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神魔異聞錄 十九
這段期間老虎精一直躺在道觀裡養傷。柳仲臨的房間給金魚搶走了，他只剩下倉庫可
以睡。景陽就窩在倉庫的稻草上，只要柳仲臨回倉庫來看他，就跟他閒扯淡聊天。景陽是
隻愛講話的老虎，打開話匣子可以滔滔不絕講一兩個時辰，如果柳仲臨沒時間跟他聊天，
他就去找金魚。兩個都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聚在一起常常像是在講什麼寰宇搜奇，像是
某天柳仲臨解決了任務回到道觀，一進門就看到他大師兄驚慌地跑過來，道：「小師弟小
師弟！你養的那頭老虎！跟四師弟養的那隻金魚！他們好可怕！」
「怎麼了？」柳仲臨道。
大師兄道：「我剛才去給他們送飯，聽見他們在聊什麼兔子吃老虎什麼的，你想像得
出來嗎？小兔子！吃掉大老虎！我的天啊！」
柳仲臨道：「那沒什麼，金魚的親戚還有跟鱷魚私奔的。」
大師兄驚呼一聲：「金魚跟鱷魚？這群動物是怎麼了？」
柳仲臨道：「他們都是這樣的。」但他也沒聽過什麼兔子吃老虎，心中略生好奇，安
撫了大師兄後便走回倉庫去。果然隔個門板就聽見景陽的聲音傳出來：「那隻兔子精今年
九百九十一歲，六百年前我娘死了，他看上我爹，對我爹窮追猛打。我爹是好好的個性，
沒多久就抵擋不住，被那隻兔子給一口吃掉，從此就跟兔子精難捨難分。唉，那時我也年
輕叛逆，受不了我爹竟然找一隻比我年輕的，就離家出走了。」
金魚道：「你那時幾歲？」
景陽道：「我爹三歲生我，現在他一千零三歲，我正好一千。」
金魚道：「都這麼大了你在意那麼多幹什麼？」
景陽道：「我是嫌我爹身為一隻老虎竟然甘願被兔子騎在身下，丟老虎族的臉也就罷
了，害我連帶著也在親朋好友面前抬不起頭來，自然就對兔子精跟我爹懷恨在心。那是六
百年前的事啦，青少年血氣未定嘛，容易衝動。現在早就釋懷了。說回來我也好久沒去見
我爹了，他就住在這地方圓五百里處，等我傷養好，該過去造訪一下，探望探望他。」
柳仲臨推門進來，景陽跟金魚一齊招呼，一個喊：「柳仲臨！」，一個喊：「小道士
！」
倉庫裡化為人形的金魚盤胸盤腿坐在景陽旁邊。柳仲臨望著景陽，問道：「你要回去
了？」
景陽道：「我傷還沒好。背還有點疼。」
柳仲臨道：「你什麼時候要回去？」
景陽想了想，笑道：「很快。」
柳仲臨淡然道：「是麼？」就出去了。最近這幾天看到老虎精總會讓他感到異樣的煩
躁，自從那日景陽告白以來，他一直以為會發生什麼事，每天都在做心理準備。但景陽竟
然就當作沒這回事，賴著不走也罷了，鎮日除了與他說話吃飯以外毫無其他舉動，對感情
之事隻字不提，活像真的只是個普通朋友。
他快步走了幾步，金魚從後頭追上來，魚鰭拉住他衣領，問道：「小道士，你幹嘛不
開心？」
柳仲臨道：「我哪有不開心？」
金魚道：「還說沒有，瞧你臉色臭得跟坨屎一樣，當我沒眼珠子嗎？」
柳仲臨看著他，問道：「你跟四師兄現在處得好不好？」
金魚嘿一聲，道：「當然好，好極了。那天小狐貍事情解決之後，四哥哥大病一場，
都是我細心照顧他，沒一夜闔眼，四哥哥終於知道愛他的人是誰。我們天天晚上都熱情的
呢！」想到忸怩處，魚身子害羞地扭來扭去。
柳仲臨木然道：「那真是恭喜你了。」
金魚道：「怎樣，你見不得人家好？」
柳仲臨沉默了下，道：「一般來說，人家請我去收妖，我就去收妖，事成了付費。說
好了條件，兩邊同意，就得履行條件內容，銀貨兩訖。」
金魚道：「是啊，那又怎麼樣呢？」
柳仲臨道：「你去吃麵，等得再久，老闆總會端碗麵來給你。」
金魚道：「我不吃麵。細細長長的看起來像大便。」
柳仲臨掉頭就走。金魚飛上去追叫：「小道士！小道士！你又發什麼脾氣？」柳仲臨
就是不理他。
他們一番追逐，幾個彎，柳仲臨聽到門口有人喊的聲音，趕緊去應客。大門那邊站著
一名年輕和尚，不過二三十歲年紀，袈裟飄飄，六點香疤的光頭圓滑晶亮。
那和尚猶豫問道：「請問……這裡的道士能幫忙收妖麼？」
柳仲臨道：「能。」
金魚此時已變作人形，插嘴問道：「禿驢要收什麼妖？」
那和尚卻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靜海。我一名友人被妖怪纏上，與之結親而不知
。我想點醒他，那友人卻不肯信我。我一個人道行有限，聽說沖和觀青陽道長法力高強，
降伏精妖無數，在此特來拜訪青陽道長，盼能協助小僧一臂之力。」
柳仲臨道：「我師父出門遠遊了。」
靜海看看金魚，道：「這隻金魚是道長的──」
柳仲臨道：「食客。」
靜海道：「小道長似乎法力不弱，若尊師不在，可否請小道長出馬？」
柳仲臨道：「可以。對方是什麼妖怪？」
靜海道：「不敢相瞞，是一隻兔子精。」
柳仲臨道：「住在哪裡？」
靜海說了方向地址，是鄰邊樂安縣一戶姓許的人家。金魚道：「啊哈，我知道那家，
兔子精愛上一個無用書生，還以身相許，大家傳得可開了呢。」
靜海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精怪親近人類，只圖吃人主意，不安好心。請道長
一定要幫忙我那友人脫離困境。」
金魚尖叫：「啊呸呸，死賊禿少臭美，人肉那麼酸，吃人不如吃豬牛羊。不要以為一
隻妖怪吃人，就全天下所有妖怪都吃人！臭禿驢，小心我吸你的血，一口咬死你！」
靜海驚悚道：「你不是一條金魚嗎？你也吃人肉？」
金魚哼哼道：「很久不吃了，為了你我可以破戒一下。」
柳仲臨道：「兔子是雜食性的。」
金魚道：「所以咧？後頭那隻老虎還專吃肉的呢！」
柳仲臨道：「人家都來拜託了，去看看也好。」
靜海合十道：「有勞道長了。」
等和尚告辭離去，金魚抓住柳仲臨，道：「小道士，機會來了，快叫老虎帶你出去。
」
柳仲臨道：「帶我出去做什麼？」
金魚道：「傻子，你不是介意他都不碰你？跟他去打兔子精，順便談談心，說心底話
，把誤會化解開啊。」
柳仲臨道：「有什麼好談的──」還是被金魚拉著踉踉蹌蹌地到了倉庫，推開倉庫門
，景陽正在那裡伸懶腰，招呼道：「你們回來啦！」
金魚搶著道：「大老虎，你背傷好了嗎？小道士要去樂安縣打兔子精，他一個人走不
遠，快帶他去！」
景陽道：「樂安縣的兔子精？」
柳仲臨道：「樂安縣姓許人家的兔子精你認識嗎？」
金魚插嘴：「小道士知道你爹跟兔子精玩在一起。他們是不是住在樂安縣？」
景陽道：「是住在樂安縣沒錯。可是我沒聽過什麼姓許的人家。那八成是別家的兔子
精，我繼父的親戚之類的，我不認識。」站起身來，對柳仲臨道：「什麼時候要走？我送
你過去。」
柳仲臨不自然地道：「不用了，我自己解決得來。」
景陽道：「不行。你一個人來往也得花上四五天，我可不想這麼多天看不見你。」
柳仲臨道：「金魚也可以送我去……」
金魚撇嘴道：「人家忙著跟四哥哥恩愛，不要找我麻煩。」
景陽握起柳仲臨的手，舉在臉前，低聲道：「你好久見不到我也不打緊嗎？」
柳仲臨一顫，撇開頭，道：「……才四五天。」
景陽道：「夠久了。我會想你。」在他手上親了一下。
柳仲臨渾身不自在，完全不敢直視景陽，只求能脫身，僵硬地道：「你放開我，我們
就一起去。」
景陽果真放開了他。柳仲臨如釋重負，一轉身拔腿就衝出倉庫，好一陣子沒有回來。
景陽無辜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道：「我剛才應該沒那麼過火吧。」
金魚窩在屋樑頂上，幸災樂禍地道：「小道士太生嫩了，承受不住刺激啊。大老虎，
你欲擒故縱的伎倆快成功囉。要是這趟你們事成了，你要重重感謝我這個媒人。」
景陽道：「慢慢來。我沒那麼急。」
金魚打個呵欠，道：「那你就慢慢來吧。我要找我四哥哥去了，祝你別憋出病來。嗯
呵。」悠然飛走。景陽留在倉庫中，只是微微苦笑。
兩個時辰後，大師兄在洗澡的大木桶裡找到柳仲臨，他整個人抱著膝蓋埋在冷水裡面
，說是要冷靜一下思緒。小道士挨了師兄一頓罵，說他如果因為這樣惹上風寒怎麼辦。
「大師兄。」小道士睜著圓圓的大眼睛，「你發現自己在意一個人的時候會怎麼做？
」
大師兄道：「怎麼？你喜歡誰？」
柳仲臨道：「倉庫的長白山老虎精在四十天前說他喜歡我。」
大師兄一拍額頭：「我就知道！難怪你沒事忽然說要養老虎！好吧，那你喜歡他嗎？
」
柳仲臨道：「我不曉得。我最近想到他就心煩。」
大師兄問：「怎樣的心煩？」
柳仲臨道：「他說如果我不喜歡他的話，那他就要回長白山。我留他下來了，他卻又
什麼都沒對我做。」
大師兄道：「那你希望他對你做什麼嗎？」
柳仲臨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我玩笑。」
大師兄道：「你看到他會不會口乾舌燥，心跳加快？」
柳仲臨道：「我不敢看他，都看牆壁地板。」
大師兄道：「那你一天有沒有好多時候都在想他的事？」
柳仲臨遲疑地道：「……有。」
大師兄道：「那你就是在意他了。」
柳仲臨點頭附和道：「我在意他。」
大師兄道：「在意他就是喜歡上他。」
柳仲臨一愣，道：「是這樣的嗎？」
大師兄道：「是啊。」
柳仲臨道：「那我該怎麼辦才好？
大師兄道：「你該表明自己心意，別徒留後悔的餘地。」
柳仲臨道：「表明心意，那我得去找他交合嗎？」
大師兄倒彈三尺，驚道：「這種話誰教你的！」
柳仲臨道：「大家都是在這種時候進行交合，所以我到底要不要去跟他交合？」
大師兄道：「氣氛對了就交合，氣氛不對就不要交合，花前月下你情我願，就這麼簡
單的道理。喔，天啊，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講這兩個字。到底是誰帶壞你的！那隻金魚嗎
？我要找他算帳！」
柳仲臨若有所思地離開了。那個晚上他一樣回到倉庫倒頭就睡，緊緊蜷著身子。景陽
趴在旁邊的稻草堆上，感覺到他氣息混亂，問道：「小仲臨，你在生什麼氣？」
柳仲臨不理他。
景陽試探地又問：「你還好嗎？」
柳仲臨肩頭動了下，過了良久，才乾澀地道：「我睡不著。」
景陽心頭一跳，柔聲道：「要不要我變成人過去陪你睡。」
柳仲臨道：「這樣就能睡得著嗎？」景陽不答。只聽到稻草擦動的聲響，有股熱氣挨
近，他一轉頭，黑夜之中，赫然見到景陽人模人樣的臉龐，寬厚結實的身子靠在他身邊。
柳仲臨已經知道對方過來，乍見之下還是大吃一驚，整個人彈起後退，道：「你過來
幹什麼？」
景陽道：「你說你睡不著。」
柳仲臨警戒地道：「你想幹嘛？」
景陽對柳仲臨招了招手，柔聲道：「我不會怎樣的。」
柳仲臨微一猶豫，不由自主還是過去了。景陽將他抱在懷裡，讓他頭靠在自己熱烘烘
的胸膛上，低聲道：「閉上眼睛。」
柳仲臨身子僵硬，道：「我沒這樣睡過。」
景陽佯恐嚇道：「你不閉上眼睛，我就吃掉你的肉。」
柳仲臨笑道：「要吃掉我你早就吃了。」
景陽一愣，那句話聽在他耳裡倒是絃外之音。他輕輕嘆了口氣，大手摸著柳仲臨的頭
，溫柔地順理他的頭髮。
柳仲臨聽景陽好像頗有感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至少景陽就真的只是抱著他，沒
做其他的舉動。相處了一個多月，在這隻老虎精的身邊不知不覺已經讓他感到安心。他逐
漸放鬆下來，閉上眼睛，聽著對方的心跳，慢慢地睡著了。
人睡得香，老虎卻難以入眠。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找到機會抱著小道士睡覺，這效
率可謂慢得不能再慢，想再快又加快不得。他撓了撓首，不敢驚醒柳仲臨，只好透過牆上
的小窗，看外頭的月亮。
夜還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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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上次說要完結了，發現那是我做夢
為了把主角送作堆還有好一段路要跑
由於上次我朋友說我更太慢，他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過更文的內容
決定雪恥來拼一下進度
希望到十一月能夠至少把主角兩個送作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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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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