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It's (not) hard to say goodbye.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mayie520025 (是捲毛眉不是捲眉毛)時間14年前 (2011/10/02 17:33)推噓4(4推 0噓 0→)

留言4則, 3人參與討論串1/1

家庭美滿、事業有成，王子青今年剛過了五十大壽。朋友幫自己舉辦的慶生會上，每個人端著酒，無不是在說些不著邊際的奉承話語。與其說是慶生、不如說是另一場應酬。　　與妻結縭也已二十多年，他挽著她的手，看著她從當年的羞澀不知所措、到如今應對得宜的高雅。旁人總是要他好好珍惜身邊的那人，因為無論是多年前他的事業危機、或者是他人生中的低潮，陪伴著他的總是身邊的這個女人、無怨無尤。　　是啊，他自己也清楚明白劉婧對自已的付出有多少，所以他總是盡他所能的滿足她所想要的一切，然後一過二十多年。　　「阿青，怎麼了？」微笑寒暄、轉過身後，劉婧有些擔心地問著身旁有些心不在焉的丈夫。「不、沒什麼。」王子青揉揉有點發疼的太陽穴，搖搖頭，「大概是有點喝高了。」「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先回去吧。」劉婧放下酒杯，保養得宜的手覆上他的。　　「婧，哪有主角先離場的道理呢。」向著遠方看著自己夫妻倆的朋友、同時也是主辦人的男人舉起酒杯，王子青一面致意一面低聲和劉婧說著。「我真的沒事，妳放心吧。」灼燙的高粱滑入喉頭，他眼前突然一黑、踉蹌了幾步。　　「阿青？」「王經理？」「王子青。」模糊的視線裡，有個男人的身影佇立遠方。「沈…嘉誼…？」是夢嗎？那男人已經走了那麼久，所以是夢吧。王子青伸出手，卻發現那個人沒有要走過來的意思。　　眼前的畫面還是朦朧，他想、或許是因為眼淚。沈嘉誼的樣子還是二十幾年前的樣子，那個人總是嚴謹地將襯衫鈕扣扣到最高，連領帶也都是中規中矩的顏色款式，他掛在手上的鐵灰色西裝，是兩個人約定好找到第一份工作後為彼此買的那套。那套多年前的西裝在沈嘉誼身上還很合身，反觀自己這幾年早已不見年輕時的風采，走樣的身材恐怕再也塞不進二十年前的衣服裡。「你看看你把自己搞得什麼模樣。」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能從語氣中聽出那人的無奈。「沈嘉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王子青只能輕聲念著那個人的名字。「喂、我說，都二十多年了吧。」二十多年……呵，對啊，都二十多年了。但若不是看見眼前的沈嘉誼，王子青還以為一切不過是昨天。而這一切是只要用力地擰自己臉頰就能醒來的惡夢。沒有沈嘉誼的日子，原來已經二十多年。「我以為在你娶劉婧那天你就已經走出來了，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個傻子」那個模糊不清的人影似乎嘆了口氣。「王子青，說再見沒有你想像中那麼難，你只是害怕。」「你現在過得一點也不好，對吧。」「你手中握了太多東西，卻忘了怎麼放下。這樣子你的要怎麼去擁抱生命中其他的美好？」因為總是往回看、所以無法前進。人是往前走了，靈魂卻忘了一起帶走。二十多年來，有很大一部份的王子青一直活在他和沈嘉誼的回憶裡。剩下來的那部分，他給了劉婧。那時候是劉婧將自己從深淵裡救了出來，他原本也以為自己從過去走出來了呀。只是當擁抱著劉婧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劉婧笑起來的樣子竟與沈嘉誼有那麼幾分神似。劉婧喜歡的小說、愛聽的音樂，劉婧的笑容還有害羞的模樣再再與記憶中的沈嘉誼重疊在一起。他喜歡劉婧短髮的模樣，因為光看著背影，他會以為沈嘉誼還在。所以到頭來，他看著的人從來不是劉婧，而是在她的身上尋找沈嘉誼的影子。到了最後他望著劉婧的感覺只剩下罪惡，連最初的感激和一點點的悸動都被淹沒。　　王子青只能盡自己所能的對劉婧好，他可以給她想要的一切，美滿的家庭、不虞饋乏的生活……只有一樣他給不起，那就是愛。他早已經忘了怎麼去愛人，在沈嘉誼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將自己愛人的能力給帶走了。他之所以不再浪蕩，不是因為找到了停靠的港灣、而是失去了真愛。「王子青，你自己摸著你的胸口。」沈嘉誼走向前，伸出了手。「有感覺到嗎？你的心臟還在跳動，你的心、還在。」「我從來沒有帶走它，是你自己選擇不去看。」王子青看著自己的手穿過沈嘉誼蒼白的手指、貼在胸口上。心臟有力的跳動著。那個他以為已經空了好多年的地方，原來從來都不是空的。「王子青，放過你自己吧。」「然後、也放過我。」一直以來模糊的人影突然清晰了起來，沈嘉誼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我會過得很好，所以不要再念著我了。」熱燙的眼淚滑落臉頰，王子青看著沈嘉誼逐漸轉淡的身影，張開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沈嘉誼對他揮揮手，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什麼。「沈嘉誼……再見。」他無法忍住下墜的淚水，只能抱著膝蓋、將自己的頭埋入雙臂無聲地哭。「再見…」　　他從來都害怕承認，自己早已經想不起來沈嘉誼的模樣。畢竟，都二十多年了啊。一直想緊緊抓著，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活著。他已經失去了沈嘉誼、他不想再忘記沈嘉誼。只是、都二十多年了啊。他已經在他心裡活得夠久了。「阿青！」「王經理！」睜開眼，眼前妻憔悴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想抬手抹去她的淚痕。劉婧緊緊握住王子青的手，身旁的朋友連忙出去叫醫生來看看他的情況。「你讓我擔心死了……」王子青笑，有些無力的手搭上劉婧的肩輕拍著。「你就這樣昏倒，嚇得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劉婧一邊說、一邊掉淚。「婧，我們離婚吧。」推開門的朋友正好聽見這句話，尷尬地又退了出去。劉婧不敢置信地看著病床上虛弱的王子青，以為是自己聽錯。「你說什麼呢…怎麼突然……」「妳聽我說。」王子青勉強撐起自己，神情認真地看著劉婧。「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之前公司的體檢報告不是要我去醫院複檢嗎？結果出來了，是肝癌。」「怎麼會……」「讓我說完。」握著妻的手，王子青搖搖頭笑了，「我不想治療，從看到報告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決定了。」「我也不想讓妳人生浪費在照顧癌末病人身上，」看著劉婧不贊同的目光，他接著說，「而我，也不想再為別人而活著了。」「阿青…」「婧，放過我吧。」沈嘉誼曾和自己說過的話，他突然可以體會那種心情。「至少在我生命的最後，讓我過我想過的生活。」「在你想過的生活裡，沒有我嗎…？」劉婧看著自己的丈夫，聲音有些乾澀。王子青抿著嘴沒有說話，只是不忍地別過頭。「……我明白了。」王子青最後將房子、財產都留給了妻，自己只帶著少少的錢和簡單的行李就離開了。在離開本市前，他去了沈嘉誼的墳前為他上了最後一炷香。「喂，你現在應該已經去投胎了吧。」「千萬要投胎當個好人啊……我可不希望下輩子愛上的是個作奸犯科的混帳。」「啊不過我們下輩子也不一定會遇上就是了。」「竟然那麼豁達得跟我說你會過得很好……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啊，真是的。」「不過，沈嘉誼，你別等我了。」「我還想、看看這個世界上不一樣的風景。」「如果我們真的有緣分再相遇，我再告訴你這世界其他的美好。」「在這之前，你就照你所說的好好過吧。」「下輩子、或者下下輩子，就讓我負責找到你，就當是我這輩子欠你的。」「然後，再見了。」將手放在胸口，王子青閉上眼感受著底下傳來穩定的跳動。回憶什麼的太重了，就把它留在這裡吧。再見了，沈嘉誼。就當約定好的，我們都要好好過。＊＊＊相關前作：《單箭號》看到上一篇大家好像一面倒向沈嘉誼XDDD 只有我覺得一個人活著的王子青很可憐嗎…… 就像我在上一篇的回應裡面說到，日子總是要繼續過下去。但對於王子青，他又是怎樣繼續過下去的呢？我們常常這樣，每天好像日復一日地、正常地在過日子，只是偶爾會突然斷了線、放空了一陣子，旁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自己知道心底的那個黑洞正無限擴張著，也許下一秒連自己都要被吞噬了。這就是王子青二十多年來的生活。他扮演著好丈夫、好上司的角色，將自己的生活奉獻給了家庭、給了事業，卻忘了留一點給自己…… 謹獻給曾經失去愛情的我們，回憶很美、但我們都要好好過。 It's not hard to say goodby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7.184.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