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心得] 蟻王篇結束的感動~
基本上,我們是採取全然不同的詮釋途徑,所以結論差別會非常大。
這邊再簡單的講一下,我覺得蟻篇是在處理自我與他者,也就是存在主客的根本
問題,而富樫最後的處理方式是在「一切即心」的這個究竟基礎上,消解掉所有
對立。
以下再試分段說明。
※ 引述《shehand (游魚絲的決定)》之銘言:
: 看完了L大以及之前prodigal99所寫的分析文,我很好奇版上有沒有人跟我一樣,
: 不覺的有被王感動到,而是被尼特羅感動到?
: 我想富間有很小心的避開將王昇華成某個理想的意圖,有兩個例子
: 第一,他如果真的是展現了「大愛」,那麼他就不會在知道小麥也會死的前提下,繼續要
: 小麥跟他下棋,當然,可以說他兩心意相通,因此他早就知道小麥死也要跟他下棋。但..
梅路艾姆確實已經超越一切乃至生死。
314話中,他慢慢的走進龐姆所在的房子,緩緩的走上樓梯、推開門,跟龐姆平靜
的對話,富樫很輕巧細膩的刻畫出梅路艾姆完全無憂無懼的態度。
: 第二,他在重新開始跟小麥下棋之後,後者擺出狐狐狸固,他的暴力又再起:「你還是死
: 好了...」。小麥:「是!」。這說明了,王根本沒和後者心意相通到,出於昇華之後的善
: 意,把她叫醒來下棋。那只是王個人的執著而已。
我覺得要從整個辯證過程、脈絡來看梅路艾姆的結論,不能只單單取幾句話。
真正的理解不執著,是執不執著都無所分別。不是說不執著就啥事也不能作,一
作就是執著了,這樣不是反而偏執在「不執著」這個點嗎?一切事物,本質上都
沒有區別,都是心的幻化,能如實理解這點才能達到真正的無執。
: 什麼執著?追求個人意識圓滿的執著(站在生物頂點上,要有自己的名字與角色)。
: 這種對完美的追求,是18世紀啟蒙運動時期的哲學核心,
: 哲學上來說,這種追求的前提,是因為上帝不再保證現存人類秩序的完美,
: 而得由自我意識出發,來不斷不斷的追求完美
: 尤其是法國和德國,基本立場是從王室的宮廷政治出發(彼特的圓所覆蓋的領域)
: 依照其能力或者是出身,來給定一個秩序(297話,王在承受零之後,讚賞尼特羅,而承諾
: 「設立特區讓人類永久居住」)。
: 小麥,雖然對於「暴力」而言是個特例,但在王的完美秩序中,卻不奇怪,
: 因為對完美的追求,本來就容許了階級的流動,這就是為歌德在「少年維特的煩惱」席捲
: 整個普魯士王國之後,就晉身柏林,被引介入宮廷政治去了。
: 而這種對完美的追求,對也曾經在這條道路上行走的尼特羅來說,是很熟悉的。
: 但是在290,尼特羅對這種執著的解讀是:「剛出生的臭小子,要是談一談就能解決,我就
: 不用這麼辛苦了。」
: 什麼不能解決?人因為享受與奢華的慾望而產生的無止盡惡意。
: 而偏偏,彰顯這種惡意最徹底的,不是那些要求獵人協會付全責的政客們,
: 而是最為個體的王:一切都在他追求完美的個人意志支配下。所以,當狼喚醒了王對小麥
: 的記憶,狼就得到了赦免。
這邊就是論述最大差異的點。你基本上還是將善惡對立起來看,而我則是認為富
樫處理的是比善惡、勝負、生死更深入根本的問題,也就是主客問題,因為梅路
艾姆已經思考到「自我與他者」的分別。
善惡是一個對立、主體與客體也是一個對立、上帝與人也是一個對立。然而,上
帝也不過是憑藉心的認識存在的概念。也就是說,一切我們所見,沒有絕對客觀、
絕對客體的存在,一切都要觀待主客分別認識。當然,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是上
帝的安排讓我們感知的、上帝意志透過我們展現,不過,基本上我會直接承認是
自己的作為導致、自己的意志展現,當然這都只是一些說法,端看個人選擇。
從心的角度來看,一切事物都是由心認識之後才存在的,因而心就是一切的基礎、
一切皆由心造。就像黃金,黃金可以被鑄造成各式不同的形狀,但本質上都是一
樣的。因此一切的對立可以由心顯現,也能從心消解。我覺得,這就是梅路艾姆
所說的「異體同心」。
我所謂的「心靈相通」並不是指分別的兩個人心靈相通,而是指所有人、包括自
己都是「心」的顯現,是從異體同心這個層次理解,詳細的論證都在之前的文章,
這邊再略提兩個點。
一、308話,梅路艾姆想起彼多那段:「他很清晰的出現在朕的腦海,清晰得連朕
也很困惑為何到現在才想起他。」富樫對於這種細微的感覺描寫的很棒,我覺得
這或多或少說明了,我們認知的人事物都是存在於心,所以,我會覺得王失憶的
橋段配得很好。
二、富樫創造出仙水忍這個有七個人格的角色,而這七個人格,則是由仙水自己
創造出來的,每個人的心,本來就有無盡的能力,我們認知的人事物、包含我們
自己,其實可以解釋成心創造出來的概念。就像富樫也創造出他作品中的世界、
角色。
我覺得富樫就是從這個角度,漂亮的超越二元對立概念。這是我目前知道唯二超
越途徑的其中之一、由觀察自心超越,另一個是由觀察外部的途徑,不過也滿複
雜的,就提到這邊。
: 而尼特羅呢?
: 他才是真正偉大的,因為他即使還是追求戰鬥的快感,但在追求完美的道路上,他放棄了
: 他放棄成為一個「完美的個人」,這是我最受感動的地方。
: 他承擔起最後戰死的角色,雖然莫老五指他很算計陰險,
: 而他也的確老早就在考慮要犧牲某人才能獲勝,但最後他犧牲的是自己,他把自己作為他
: 人繼續生存的的手段;
: 他也承擔起獵人協會理事長的角色,願意跟政治家們周旋,而放棄追尋「自我」的完美
: 因為,每個個人都在追求,都在嘗試把一切放在自身完美的體系之中
: 最深的惡意,是人的惡意,是個體在完美道路上因為自己的企圖而產生的必要結果:
: 把他者作為手段,永遠踐踏他人的意志。
: 只有放棄自己,才可能達到昇華
: 做到的人,不是王,是尼特羅,一個承擔讀者罵名的老頭
我也認為尼特羅想法並沒有那麼簡單,他自己實際情況只有他自己知道,畢竟他
也是能「感激一切」的老頭,也一直強調「心很重要」,其實念力這個設定本來
就是比較偏向唯心論的,不過他畢竟不是蟻篇的主角,資料的確少了點。
回到「一切即心」的結論,梅路艾姆最後階段只遇到四個人,普夫、威爾芬、龐
姆、小麥,也都展現了「異體同心」的看法。梅路艾姆並不是因為個人好惡、追
求、成就而放過普夫、威爾芬,而是確實了知他們的心意、將之視為「異體同心」
,換句話說,我認為梅路艾姆確實從心的層面解決了「自我」的問題。
富樫對人類的惡意知之甚詳。《靈異E接觸》中,他透過酷拉法特說地球人:
「他們的個性具攻擊性、獨善其身、差別意識強的無與倫比。
同種族間會因為地位、外表、錢、膚色、個性等而歧視對方,甚至奪取別人生命的
案例,也屢見不鮮。
他們也很喜歡自斷後路。過度的砍伐森林、釋出有害污染物質、大量排出氟氯碳化
物、二氧化碳等廢氣、未整頓的原子設施、非法丟棄廢物……
總歸一句,就是自掃門前雪。」
他很清楚掌握人的自私性,就是因為人不能推己及人、將心比心,有強烈的自他之
別、珍視自我的想法,人類的惡意才會如此無可復加。所以,我會覺得富樫是一個
真正善良的人,其實他很清楚明瞭善惡的根本、善惡是立基於自他分別來談的,而
他也提出消解自他對立乃至惡意的看法。也因為這個說法跳脫了一般我們慣常二元
對立的思考,所以我會很贊賞蟻篇。
其實這問題有點深,也會有其他後續必須解釋的問題,不過暫時就略談到這,我覺
得富樫在之後的故事應該還會再觸及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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