切。」
這句話真誠到讓人痛心,以致約翰發出一串緊張的笑:「什麼,連我的疤痕
也是?連我的失憶症也是?」
「特別是疤痕。特別是失憶症。」夏洛克嚴肅地說。
他說的話真是奇怪。約翰仰頭看著天花板。老天,連天花板都貼著海報。夏
洛克怎麼把海報弄上去的?他想像不出夏洛克站在床上,手拿掃帚。「那你
先來吧。既然你知道我喜歡什麼。」
夏洛克目不轉睛地看著約翰,久到差點害約翰心跳停止。難道他說錯話了
嗎?夏洛克的眼珠會不會乾澀?這時,夏洛克卻又低頭,用羽毛一樣輕的動
作親吻約翰的頰骨。吻繼續落在約翰的眼瞼、他的前額、他的鼻樑。約翰閉
起眼睛,屏住呼吸,困惑著。雖然他不是不喜歡這種前戲,但也不是他最喜
歡的,他不太懂夏洛克為什麼用這種方式開始。
夏洛克慢慢沿約翰下巴親吻,往上吻他的耳朵,又回到脖子。他對喉頭凹處
和喉結特別注意,接著前進到鎖骨。他一邊解開約翰的襯衫,一邊去吻露出
來的肌膚。在解開最後一顆鈕扣,在約翰肚臍上方親一下以後,他敞開上衣
前襟,盯著約翰裸露的軀體。其實沒什麼可以盯著看的:雖然約翰盡他所能
保持身材,腹肌在離開軍隊以後還是稍微變軟了。他的胸毛粗濃,顏色比頭
上的毛髮深一點。但夏洛克飢渴地看著一切,像在編目、在分類。約翰這才
意會到,夏洛克此時對除了他以外的事毫不關心。夏洛克看著他,用那種他
通常用來看罪案現場的眼神。約翰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又呼出來,因為
擁有夏洛克.福爾摩斯100%的注意力確實是全世界最性感的事。
在那之後,他就有點分不清時間過了多久。夏洛克一件一件緩緩脫掉約翰身
上的衣服,看似決心用嘴唇印上約翰每吋肌膚,從腋下的毛髮,到大腿內側
汗濕的褶痕。約翰認為自己的牙齒可能在緊張地打顫,雖然剩下的他彷彿被
抽去了骨頭那樣發軟。在約翰終於全裸以後,夏洛克把他翻過來,對背部重
複同樣的過程,從後頸吻到臀瓣,到膝蓋後側,到腳底,他在真的去吸吮約
翰的腳趾之前停下動作。這反而好,因為約翰不確定自己忍受得了。夏洛克
用拇指按約翰的足弓,約翰模糊不清地吐出一聲呻吟。他硬了,但最迷人的
是那種輕柔的、悶燒著的情慾,似乎可以持續很久很久。
正當夏洛克看似探索夠了約翰的皮膚時,他卻用手分開約翰的臀縫,往下移
到洞口處。
約翰驚噫一聲,不安地扭動。他的個人衛生恰到好處,多謝關心,但他又不
是才洗過澡,那裡大概說不上徹底乾淨。夏洛克似乎不在意,只是把舌尖探
入,直到約翰濕潤、鬆弛、喘息著發抖。然後夏洛克才把約翰翻回正面,往
下含住約翰的陰莖,約翰的眼睛用力閉上,腳趾緊扣床單。
「牙齒。」約翰喘著氣說。夏洛克往後退,不滿地嗯了一聲,又再試一次。
他口交的技巧一團糟,有幾次他試著把約翰吞得太深,嗆到了。約翰伸出一
隻手插進夏洛克的頭髮,「慢慢來,」他低聲說:「我們有一整晚。」夏洛
克又發出不滿的聲音,這次還含著約翰的陰莖,約翰因此呻吟。所以夏洛克
重複一次、再一次,才吐出陰莖,開始舔吮頭部,舌尖掃過睪丸。那是個懶
散、不精確的動作,卻棒透了。最後夏洛克退開來。
「我要你上我。」夏洛克說,聲音低沈又急促:「拜託你上我。」
約翰睜開眼睛,天啊,他眼冒金星。「什麼,現在?」
「對。」夏洛克說,臉上很快閃過平常目中無人的表情,揚起下巴,瞇著眼
睛,滿是警覺。他從約翰身上滾下來,開始解襯衫鈕扣。
「好。」約翰說,「你不需要逼我,只要給我一點時——」他拉開床頭櫃。
筆、硬幣、更多亂糟糟的羽毛、幾隻不成對的襪子、醫院手環、收據、揉成
一團的手帕、鈕扣、塑膠小鴨、假鬍子,但是——「潤滑劑跟保險套。潤滑
劑跟保險套在哪裡?」
「不需要那個。」夏洛克把襯衫丟到地上,開始解褲子。
約翰砰一聲關上抽屜。不必猜也知道,他會是兩人之中唯一關心安全措施
的。「我在樓上有一些。」
夏洛克蛇一樣捉住約翰的手腕。「不需要那個。」
「不,我們需要。」約翰甩開夏洛克的手臂,開始爬下床。夏洛克張開嘴,
又合上了。他把臉往床上一埋,刻意背朝約翰。
約翰帶著整串保險套回來,還有半瓶潤滑劑,都放在床頭櫃上。他很慢地移
到夏洛克身上,吻他脖子後面。親吻讓夏洛克伸展、放鬆了,約翰繼續吻他
的雙肩,沿背脊下移,摩挲緊繃的肌肉。夏洛克的皮膚很漂亮,就連左腕那
道隨手臂爬上軀幹,呈扇狀擴散的燒傷都很美。約翰親了親夏落克的痣,小
聲說:「來吧,把這脫掉。」他伸手輕拉夏洛克的褲帶,夏洛克發抖著喘了
一聲,坐起來,照做了。
終於,終於,夏洛克全身一絲不掛了,約翰現在明白夏洛克剛才為什麼要仔
細膜拜自己的身體了。因為衝動攫住了他,約翰也想做同樣的事。但夏洛克
緊抓約翰,用力喘著氣,就好像想要約翰立刻進入他,現在就要。而其實約
翰也無意再等。他開始把夏洛克轉向背面,但夏洛克扯住他手臂,開口說:
「不,不要,我想看到你的臉。」
「可以。」約翰說,因為說真的,他也想看著夏洛克的臉。於是夏洛克仰躺
著,屈起雙膝。
天哪,夏洛克好緊。這很合理,夏洛克跟約翰在一起之前可能不太常做,接
著約翰又撞到頭,把兩人的關係全部忘記了。約翰慢慢地來,但甚至只有一
隻手指都讓夏洛克全身繃緊,從牙縫裡嘶氣。約翰等著,直到夏洛克不悅地
說「快一點」,才繼續推入。
到約翰放進三隻手指,而夏洛克似乎終於能夠承受時,兩人早就呼吸粗重,
大汗淋漓了。他抖著手戴上保險套,夏洛克不斷在重複「約翰約翰快點現在
快點現在現在」,他的視線從沒有離開過他。進入夏洛克的感覺美好到他怕
這一刻永遠不會結束。全部沒入以後,他必須停一會兒,穩住自己。他把汗
濕的前額貼上夏洛克的肩膀,呼吸。
「約翰,」夏洛克像要折斷一樣呻吟,「做點什麼。」
「好,」約翰喘息著回答:「好。」他抽出來——夏洛克發出一種細微的尖
聲——又送進去。夏洛克熱切地喘一口氣,指尖陷進約翰的背脊。他閉著眼
睛。「還好嗎?」約翰問,夏洛克點點頭,兩眉之間浮現一條細紋。約翰吻
了吻那裡,稍微抽出,又很慢、很慢的進入。夏洛克真的很緊。「我有沒有
弄傷你?」
「沒有。」夏洛克說,聲音變了調。他清清喉嚨。「沒有。」
約翰把鼻頭埋進夏洛克的肩窩,深吸了一口氣。夏洛克聞起來像汗水和性
愛,還有想必是他自己獨一無二的氣味。約翰閉上眼睛,試著記住味道。這
種事當然會深植在後腦吧,動物用這裡來連結愉悅、性交和飢餓的本能。他
試著對大腦強調這很重要,記起來。他抽出,又推入,夏洛克兩腿環住約翰
的身體,低低呻吟。「夏洛克,張開眼睛。」約翰貼著夏洛克的皮膚說,
「拜託,我想看你。拜託。」
夏洛克睜開雙眼,顯然他目前對約翰視而不見。他的瞳孔擴張,表情一片透
明。約翰再動一次,這次比較快,夏洛克的頭往後仰,眼睛又合上了。「約
翰,求你。」
「好。」約翰說。他一手撐起自己,一手向下伸,握住夏洛克的陰莖。夏洛
克窒息般喊了一聲。「好了,我握住你了。」約翰說,然後開始規律地動。
要不了多少時間,夏洛克就到了,他叫出來,就像是有人被射中那樣,讓約
翰有點不安。約翰暫停一下,看夏洛克會不會變得太敏感,但夏洛克只是完
全停下動作,不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約翰又來回幾次,才抽出自己,拿掉
保險套,在手上射了。夏洛克用一隻手臂擋在眼前,嘴角抿的緊緊的。約翰
用夏洛克抽屜裡那條手帕擦手,把它揉成一團擺在床頭櫃上,才窩到夏洛克
身邊。
「嘿。」他說著把手放在夏洛克的胳臂上。夏洛克動了動,沒有看他。也許
剛剛太強烈了,約翰自己都有點腿軟。「你還好嗎?」夏洛克不回答,他又
輕推夏洛克的手臂。「看著我。」
夏洛克眼眶泛紅,約翰倒抽一口氣。「我弄傷你了嗎?」
「沒有。」夏洛克說。他慢慢用全身裹住約翰,直到約翰看不見他的臉為
止,因為他的臉埋在約翰頸邊。
約翰用雙臂摟著夏洛克的身體。天啊,這一切對夏洛克而言一定很不好受,
他可能認為自己再也不能擁有這個了。
* * *
「還以為命運給你另一次脫身的機會,但我猜你不要。」 雷斯垂德這麼
說,兩人正目送夏洛克頭部朝前,鑽進排水管裡。他把大衣交給約翰拿著。
「如果你能從頭來一次,你會嗎?」約翰說,「脫身?」
雷斯垂德凝視著管口——夏洛克的雙腳才剛從中消失——然後抿了抿嘴。
「我想不會。」他承認,「他是個真正的渾球。但他一直都能克盡職責,是
不是?而且,」說到這他嘆口氣:「那時我很絕望。現在還是。」
「是喔。」約翰說。
「因為夏洛克福爾摩斯是個了不起的人,有一天——如果我們非常幸運的話
——他甚至會是好人。」
「——他身上的某種特質,像是需要有人阻止他害死自己。」雷斯垂德在
說。
這種感覺像複視,只是在腦海裡上演而已。約翰用力閉上眼睛,用食指和拇
指掐著鼻樑,而他的胃袋在緩緩地進行逆時針翻滾。有種壓力擠壓他前額,
在兩眼之間,有些東西似乎在試著突破重圍,有點像要說的話就在舌尖打
轉,卻還沒有說出口。
「約翰?」雷斯垂德舉手放在約翰肩上。
約翰甩甩頭。「抱歉,你剛說什麼?」
「你還好吧?」雷斯垂德皺起眉頭,仔細看看約翰的臉。「你的頭不舒服?
要我叫警車來送你一程嗎?」
「不,不要。」約翰舉手阻止,「這個——我想這發生過一次。」他吞口口
水,「我只是——想起某件事了。」
雷斯垂德臉上的關切變了,變成某種樣子,不能說不像夏洛克那副「啊哈!
線索!」的臉。約翰決定還是別告訴他了。「真的?是什麼?」
「某些你說夏洛克的話。」約翰把夏洛克的大衣移向另一手——大衣很重—
—用這一手撫摸下巴。「某些關於夏洛克是個好人的。某天他可能——」
「——可能是個好人。」雷斯垂德跟他一起說完這句話。「我記得。那
是,」他清清喉嚨,「那是我們去你們住處進行緝毒搜查的那天。」
「你們來緝毒搜查?」約翰吃驚地說:「難道他——難道夏洛克會——」他
張口結舌。「不可能。真的?他?」
雷斯垂德大笑起來。約翰才發現他從沒聽雷斯垂德這樣笑過,就像有什麼事
確實有趣,而他正樂在其中一樣。可憐的傢伙。他的生活不容易。他們有時
該一起喝兩杯的。「你那時也這麼說。」
夏洛克選在此時跳出排水管,從頭到腳裹滿泥漿,咧著嘴,笑得像個無賴。
他輕晃著身體站好,看似對剛把自己的衣服給毀了,他們還得回家,而不會
有出租車司機願意載他們這件事一點也不擔心——他對雷斯垂德揮舞著什
麼:「看好了,你要的凶器!」即使在泥濘和穢物之下,約翰也能辨認出那
絕對是把槍。
「難道你不能事先說一聲嗎?」雷斯垂德罵道。他從口袋裡勾出一副手套,
步伐艱辛地踏進泥坑,從夏洛克那裡輕手輕腳接過槍。
夏洛克的笑意變得更深了,現在簡直像柴郡貓一樣可觀。「然後錯過你臉上
的表情嗎?才不要。」他的眼神突然掃向約翰,臉上的笑容慢慢減弱,最後
完全消失了。「約翰?什麼事?」
約翰扮個鬼臉。他有這麼容易解讀嗎?對夏洛克來說也許吧。「沒什麼。我
剛剛想起某些事了。」
夏洛克聽了立刻跳到約翰面前,全身發抖,像一隻激動的獵犬。「是什
麼?」他著急地問:「你想起什麼了?」
「沒什麼——」約翰用手背擦擦眼睛,忍不住也咧嘴笑了。「就是雷斯垂德
來緝毒搜查那次。」
「喔。那個啊。」夏洛克的語氣很輕蔑,但他溫柔地摸了摸約翰的手臂。約
翰對袖子上的泥漬嘆口氣,什麼也沒說。夏洛克眼睛裡的神色太像是擔憂
了。他用雷射般集中的眼光裡裡外外檢查約翰。顯然什麼也沒發現,因為他
突然宣布說:「這裡沒事可做了,約翰。我們回家。」
* * *
「你是不是認為我想到跟我們有關的事了?」約翰坐在床邊解上衣鈕扣,
「剛才。我們在雷斯垂德那邊的時候。」
「你可能會。」夏洛克說著把襯衫拋向洗衣籃。那是約翰從樓上房間拿來
的。真是夠驚奇的了,夏洛克之前只把衣服在牆角堆成小山,直到送洗為
止。至少約翰假設他把衣服送洗,他想像不出夏洛克自己洗衣,但他也不能
想像夏洛克拎著手提箱走向洗衣店的畫面,也許有店主欠他人情吧。
約翰把上衣揉成一團扔進洗衣籃,接著把夏洛克按倒在床上。夏洛克還穿著
長褲,但他抬起臉,給約翰一個縱容的、滿臉睏意的微笑。淋浴過以後,他
的頭髮還是濕的,深色卷髮一綹一綹貼在前額和臉頰上。約翰把鼻尖埋進夏
洛克的喉頭,吸氣。聞起來像人參、岩蘭草,在深處還有一絲什麼,就像是
夏洛克自己。
「我喜歡這個。」他不經意地說。
夏洛克舉手輕摸約翰的肩膀,「什麼?」
約翰沒有馬上回答,因為答案讓人有點不好意思。他熱愛探索新任情人的身
體,熱愛去發現什麼會讓他們難耐地扭動,什麼又會讓他們發出咯咯的傻笑
聲。他愚蠢而自私地慶幸失憶給他第二次發現夏洛克的機會。他會想念這個
的——再多過幾週,他們的日常性愛就會變得熟悉而舒適,像穿慣了的鞋。
說出這種事實在不算有男子氣概,所以他絕口不提,只是移到夏洛克那裡,
在他的鎖骨上親了一下。
「你喜歡什麼?」夏洛克討厭重複自己說過的話,但他更討厭提出問題卻沒
有得到答案。
「你早就知道了。」約翰把下巴摁在夏洛克胸口,朝著他的臉微笑。「我喜
歡什麼?」
夏洛克放在約翰肩上的手收緊了。他低頭盯著約翰,好像約翰是一道謎題,
需要解答。「你喜歡我們在一起,」他慢慢地說,約翰幾乎能看見他眼睛後
方有齒輪在運轉。「你喜歡我的手。」約翰唔了一聲表示同意,他確實喜歡
夏洛克的手。夏洛克的手指修長靈巧,在他想的時候,他的手指也能很溫
柔。「你喜歡我的聲音。」夏洛克加上這句。
「誰不喜歡呢?」約翰低下身體,用鼻頭拱夏洛克的腋窩,接著往下移,在
小腹嗅聞著。這個動作總能成功讓夏洛克扭動著爆出一陣笑聲。約翰嘴貼夏
洛克的皮膚笑了,他繼續往下移。「那就對我說話好了。」約翰拉扯夏洛克
的腰帶。
夏洛克的手指伸進約翰頭髮,但他沒有抓,只是把手放在那裡。「我們差點
死掉,在弗里斯蘭號上。你不記得,當然。」[3]
「對。所以那叫做失憶症。」約翰咬咬下唇,一邊忍住笑容,一邊解開夏洛
克的褲子,夏洛克抬起雙腿,讓約翰順利把他的長褲脫掉,扔向地板。就知
道夏洛克會把要求調情誤認為想要真的談話。他又拉下夏洛克的內褲。
「我記的非常清楚。」夏洛克說:「我聽見爆炸,看見火光,對自己想:我
從來都沒有告訴你。」
約翰停下動作。他抬頭看夏洛克,對方正執拗地瞪著天花板。約翰看見夏洛
克的喉結隨吞嚥而起落。
「然後我想,如果我死了的話,至少不會有有機會後悔。」夏洛克說。
約翰匆匆擠到夏洛克身旁躺下,用嘴壓住夏洛克的嘴。夏洛克一驚,好像被
嚇到了,但他為約翰張開嘴,回吻。
「那時我有跟你說嗎?」約翰突然問道,說完又貼上夏洛克的嘴唇,因為他
不能忍受兩唇分離。「拜託跟我說有。」夏洛克沒有回答,所以約翰說:
「我愛你。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也愛你。」
(TBC)
[註1] 影射原作《六個拿破崙半身像》。
[註2] 出自原作《五個桔核》,但是只有提到一句而已,華生說他沒時間寫
這個案子。
[註3]出自原作《諾伍德的建築師》,華生又沒寫的案子《荷蘭帆船弗里斯
蘭號的驚人事件》。作者說她需要約翰跟莎拉已經分手,所以不能設在第三
集游泳池後,就從原作隨意引用了。華生沒寫的案子還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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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twomey 來自: 169.234.114.50 (10/17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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