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殘椿（一） by 瑛里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ieo7131989 (殤女王)時間14年前 (2011/10/04 19:28)推噓1(1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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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瑛里作品轉載同意書先前已張貼於板上 * 批踢踢跟鮮網上的連載都只會到故事的某一段落 * 作者預計在今年12月的CWT出這本 -- 『喂！你要不要聽一個老掉牙的老故事？』『現在是說故事的好時機嗎？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要聽還是不聽？錯過了我就不再說了。』『……什麼？』『一個關於我認識的人，還有你也熟識的人，發生的一些小故事……』醫生不懂為什麼自己在如此悠閒的午後，還待在這個小破房子裡面治療傷患。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一邊看了一眼他所看顧的對象。前幾天在暗巷裡重傷的男人還躺在床舖上，偶爾小小的低吟。腹部、腕間、肩端，沉重的刀痕與入骨的槍傷，發炎轉變的高燒，床上的男人還是撐過來了。「已經過了危險期，我想他再過不久應該就會醒了。」醫者蹲坐著整理藥箱，細心而溫柔的，拍拭著上頭的塵土，斑駁的檜木箱子，說明了內容物的貧瘠，但治療手腕可不馬虎。中年醫者把抓過蓋過視線的幾縷墨絲，可見一道深可入骨的傷痕從那右眉下劃至唇邊，右眼處是空洞而內陷的，就算眼眸早已張不開但也看得出內頭已無該有的眼瞳。男人眉宇充滿著粗矌又隨性的氣息，頰邊與下顎的鬍渣不長不短，爬上皺紋的眼角與嘴邊有著歲月痕跡，卻蓋不住底下散發的凜然與傲然。總感覺男人在年輕時有著更甚的傲氣，只是臉上傷痕的來由或是歲月的磨練，讓那份傲氣收斂了起來，換上的是如陳年酒一般耐人尋味、成年而醇熟的氣質。「喂，還是通報警備隊查一下這個人的來歷吧？」他望著一邊被折放好的本國軍服，上頭還可見大片不同色調的遺痕，像是洗不淨的血水滲留的。依一旁的衣物看起來本國的軍人，但沒有人能保證他是不是潛入的敵軍或叛軍？如果真的是的話，被牽連上而被同等處決的事，也不是沒聽說過。這時代他看過的軍官脾氣幾乎都是偏激而不理智的，或許是長久的戰爭讓他們對於血腥感到麻目了，反而像把打不贏仗的怒氣牽連到了人民身上，無論如何他可不想因此被牽扯進去。「我救他不是為了讓自己有危險，怎麼想都不安全……你真的不讓我去通報嗎？人是你救的可不是我救的，話先說在前頭。」醫者說話的對象就在前方，那個跪坐至拉門邊的人兒午後的陽光正能映入屋內，將那人的金色長髮透光而濛濛，對方回頭輕輕的頷首，透粉的眼眸卻有些恍惚。如果對方不說話，很難看得出對方的性別，似雄似雌，正好介於中間。第一眼讓人訝異，不是絕麗的面孔，但卻讓人印象深刻。「我想不需要通報……我認為他不是壞人。」對方低首探入內袋中倒出幾個銅錢，動作緩慢而優雅的塞入醫者的掌中。「另外……請收下吧？」觸碰到那冰冷的纖手，醫者知道這幾個銅錢的來源是數個過程，一般的男性無法忍受的屈辱。只是他明白這些屈辱在面前人的工作上是不可避免的，他不鄙視也不另眼看待，只是同樣貧困的他能給的幫助並不多。「收回去吧！這幾個銅錢能讓你吃幾頓飯了？給我是想餓死嗎？」「不收下的話，我……該如何報答你呢？奧崎先生。」粉透的眼眸搭在那無表情的麗龐上，隻手梳過淡金的髮絲。他的身體很差，轉眼間又輕咳了起來，但做得到的事情，他還是會努力回報。他能做的事情太少，所以就算是身體接觸上的要求……也無妨。另一隻手的小指摳動耳內攪和，醫者吹了吹指尖的粉屑，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般。一抬頭，又看見那雙粉眸堅定不移的直視他，拿著銅錢的手絲豪未動，就算酸澀的顫動著，也沒有打算收回手的意思，二人之間就這麼對望。表情古怪的扭曲一番，他真的不了解面前的老客人為何總是如此執著，樣貌纖細而脆弱，個性卻比起晒乾的蘆草更加堅靭。他不是好心，對方做的買賣對他而言太髒太汙穢，實在是不想收下皮肉攢下的幾個錢，若不是這附近幾乎都是這行飯的顧客，他會連一文錢幣也不想收。他的精神上有潔癖，由其是對面前這位老客人。就像看到一束本該潔白無遐的百合受到了汙染，卻無法步下滿是毒液的水池將其連根拔起。無能為力也無言以對，誰知道強採的下場會不會照成花兒的凋零？再者他也沒有多餘的心神去幫助對方了。最終他還是在那冰冷的纖手上拿過一文銅錢，「老規矩，這樣就夠了，剩下的要是那傢伙家裡有錢，我會一分一毛討回來。有什麼狀況再通知我，知道嗎？」待到那單薄的身體頷了頷首，醫者才放心的離去。他只是靠著門柱靜靜的望著奧崎醫生離去的身影，計算著太陽下沉的角度，竹葉又飄落了，他知道自己的一天，也快過去了。風吹、風動，只希望床舖裡的男人能夠在他沉睡的時候不要像抓不住的風，無聲無息的走了………… ＊＊＊跑著，他奔跑著，緊握著手中的軍刀，喘息重沉又火熱，彷彿體內有著燃燒的烈炎，肩骨和腿踝竄流著鮮血、發出了巨痛，他應該累到不能再動了，卻又為何停不下來？他不知道自已跑多久了……手骨間傳遞的毒素隨著筋脈漫延著，麻痺了知覺和疼痛，雨水落了下來，又濕又冷，融合了體內滅不去的體熱，他停下腳步，摀著耳際放聲低吼── 雨，越下越大…… 可以感受到身體的生命已經隨著摻出的紅色液體一起流逝，隻手吃力的攀爬，憑著最後的理智，靠著軍刀的支撐，他最終靠坐在木柵邊，沒有餘力拭去滴落的狂雨。然後呢？之後呢？『……走吧……』白晢的手臂，淡淡的水香。是雨水的氣味，還是……？一首輕柔的小曲，一來自記憶中的搖籃曲，隨著輕觸他臉龐的溫熱時緩緩傳出的小調，不知傳入他的耳際多久……？輕輕的水氣、花香，或者什麼都不是？那難以言喻的冷香，突然間，似乎離去了……？伸手抓住那股氣息的形體時，他突然覺得自己所觸碰到的，好冰冷…… 他們終於對上了眼。從來不認為他上得了天堂，傳言中光明的天堂美景不適合這個時代的男人。沾血的軍刀與一道道傷痕，這個時代活到現在的軍人，大概只有下地獄的份，但為何他望不見傳聞中彼岸的流水，及那豔如血色的彼岸花瓣。那一刻，他看不清那人的臉龐，只覺得朦朧的日光讓那燦金髮絲更加透光，溫柔而溫暖的，似乎看的清不清楚已不重要了。這樣的時光過了多久呢？一刻？一時？或者只是眨眼間的時光，冷冰的肢體讓他的體溫暖熱了，他感受到了底下的脈動。「身體……還好嗎？」那人的眼眸低垂，直望著被他緊抓住的手腕。他尷尬的抽回了手掌，想撐坐起身子卻發現全身各處都發出了麻痛，但是他還撐得住…… 「……你身上的毒素還沒有完全退散，多休息一些吧……」站起了身子，風吹了，耀金的髮絲隨著午後的暖風飛舞，當那人側過臉龐把梳過髮，他才清楚的望見對方的面容。散發著一種空靈而睿智的氣質，如粉晶般透亮的眼眸，似乎有說不盡的情緒。看來這並不是死後的世界。他曾聽說過西方宗教有叫做『天使』的聖物，一時之間他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對方的面容似乎混合了異國相貌，但也融合了本地人的面孔特色，是混血兒嗎？這樣的人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是倍受岐視的，只是那雙動人的眼眸，散發著他從未見過的淡雅。「謝謝你的幫助……但我還有要事……」他用盡力氣站起身子，耳鳴的聲音在他的耳際迴盪，似乎是貧血吧？他到底躺了多久？是否有剩餘的同伴平安回營地回報狀況？沒想到還沒開始和他國簽約條款，身邊的戰友卻開始叛亂…… 腦子內好亂……體內的悶痛更甚…… 那嗓音緩緩而柔和的響起，「休息吧……也許你所擔心的事已經解決了……」他驚愕的回首，那雙透紅的眼眸直直的回望著他的眼。「聽說……叛亂軍前日午時處刑了，我想你也許想知道。」為什麼了解他想要知道什麼？在像被看穿的時候他感到背後發毛了起來。「……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離開，這是你可以做的選擇。」眼眸像是望著他，或只是透過他，如此的超然而深邃。「就如同你的身體選擇了活下來……」他的腦中似乎在思考，但唇瓣還是公式直覺的開啟了。「謝謝你的照顧，但我還有要事 ……此恩在下不會忘懷，真的非常感激你……」明明每一步是如此艱苦，但為何他的心靈卻讓自已如此勉強？那同樣單薄的身子站起了身子，只是緩慢的走在他面前帶路，整潔古舊的房舍，不差幾步路，他就望得見大門，只是一切安靜的就像掉根針他也能聽見，那人拉開了木門，側著身子讓他走過。那抹像在浸入水裡的花香味，徘徊在他的鼻腔。「……之後的路，我想你會走的……？」那人偏首，而他細看，這裡應該是離他們軍營不遠的花街小路。推不掉的應酬中他的確是有到過幾次，為了軍情勘查時也曾速記過地圖上的地理巷弄位址，以便備而無患，但實際上果然派不上用場…… 腦袋中充斥著耳鳴的嗡嗡作響，他什麼也想不起…… 那張面容細細的望著他的表情，櫻紅的唇瓣半啟，「……順著這條路直走，會經過一座水道橋，之後……你應該能看見通往軍營的大路……或是你需要我帶路？」直走、過橋、大路，腦細胞記住了關鍵字，他搖了搖首，苦笑道：「不麻煩了，我可以自已走的，感謝您……」突然間他明白了為什麼那個人會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因為花街巷弄通常是消息最廣通的地方。突然間他似乎也知道對方的身職…… 雨滴來去勿勿，不小心又滑落了下來，幸虧只是小雨，那人快步的走近屋內拿了把傘出來，素色的油紙傘瀰漫一股悶氣，大小正好容的下一個人。伸手拿給他，那個單薄的身子半邊便沾濕了。「謝謝……真的是不好意思……」他愧疚的回首，一隻冰寒的指尖抵住了他的唇，那人搖了搖頭。「快走吧……」嗓音依舊如此溫柔。「在雨還不大的時候……」托著步伐緩緩的走著，每一步都沉重的悶痛。他回頭，對方對他揮了揮手，那雙眼眸述說了許多情緒，再會？一路小心？或是……？不要眷戀……這裡不是符合你的地方。他停下腳步，望著那張麗龐，他最終彎起了唇角。「在下是殘俄，請問恩人的名字是？」遲疑了許久，那個嗓音不大也不小。「紅……」他說。「紅君？請問……在下他日還能再來拜訪嗎？」他笑著。然後望見那無表情的面容上，一抹淺淺的曲線自那美麗的唇邊劃起。有沒有一個人在開口前就理解你，有沒有一顆心在視線相接時是如此上下悸動著。我想，或許那是得到知己的感覺。 -- 作者噗浪：http://www.plurk.com/gon198900 鮮網-甜心樂園 http://ww2.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166174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18.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