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FMP 燃える ワン‧マン‧フォース 第一렠…
上一篇好像不小心貼太長了
就請板大幫個忙吧^^"
小弟不太會用bbs
目前的翻譯就只到這裡了...
-----------------------正文開始--------------------------
一邊嘗試著操縱油壓系統,宗介的白色"野蠻人"一邊沿著灌木叢生的平緩丘陵朝南方行進著
。
無數次穿過平坦的道路,隨著逐漸靠近南桑,可以零零星星地看到一些貧民住宅。要想從這
裏進入市區的中心地區,就必須渡過蜿蜒經過市區西北部流向北部的親墩江。(Chienton,
或許是Chindwin,這是緬甸的一條江,發音上是差不多,不過從發音上說,還有一條新加坡
的江和這個類似,但是新加坡太小了。反正南桑也是虛構的……大家就容忍我一下吧,抱歉
。)
本來"野蠻人"是具備渡河能力的,但僅限於在裝備了通氣管(snorkel)等給排氣結構時。
在機體多處遭受重創、供電系統的水密性仍未得到確認,並且在不清楚水的深淺程度的情況
下進入河流簡直就是自殺行為。
在附近有兩座能讓超過十二噸重的"野蠻人"通過的堅固橋樑。從街道延伸出來的布里諾克橋
和離這裏一公里遠的南面的瓦沙魯橋。無論哪一座上都一定有警隊在待命吧。宗介研究了一
下住在南桑時牢記在腦中的地圖,選擇了布里諾克橋。
如果庫拉瑪急著逃跑的話,那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機場了吧。但是蜜雪兒·雷蒙收到的無線
電報告說機場上還沒有庫拉瑪的蹤影。雷蒙現在稍稍落後于宗介,正乘車趕往南桑。他的同
伴DGSE的特工則正在監視著機場。
庫拉瑪還在南桑的某處。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追到市區來,還是因為有什麼變故而延遲了逃脫呢--
(不……)
不是那樣的。他是在等我。
他已經做好相應準備,整備好戰鬥力,準備迎擊並除掉自己。這次他一定下決心確實要殺掉
自己了。
對此宗介心知肚明。這絕不是出於什麼超自然的原因,而是理所應當的感覺如此。庫拉瑪很
清楚宗介的憤怒之情。宗介也想到庫拉瑪大概會籍由自己的怒火而有所行動。彼此都是專家
,彼此都有同伴被殺。
如果是專家的話,是不會勉強硬撐,而是會避免危險而等待下次時機的吧。如果對手不是庫
拉瑪的話,宗介可能也會這麼想吧。
但是,這次不同。
在堆積如山的合理戰術之前的,是不合理的不合乎條理的超數學。誰都知道一加一等於二,
然而人們卻不知道答案還有除二以外的數字。能夠理解這些的,只有潛藏在數字深處徘徊於
生死線上的人們。但是這些人卻無法向其他人說明這些。
以一種扭曲的意義來說的話,可以說宗介和庫拉瑪是"戰友"也說不定。
當然,兩人心中彼此暗藏的熊熊燃燒的憎惡之情,是絕對不可能和解的了吧。但是,在某一
點上,兩人卻是相同的。就像九龍在香港時準確地一眼看穿了宗介的本質一樣。
機體來到了布里諾克橋。
河的寬度大概有600米左右,稀疏的街燈照在河上使黑色的水面波光粼粼。不,不止街燈,
還有旋轉著的青光燈的光。在橋的前方停著兩輛巡邏車和一輛裝甲車。還設立了哨卡。警官
們手上的武器,除了散彈槍和卡賓槍之外只能隱約看到類似於回轉槍座的機關槍的東西。
宗介面不改色地操作著機體的動力水準。仿佛仔細觀察著疲憊的引擎的表情一般,微妙地、
謹慎地,但卻是堅決地。
油壓計開始小幅度地搖擺,眼看著機體溫度指標不斷上升,開始達到危險數值。沒問題,還
能提高。今晚的外部溫度以這個地區來說是異常寒冷的。
"野蠻人"的引擎轟鳴著,用力地踏著地面,開始加快了腳步。
警官們警告宗介"停下來",但宗介沒有停。警官開槍了。然而對"野蠻人"來說,對付人類用
的來福槍子彈就像毛毛雨一樣。機體進一步加速,一腳踢飛了裝甲車。
突破。
裝甲車倒在地上。警官們四散奔逃。
宗介再一次提高機體速度,直接向橋的另一端跑去。他想儘快從沒有任何遮蔽物的橋上通過
。
度過橋後,他直接跑入低矮樓房鱗次櫛比的市區,進行了緊急制動。"野蠻人"的後腳跟剜入
柏油路中,白色的沙塵彌漫在道路上空。
將引擎的輸出功率降低到極限值,放低腰部,警戒四周。
五、六個該地區的居民跑到街上來指著這裏喊叫著什麼。在南桑,AS在車道上走來走去已經
是屢見不鮮的事了,市民們雖然覺察到"野蠻人"的來歷不凡,但卻沒有特地跑近來看。
即使仔細傾聽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這和M9的高性能感測器不同。宗介判斷只有不斷行動
才是上策,於是又操縱機體站了起來。
就在那時他注意到了"敵機"。
在街道的對面兩架AS通過距離四個街區的拐角處。是"野蠻人"和"史密脫拉風2"。手上分別
持有散彈炮和來福槍。
不是軍用機體。"野蠻人"塗有豔麗的紫色、"史密脫拉風"則是紅色和黃色的陰陽色。(技術
插花:陰陽色本來是指二種以上顏料配製的漆,由於顏料分離而造成的一種漆病,不過現在
有特意使用這種著色風格的上色法。)
是鬥技場的AS。
是署長雇傭了他們吧。給老手機師以充足的武器。真是棘手的對手。相反地,自己的武器只
有一個HEAT鐵錘而已。
敵機注意到自己,開始折回這裏。
宗介再次提升自己機體的輸出功率。避開敵人的槍口,讓機體跑到建築物的陰影裏。
"開始了麼……"
宗介用冰冷徹骨的聲音低聲說道,解除了機體上HEAT鐵錘的安全栓。與此同時,一直緊緊地
禁錮著他自身的安全裝置也被解除了。
那架"史密脫拉風2"--登錄名為"鑽石頭"的機師並沒有和跑在身邊的同伴"野蠻人"採取特別
的合作,他們只不過是偶然在附近擺陣,接收到布里諾克橋上警官們傳來的報告,而直接沖
向自己罷了。
倒是旁邊的"野蠻人"--登錄名為"超級巨星"的,以兩勝一負一平的出色戰績成為了宗介希望
先發制敵的目標。
"就在前面!"
"嘿!它還在那兒恬不知恥地走呢。白癡蠢貨!"
"讓開!它是我的獵物!"
三萬美金和100公斤海洛因。
只要收拾了那台白色"野蠻人"--"石弓"就能得到這些。依據眼下情況,也必須考慮要給那個
"超級巨星"後背一槍吧。
但是在那之後,鑽石頭完全沒有射擊競爭對手後背的必要了。
像是要逃離敵方一般而消失在樓群對面的"石弓"又再次悄悄現身了。沒有拿任何武器,距離
大約為200米左右。正當敵人瞄準時,宗介的"野蠻人"卻毫無戒備地將右手高舉過頭頂,以
投擲戰斧的要領,一邊快速旋轉著手臂,一邊很用力把什麼東西投了過來。等到對方醒悟到
宗介扔過來的東西是HEAT鐵錘時,鐵錘已經砸在旁邊的"超級巨星"身上,"超級巨星"瞬間炸
裂了。
成形炸彈爆炸的能量貫穿了"超級巨星"的裝甲,將猛烈的高熱灌入機體內部。這架"野蠻人"
立刻就開始燃燒起來,放開散彈炮向前倒了下去。
"混蛋!"
鑽石頭雖然全身被火焰包裹,但仍然搖搖晃晃地單膝跪在地上開了一炮。來福槍打出的三五
毫米炮彈帶來的衝擊波將街道上彌漫的黑煙以同心圓狀沖散。
"你有兩下子啊?!你這條臭狗!就憑你個小鬼還想咬我是吧!?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鑽石頭一邊極盡所能地痛駡著一邊不斷開炮。但是,在高熱的炙烤下,視線由於爆炸煙霧而
變得模糊不清,無法準確地瞄準。
炮彈徒然地劃破天空,將幾棟老舊的建築物炸得粉碎。等他醒悟過來準備重新確認敵機位置
的時候,"石弓"已經逼近到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它胸部的裝甲幾乎要擦到柏油地面上,一
口氣逼近過來。
"什……"
完全是憑藉蠻力的衝撞。天翻地覆般的衝擊侵襲而來--不,實際上是機體跌倒了。顯示姿勢
的羅盤指標開始劇烈地旋轉。即使是與"野蠻人"相比裝甲硬度、重量均在其之上的"史密脫
拉風2"也不具備能承受住這種衝擊的穩定性。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呀!!"
由於衝擊吸收系統的反作用力,"鑽石頭"的機師幾乎咬到舌頭。他手腳並用地企圖使機體站
立起來。然而,當光學感測器捕捉到的影像終於恢復正常、機體回復水準位置時,他卻看到
一架白色的"野蠻人"就站在面前,散彈炮朝自己筆直地飛了過來。
敵人撿起了剛被擊潰的"超級巨星"的散彈炮。閃著不祥光芒的槍口瞄準了駕駛艙。
敵機的"野蠻人"發了一發散彈炮。這發炮彈破壞掉了"史密脫拉風2"的兩腿之間那實在稱不
上美觀的對人·對物用機關炮。
那台敵機的操縱者問道:
"說!還有幾架?"
"那……"
"石弓"又開了一炮。"鑽石頭"的右臂被打飛了。
"住手!還有八、八架!"
"看沒看到一個穿黑外衣的男人?高個短髮的東方人。"
"看、看到過。在鬥技場時他和署長在一起--"
敵機又開炮了。隨著巨大的炮聲和猛烈的衝擊,他的機體在柏油路上滑出好幾米、揚起一陣
塵土後停下了。既然已經問出了需要的情報就沒道理再讓對方活著,本來認定這次一定會被
殺的"鑽石頭"的機師睜開緊閉的雙眼,因為恐懼,他的眼中充滿淚水,並且不斷地眨著眼。
"咦……咦……?"
敵機已經離開了他,向市區的中心跑去。那一瞬間,在機師的心中"追上去殺掉他"的衝動迅
速膨脹,但很快他就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兩臂都已經被打飛了,這樣連站起來都很難。
"開……開什麼玩笑!你是打算要對我大發慈悲嗎!?下次見到你時我一定要宰了你!不,
反正你也活不長了!去死吧!最好在地獄裏滾來滾去!"
男人用尚存的外部擴音器咒駡著。咒駡聲回蕩在南桑略帶寒意的上空。
宗介完全沒在意他的咒駡,操縱機體趕往市中心。
很幸運地,從敵人手中奪來的武器立刻就能使用。他們起碼不會是正規軍。通常情況下,與
人類的武器不同,為了讓敵人撿到後也不能使用,AS的攜帶武器上都是給發射系統加了密的
。要想破譯密碼使武器歸為己有,即使是使用裝備了最強AI的M9也需要花費相當的時間。
而且--
(真是有緣啊。)
宗介瞟了一眼自己的"野蠻人"拿的武器:奧托·梅拉拉公司生產的"拳師"五七毫米散彈炮,
在心中暗自說道。那是他還在"秘銀"的時候,很愛用的武器。
無線電的開放頻道上顯示有人呼入。
"你聽得到嗎,相良?"
對方正是庫拉瑪。
"可以說狀態很好吧。"
"我在鬥技場。有意的話就來吧。"
"不逃跑嗎?你可會後悔的!"
"那可說不定。"
無線電到此就中斷了。對現在的雙方來說,誰都沒有必要進行多餘的對話。對方想引誘自己
上鉤並殺掉自己。自己也要闖入敵陣殺掉對方。沒有絲毫容得下談判或妥協的餘地。
沒錯,庫拉瑪。
你也想和我交手吧。我也一樣。既然如此就沒必要思前想後。明確的殺意、明確的憎惡。"
這就是生命"嗎?只有在這點上我也贊同你。我一定會殺掉你--
警報。
宗介的思緒被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機體無法降溫。油壓系統的羅盤異常。驅動系統到處都發出異常的聲音。10分鐘前應當才修
正過的羅盤開始亂轉。
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這架"石弓"就會由於不斷的過度使用而罷工,陷入不能行動的狀態吧
。
必須趕快。
這時又遭遇了警車的封鎖線。對方只有兩台巡邏車。和剛才一樣,他們只配備了小型武器。
宗介判斷交戰無益,於是一炮也沒發強行突破了封鎖線。
在移動過程中,街區上的建築物越來越高。街燈的和行人的數量也增加了。署長他們明知這
附近會變成交戰區域,卻沒有讓市民進行避難。
在格子狀的街區中,街燈和霓虹燈的陰影裏出現了三架AS。
不知是從一開始就在那裏的,還是後來趕來的。對方是"野蠻人"、"特爾斐"以及"颶風"。分
別為蘇聯製造、德國製造和義大利製造。如此豐富多彩的機種組合,就連輾轉於中東等各個
戰亂地區的宗介也幾乎沒見過。
敵人攻過來了。
炮彈在宗介的周圍炸裂開來,玻璃碎片和混凝土塊四處飛散。無法準確瞄準。自己的火器管
制系統基本已經沒反應了,但對方的也沒好到哪里去。勝算有五成。
"……!"
一邊以熟練的腳法讓機體進行回避,一邊以完全手動的操作進行瞄準。他朝向正中間的"特
爾斐"發射了散彈炮。
開炮。
打偏了。光學感測器和瞄準系統的誤差太大了。重新讀取彈道、再次開炮。由於五七毫米炮
的劇烈震動,機體開始晃動。這次命中了。敵方的AS火花四濺、被打飛後倒在它身後的妓院
上,揚起白色的沙塵。
敵方雖然很害怕,但仍然在開炮。宗介扭轉機體藏在近處的建築物後。當然,要防禦敵人的
炮彈,這種程度的遮蔽物是起不到絲毫作用的。在三五毫米的炮彈面前,這種簡陋房屋的牆
壁簡直就像砂糖一樣不堪一擊。連續幾枚炮彈後就變得粉碎了。
貫穿牆壁的炮彈變為碎片四處飛散,其中有幾片打中了宗介的"野蠻人"。
哐當!一陣猛烈的衝擊襲來。
還能撐得下去。打在建築物上的炮彈變成了橫向,沒有給自己的裝甲造成嚴重打擊。宗介一
邊修整紊亂的羅盤,一邊操縱機體跑動。
機體如此疲勞,即使一下子倒下去也不奇怪。但"石弓"卻沒有這樣。
為什麼?
宗介終於意識到,這全部都是托了這架機體的軟體--作業系統(operation system)的福。
為了讓破舊不堪的機體能夠應付激烈的戰鬥,在原本的程式基礎上又設法進行了創意性的設
計。如果是宗介在阿富汗時使用的"野蠻人"的話,一定做不到這些吧。要是以前應該早就跌
倒或者無法瞄準了。敵人也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時機吧。
是誰改良了這個OS?
是誰在維護這架機體?
一想到這一點,一直保持冷靜的宗介的心中開始燃起火焰。說是火焰,卻並不是那種零星的
火苗。而是更加熾熱的,幾乎刺痛人眼,迸發出電光的熊熊烈火。
別擋道--
宗介自言自語著驅動著"石弓"。瞬間讀取著螢幕上的數值和通過機體的骨架傳達過來的所有
感覺,他恰到好處地駕馭機體,將敵機引誘到死角。
在那個位置受到攻擊的話,敵機會如何行動呢?自己應該移動到哪里呢?
即使感測器的性能降低了,宗介自己理所當然地知道該怎麼辦。跑向敵人看不到的建築物之
間,宗介的"野蠻人"很快到達了預定位置。敵機--"颶風"就在距自己有一座樓距離的前方。
停止。瞄準。計算時機。
他隔著建築物開了炮。
貫穿建築物,五七毫米炮彈命中了敵方的側腹。"颶風"在火焰中倒了下去。
這樣就打倒四架了。
殘存的敵人的"野蠻人"向這裏開炮了。依然是漫無目的的胡亂攻擊。不僅如此,還暴露了自
己的位置。宗介冷靜地讓機體跪倒,將散彈炮的穿甲彈打進了"野蠻人"的機體。
五架。
大概是搭載的噴氣機燃料起火了吧。發出巨大噪音的同時開始燃燒的敵機引起的爆炸衝擊波
將附近建築物的窗玻璃擊得粉碎。
別擋道--
宗介瞳孔暗淡、邊低聲說著邊開動機體。又出現了三架敵機。宗介不容分說地擊潰了兩架。
別擋道--
他遭到了另一架敵機的反擊。已經傷痕累累的胸部裝甲被擊中了。炮彈的碎片貫穿機體一直
到達了駕駛艙。飛散的塑膠片彈起,在宗介的側臉上留下淺淺的傷痕。
別來擋道啊……!!
他完全不在意疼痛地確認著機體狀態。右半身的油壓系統嚴重損壞。即使如此,"野蠻人"依
然能動。離不能動恐怕只剩幾秒了吧。
散彈炮瞄準,發射。
命中。擊潰。
八架。
宗介匆忙操縱"石弓"的機體系統,左腳的油壓系統總算恢復正常了。令人吃驚的是,這架如
此殘破的機體竟然還能動。
散彈炮還剩下兩發。用其中一發擊中一架敵機的同時,宗介驅使機體朝鬥技場趕去。
九架。
籠罩在水銀燈的光亮之中的足球場逐漸近了起來。雖然看到有警隊在鬥技場前待命,但他們
處於混亂中而無法正常調整為迎戰狀態。大概是沒想到宗介會出現在這裏吧。
宗介看到署長的身影,正要坐上一輛巡邏車。他很明顯地非常狼狽,命令周圍部下開始攻擊
。雖然以步兵的來福槍想傷到AS幾乎是不可能的。
忽然從頭上傳來巨大的聲音。
"噢噢噢!!"
一架埋伏在建築物上、在來福槍上配備了單分子刺刀的M6跳下來逼近宗介。它通過外部擴音
器不斷高聲呐喊著,開了好幾炮。"石弓"迅速地--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以"野蠻人"的標準而言
算是"迅速地"--轉過身來,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M6的攻擊。四散的柏油碎片化作白煙、在
機體周圍卷起漩渦。
宗介機體的散彈炮幾乎是在敵人的刀鋒砍過來的同時捕捉到了敵機。
"……!"
宗介一扣下扳機,"野蠻人"的附近立刻迸發出爆炸性的閃光。散彈炮裏剩下的最後一發炮彈
將從頭頂飛來的M6的右肩打了下來,那只手臂連同武器一起,在空中不斷地回轉著。由於離
心力而脫離手臂的刺刀直接垂直地刺入地面,一邊劇烈地震動著一邊倒向旁邊的巡邏車,壓
在了後車座上。
"你這個混蛋!我一定要報至今為止的仇!"
這時宗介才第一次注意到對方的聲音。是達歐。他一邊用下流的詞語咒駡著宗介一邊用尚存
的左臂拔出單分子刀向宗介的"野蠻人"揮了過來。宗介用已經沒有彈藥的散彈炮擋開伴隨著
高熱襲來的刀鋒。
"死吧,相良!!去死吧!!"
警報。
膝蓋一下子沒了力氣。"石弓"的油壓系統也驟然失去了動力。機體的損傷和疲勞已經到了極
限。
"竟然在這種時候……"
宗介立刻放棄了油壓系統的動力,僅憑肌肉束的力量驅動機體,保持仰頭的狀態,將手伸向
剛剛掉落的帶有刺刀的來福槍。
"沒用的!混蛋!"
察覺到宗介意圖的M6將單分子刀刺向宗介機體的胸部--駕駛艙,想要在"野蠻人"的手夠到槍
之前阻止他。
"……!!"
宗介一邊用右手摸索著槍,一邊勉強驅動左臂當作盾牌。達歐的單分子刀刺在左臂上,雨點
般的火花四散飛濺。手臂的裝甲、電磁肌肉束、以及骨架一個個被切斷,接下來敵人的刀又
開始侵蝕胸部的裝甲。
"哈、哈哈哈!去死吧!!"
達歐歇斯底里地叫喊道。鑄造裝甲被切開時,產生出強烈的震動和巨大的聲響。
宗介的機體胸部被切開,只差一點點就會切到駕駛艙。再有幾釐米,宗介就要被劈成兩半了
。控制系統在一瞬間被劈得粉碎。監視器也基本上停止運轉,腳部也完全不聽控制了。已經
無計可施了。
如果是普通AS的話,恐怕到了這一步,機體已經喪失控制機能,機師也只能等死了吧。即使
是M9,縱然是那台"強弩"也會如此吧。
然而。
即使到了如此的境地,"石弓"的右臂--尚能自由活動的那只機械手臂仍在運作。它頑強地摸
索著掉落在地上的刀。
"野蠻人"那簡單而堅韌不拔的系統即使到了這個地步都沒有停止運作。這架Arm Slave史上
的傑作,真正意義上的"優秀兵器",無論到何時--直到最後的最後,也沒有拋棄它的機師。
"!"
右手摸到刀後,緊緊握住了刀把。
炮口朝上。不需要瞄準。將刀直接刺向壓下來的M6。開啟強制擊發裝置。四〇毫米炮的炮彈
朝著達歐飛出去。被打中的機體激烈地震顫著。
沉默。
M6伏在仰面朝天的"野蠻人"身上不動了。企圖把宗介切成肉片的單分子刀也停止了動作。機
油從雙方的關節和中彈的地方像血一樣汩汩流出,周圍飄蕩著白煙和蒸汽。
達歐的咒駡聲也停止了。
打倒十架。遊戲結束了。
"………"
宗介深深歎了口氣,想推開僵直了的M6。
然而,機體卻沒有反應。
宗介的"野蠻人"已經完全喪失機能了。油壓系統自不必說,供電系統和驅動系統也都停止運
作了。不知何時連引擎都停止了。大概它們是不會再次啟動了吧。
"石弓"就這樣完成了自己的使命。(ToT悲壯啊……)
宗介默默地拉動機體的緊急逃生控制杆。頭頂的艙口已被爆炸的氣流吹飛了。宗介從駕駛艙
爬出來,拿起事先放在艙口內側的卡賓槍和預備彈藥。
警官們早已跑掉了。沒有人傻到會去近距離觀看AS的戰鬥。只有罵聲和悲鳴聲從遠處傳來而
已。
宗介忽然看到在和達歐的戰鬥中被擊潰的一輛巡邏車中,有一張他認識的面孔。
那是署長。
他是從鬥技場避難到這裏,結果卻被捲入戰鬥中的吧。真是個運氣不佳的男人。他的死連因
果報應也算不上,只不過是毫無意義的終結罷了。但是對宗介來說,他所關心的卻並不是署
長。
宗介毫不大意地拿著槍,踏過滿是零碎瓦礫的地面,朝鬥技場的入口跑去。
庫拉瑪就在那裏。
不管有怎樣的埋伏,都必須進去。
對於在鬥技場深處的警備室裏,默默地進行著迎擊準備的庫拉瑪來說,宗介的"到達"比預想
的要早了很多。
投入了10台以上的AS,沒想到居然還是沒能阻止他。
"一群沒用的廢物。"
他將裝滿塗了毒的5.56毫米子彈的彈匣裝填進德國制的來福槍裏。
預備的彈匣有兩個。
因為沒有時間,幾乎沒有準備手榴彈一類的爆炸物。
陷阱也一樣。充其量也只是在鬥技場的一個地方,將僅有的一點點C4炸藥設置成遠隔起爆方
式罷了。
但是,這樣就足夠了。
巧妙地將敵人引誘到陷阱前面,之後按一下電鈕就可以了吧。只不過,那個相良宗介會不會
那麼順利地掉進陷阱裏,那就真是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要逃走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吧。
絕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冷靜地以戰術的眼光來考慮,庫拉瑪反復地思量著,是否應該就此撤
退。想不出什麼非要撤退的理由。倒不是因為看不起相良宗介的戰鬥技術,只不過,自己也
不比那傢伙差就是了。
先殺了他再說。
趕緊把事情解決了,然後離開這個地方。從首都的國際機場換乘到北美去的班機--對。座位
是頭等艙的。打算在起飛時喝的上等的香檳酒,殺了那傢伙之後再喝一定更美味吧。
庫拉瑪隨隨便便地抓起來福槍,悄無聲息地走出了警備室。
宗介筆直地舉著卡賓槍,快步跑進了鬥技場一樓的通道。
原本是作為足球場而建設的這座建築物,有著環繞並包圍了整個中央的比賽場地的巨大回廊
。二樓往上也是同樣的結構,在走廊兩側,設置了各種各樣的樓梯、廁所、商店,以及小房
間。
還不知道庫拉瑪在哪里。也不知道哪里有陷阱之類的東西。但是,應該沒有時間讓他準備那
麼多才對。
右腳的靴子裏全都濕透了。走起路來相當困難。
是被自己的血浸濕的。
AS中反彈回來的碎片,深深地插進了右大腿部。就是那裏在出血吧。
每踏出一步,都會掀起火燒火燎般痛苦的波浪。原本就昏暗的視野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頭
也昏昏沉沉的。現在自己的身體,已經處於和那台"石弓"差不多的狀態了。
回廊的天花板很高,街燈和火災的光從巨大的玻璃窗外射進來,產生出異樣縱長的影子。
宗介自己的身影也映在回廊內側的牆面上,形狀有些可怕,歪歪扭扭地跳動著。那影子簡直
就像惡魔或死神一樣。張牙舞爪地舉著卡賓槍,在火焰之中搖晃著,靜靜地前進的幽靈般的
姿態。追尋著敵人的身影和蹤跡的同時,在視野的角落瞄到這幅景象,宗介忽然心頭一震。
惡魔。死神。
那不正是在說自己嗎?
到現在為止,到來到這條回廊為止,自己究竟殺死了多少人?
自己為之奔走的理由,真的有把他們牽連致死的價值嗎?
殺死庫拉瑪這件事本身並不是真正的理由。最終的目的是抓住那傢伙,讓他吐出"汞合金"的
情報,這才是真正的理由。
為此,自己已經築起了屍體的高山。那座山上,也倒著娜美的屍體。雖說有些與眾不同,但
卻抱著和普通人一樣的夢想,一直努力活到現在的娜美的屍體。
到此為止,做了這些事情的自己,假如能再和她--千鳥要見面的話,又能說些什麼呢?
"我來救你了。雖然犧牲了好幾十個人,還害一個像你一樣年輕活潑的女孩死掉了,不過你
不必介意。"
不可能那麼說的吧。那樣的事實,會將她的心撕碎的。
她不希望有人為她而死。雖然平時動不動就找人的碴,嘴巴喋喋不休,滿不在乎地用腳踹自
己,但是,她的本質卻是與"爭鬥"與"死亡"對立的極端,"生"的存在。是平穩和慈愛的象徵
。自己像這樣出於憎惡而傷害他人,殺死他人這種事情,對於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傷害。
業。
這個日語詞的意思,宗介終於慢慢地明白了。
自己背負著太多的業。
無論如何都無法修復的生命與世界之間的裂隙。像熱力學第二法則一樣的某種東西。自己即
使能和她再次相見,也絕對--沒錯,是絕對--不可能得到幸福了吧。不可能兩個人一起回到
那所學校去了吧。
原本,就不可能再回到過去。
那種想法,只是出於單純的事實。並不是悲歎或者絕望,悲觀主義什麼的,只是出於不可動
搖的事實,才那麼想的。狂暴洶湧的命運的激流,只能作為"既成的存在"讓人駐足觀望,既
冰冷,又無情。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停下來。
對庫拉瑪的鬥爭心依然存在。也關心著"汞合金"的情報。不,就算沒有那一切,他的細胞也
不會讓他停止前進吧。那和強悍的意志力、激烈的憤怒等等的要素不是一個次元的東西。從
更根源的角度說,是某種"自動"的東西,無論到哪里都一直在催促著他。
"前進"吧。
拖著搖晃扭曲的死神的影子,他繞著鬥技場的回廊走了半圈。
沒有陷阱。也沒有人的感覺。不--
他剛走到通往二層的一處大的樓梯前面的時候,感到樓上有人的氣息。
就在宗介移動的下一個瞬間,一股火焰從樓上的槍口中噴射出來。
能撕裂耳膜的槍聲與槍彈劃破空氣的銳利聲音同時響起。宗介飛身撲向回廊的牆角,蜷起身
體,迅速地用警戒的目光掃視著槍彈飛來的方向以及周圍的情況。
他由於疲勞和負傷而變得模糊的思維,在一瞬間又恢復了敏銳。
開槍的是庫拉瑪。雖然並沒看到臉,只憑那黑暗中浮現出的黑影,和那身影的動作,就能判
斷出來了。
反擊。從角落裏將槍伸出去開槍。雖然並沒有打中,但是牽制住了敵人的動向。他一邊開槍
,一邊從角落中跑出來,試著朝有利的射擊位置移動。庫拉瑪也同樣一邊進行牽制射擊一邊
後退。直追過去太危險了。
可疑的後退舉動。
他尋找著其他的樓梯,在左面十五米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個通往職員用的小樓梯的入口。是非
常時期的兼用樓梯。
那裏更加可疑。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從這邊來追我呀"的架勢。或許是猜透了我方的想法才採取的行動,又或
許不是。是為了拖延時間嗎,還是完全是過慮了呢。無論猜哪個準確率都是一半一半的話,
那麼就選路程近的好了。
宗介果斷地從最初的樓梯中飛身而出,一口氣向那裏沖了上去。沾滿鮮血的右腳的靴子踩在
地上,發出咕嚓咕嚓的難聽聲音。
在二樓上,庫拉瑪伏擊了他。從二層走廊的深處,被塗鴉得亂七八糟的柱子後面向己方開槍
。這在宗介的預料之中。他緊追著目標,將身體隱藏在遮蔽物後面,飛快地反擊。附近火花
四濺,被槍彈擊碎的混凝土的碎片落在地面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沒有任何說明緣由的對話。原本,戰鬥就是這樣的東西。
暫時躲過敵人執拗的槍擊,趁敵人交換彈匣的空隙移動到有利的位置。將將趕上了。稍後庫
拉瑪的子彈就追著他打了過來。
從高大的柱子和花盆的空隙間開槍。
庫拉瑪隱藏起來,移動到己方的死角,逃向了走廊的深處。宗介勉強確保住射角開槍,可是
沒有打中。
每次射擊的時候,槍口噴出的火光就將兩個人的影子映在走廊的牆面上。那影子就像奇形怪
狀的怪物似的扭曲著,像""般移動。
庫拉瑪又一次逃走了。
看到敵人向走廊對面的狹窄的過道--通往鬥技場的觀眾席的樓梯逃去的時候,宗介幾乎可以
確定了。
他是在引我過去。
就這麼追過去是很危險的。觀眾席的視野很開闊,這樣出去的話,就會變成從哪里受到狙擊
都不奇怪的狀態。要追上庫拉瑪的話,不找個能將觀眾席幾乎一覽無餘的地方是不行的。
(播音室--)
從給比賽做實況轉播的播音員和解說員所待的那個小房間的話--
宗介當機立斷,向職員用的通道--上面寫著"無關者禁止入內"的那扇鐵門跑去。抓住鐵門的
門把手,好像並不需要門鑰匙的樣子。他打開門,走向深處的通道--
就在那一瞬間,宗介發現自己的判斷太簡單了。
對手可是庫拉瑪。
像那樣後退的時候,大概就已經預想到自己不會那麼天真地追上來了吧。剛才的樓梯那裏並
沒有陷阱。如果有什麼機關的話,也只有在這裏了。那麼,一直警戒著庫拉瑪的陷阱的自己
,要從這裏去到目的地,而要衝進去的門,是哪一扇呢?
就是這扇門。
"………………!!"
直覺像電流一般沿著脊柱直沖而下,他拼了命地向鐵門外飛身撲出。幾乎同時,在門後面等
待著的塑膠炸彈炸裂開來,宗介連同鐵門一起被吹飛了出去。
慘白的閃光和衝擊波。
鐵門迎面倒下來擊中了他的左肩,以壓倒性的力量將他打飛到了走廊的另一邊。
天地上下左右旋轉了不知多少次。
全身猛地摔到了地上。
就算這樣勢頭都沒有停止。他翻滾著,撞到幾個垃圾箱上,把它們全都撞倒了,然後碰到對
面的牆壁上,才總算停了下來。
爆炸的火焰和白煙在走廊中擴散開來,慢慢地能看見有東西著火了。好像在看慢放一般,連
寶特瓶和空罐子從被自己身體撞翻的垃圾箱裏飛散出來,在空中咕嚕咕嚕旋轉的樣子,都能
用肉眼看得一清二楚。
中計了。
這麼想著,宗介馬上努力坐起身來。雖然遭受到巨烈的衝擊而導致全身劇痛,但是手和腳倒
是都還在。如果沒穿著耐衝擊和耐熱性能都非常優秀的"秘銀"造的AS操縱服的話,大概就不
止這樣了吧。
但是,左手腕無法隨意活動了。不知是脫臼了呢,還是骨折了。燒灼般的疼痛一陣陣襲來。
完全用不上力。顫抖的兩膝相互磕打著,他用還握在右手的槍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
他揚起頭,把根本不知道能否開火的槍朝著正面。眼前模模糊糊。腦袋裏還不斷迴響著爆炸
的殘聲。
在火和煙的另一面,他看見了庫拉瑪的身影。
他正以完美的射擊姿勢,瞄準了自己的胸口。相對的,宗介這邊,只是轉過身,用槍口對著
對手,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庫拉瑪開槍了。
身體正中傳過一陣鈍鈍的衝擊。子彈打中了,貫通了過去。雖然是防彈式樣的操縱服,也還
是擋不住來福槍的子彈。血花飛濺到了背後的牆上。
接著又是幾發。由於身體搖搖晃晃不知是否被打中了,根本就連那個也意識不到了。但是,
僅僅最初那一擊就應該已經足夠了。
到此為止了嗎。
眼前變得一片漆黑,宗介向前頹然倒了下去。
炸藥陷阱沒能要了他的命已經是在預料之外,之後居然還能站起來舉槍對著自己就更是出乎
意料了。
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剛剛喂相良宗介吃飽了槍子兒的庫拉瑪毫不大意地舉著來福槍,慢慢地向他靠近。不確實地
給他頭部一槍可不行。由於爆炸的火焰和煙霧遮住了視線,從這個位置是做不到的。
當然,最初的那一擊已經應該是致命傷了。無論如何那傢伙也是死定了。也已經失去意識了
吧。
但是,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新的氣息。
不止一個人。兩個,三個,不,四個人嗎。恐怕還有更多也說不定。那是輕微的衣服摩擦的
哢沙聲和裝備品的聲音。如果沒有相當的注意力的話是絕對察覺不到的,躡足走著的感覺。
"是那些傢伙嗎。"
在姆薩麥拉的山中,襲擊他和署長的,不知哪里的特殊部隊。大概是好不容易才追到這裏來
的吧。並不想把他們全體都當成對手,所以有必要確保退路。
對沒幹完的事情一刻都沒有猶豫,也沒有弄出響聲。將宗介拋在身後,庫拉瑪迅速地移動起
來。首先,他用來福槍對準不小心從樓梯下面露出上半身的男人的肩膀開了一槍。
走廊中回蕩著尖銳的悲鳴與槍聲。
蜷起身體,對過來搭救受傷同伴的另一個敵人置之不理,他悄無聲息地向著反方向--回廊的
南側跑去。
發現了兩個前來夾擊己方的敵人。
他比敵人更迅速地瞄準並開了槍。
單純地用力量壓倒他們就足夠了。
一個人毫無抵抗地倒下了,另一個用衝鋒槍還擊。庫拉瑪的防彈衣擋住了大部分衝鋒槍用的
手槍子彈。他毫不退縮,手法漂亮地射殺了敵人。
在倒下的男人後背著地之前,庫拉瑪已經沖近他的身邊,從他胸前奪取了手榴彈。他用嘴銜
住保險栓將其拔下,接著將手榴彈向對面的通道的角落--別的敵人潛伏的地方投了出去。在
空中發出"哢鏘"的一聲金屬聲之後,手榴彈滾進了角落的對側。
怒駡和悲鳴。接著就是爆炸。
在昏暗之中,撥開旋轉的濃煙,庫拉瑪向倒在狹窄通道中,由於痛苦而拼命掙扎的兩個敵人
毫不留情地射出了來複彈。
"……哼。"
雖然還是一張不變的撲克臉,但是,對於這夥兩次來礙自己事的敵人,庫拉瑪其實是憋了一
肚子火的。雖然也想就照這個勢頭打下去,把他們全都殺了,讓他們把自己屬於哪里全都吐
出來,可已經沒時間了。在不清楚敵人數量的情況下,再停留在這裏太危險了。
為了給瀕臨死亡,倒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相良宗介最後一擊,之後再離開,他快步折回原來的
地方--塑膠炸彈起爆的那條通道旁,又黑又重的防彈衣在空中上下翻飛。
但是,那裏卻沒有了宗介的身影。
在已經開始稍稍散去的煙霧之中,地板上只留下了一灘血跡,本來應該在那裏的敵人的身影
卻消失了。
不,還有染血的足跡。
那腳印以步履蹣跚的狀態,左搖右晃,東倒西歪地,一直延伸到倒在走廊一角的一個大垃圾
箱後面--
"怎……"
從那個垃圾箱後面,面色蒼白的宗介直直地舉起卡賓槍,開槍了。沉重的衝擊向脅下襲來,
庫拉瑪的身體猛地一歪,在那裏踉踉蹌蹌地搖晃著。
緊接著又是一發。步槍子彈貫穿了防彈衣,擊碎了他的胸膛。
經受了這兩擊,已經不可能站得住了。庫拉瑪向反方向踉蹌了幾步,單膝著地,手中的來福
槍掉落下來,倒在了宗介留下的血泊之中。
是敵人在將計就計嗎,還是運氣好逃過了攻擊呢,都不是的。
他只不過是還沒死,只不過是還能動,還有扣下扳機的氣力。就只是這樣而已。
宗介極為艱難地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向倒在對面十米遠處的庫拉瑪。
左手完全沒有了反應。每呼吸一次就會有極其恐怖的痛苦湧上來,身體到處都在往外流血。
肚子上穿了個大洞。還能站得起來,脊髓大概還連在一起吧。但是自己也活不多久了,這件
事,宗介也很容易就能想像得到。
但是,在那之前--
"庫拉瑪。"
絞盡肺中殘留的所有氣力,宗介說道。用顫抖的槍口對準了對手。那槍口無助地搖晃著指著
下麵。
"告訴我。千鳥在哪。"
"……我說了……你又打算怎樣?"
以躺倒的姿勢轉過身來,庫拉瑪嘟噥道。嘴裏往外冒著血泡。
"救她出來。"
"真是笨蛋哪,你。"
同樣是瀕死的身體,庫拉瑪的聲音卻令人吃驚地響亮。
"說啊。"
"對不起呀。反正都是死,還是咬著牙死比較好。"
是啊。沒錯。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但是,就算這樣,宗介還是說著。
"告訴我。"
庫拉瑪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他用越來越微弱的聲音說道:
"我不明白……你小子和我……戰鬥的理由……是為了什麼?"
"為了她。"
自己在說些什麼,宗介其實幾乎已經不知道了。
"愛的力量嗎。真可笑。"
仿佛投注了全部生命般的嘲笑。如果要肯定那種膚淺的說法,那還不如在掉進地獄裏受幾萬
年的折磨來的更好。庫拉瑪的聲音,就包含了那樣的感覺。
"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宗介問道。沒有諷刺,也沒有反駁,只是純粹的疑問。
現在不正是這樣嗎?
我像這樣站在這裏也是。像這樣將你打倒了也是。
這中間有偶然。也存在著不可測的因素。
但是從結果來說,是我站在這裏質問你,卻是儼然不可動搖的事實。
愛什麼的,那種東西我不知道。
但是,我們現在的這種狀態,是由於無法蒙混的理由,和堅不可摧的意志造成的。
這個結果,你能否定它嗎?
"說啊。"
"聖卡洛斯。"(San Carlos,菲律賓呂宋島中西部城市)
庫拉瑪冷冷地說道。
"不然的話就是尼可羅,或者格拉納達吧。大概就是那些地方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尼
可羅,古巴奧爾金(Holguin)省城市。瀕臨萊夫亞(Levisa)灣。格拉納達,西班牙安達魯西
亞自治區省分。瀕地中海。)
(憤怒無比插花:庫拉瑪這混蛋,你想累死宗介啊?這三個地方哪都不挨哪,你真讓人家三
千里尋妻啊?!我靠你個混蛋!而且!同發音的地名還不止一個!都找一遍,宗介得成什麼
樣了啊!!!!·#¥%-)
"這樣嗎。"
"沒用的。已經都無所謂了。"
"我不這麼覺得。"
"真不該戒煙。"
說完那句之後,庫拉瑪就再也沒有出聲了。
宗介雙膝跪在了地上。
"聖卡洛斯。"
不知何時,他已經放開了手中的卡賓槍。腳下是不變的一大灘血跡。肚子上的大洞出血不止
。視野變得狹窄,意識也逐漸遠去。
"尼可羅。或者格拉納達……"
他像夢囈一般重複著那些話。
不轉告給誰不行。但是,誰又能代替自己去戰鬥呢?誰還能去把她帶回來呢?
不知道。
他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自己在自言自語什麼,有什麼要轉告,那些也全都消失到不知哪里去了。
他仰面倒了下去。
天花板也幾乎看不見了。
傑克·雷蒙(……就是這麼寫的,是雷蒙的真名嗎?|||)跑了過來,臉色鐵青地低頭看著
自己。
他在喊些什麼呢?
救護兵。
插管設備。
腎上腺素。
阿托品。
還有很多仿佛聽過的話語。
從以前起就已經熟知的種種事物。
但是,那些東西怎樣都好。
最後殘留在腦海中的,是她的身影。
本來以為是娜美,可並不是。不知為什麼,她在生氣。皺著眉頭,緊握的拳頭插在腰間,狠
狠地瞪著自己。
但是,下一個瞬間,她又緩和了表情,這麼說道。"打起精神來!"
"千鳥"
想見你。無論如何都想見你一面。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可還是想見你。
待在我的身邊。
拍拍我的背,對我說些什麼吧。
只要這樣。只要這樣就足夠了。
"千鳥……"
好寂寞。
好冷。
至少讓我再一次地--
有什麼聲音。
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
一直從那彼方的天空下傳來。
那在起初的時候,只是稍微地吸引了在淺淺的睡夢之中不斷浮沉的她的注意力而已。
時而靠近,時而遠離,漸漸破碎四散的波浪的聲音。在那彼岸若隱若現的微弱聲音。
在她的周圍,朦朧的光不斷地相互混合起來。還有比那光亮更加朦朧的資訊的碎片,化為各
種各樣的顏色和聲音,不斷地漂向遠方。
她努力嘗試著,想要拾起在那碎片對面旋轉著的,即將逝去的朦朧的聲音。這種事情已經很
平常了。她就是這樣聽到很多很多的聲音,將它們小心地收藏進某處的抽屜,然後再像什麼
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將它們全部忘記。
那個聲音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見到他了喲。
那個聲音如此說道。
最開始的時候,她並不明白那個聲音的含義。
但是她馬上又明白了。
在這裏說到"他"的話,那也就是說是"他"的事情了。
那是誰的聲音,她已經模模糊糊的察覺到了。與聲音的主人是一次也沒有相見過的,而且從
今以後恐怕也不會相見的吧。
就在此刻,在另外一個不同的時空之中--與這裏完全不同的世界之中,和他在一起的人。一
如之前的自己一般,因緣分而與他相聯的人。
緣分。
在這個完全的領域之中有著不能說話的限制,那樣的事情,是兩個人都不大清楚的。
所以,那個聲音說了。
但是,還是與他分別了--
那個聲音,如果嚴格地說的話,並沒有人類語言中特有的"時態"的概念。在那裏面,既有"
已經分別",同時也包含了"即將離別"的意味。
(分別了?為什麼?)
她如此追問道。
--因為我死了。
果然,這其中包含了"將要死去的",同時也包含了"瀕死的"的意思。
--好遺憾。
--好悲傷。
--還是無法替代你。
(他平安無事嗎?他現在在哪里?)
--不清楚。
--南桑。
--受了很重的傷。
不僅僅是如此,她還知道了很多很多別的事。他現在仍在繼續戰鬥著的事情,他現在又變成
孤零零的一個人了的事情,還有他,大概,直到現在也一直在尋找自己的事情。
胸口好難過。
好希望他能停下。
可是實際上,又不希望他停下來。
到底該如何是好,她自己也不清楚。
(沒想到能見到你呢。果然他是特別的麼?)
--我不這麼想哦。
--你明白的吧?
--他終究是個普通的人。
(是麼,與我相遇,也與你相遇,和她也是,和他也是。)
--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原本,他就是我的人。
--與你相遇這件事情倒是很奇怪。
(說不定真的是那樣。)
--道歉也沒有用了吧?
(嗯。但是,對不起。)
--但是那樣也好。
--如果是在不同的地方,
--或許會有不同的結果吧。
--我要走了哦。
--那個耳語要來了。
(明白了。)
--再見。
--但是最後。
(什麼?)
--如果能夠再一次和他相遇,
--寬恕他,
--好好地包容他。
(那個,我可不敢保證喲……)
--明白了,
--但是那樣就夠了。
--只要還能記起我來就夠了。
然後那個聲音,就那樣逐漸遠去,漸漸地聽不到了……
"嗯……"
醒來的時候,和煦的光芒照射著她的眼簾。
好刺眼。
千鳥要閉著眼睛,微微蹙眉,在純白色的床單上翻了個身。
能聽得見波浪的聲音。
帶著潮濕氣息的柔和的海風從開著的窗戶裏吹進來,國王尺寸的大床的頂蓋上,蕾絲花邊微
微地搖動著。
似乎夢見了什麼,然而夢的內容卻怎麼也想不起了。.總是這樣。雖然覺得是非常重要的話
,但是所有的一切卻都消失到不知哪里去了。
看見了什麼樣的夢境呢。宛如鄉愁般的哀傷和寂寞的殘片,使得小要的心情變得憂鬱。
現在還是白天。
這裏是不知位於何處的宅邸。在同樣不知何處的海岸附近的小山丘上。窗外,被陽光照射得
閃閃發亮的碧綠海洋伸展著。
因為稍稍感覺有些冷,她把被單拽近了些。現在的她,除了單薄的女式襯衣和內褲之外,身
上就沒有穿別的東西了。
配置了簡樸而高雅的日常用品的臥室的門口,有人在敲門。
"請進……"
"打擾了。女士。"
一個身穿套裝的少女走了進來。是個無論年齡還是身材都與小要差不多的少女。褐色的頭髮
剪得蠻短的,戴著一副不搭襯的俗氣眼鏡。
瞥了一眼疲倦地從床上坐起身來的小要,她輕輕地低下頭去。
"您還在休息嗎?"
"已經好了。什麼事?"
"到三點鐘的下午茶時間了。還有,今天早上送來的'巨獸i'的資料評估怎樣了,您有按照指
示完成了吧。"
"放在桌子上面了。那個USB軟碟裏。"
"謝謝。"
少女將大吉嶺(產於印度大吉嶺一帶的名茶)注入茶杯裏,然後把茶杯和裝有小甜餅的小瓷碟
一起端了上來。
"您很疲倦嗎?"
"沒有。我只是打了個小盹兒而已。"
"好像夢見了什麼悲哀的事情吧?"
"為什麼這麼說呢?"
少女望著小要,用食指輕輕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這裏有淚痕。"
被這麼一說,小要朝著臥室裏面的鏡子望去。正如少女所說的那般。
"真的呢。"
她一面擦拭著眼角,一面低聲自言自語道。
"悲傷的夢。或許不只是我,大家也都看見了也說不一定。"
為什麼自己,就是無法陪伴在他的身邊呢。那樣的心情毫無來由地沸騰起來,淚水再一次充
滿了她的雙眼。
她接過茶杯,放在唇邊小小地啜了一口。
茶有著非常美妙的香氣和味道。可是,儘管如此,她的眼淚還是滾滾而下,怎麼也無法停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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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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