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文豪][太中]頂樓遇見的那個人第4章

看板BB-Love (Boy's Love)作者catdingding (catdingding)時間1月前 (2024/08/16 22:25)推噓0(0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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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6章節。上次PO文是2021，遲遲沒來這補上 orz *前面1-3章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624979579.A.280.html **無意能的學生設定第四章過去 22-27+27.5 22 列車到站後，乘客們逐一下車，太宰也是其中一個，他站在月台上，冰涼的氣溫之下，呼出一口一口的白煙。下車的乘客不少，表示這裡算得上是一個大站，可是整個月台保留著歲月的老舊感，再往更遠處看，看不到常見的都市大樓建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山景以及幽靜，彷彿來到另一個時空。月台上的乘客紛紛往出口移動，太宰的步伐緩慢，眼睛朝四周看，所看見的每一個景色跟記憶的畫面一模一樣，不禁有些出神。「太宰前輩？」敦的聲音拉回太宰的注意力，一旁的芥川也望著他。他伸起懶腰，用平常的態度掩飾一切：「坐這麼久的車程，身體都僵硬了。」「而且，這裡比想像中來得冷。」太宰轉向身後，口氣充滿挑釁：「中也，你的動作好慢，我想快點到旅館泡溫泉。」中也扛著四人份的行李，被太宰的話一戳，青筋都冒出來。「你來拿！看動作能有多快！」「可是，剛剛的牌局我是第一名，想拿也輪不到我。」「打牌前根本沒說要打賭！」「輸了就是輸了，難道一開始講明有打賭，你就會贏嗎？」「你不要扯到別的地方！」太宰跟中也你一句我一句，兩個人在路上鬥嘴起來，一個笑開懷，另一個吼歸吼，行李還是好好扛在身上，夾在兩人中間的敦跟芥川朝左看右看，完全插不上嘴。「敦、芥川，我們走吧！好歹這次是獎勵你們的旅遊，你們要好好享受。」言下之意，太宰要他們別不好意思中也拿他們行李的事情。敦跟芥川略帶歉意地瞄中也一眼，後者一改對太宰不客氣的口氣，拿出身為前輩的穩重：「不用管我，回程的時候我會把這筆帳算回來的。」此話傳進逐漸走遠的太宰耳裡，當然不放過任何可以挑釁的機會：「哦~~我想想該買甚麼伴手禮比較好，反正回程也有人會幫忙拿行李了。」中也被太宰的話激到，恢復原狀繼續拌嘴，敦和芥川默默放慢腳步，不夾在他們之間，退到兩人的身後，太宰跟中也自然地靠近，並肩走在一起，吵吵鬧鬧地走出月台。大考結果已經放榜了，敦和芥川兩個人順利考上心目中的學校，也就是太宰就讀的高中，正巧，中也獲得家人提供的溫泉旅館優待卷，便提議在寒假安排小旅行，藉此獎勵兩位後輩。太宰知道溫泉的地點時，其實是不想來的，可是，當他看到中也興致勃勃規劃的模樣時，講不出任何推託的理由，無法狠心破壞中也的好心情，於是簡單的溫泉之旅成團。「哇，這房間看出去的風景真漂亮！」敦才剛進房間，東西都還沒放好，先發出讚嘆聲。住宿的房間很大，包含一個對外的陽台區，加上旅館坐落在偏高的地勢上，不只能呼吸到清新的空氣，還可以看到晴朗的藍天以及順應地勢往下的山林，所有景色看得一清二楚。「我們運氣不錯，原本預約的人退訂了，不然這房間很搶手，很難有機會搶到。」中也拿出手機，滑動畫面，「不過真的完全沒變呢！」芥川跟敦露出疑惑的表情，中也把螢幕朝向他們，上面的照片跟目前所見的風景相同。「我的家人以前來這裡，也是住這一間房間，我看了他們拍的照片才想訂同一間房間。」兩位後輩湊到前面看照片，太宰沒有加入話題，悄悄地退出，回到屋內，對風景的感受跟他們不同，沒有半點讚嘆的心情，打從下車站後到現在，任何一個景象都能勾起他的回憶，連帶著記憶中的情緒逐漸鮮明起來。這一點都不有趣，舊地重遊的衝擊感遠比太宰想像來得大，太宰邊準備泡溫泉的用具，邊把起伏的情緒藏在冷靜的外表下。「太宰。」中也獨自靠過來，敦跟芥川還待在陽台。「你……」中也起頭後及時打住，改用明顯壓低的音量說：「大家臨時想在附近晃晃，你要一起去嗎？」太宰準備打哈哈拒絕，想盡量避免任何團體行動的機會，沒料到他還沒開口，中也一臉「我懂了」的表情，搶先一步說話：「我跟敦他們要出去走走，」中也的音量恢復正常，連陽台那邊都聽得到，接著，一把鑰匙遞到太宰的面前，「這是房間的另一把鑰匙，你要去享受溫泉就快點滾去吧！」太宰收下鑰匙，隱藏內心的驚訝，揮手：「那你們慢走唷~」中也沒理會他的嘻皮笑臉，把敦跟芥川帶出去，直到房間只剩下他之後，太宰收起笑容，看著手中的鑰匙。原來，中也注意到了。太宰拿好東西，鎖門，回想下車後的狀況，認為自己藏得很好，想不到中也在哪一刻發現。除非…… 太宰走到溫泉的入口，想到唯一的可能性。除非，中也打從一開始就發現了。太宰脫下外衣，逐一放到籃子，脫到全身上下只剩繃帶後，直接入內，裏頭的人沒幾個，所以沒有人發現他身上突兀的繃帶。太宰先沖完水，把全身打濕，然後腳踏進池子裡，感受到泉水的熱度，慢慢地再踩更深，水面蓋過小腿，然後腰……直到他浸泡到溫泉中，露出部分的胸膛在水面之上。這是一個露天的池子區，仰望看去是蔚藍的天空，太宰向後靠，閉眼，泉水的高溫逐漸溫暖全身，繃帶沒有因為吸水有太大的變化，太宰終於享受到最舒服的時刻，那些因舊景而浮現的情緒全被拋到腦後，只剩下中也的問題。熱蒸氣冉冉升起，太宰整個人被包覆住在其中，粒粒的水珠集結在繃帶上，全身上下因泉水的溫度而暖和，最近跟中也互動的片段也一一浮現。自從中也告訴他參加社團的那天起，中也開始會說下課後的安排，哪一天會跟同學練團，哪一天有空煮飯，根本不用他花心思去知道，因此，他在中也家吃飯的次數沒減反增。飯桌上，他們聊的都是彼此生活上無關緊要的瑣事，講著講著都會變成鬥嘴，每一頓飯下來總是好不熱鬧。對太宰來講，這樣子稀鬆平常的日常非常難得。等他發現時，中也在心中的地位已經不同以往，否則，太宰不曾為誰改變自己的原則，光是沒有拒絕中也來這裡的邀約就足以證明這個事實。中也是第一個如此直接表明想闖入他的世界，又不令他排斥的。想到這裡，些微的煩躁感騷動著，太宰深吸一口氣，熱氣充滿肺部，再緩緩吐出，臉頰逐漸泛紅，一口氣壓低身子，讓水面高過肩頸，停留數秒，然後浮出水面，同時想起方才中也的表現。中也不只發現他的異樣，而且是在意的，但是中也清楚直接問是得不到答案，所以，中也選擇換另一個問題確認他的反應。太宰從池子中起身，因中也而產生的煩躁感沒有消失。假如中也像平時一樣衝動又無腦的追問，他大可簡單處理，偏偏在關鍵的地方中也竟然一改以往的方式。中也不是放棄，只不過在等待一個適當的時機。即使如此，當時機來時，講或不講的決定權還是在太宰的身上。我會講嗎？按照常理，他不會，可是，此時此刻的太宰沒有百分百的自信，因為中也的存在變化令他無法像過去一樣準確掌握所有的情形。只不過…… 太宰套上浴衣，全身暖呼呼，扯著腰帶綁好，歪頭想到最關鍵的一件事情。也要有足以構成他認為不得不說的狀況，否則，這些都不足以構成問題。太宰瞬間豁然開朗，煩躁感一掃而空，拿好東西往外走，在牛奶販售機投下錢幣，選好要的口味後，拿取的機械裝置移動，將牛奶玻璃瓶取下，然後「框啷」地落在出口，太宰立刻將冰涼的玻璃瓶拿在手上，撕開包裝，旋開蓋子。啵！「真的是你呢，太宰君。」兩個聲音同時出現，太宰停頓，沒把蓋子整個旋開。「我真的差點認不出你，你整個人長高好多。」熟悉的聲音又起，逼得太宰看過去，一名中年男子笑得柔和又無害，外表與記憶中並無差異，才看一眼，那些拋到腦後的情緒隨之一擁而上，伴隨一股無法忽視的冰涼感。「森先生。」太宰喊著對方的名字，分不清冰涼感是不是因為玻璃瓶而起，也露出笑容，繼續旋開蓋子，「好久不見。」「真的是好久不見。我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時，你還沒上國中，現在個子居然比我高了，」森用手稍微比了比兩人間的身高，思考，「算一算，你今年是高中生了？」「對，我今年讀高一了。」太宰手中的蓋子已經完全旋開，卻遲遲沒有打開。「時間過得真快，看到你的變化，真的覺得我老了，」森講得很欣慰，瞄見他手上的牛奶瓶，「喝吧，開瓶後馬上喝是最棒的。」「好。」太宰打開蓋子，瓶口移到嘴邊，沁涼感經由腸胃由上而下傳遍全身，太宰沒兩下就一口氣喝光，只可惜，喝完後沒有想像中的舒暢。瓶口一離開嘴邊，森幾乎是算好時間，同步開口：「自從那一年過後，太宰君是第一次來嗎？」「是啊。」太宰維持笑容，嘗試轉換話題，「森先生呢？帶愛麗絲來的嗎？」「對呀，愛麗絲醬最喜歡這裡的溫泉，所以這是每年必排的行程之一。啊，差點忘了愛麗絲醬正在等我，我得趕快去找她。」森的話題一轉，「太宰君，今晚住在這邊嗎？」「是。」「那真是太好了，我跟愛麗絲醬今晚也是住這，假如你有空，可以跟我聯絡，我的聯絡方式沒有變。」森拍拍太宰的肩膀，「這麼久不見，我想愛麗絲醬也會想看看你。」太宰沒有答話，目送森離開，情緒不斷膨脹又膨脹，揮之不去，他彷彿在森消失的盡頭看見過去的自己，被繃帶懸吊的手臂、被繃帶遮蔽的右眼，那些比現在還誇張的繃帶纏繞在身上，露出的左眼冷漠地望向他，張開嘴巴，緩緩吐出幾個字：『你找到答案了嗎？』這一刻，情緒終於化為黑暗壟罩住他，將他帶回過去那無法言語的迷失感之中。 23 起先，中也有八成的把握，現在，他有十成的把握肯定太宰這混蛋有問題。「中原前輩？」敦發現中也的腳步停下，跟著一起不動，連同一旁的芥川也是，他們三個人都拿好各自泡澡的用具，準備享受晚飯休息後的溫泉。「我發現有東西忘了拿，你們先拿著鑰匙去泡溫泉，不用等我。」中也幾乎是硬塞鑰匙給敦，沒給後輩們發問的機會，講完直接折回去，一路上，行走的腳步越走越快，只差沒有奔跑起來。他很快到達門房前，呼吸因為加速的關係變得不穩，門縫還透著光，表示太宰還在裏頭的機會很高，中也卻不是直接敲門，而是拿出手機，翻出家人傳來的幾張照片。其中，有一張是在距離這不遠的觀光街道拍攝的，象徵性的裝置品在照片的正中央，旁邊站著他的家人，背景則是來來往往的觀光客，是一張很普通的出遊照。起初中也第一眼看時沒有多想，直到他在準備過程中反覆看照片時，發現這一張照片中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地方，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各式各樣的觀光客在照片中出現，每一個都有不同的打扮，有些清楚得可以分辨衣服上的圖案，有些模糊得只能看出色塊，令中也感到熟悉的身影屬於模糊的那類。為什麼模糊，又可以有熟悉感呢？因為在這世界上，他知道會用繃帶纏繞一身的怪人只有一個。奇怪的是，那些白色的繃帶纏得遠比他現在認識的太宰還多，頭上、手臂上、臉上……小小身影幾乎快被白色的繃帶埋藏。照片的身影在中也心裡留下疑惑，然後，他告訴太宰溫泉旅館的地點時，太宰不如以前那般隨興的吐槽，甚至沒提起自己是不是去過時，明顯的違和感令他更加好奇太宰跟這裏是否有甚麼因緣。他本來可以假裝沒發現這件事情，但是，來到這裡後，他把太宰的變化全看在的眼裡，甚至，從太宰泡完溫泉後，太宰給人的感覺整個變了。中也知道無法從太宰口中問出變化的原因，但他實在看不慣變成如此的太宰，不把心中的不痛快宣洩掉，中也今晚肯定睡不好。門被無預警地打開，開門的太宰眨眨眼，大概沒料到他的出現。「要出去走走？」中也臉上笑著，雙眼卻沒半點笑意，觀察著太宰。「難得出來玩，一直窩在房間也不好吧。」太宰跟著笑，被中也擋在門口出不去：「那中也呢？甚麼事情讓你在這裡閉門思過？」太宰的嘴角上揚，眼神卻沒半點溫度。中也不理會他的挑釁，將手機螢幕轉向他：「太宰，這個人是你，對吧？」太宰瞥一眼：「是呀。」聽見太宰回答的語氣相當無所謂，中也一股惱，直接把太宰推回房間，關上門，背對門板站著。「為什麼不說你來過這裡？」太宰聳肩：「有沒有來過這裡，有甚麼關係嗎？」「沒關係嗎？」中也走到太宰面前，「沒關係的話，你現在這是甚麼模樣？」中也抓起太宰的手：「你可能騙得了敦跟芥川，可是你騙不了我。」「是嗎？我跟平常一樣喔？」太宰歪頭。「少裝蒜了！你以為我跟你認識多久了，會連你這麼明顯的不對勁都沒發現嗎？」中也的手用力，太宰連眉頭都沒皺，任由中也繼續說：「你現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看了就令人生氣，倒不如現在行李收一收，快點滾回去！」講出此刻最想說的話，中也的心情終於舒坦些，鬆手：「敦跟芥川那邊我會想辦法處理，反正你這個人一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突然跑回去也不是奇怪的事。」太宰盯著他不動，彷彿在看奇怪的事物一般。「怎麼了？」中也不認為自己說錯話。「你想說的只有這些？」「啊？不然呢？」換中也用同樣的眼神看回去。「你……」「愛麗絲醬，跟太宰君約好的時間快到了，我們該回去了。」走廊傳來對話聲打斷太宰，小女孩甜美的聲音隨後傳來：「你不是聽太宰說他住的房間跟我們很近嗎？我們在附近晃說不一定可以遇見他，不是嗎？」「是沒有錯。」成年男子的聲音繼續，「但是我們已經跟太宰君約好在房間碰面了，還是回去等吧。」「有甚麼關係，難道林太郎你不好奇太宰跟誰一起來嗎？」對話聲越來越靠近他們，中也被門外的聲音分散注意力，太宰趁機把他拉遠離門板。「唐突過來還是不太好。」成年男子的語氣並不強硬。「不然你再打給太宰，說我們直接過來接他了。」即使被拉開，中也距離門口還是很近，外頭的對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很意外在這裡會遇到認識太宰的人，只不過，他不懂為何太宰不立刻把門打開。「好、好，我現在打。」成年男子的聲音一結束，太宰從口袋拿出房間的鑰匙，交到他的手上。「待在這裡，等我走遠了再出來。」太宰的手機開始震動，他不理會中也滿臉的困惑，直接開門走出去，裏頭的中也這才發現太宰剛才不僅僅讓他遠離門板，甚至將他拉到一個無法從門外看到的死角處。縱使中也充滿疑惑，他還是聽從太宰的話先待著不動，專心於外頭的動靜。「在房間裏頭就聽到你們的聲音了。」太宰的聲音聽起來跟平時沒甚麼兩樣，「好久不見，愛麗絲。」「哇！太宰真的長好高，比林太郎高好多！」愛麗絲的聲音更加雀躍，「還是，林太郎你縮水了？」「好過分，我才沒有縮水，太宰君是真的長高了。畢竟這麼多年沒見了，太宰君會變這麼多也是正常的。」「對呀，就像愛麗絲也是長高不少，」太宰停頓一會兒，「時間差不多了，既然你們來了，我就直接跟你們走吧。」「不用跟你房間裡的人說一聲嗎？」森問。偷聽的中也一驚，才想到門內的燈還是亮的，森口中的人不見得是專指他。「我已經講好今晚有約，也說會晚點回來睡了。」你根本沒打算說好不好！中也強忍衝出去逼問太宰的念頭，繼續聽外頭的聲音。「如果聊太晚，不如直接睡在我們那，如何？也不用擔心回來會吵到人。」「對呀，林太郎訂的房間很大，床鋪也夠多睡一個人。」愛麗絲附和。「太打擾你們，不必了。」「好吧……」愛麗絲變得失落，下秒又恢復精神，「對了，我可以見一見跟太宰一起來的朋友嗎？」咦！？這是要進來的意思嗎？突如其來的進展嚇到中也，他左看右看，思考該假裝自己在做甚麼。「這個嘛……真傷腦筋，可能不太方便。」「為什麼？」為什麼？中也有跟愛麗絲一樣的問題。「愛麗絲醬，我們走吧，一直站在走廊講話，會吵到人的。」「我們可以進去，就不會吵到人啦。」森輕嘆：「愛麗絲醬是女孩子，不能隨隨便便進去男孩子的房間。」「沒錯，尤其當男孩子說不方便進去的時候，更不可以進去，」太宰附和，語帶笑意，明顯話中有話，「那是非常危險的~~」此刻，中也終於意會太宰暗示的意思，轉而變成強忍揍人的衝動。「知道了，我們快走吧。」中也在門內等他們的交談聲消失，又過一會兒才緩緩開門，走廊上已經沒有半個人影。中也再看手機，除了剛才聽到的對話，太宰沒有留半點訊息交代去向。要不是他回來，他根本不會曉得太宰遇到認識的人，甚至約好要碰面。中也用鑰匙鎖好門，往溫泉池走去的路上細想。太宰來過這裡…… 好久不見的人…… 太宰變得奇怪…… 這幾件事情彼此間似乎有所關聯，唯獨一件事情令中也想不通。為什麼太宰要把他藏起來？ 24 愛麗絲終於忍不住睡意，小小的身軀縮在沙發，陷入沉睡，森悄悄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抱起愛麗絲，往裏頭的床鋪移動，太宰趁空檔拿出手機，發現時間已經不早。「這麼晚回去，跟你同行的人應該都睡了吧？」森走回來。「誰知道呢。」太宰聳肩，收好手機，站起來，隨興地揮揮手，「跟愛麗絲也見上一面，敘舊完了，祝你們接下來的行程玩得愉快，我就告退了。」他沒有半點逗留的打算，與森擦肩而過，直直往門口走。「跟你同行的人不知道這裡跟你因緣……」聞聲，太宰止步，回頭看森。「對吧，太宰君。」森的口氣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這裡是甚麼地方？對一般人而言，不過是普通的光觀景點；對太宰而言卻不是，這裡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最接近死亡的回憶之地。太宰不覺得此時打馬虎眼有任何意義，畢竟，眼前這個男人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年的夜晚發生的事情。「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太宰一臉無所謂，不想正面回應森的話題。「你忘記我說過你很像我嗎？」森維持臉上的笑容，眼神卻銳利得嚇人，將人看得很透徹，「這個地方對你來說意義有多麼不一樣，你可以選擇不來，但是，你來了。」「這代表甚麼還不夠清楚嗎？」森講得平緩且溫柔，聽進太宰的耳裡卻字字打中心上，變成無形的壓迫感，逼得他不得不面對嘗試忽視的心情。「是甚麼契機改變你的？」這句問題出現時，一個矮小的身影不由自主浮現在腦海，太宰很努力藏住情緒，但他知道不管有沒有藏住，森早就有自己的答案。「……好比你想藏起來的那一個人，對吧。」一樣的肯定句，太宰這次卻擺不出無所謂的反應。「好啦，不閒聊了，我也該準備睡了。」森恢復親切的氛圍，太宰也不想跟他周旋下去，走出房間。「太宰君。」森在關上門前又叫住他，「何不趁這次機會聽聽內心的想法，說不一定有你在找的答案。」太宰沒有回應，看著森把房門關上。因為時間已經晚的關係，走廊上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太宰走得很慢，根本不急著回去，或者，他在想該回去嗎？他停住，正好可以從窗戶看到外面的夜空。少了都市的繁華燈光，天上的星星明亮許多，夜晚的寒意令他的手指冰涼，太宰還是伸手觸摸窗戶，加倍的冰感從指間傳來，可是他不在意，視線由上往下，看到山區的深邃，零星的光線點綴在裡面，卻不足以照亮底下那片黑暗。太宰看得入神，冰冷以及黑暗帶來寧靜，此時此刻卻無法安撫內心的騷動，與森先生的重逢和對話完全勾起他的回憶。當年家人決定結束生命的夜晚就是如此寧靜。他們持著手電筒走在黑暗中，年幼的他跟在後頭，即使他們不說，他也沒有問，照樣猜得出即將發生的事情。他一點都不害怕。從懂事開始，無論是周遭人的事情，還是關於他自己的事情，他的反應總是觀察細微又冷靜得嚇人，像個旁觀者一樣對待。所以當家人哭訴結束生命的理由，試圖讓他理解他們的自私有多麼逼不得已，他們是愛他的，必須帶他走時，他只是平淡地說一句：『所以人是為了死而活著嗎？』他清楚記得家人的眼神從抱歉、震驚、恐懼，最後變成厭惡。最後，他被家人捨棄，留下獨自一人活著。森先生是家人生前透過工作認識的，太宰跟他最後一次見面正是在喪禮上。當時，他正講出『人會死不是很正常嗎？』的話，被投以異樣的眼神，森先生是唯一笑著的那個人。『在思考甚麼？』太宰從會場出來透氣，森先生出現在他的身後。『思考哪種死法比較輕鬆。』太宰用腳撥了撥地上的枯葉，然後抬頭看著對於他的發言一點都不吃驚的大人，用眼神詢問對方的意圖。森先生開口：『為什麼想死呢？』『我才想問，活著有甚麼意義嗎？』『真巧，我認識的一個人也問過類似的問題。』『這個人該不會就是你吧。』太宰記得這位森先生曾經說過自己跟他很像。森笑而不答，太宰接著說：『所以，答案是甚麼？』他沒有獲得答案。直到如今，問題仍然無法被解惑，形成一股空虛累積在心底，重回舊地之後不停被觸動，其中，又帶著太宰說不清楚的變化，他想忽視，森先生的話卻逼得他不得不面對，舊的情緒與新的變化交互發生，太宰的內心騷動不已，幾乎快到臨界點。「喂，你怎麼還不回房間。」宏亮的聲音打破這一切，太宰順著聲音看過去，換上浴衣的中也出現在原本空無一人的走廊中，太宰還沒開口，中也已經邊講邊走過來。「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要耍自閉請改天，你不睡覺，我還想睡覺。」太宰眨起眼睛，腦袋一轉，想起自己沒帶鑰匙，等等肯定是進不了房間，需要有人幫忙開門的。「你們都還沒睡覺？」「我早叫敦跟芥川先睡了。跟他們說你遇到認識的人，去敘舊聊天，大概不會回來睡覺了，不用等你。」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如果是平常的中也早就氣得動手了。「連留個訊息說幾點回來都沒有，下次一定直接把你鎖在外面！」中也停在太宰的面前，口中的抱怨沒有停過。太宰盯著他看幾秒，在被打亂的思緒中找出最想知道的事情：「你想說的只有這些？」他低頭看中也閉嘴，四目相交，沉默一段時間。「你不問嗎？」太宰不相信他沒有半個問題。「問了，你會老實講？」不會。太宰差點被中也的反問惹得笑出聲音。「我倒希望你可以問些問題。」「然後被你耍得團團轉嗎？我可不想讓你稱心如意。」中也亮出他的拳頭。太宰終於笑出聲音，意識到兩人之間的互動三兩下就把幾分鐘前的沉重氣氛一掃而空，這一秒，他忽然想通了，這段時間的變化都因眼前這個人而起，他不應該繼續逃避下去。他難得不接著開玩笑，手撫上中也的拳頭，握在手心裡看。他以為中也會抗拒，誰知道，中也沒有抽手的意思，拳頭甚至在手心中逐漸軟化，這讓太宰更加大膽，伸出另一隻手，捏住中也的下巴，抬起。中也當然不是甚麼反應都沒有，他正用一雙雪亮卻平靜的眼睛注視他。太宰仔細盯著那雙嘗試看透他的眼睛，燃起慾望，彎腰靠近，以惡作劇的口氣說：「你不躲開的話，我要親下去了。」誰知道，他清楚聽見中也說：「無所謂。」 25 中也胡亂編個理由讓敦跟芥川先行睡下，自己卻坐在椅子上滑手機，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煩躁的情緒不停地累積，在心中第N次把太宰罵得狗血淋頭之後，悄悄拿著鑰匙離開房間。他當然知道太宰不可能把自己搞丟，但是中也靜不下心，滿腦子都是一整天怪裡怪氣的太宰，直覺告訴他今晚不能隨意放任太宰一個人。很幸運地，中也很快發現要找的人就在走廊的另一端，可是他沒有立刻上前或呼喊。太宰沒有發現他，目光朝窗外望去，臉上不是平日吊兒啷噹的表情，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壓迫感，如此陌生的模樣令中也眉頭一皺，決定打破寧靜。「喂，你怎麼還不回房間。」不等太宰開口，中也一面走向他，一面繼續說：「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要耍自閉請改天，你不睡覺，我還想睡覺。」「你們都還沒睡覺？」「我早叫敦跟芥川先睡了。跟他們說你遇到認識的人，去敘舊聊天，大概不會回來睡覺了，不用等你。」雖然太宰少了方才的疏離感，中也的抱怨還是沒停，人站到太宰面前，拳頭難得的忍著沒揮上去：「連留個訊息說幾點回來都沒有，下次一定直接把你鎖在外面！」太宰沒有馬上回嘴，跟他對望，用最平穩的語氣開口：「你想說的只有這些？」中也霎那間腦海閃過無數個的問題，卻只是抿著嘴，與太宰四目相對。「你不問嗎？」太宰出乎他意料的繼續追問，中也只能惡狠狠地回答：「問了，你會老實講？」太宰終於露出中也熟悉的欠揍嘴臉。「我倒希望你可以問些問題。」「然後被你耍得團團轉嗎？」中也把拳頭舉到太宰面前，「我可不想讓你稱心如意。」太宰笑出聲音，然後停止，甚麼也沒說，直接把他的拳頭握在手中瞧。搞甚麼？新的惡搞方式？中也滿頭問號，才想開口，又發現不對，將太宰的變化收進眼底，他的表情太過柔和，觸摸的方式太過輕柔，對中也來講，這又是另一個陌生的太宰。但比起獨自看向窗外的太宰，他覺得眼前這樣的太宰好多了。中也沒有半點不自在，忘記把手收回來，下秒，太宰更進一步伸來另一隻手，中也甚至沒想過要躲，任由太宰抬起他的下巴，兩人沉默相對。太宰的表情認真中帶著藏匿不住的溫柔，中也想不透這個變化源自何處，只見太宰彎腰靠向他，語氣終於有熟悉的壞心眼：「你不躲開的話，我要親下去囉。」這不是一個玩笑，而是一個警告。太宰的眼中閃著光，掌握他的力道維持不變，中也隨時可以輕易地甩開他，然後用一貫的反應打破現狀，忽視太宰的變化。可是，他不想。這是太宰第一次將選擇權交到自己的手上，他清楚不躲開之後會發生甚麼事情，但他只想回答：「無所謂。」太宰的瞳孔微縮，旋即又恢復正常，毫不遲疑的低頭，很輕、很輕的貼在他的嘴唇上。時隔已久的親吻與記憶中的不同，過去他們總是衝動的、是針鋒相對的，雙方強硬得誰也不想讓誰，任憑本能支配，不像此時，太宰一下又一下地親啄，沒有深入的意圖，彷彿他是易碎品，十分珍惜他。過程中，他們偶爾睜開眼睛，眼神交會，中也從他的眼神裡感受到越發明顯的慾望，兩人吐出的氣息越炙熱越急促，就在中也依稀感受到太宰的力道加重時，太宰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空氣忽然流動進兩人之間，稍微冷靜中也的腦袋，馬上意識到太宰的用意，二話不說，中也雙手抓住太宰的衣領，狠狠的把人拉回來。「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一天啊，太宰。」「我害怕？」太宰翹起的嘴角，手繞過中也的腰，將中也整個人往自己貼近，「只是中場休息好嗎。」太宰再次低首，舌頭直接探入中也的口中，中也的雙手沒有放開太宰的浴衣，完全被太宰圈在懷裡，順勢閉上眼，感受著溫熱的舌頭在嘴中打轉。太宰沒有絲毫的侵略性，充滿藏不住的呵護感，中也不習慣，卻沒想過要結束這一個吻。太宰的秘密太多了，問也問不完。哪一些話是真的，哪一些話是假的，中也也懶得去分辨。冷漠也好，柔情也好，中也都無所謂。中也鬆開手，環住太宰的脖子，加深彼此糾纏的力道。只要太宰願意留在他身邊就夠了。中也輕輕咬住太宰的舌頭不放，嘴角上揚，刻意的挑釁行為讓太宰悶哼一聲，兩人睜眼對望，太宰挑眉，手往中也的腰部一搔。「啊！」「小聲點，會被聽見的。」太宰在耳邊低語，手環在中也的腰部，似有若無的滑來滑去，「真可惜，我們在外面，否則……」「否則我就宰了你！」中也不客氣的推開他，「回去了，困死了！」他也不看太宰，轉身走開，想起自己鬼迷心竅般的主動行為，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是這顯得他作賊心虛。啊啊啊！我中邪了嗎？中也只能在內心哀號，萬分希望太宰不要拿剛剛的事情開玩笑。「啊，這感覺真討厭。」「這話是我要說吧！居然會跟你這傢伙……」親到第三次。最後的幾個字實在太害羞，中也硬是把話吞回去。太宰三兩步就跟上他，看得出來心情不錯。「我好像沒說過，其實跟中也的那一次，我也是初吻喔~」太宰細細數起來，「第一次我主動，第二次中也……這次是我。目前看來是我贏了！」「誰要跟你比這種事情了！」「是沒有甚麼好比的，可是又不想有輸給中也的感覺。」太宰歪頭，「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歪理。」中也懶得跟他繼續這個話題。「怎麼會，剛剛就有人抓……」中也沒讓他話說完，腳直接踢出去，太宰早料到，跨步一閃，回頭給他一個燦爛的欠揍笑容。「我也累了，快點回去吧~~」中也嘖嘴，不再說話，跟著太宰回去。 26 太宰在所有人的鬧鐘還沒響之前就醒了，外面的天色略暗，太陽還沒完全升起，距離鬧鐘響還有一點時間，不過他的睡意卻怎麼也找不回來，轉頭是中也熟睡的背影，太宰轉過身面對他，靜靜望著，回想昨晚的點點滴滴，從遇見森先生、被中也拿出的照片、森先生的發問……到中也的反應，太宰轉身躺平，看著天花板，過沒多久，他掀開被子，悄悄的從被窩爬出來，沒驚動到任何一個人。這一次他記得拿走房間的鑰匙，還有留下訊息給中也。車來車往的大路邊有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太宰憑著記憶走進去，一路上的景色跟記憶中的相差不大，依舊窄小得只夠一台機車單向通行，碎石地的兩邊滿是雜草，因為光線微弱，他開啟手機的光源輔助，走越久，手機的訊號越弱，坡度越陡，小時候的太宰走到這裡就肯定家人早有預謀，否則怎麼可能會堅定地走在這條難走的小路上。坡路沒有很長，太宰站上平地時，陽光已經升起，不需要手機的光線，此時，他瞧見記憶中沒有東西，唯一的前進路口拉上好幾條破舊的黃色警示線，旁邊插著一個告示牌勸導生命可貴。太宰眨眨眼，那一條條的警示線竟然沒有拉緊，反而垂在一邊，暢通無阻，他往周圍觀察幾眼，心底有個猜測。他沒有猶豫的繼續往前，路變得更窄，只足夠人行走，太宰呼出團團的白霧，冬季的森林中溫度更低，慢慢的，他依稀聽見水流聲，往更裡面走，一條清澈的小河自面前流過，太宰環顧四週，最後視線停在小河的上游…… 同時間，他聽見其他的騷動聲，與記憶中的聲音重疊。他不是來哀悼的，也不是來告別的。而是忽然想不起那晚有多冷、有多黑、有多寧靜，接近死亡的感覺是甚麼。僅僅是經過一個夜晚，變化卻如此大，記得最清楚的只有擁抱住中也的溫暖。「只要克服跳下去那一瞬間的恐懼，之後就簡單很多了。」太宰的步伐很輕，輕得直到他說話才被注意到。小河的上游處有個很高的懸崖，水流向下沖形成小型的瀑布，因為地形關係，懸崖沒辦法設置柵欄，任何人都可以輕易靠近，這天然美景沒成為觀光秘境，反而變成秘密的自殺之地。「你、你……」被他驚動到的男人支支吾吾，手裡牽著一個小女孩。因為天氣寒冷穿上長袖，小女孩圍著圍巾，但以那年紀的孩子來講，小女孩太瘦小了，臉上還貼著明顯的藥布，小女孩不哭不鬧，靜靜地像一個娃娃任由男人，望著前方的雙眼毫無亮光。男人發現他的視線，把小女孩往後拉，太宰只好收回停在小女孩身上的視線，繼續說：「就自殺而言，這裡是不差的選擇。高度夠高，中間更沒有障礙物，又偏僻，只不過我建議起跳點選那邊，可以減少意外。」他指一個方向，像替問路人指路般自然，「別小看下面的石頭，如果撞得不好，搞不好會先痛苦一陣子，沒辦法像你預期的那麼簡單死掉。」男人面露驚恐，太宰反而微笑。「別擔心，我只是一個好心的路人，想來看看風景，沒有想打斷你的意思，請繼續沒關係。……啊，還是有人在，你不好意思了。」對方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他，太宰不為所動。「去啊，你不是想死嗎？既然你決心要走上這條路，就不應該在最後一刻被任何事情動搖。」太宰講得很輕鬆，眼睛看回從頭到尾都沒反應的小女孩，「不過，我再說一個建議。人的一生只有一次死亡的機會，所以不要替別人決定死亡的方式比較好，否則那個人也太可憐了。」「可憐？」男人重述。「是啊，可憐。」男人的面容逐漸扭曲，一反剛才的畏畏縮縮，變得怒吼：「你再說一遍！」「你也是一個可憐人，妄想控制別人的死亡以獲得些許的成就感」太宰完全不被男人的變化影響，語氣變得嚴厲：「你以為你是誰？每個人的人生都該由他自己決定，哪怕是死亡的方式也一樣。」男人偏頭看小女孩，與她的眼睛對望，大力甩開手，小女孩因此摔倒。「妳那是甚麼眼神！？我說過不要用那個眼神看我！」「還有你！你是甚麼東西！」男人看回太宰，「你那個眼神……對，就是這個眼神……瞧不起人的眼神……」講到後面，男人的神情混亂，從外套裡掏出一把漆黑無光的手槍。「你也是，甚麼都不懂就擅自評論別人，一副高高在上，了不起的模樣……口口聲聲說別人可憐，算哪根蔥！？你有甚麼資格！？」雖然男人拿槍的手顫抖著，槍口的方向卻明確朝向太宰，面對如此緊張的場面，太宰連眼皮都沒動，從眼神看不出一點驚訝恐懼，沒有正常人該有的害怕。「你以為這是假的嗎？」男人朝天空鳴槍，「碰」的一聲打破寧靜，太宰眨眨眼。「哦，是真的呢！」男人一愣，然後笑起來。「哈哈，你在小看我嗎？以為我不敢對人開槍嗎？」槍口又重新朝向太宰的方向，太宰冷靜得不像個當事人，這樣的態度更加激怒男人。「你剛剛說控制別人的死亡是妄想，可是現在呢？你現在的生死可是掌握在我的手上，只要我扣下去……你還敢說這是妄想嗎？。」太宰沒有回話，根本不在意男人說了甚麼，注意力放在槍口上，想像子彈從那發射出之後的各種狀況。他在最初的地點遇見久違的死亡抉擇，如同命運一般的發展，他理應感到興奮或者懷念，但是那些以為該有的情緒沒有出現，反而，隨著各種情況的推演完後，只留下一個清楚的念頭。他不想死了。沒錯，他不想死。太宰非常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念頭，還沒想清楚為什麼時，男人說：「不如讓我來決定你怎麼死，成為你口中的可憐人吧。」碰！「太宰──！！」兩個聲音同時響徹雲霄，太宰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人撲倒，雙雙倒地，下秒，他意識到衝出來撲倒他的人是誰。「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太宰難得大聲，試著推開中也，無奈中也不理他，整個人繼續壓在他身上，夾在他跟男人之間，推也推不開。「哈……哈哈，死、都去死！瞧不起我的人通通都去死！」男人眼神狂亂，嘴裡念念有詞，拿槍口隨意亂揮，混亂到沒有判斷出太宰只是摔倒，人其實沒有中槍，突然，男人安靜了，太宰跟中也都被這個變化吸引，往男人的方向看去，發現男人的視線停在小女孩身上。面對已經失控的男人，小女孩跪坐在地，維持不變的表情，沒有逃跑的跡象。「妳也一樣……」男人把槍對著小女孩，太宰心想不妙，同時，壓在上方的中也起身，顯然跟他想到同一個地方去。「喂，中也，你不要衝動。」中也的動作太快，太宰的話還沒說完，連手都來不及伸，中也已經衝過去，馬上被男人發現，立刻把槍轉向中也，那一瞬間，太宰倒抽一口氣，下一秒，一道亮光從太宰的眼角閃過。「啊──！！」事情發生得太快，太宰沒有聽到槍響，只有男人的慘叫。男人的槍掉落在地，原本拿槍的手被一把銀白的手術刀深深插入，鮮血不斷湧出。「槍很危險的，不要隨隨便便拿出來。」森的雙手放在背後，從亮光出現的地方緩緩走過來，對太宰瞇眼一笑，「真的是一個『老地方』呢，太宰君。」太宰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如果您一開始就在的話，請早點幫忙。」「我是真的剛到，讓有點年紀的人走這條路過來可不輕鬆，」森扭扭肩膀，隨他的視線一起看過去，中也正蹲著與小女孩說話。「太宰君，看來你認識一個很有趣的人呢！中也君可是聽到第一聲槍聲就馬上加快速度衝上來的。」太宰不答話，也不問為什麼森會認識中也，往中也走去，嘴巴開始不饒人。「你的腦袋是長好看的嗎？中也，為什麼你會想衝向拿槍的人呀？你到底想讓我大開眼界到甚麼地步？」中也沒有回話，緩緩站起來，太宰無法從他的角度看清中也的狀況，卻感到一絲異狀，才這麼一想，眼前的中也一晃，整個人站不穩，快要倒在地上前，太宰快一步接住人。「喂！中也！」他瞪大眼睛，一反平常的冷靜，清楚見到中也的腹部一片血紅，隨後染紅他觸碰的掌心，血液的溫熱令他發寒。「我說過……要你好好活著……」中也的臉逐漸失去血色，硬是扯出微笑，「看你這個表情……是我贏了吧，混帳太宰。」中也暈眩過去，太宰的腦袋一片空白，身為醫生的森跑過來，從他手中移走中也做緊急處理，太宰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中也游走在死亡邊緣，沒來由地感到窒息。事後太宰回想起來，他才懂自己是在害怕失去中也。 27 聽見病房門被打開，中也看都不看是誰，話已經出口：「大姊已經離開了，你也快點閃，留在這邊反而礙眼，有你在，我根本沒辦法休……」中也的聲音在看到人時，收回火爆的氣勢，「抱歉，我以為是太宰。」「沒關係，是我太唐突，沒打招呼就過來了，希望沒打擾到你休息。」森提著水果籃。「沒有打擾、沒有打擾，」這是他手術清醒後第一次見到森，中也不忘道謝：「我反而還要謝謝您，如果當時沒有您的緊急處理，我不可能好得這麼快。」中也的傷勢雖然不到致命，但是傷口沒有及時處理的話，受感染留下問題的風險更高。「職責所在，身為醫生，眼前有傷患就該去救。」森找地方放好水果籃，「更何況你是太宰君的朋友。」「我跟他才不是朋友！我們的感情一點也不好！」中也反射性否認完，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覺得似乎該解釋一下，「我只是……」『我去老地方晃晃，退房前會回來』那天，太宰難得留訊息交代蹤跡，中也卻心裡不踏實，碰巧，他在大廳聽見森先生的聲音，馬上認出對方是前一晚找太宰的人，上前探聽太宰所謂的老地方可能是哪裡，森先生不但回答，還很親切的帶他過去。雖然森先生沒有解釋，但是路上殘破的告示足以表示目的地是甚麼樣的地方。中也唯一沒料到的是在半路上聽見槍聲，趕到現場後看到太宰被拿槍指著，更沒想到自己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保護太宰，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都是靠本能行動，把種種事蹟擺在眼前，中也唯一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個—— 「只是不希望那個傢伙隨隨便便地死掉。」森的嘴角上揚。「森先生，怎麼樣才可以阻止他，讓他不去死？」森的眼睛瞇成一線，笑容很溫和。「沒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一個追求死的人，除非，他找到比死更重要的事情。」是答案也不是答案，說到底，還是取決太宰的想法，偏偏，中也最不懂的就是太宰的想法。「中也君，你不用刻意做甚麼，順應內心的想法，做你自己就可以了。當然，像這次這麼危險的事情還是不要衝動比較好。」提到這次的危險，中也就有氣。「還不是那個混帳害的，如果他沒有挑釁的話，哪裡會變得那麼危險。」說曹操，曹操到，混帳太宰正好打開門，森看著太宰，話卻對中也說：「我想，太宰君不會讓自己被打中的。」太宰關門，語氣充滿無奈：「是啊，那個人的手很抖，連槍都拿不穩，根本瞄不準人。而且啊，被槍打中有多痛啊！誰知道就是有笨蛋自己衝出來討子彈吃。」「那個狀況下，誰看了都覺得你才是笨蛋吧！站在那種距離連動都不動。」中也越講火氣越大，音量跟著越大，「我看你其實是嚇傻，不敢動吧！事後才說甚麼對方手抖，我怎麼就看不出來！」太宰兩手一攤，搖頭：「說你笨蛋還不信，連這種事情都看不出來。」「再說我笨一次看看！！」「可以啊，笨蛋中也，多虧你做的蠢事，害我整個假期都要照顧你這個笨蛋傷患。」太宰接著不斷重複「笨蛋、笨蛋、笨蛋…..」，氣得中也快從病床上跳起來。「你們安靜一下。」森站到他們中間，成功打斷他們。「太宰君，不可以講話刺激傷患，尤其是中也君這樣需要好好休養的人。」「中也君也是，不可以太激動，免得傷口裂開。」中也跟太宰移開視線，病房內恢復安靜，森看看手錶。「我得走了，差不多該去接愛麗絲醬了。」森離開後，兩個人繼續沉默，太宰檢查森帶來的水果，一個一個拿起來又放回去，中也開始滑手機，太宰檢查完水果籃的水果後，從另一個袋子拿出保鮮盒，裡面裝著處理好的蘋果，擺到中也面前。「紅葉姊說今天要吃完。」既然是大姊的叮囑，中也只能聽話，用叉子叉起一塊蘋果，咬一口。住院這段時間，只有最照顧他的紅葉大姊來探望幾次，其他家人如中也預期的幾乎抽不出時間過來，相較之下，反而是非親非故的太宰每天出現。中也慢慢咀嚼，眼睛偷瞄向玩起手機的太宰。中也記得昏倒前太宰的模樣，大聲吶喊著他的名字，瞪大的眼睛充滿恐懼，彷彿遭遇最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中也從醫院醒來，他都要懷疑是作夢了，否則，他所認識的太宰是不可能害怕任何事情的。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小旅行，他卻發現太宰好多的不同面貌。太宰的異樣、過去的照片、老地方、勸導愛惜生命的告示牌……中也把所有線索拼湊起來，推敲出一個可能性。「如果你一開始清楚告訴我那裏跟家裡的事情有關，我就不會安排去那裏了。」才講完，中也又想到；不，太宰不會說，太宰怎麼會說。他苦笑，這微小的變化被太宰看近眼底。「啊，真噁心，我就是不想這樣才不說的。」太宰放下手機，也拿一塊蘋果，「如果我真的不想去，就算你把我綁起來，我都有辦法掙脫。」太宰兩三口吃完蘋果，視線停在中也受傷的腹部。「會留疤嗎？」中也順著他的視線低頭，想到那道縫不少針的傷口癒合後應該會留下痕跡。等等。中也抬頭，發現新奇的地方：「怎麼，你有罪惡感嗎？」這可是太宰第一次開口關心傷勢。「完‧全‧不‧會，是你自己太笨，為什麼我要有罪惡感。」太宰一臉厭惡，朝最後一塊蘋果伸手，中也搶快一步。「想吃自己弄，這是給傷患的。」看著太宰撲空的手，中也咬掉一半的蘋果，充滿勝利感。下秒，太宰抓住他的手，大口吞掉剩下的蘋果，甚至連他的手指一起含進嘴裡，中也的臉脹紅，清楚感受到太宰嘴裡的溫熱，自己的手指被柔軟的舌頭纏繞著，似玩樂又似挑逗，忽地，太宰張口把手指含得更深，如此露骨又出其不意的接觸讓中也倒抽一口氣，腦海空白，太宰最後深深吸允，把手指上頭的唾液吸乾，鬆手，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很好吃，謝謝招待。」太宰用舌頭舔下嘴唇，眼底的笑意濃得令人討厭，中也卻驚得一個字也罵不出口。 ……他怎麼覺得太宰哪裡不一樣了。 27.5 (敦的第一視角大家好，我叫中島敦，今天準備去探望一位剛出院的前輩。事情是這樣的。我跟芥川，恩，也就是現在走在我旁邊，看起來不易親近的傢伙，順利考上目標的學校，前輩們為了獎賞我們，特地帶我們去泡溫泉放鬆。原本一切都很愉快，直到最後一天早上太宰前輩不見，另一個前輩，也就是今天要探望的中也前輩看完太宰前輩留下的訊息後臉色大變，衝出房間…… 啊，對，這裡我要先講解一下。太宰前輩跟中原前輩都是大我們一屆的前輩。我跟芥川都是先認識太宰前輩，然後因為太宰前輩的關係才認識中原前輩。說起來，太宰前輩是一個很神祕的人，更特別的是他不時會把自殺的想法放在嘴邊。沒錯，自殺。我跟太宰前輩認識的契機跟這個有關。某天我偶然經過河堤，看到裡頭載浮載沉著一個人，以為是溺水了，救起來之後，對方非但沒有感謝，還責怪我甚麼破壞計畫，真是一個怪人——這就是我對太宰前輩的第一印象。後來從其他人耳裡聽說，附近的國中有一個動不動就想自殺的學長，甚至還有其它更厲害的傳聞，比如，他掌握附近惡霸的弱點，所以沒有人敢招惹他，或者，他很聰明，其實可以跳級畢業，只是他不願意。所以，我對太宰前輩的印象從怪人變成好多謎團又厲害的人。真正跟太宰前輩有更進一步聯繫是因為一個芥川惹出來的大麻煩，我完全是莫名其妙被牽扯進去，跟著被搞得身心俱疲，更別說事情到後面越發不可收拾，我跟芥川幾乎絕望，幸好太宰前輩突然出面才順利解決問題。從此，我們跟太宰前輩維持聯繫，當太宰前面知道我們準備考他就讀的高中時，二話不說答應替我們上課補習，才有後面跟中原前輩認識的機會。我們按下中原前輩家的門鈴後，應門的卻是太宰前輩。「我看一下……」太宰前輩掃過我跟芥川的腳，從櫃子拿出拖鞋，放在我們面前，「拖鞋在這邊，穿好就直接進來吧。」拖鞋的尺寸剛剛好，我歪頭。太宰前輩怎麼這麼清楚中原前輩家東西的狀況？「原來剛剛的門鈴是你們啊，比約好的時間早很多呢。」中原前輩出現。「從車站走過來花的時間比預期的少，」我舉起手上的袋子，「這是一些可以冰在冰箱，不易變質的水果。」「客氣甚麼，人來就好了，」中原前輩接過袋子，瞄見芥川手上的袋子比我的大，「那芥川的這個是？」「太宰前輩說買一些熟食當今天的晚餐。」一聽，中原前輩的面部表情一抽，太宰前輩則接過芥川的袋子，驚呼：「啊~這家店不是很難買，要排隊嗎？辛苦你了，芥川。」太宰前輩轉向中原前輩，似乎沒注意中原前輩已經變臉。「中也，你看，芥川多有心，我們今天的晚餐有著落了。」「哼，難怪你會說得那麼好聽，來‧準‧備‧晚‧餐‧是吧，原來你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自己動手。」「我沒有講錯啊，敦跟芥川都是我找來的，我有幫忙準備啊。」中原前輩瞪他，搶過大袋子，瞧瞧裏頭的內容物，轉頭問我們：「我看這份量也不是一兩個人吃得完的，你們可以留下來一起吃嗎？」我們點頭。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中原前輩也相當照顧我們。一開始，對中原前輩的了解來自太宰前輩的側面描述，跟周邊一些打架很強的傳聞，等真正認識之後，我認為另外一種說法更適合中原前輩。如果說太宰前輩是充滿謎團的人，那麼中原前輩就是一個表裡如一的人。他們倆個人都很厲害，但是本質上卻是完全相反的兩種類型。「你不要在這邊礙事！滾去陪芥川他們！」我跟芥川乖乖待在客廳，聽見廚房傳來中原前輩的怒吼。「你不是覺得我沒幫忙準備嗎？我這不是來幫忙了，怎麼又趕我走？」「你的兩隻手閒著，哪裡像在幫忙？」「不能怪我啊，因為東西都被你搶走了。」前輩們的鬥嘴已經是家常便飯，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心看過去，中原前輩正與太宰前輩吵架側身背對著我們，太宰前輩指著袋子，笑容滿面，下秒，太宰前輩靠向中原前輩，另一隻手搭上中原前輩的手，然後……然後太宰前輩的視線越過中原前輩跟我對上，嚇得我趕緊回頭。接下來，我沒有再聽見廚房傳來他們對談的聲音，打從進到這個家感受到的異樣感跟著更明顯，我卻想不出是哪裡不對。在中原前輩家待的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也該離開了，我跟芥川收好東西，中原前輩看向站在身邊的太宰前輩。「怎麼了？」「怎麼了？」中原前輩重複，把太宰前輩從頭到腳看一遍，「時間這麼晚了，也該滾了。」「我說了這幾天要住下來的，衣服我都準備好了。」「嗄！？你是認真的？還有，你甚麼時候把衣服帶過來了？」「我今天正大光明的從門口帶進來的，而且我的好心好意卻被你當成玩笑，你的良心不痛嗎？」「我為什麼要良心痛了！？你住下來根本是給我添麻煩！」太宰挑眉。「有個剛出院的傷患在自己家都可以差點摔倒了。再說，醫生交代出院前期別讓傷口碰水，我可要好好確定這個傷患在洗澡時有沒有乖乖聽話。」「我不是小朋友，不用你來監督！」「不，你忘了嗎？」太宰前輩指著中原前輩的鼻子，「中也你是我的狗~」太宰前輩的尾音刻意拉長，跟以往一樣挑釁著中原前輩，我見怪不怪，唯一不同的是，從他們的對話中我終於找出異樣感是甚麼了。太宰前輩要陪中原前輩洗澡。他們的感情甚麼時候進展到這種程度了！？我跟芥川不約而同的對看彼此，從眼神確認我們都發現不對勁了，可是我們甚麼話也沒問，看著太宰前輩最後講贏，成功留下過夜，高興地揮手送我們離開。我回想過去，兩位前輩之間的氣氛從來沒有這樣過，連一絲絲的跡象都沒有。「都沒有……嗎？」我喃喃自語，腦中閃過一個畫面，突然遲疑。「喂，芥川，你覺得前輩他們是怎麼回事？之前去泡溫泉的時候還沒這樣，不過我想了一下，上次去醫院探望的時候，中原前輩的臉好紅，我以為是發燒了，可是他說不是，然後太宰前輩也不關心，在旁邊笑得很開心。」當時被簡單帶過的狀況，現在回頭細想，越想越不對勁。「該不會他們從那時候就怎麼樣了？」「重要嗎？」芥川看我一眼，「前輩們從哪時候開始跟變成甚麼關係都跟我們無關，這都是他們倆個人的事情。」「怎麼會沒關係？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嗎？」「他們的樣子看起來像需要關心嗎？」芥川這句話成功堵住我，靈光一閃之下，我想到另一個問題：「你難道不會不高興嗎？明明你一直希望得到太宰前輩的關注。」芥川停頓幾秒，按照以往的經驗，他可能甩都不甩我，直接走人。「中原前輩不一樣。對於太宰前輩而言，中原前輩的存在是特別的。」我眨眨眼，細細思考芥川的回答。是的，特別的存在。太宰前輩跟中原前輩的個性兩極，反而具有對方沒有的那一個部分。「真難得，我的看法竟然跟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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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生][文豪][太中]頂樓遇見的那個人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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