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浮游物(35)
終於在失去之後,才發覺曾經擁有而感到悲傷,但其實真正使人傷感的,是這種情況不曾
間斷。
或者當人們以為自己恍然大悟,預知了即將到來的那些之後,情況卻往相反的方向前進,
使人措手不及悵然若失的情況,也不曾停止。
原本好像可以得到的,因為一些契機而錯失了機會;本來已經決定的事,不知道為何而反
悔,然後失敗,這也是常見的事。
我們經歷的失去頻繁得使人麻痺,終於無知無覺。
於是當麻木的我們因為失去而感到痛苦時,要曉得,在失去的同時我們卻反而獲得了。
又感覺自己活著了。
入秋之前,下了好幾場大雨。
天氣尚未轉涼,濕度則不停的升高,這將會是一個黏膩的秋天。
黏膩的秋天還在途中,還跟夏日在對抗的將緯提早煩躁起來,翻著影印來的講義,他懷疑
怎麼會有人把筆記做的這麼複雜難懂,順便懷疑明明只是一般的必修國文,到底是誰還會
因為考試成績不及格被當掉。
斐真陪著笑臉,告訴自己不要嫌棄眼前那張散發餿味的臉。
「你還記不記得這課在講什麼?」不要命的人還伸長了手指頭把立著的講義扳下來,找著
自己有疑問的地方。
「我已經大三了,這是我兩年半前上的課,而且還是古詩,你說我還記不記得?要是你的
話你記得嗎?」
斐真默默收回手指頭以防萬一被眼尾在抽蓄的將緯剁掉。
「我期末考再不及格,就要暑修了……」而且還是升大四的暑假要暑修,修一年級的通識
國文……他可不想大四再隨堂修一次。
「暑修就暑修,自作自受吧你。」將緯撇開頭。
被當掉也就算了,大學生活正是考驗自制力的時候,誰沒有脫離正軌過,但是等到大三才
在隨堂修大一的課,未免覺醒得太晚,大一國文又是全校的通識課程,想修就有得選的。
更何況國文被當的人也很少吧,名額是一定有的。
將緯吃起了斐真的同學塞給他的蘋果,雖然已經發黃,但他並不在意,事實上將緯長大以
後還沒吃過幾次米白色的蘋果。
家裡兄弟眾多,母親不管什麼水果總是削了一大盤放在客廳的桌上,他從小就因為表現的
比同學齡的孩子要聰明,非自願的補了一大堆超前學校進度的課程,雖然上頭還有一個大
哥,妹妹也只比自己小一兩歲,但他無論星期幾,都是最晚回到家的。
通常都是在家裡已經開飯的時候。
爺爺還在的時候家裡還會因為爺爺的堅持而等他回家再開飯,但後來爺爺過世了,將緯總
要一下課就急急忙忙回家,怕自己耽誤大家吃飯的時間。
有一天,晚十分鐘下課的將緯忽然發現,家裡面並沒有刻意要等他回家再開飯的意思,只
是平日自己急急忙忙的回家,恰巧趕上罷了。
他跟母親抱怨,沒想到被唸了一頓。
「爺爺以前太寵你了,你要大家等你一個人嗎?」
後來就不只是新鮮水果吃不到,連飯也是冷的。
要他弄熱,又嫌麻煩。
詳細的發展他已經遺忘,似乎是國中以後就演變成從家裡拿錢直接在外面吃飯又去補習的
結果了。
他的晚餐,從國中以後,通常都是在補習班教室的桌上度過。
高中乾脆住校,大學也在外地就讀。
從小養成的習慣讓將緯在平常的日子裡對吃並不挑,而且是很不挑。
選擇性忽略對面哀號中的人,將緯看著陽台外的天空發呆。
幾隻鴿子以陣列形式快速的掠過,距離近到聽得見翅膀拍動的聲音。
這是一個夏日將盡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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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的夜幕降臨,房間逐漸變得漆黑,只有緊閉的門縫透出了客廳的光源。
將緯看著天色逐漸昏暗的過程中,恍惚想起過去的一些瑣事。
十年前的瑣事中不知不覺渡過了今天的傍晚。
秋天起的風吹動著窗簾,室內寂靜的聽得見窗簾上端鐵件與鐵件互相敲擊而發出的細小聲
響。
那有規律的節奏好像能安撫人心,或許是因為這樣,將緯才回憶起了那些日子裡的平和。
身邊的亦楊緩緩坐了起來,黑暗中男人大約能想像經過自己多少次親吻之後已經熟悉的背
脊曲張而起伏的模樣;而將緯最喜歡啃咬的肩膀,肌理充滿韌性卻又柔嫩光滑。
無須觸碰甚至不用看,將緯比自己自覺的更熟知亦楊的身體。
亦楊始終背對著將緯,在套上披在椅背上的T恤時都沒有回過頭,除了布料的摩擦與若有
似無的呼吸聲,沒有其餘的聲音,沒有任何的問候。
將緯錯覺自己感染了什麼神秘的氣氛被牽制著不能開口或者自己並不存在在這個空間裡,
難不成這只是自己的回憶之一?直到看著亦楊準備打開房門,他翻身下床。
扯著亦楊的手臂,以接近暴力的手勁迫使他轉過頭來。
「嗚。」被摔在門板上時亦楊發出了呻吟。
如果不是太過於黑暗,將緯第一時間就能看見亦楊臉上微妙的漲紅。
只是把人抓住了之後將緯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外面要收一下。」倒是被男人困住的亦楊先開口。
他迫不極待要逃掉,從不曉得是睡著還是昏迷中清醒之後,亦楊就意識著自己在廚房、餐
桌跟回到房裡一連串下來幹了什麼好事。
更何況天已經這麼黑了,阿悠不知道回來了沒,廚房還有自己被扒下來的牛仔褲遺落,流
理台更是一片狼籍,要是被發現……想到這,亦楊又難堪的呻吟一聲。
被男人擺佈,被男人支配,自己還挺樂在其中,亦楊再次的感受到不知名的衝擊。
應該是說羞恥到極點接近惱羞成怒卻又無法欺騙自己的衝擊。
房裡的燈無預警的被打開,兩個僵持在門邊的人都瞇上了眼,亦楊低下了頭躲避著強光,
也躲避著男人的視線。
他忽然發現將緯沒穿任何衣物,赤裸的身體距離自己近到不可思議,反射性的他又趕緊抬
頭。
慌慌張張的模樣都被將緯看在眼裡,剛才被排擠的氣悶總之是稍微平復了。
反正兩個人一時之間也無話可說,將緯把亦楊拉回床邊,壓倒在還殘留餘溫的地方。
抱著他,把頭埋進男孩頸窩。
亦楊輕輕的抗拒了一下,隨後就因為燈光太刺眼而閉上了眼睛。
「我要去收東西,有人要回來了。」說話的同時睡褲連同內褲被拉了下來。
搞什麼啊!亦楊睜大了眼,用力的推開將緯。
「你穿到我的,而且還是我穿過的。」
「你不能用講的嗎?」
將緯實在不忍心告訴亦楊,剛剛兩個人在餐桌上正忙的時候,阿悠就回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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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亦,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一下。」阿悠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喝著羅宋湯,嗚啊,傳說中的
那鍋湯……
「嗯?幹麻?」亦楊有點煩惱自己湯煮太大一鍋,不停的想要在阿悠的碗裡多加幾塊排骨
蘿蔔之類的。
但這種娘們的事他最終還是做不來,只好硬生生忍下。
「你……你要小心使用廚房,你知道的,火災是很可怕的,而且天乾物燥,要小心使用火
爐。」婉轉到阿悠自己也聽不出其中的暗示,啊,就是盡量別在火還開著的時候給他搞什
麼欲求不滿的花樣的意思啦。
「我很小心啊。」亦楊當然不知道室友目睹了什麼,所以傻裝得挺有那一回事。
除了恍神不小心把所有的材料都丟下鍋,導致咖哩沒料只有稠稠的湯汁以外,亦楊自認自
己的一舉一動都還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
自認。
「喔……那就好。」很不好,他根本聽不懂啊!
肉體與肉體之間的磨蹭,喘息聲、呻吟,他一瞬間甚至感受到汗水滴落、血液的沸騰;熱
情與淫糜交合而成的,像要刺殺自己般突襲而來,那可是普通人被刺一刀就會倒地身亡的
功力。
今天是他,是經過大風浪、本身不太純潔、男女通吃類型不挑、浪蕩過一陣子的程悠垣,
才能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溜進自己房間,再以驚人的速度出門投靠朋友。
不然,不然……阿悠頓時覺得自己很委屈,默默犧牲太沒成就感了。
在之前被搖晃得很厲害差點散掉的餐桌前坐立難安的人,不應該是自己吧?
「今天你愛人不回來喔?」可惡啊,一定要虧一下。
「啊?誰?」亦楊再度恍神被抓到。
「誰?還有誰?」在這張桌上把你愛得死去活來的那個人啊。
「你是說將緯?」愛人?這個稱謂怎麼搞的讓自己有點反胃。
「怎麼看起來不像裝的?你傻啦?」唏唏囌囌喝完湯,阿悠走到客廳找著面紙擦嘴。
正想繼續調侃幾句,開門聲響了。
「喔,你愛人回來了,真是巧啊。」站在本人面前講,就算音量適中,還是聽得十分清
晰,在餐廳收拾殘局的亦楊潛意識不願抬頭跟將緯對視,他不願意承受將緯聽見加上所
有格的愛人稱呼後的反應。
「你好。」
女的?亦楊跟程悠垣訝異的面對客廳的來客。
這個世界大意上來說是由雄性與雌性所組合的,經由繁殖不斷延續各種族生命,人類是用
傳宗接代來形容,所以我們知道也理解人類由男性與女性組成,這是簡單不過的道理。
但是這個存在於正常世界,生活模式類似一個家庭的房子裡。
活生生的女性這玩意兒,稀奇到一種用絕無僅有形容也不誇張的極點,將緯是GAY,而亦
楊目前是這個同性戀大叔的半固定對象所以也算GAY,阿悠則是偏向同性戀的雙性戀,三
個人日常生活中接觸到的女性全都沒有深交,就連目前最有潛能的阿悠也在休業狀態,老
實說他們在這個屋子裡近期內接觸到的說是女性,還不如說是女性的器官或肉體?
那出現在沒有鎖碼的冰冷電視機裡,一點都讓人無法意識那是一個完整的個體;而本來
很沉迷其中的阿悠,身處熱情如火的兩人之間,也沮喪的放棄拼湊那些因為器官或是沒
有臉、沒有言語而勉強產生的細小慾望。
一個活生生完整的女性啊。
阿悠跟亦楊眼裡已經把剛剛還討論著的『愛人』排除得一乾二淨。
「她是我小妹將沁,有事找我談。」簡短的說著讓那兩人凸眼睛的人物為何出現,將緯放
下手裡拿的喜餅,站到自己妹妹身邊。
「他們住在這裡,是我的朋友,我家裡發生意外之後就借住這裡,他是江亦楊,
他是……」
「程悠垣,你好。」阿悠很了解大哥把自己忘記,體貼的接話,主動跟將沁握了握手。
而亦楊在餐廳銜接廚房的地方跟將沁點點頭示意之後就走進廚房準備洗碗。
一切都沒什麼問題,就像是平日裡陌生人的互相介紹,只是一種莫名的尷尬遊蕩在還杵
在客廳的三個人之間,阿悠傻傻的笑了一下,就閃進了自己的房間,說到底他也只會這
一招。
不過要論裝傻,他練得還不差就是了,飛快地阿悠把細軟收拾一下,說了再見又去投靠友
人。
再這樣下去,下次要溜掉就根本不用收拾了,該帶的都在友人家了。
小廣啊,反正你房間很大間,乾脆連桌上型電腦都帶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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