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春雷轟鳴時 12
唐柏萱認為嚴春雨完全「康復」了，走出昔日的陰影。她這麼認為是有根據的，一是因為
嚴春雨最近行動積極，她剛出門的時候，他竟然已經在掃公寓走廊的落葉。
「早安！」這個大聲地向嚴春雨問好的時候，嚴春雨也能平靜地回應，而不是慌張地挪開
視線了。
除此之外，最讓唐柏萱高興的，是最近似乎沒有在看見平台的外送員了，這意味著嚴春雨
不需要再養小白臉。有一段時間，她看見魏泰明提著晚餐回來，不由得心道，這個小白臉
難不成去找工作了？
可是緊接著那春雷轟鳴的夜晚之後，魏泰明再也沒有出現。
那天，她對一如往常一早就在清理落葉的房東先生說：「昨天打雷好大聲，你有聽到嗎，
房東先生？」
嚴春雨也只是說：「是啊，今年的春雷好準時。」
「半夜是不是還下雨了？」她又問。
嚴春雨也只是說：「是嗎？我沒有注意到。」
唐柏萱感到奇怪，嚴春雨一早醒來，難道沒看見潮溼的屋簷嗎？不過上班要緊，她也就沒
有多想，跳上機車便騎向火車站。
接下來的幾天，嚴春雨的生活可以說真正地步入軌道，就好像春雷敲響的春天的鐘聲，他
也隨著萬物清醒了一樣，唐柏萱由衷地為他感到開心。她不是沒想過詢問魏泰明的去向，
可是這陣子公司突然也忙了起來，上一個大專案已經結束了一陣子，農曆新年之後便要開
始計畫新的案子，也就是下一個遊戲。唐柏萱難免有些壓力，這是她加入後的第一個案子
啊，也就忘了追問嚴春雨。
等到想起來的時候，離春雷轟鳴的那晚又過去了幾天。
今天到達公司的時候，唐柏萱注意到後面不少同事的肩膀都濕了。她是搭公車來上班的，
站牌恰巧就在公司前面。
這間公司不用打卡，上班時間也比較彈性，唐柏萱真的鬆了一口氣。
「早安啊，柏萱。」
「啊，早安，Cindy。」
Cindy是美術組的主要視覺設計師，是她一直很崇拜的前輩。年紀輕輕，作品集卻十分豐
富，設計出來的人物都很有記憶點，並且與遊戲風格很搭，她望其項背。
「最近還好吧？是不是覺得很有壓力？」
「不、不會……好吧，其實有一點。」唐柏萱搔了搔頭。「不過這是我加入後的第一個案
子，我會更努力。」
「喔，很強的氣勢！一起加油吧。」
「好！」
「辛苦啦！因為放假中的Tyler要回來，所以公司上上下下都有點緊張。」
「Tyler？就是公司的共同創辦人之一，主要負責程式設計的那位？」
「對，就是他。」
「我記得他年紀似乎很小？」
說到這個，Cindy知道自己又要介紹起這個獨樹一格的創辦人。她清了清喉嚨：「對，他
年僅二十一，能力出眾，是董事之一的Peter在美國大學認識的學弟。Peter在這間公司草
創初期時就邀請他入夥。據說Tyler最後大學輟學，所以目前只有高中學歷。雖然Peter自
己大學畢業，但研究所也輟學，根本是把學弟也拉入火坑啊。」
「拉入火坑是什麼意思啊，Cindy……」
「誰不知道遊戲產業是個大坑，靠的都是對遊戲的愛在燃燒啊，呵呵呵……」
「……」
Cindy把話題拉回來：「柏萱，你沒見過Tyler吧？」
「對，我加入的時候，他就休假了。」
「喔，是正好錯過呢！每個大型專案結束之後，Tyler都會休一個月到三個月不等，超級
自由的。這次只有休一個月左右，二月就回來了。」
「喔……」
「怎麼了，很緊張嗎？」
「嗯、嗯，有一點。」唐柏萱抹了抹臉。「畢竟他聽起來很聰明，好像是個天才。年紀還
比我小，但已經是公司的董事了。」
「唉呀，不要擔心啦，他個性不差。」Cindy摸著下巴又說：「不過，其實我也沒真正見
過他的臉？」
「咦？什麼意思？他蒙面？」
「哈哈哈，不是蒙面啦，是戴口罩。雖然也能稱得上是現代蒙面就是了。」
腦中閃過一個男人的影子，唐柏萱相信自己的直覺，突然不安了起來，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
「Cindy，你有Tyler的照片嗎？」
「怎麼了？你有興趣？口罩下面不一定就是帥哥唷。」不過她又補了一句：「雖然單看眼
睛確實是滿帥的。」
「……你是說他今天會回來上班嗎？」
「對呀，等等的大組會議你就可以見到他囉。」Cindy對她眨眨眼：「期待嗎？」
「……還好。」
「咦？」
一直到大組會議之前，唐柏萱都心不在焉的，Cindy誤會了，還以為她很期待，頻頻對她
眨眼。
不、不不，她在心裡安慰自己：不可能吧？世界上戴口罩的人這麼多，儘管疫情已經是近
乎五年前的事情了，成天戴口罩也不奇怪，反正那個Tyler大概也是什麼理工怪咖……不
過，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正想要詢問Cindy Tyler的頭髮長度，行事曆就跳出通知，美術組、程式設計組、行政組
、財金組等等，都一一前往公司內最大的會議室，唐柏萱也就錯失了最後的確認機會，只
能惴惴不安地隨著眾人行動。
雖然說是大組會議，但他們人數不多，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過二十來人。唐柏萱緊張地張
望，發現直到董事長Wade關上會議室的門，都沒有看見任何一個戴口罩的人，也沒有一個
留長髮的男人。
比起鬆了一口氣，唐柏萱感到更多的是困惑。她小聲地問旁邊的Cindy：「董事都到了嗎
？」
「不。」Cindy也壓低聲音回應：「Tyler不在。」
唐柏萱忙偷偷地點名，果然，五位董事裡面這裡只有其中四位出席：董事長Wade，董事
Peter、Lily，以及John，並沒有看見Tyler。
「好了，開始吧。」一坐下，Wade便這麼宣布。
「那個，」有個人舉手，是程式設計組的組員，「Tyler呢？」
據說是把Tyler拉入夥、並且同樣選擇輟學的Peter說：「對了，Tyler剛剛傳訊息給我，
說他會遠端加入。」
「喂喂，他不會還在美國吧？」John不可思議地說。
「現在是美西時間幾點？」Lily問。
「呃。」舉手的人算了一下：「晚上六點。」
「好吧。」John聳肩。「這個時間也不會太差。」
看起來似乎所有人都習慣了Tyler特立獨行的風格。
「Peter，你休假時間也去美國了嗎？」Wade問。
Peter也是程式設計組的，當初正式在大學相中了Tyler的技術，並且以大得不像話的未來
藍圖為籌碼（又稱畫餅），極力地邀請他。
Peter的表情似乎微妙地變了變。
「不，沒有。」他推了推眼鏡。「我沒有出國。Tyler那邊我不清楚……可能出國了吧。
」也可能沒有。他在心裡補充。
等待Tyler加入的時間，大概是為了不讓氣氛陷入尷尬，Wade隨口問道：「Peter，你在休
假期間有充分休息嗎？」
Peter不耐擅長說謊。不過雖然他不算是「充分休息」，可除了晚上的某些時候，他大部
分都擁有自己的自由時間，並且在那期間充分享受了充足的睡眠，他倒也不用說謊。於是
他點了點頭。
誰知道還有follow-up問題：「你都做了什麼？」
Peter微微地扭曲了臉，若不是欠Tyler人情，他也不會難得地跟著休了一個月……也不用
在這裡接受Wade的諮詢，搞得他冷汗直流。他又不是個很會說話和掩飾的人，這點恰巧又
是Wade最擅長的。
「……待在家裡。」
「就待在家裡？這也太無趣了。」John朗聲大笑。「光在家裡睡覺？你沒有出門嗎？」
「呃，偶爾，晚上的時候去兜風。」
Lily也好奇地問：「Peter，原來你是喜歡兜風的人啊？」
「……」並不是。
幸好這凌遲般的「友善談話」並沒有持續太久，長形辦公桌前面的投影螢幕上恰巧出現
Tyler加入的訊息，只是對方還未打開鏡頭罷了。Peter這才鬆了一口氣。
唐柏萱嚥了嚥口水，看著投影螢幕上出現「Tyler Tang」這個名字——至少姓氏不一樣，
她安慰自己。
她聽見旁邊的Cindy「咦」了一聲。
緊接著一張臉出現在螢幕上，只有Tyler一個人以遠端加入的緣故，他的臉佔滿了整個螢
幕。
唐柏萱渾身一僵。雖然和記憶中的有所出入，但那雙眼睛絕對是魏泰明的眼睛，銳利如常
，看不出來年僅二十一。他依然戴著黑色口罩，但不同的是，他把一頭長髮剪掉，清爽了
許多，乍看竟像個大學生。
「嘿Tyler。」Wade先打招呼。「一個月不見，你把頭髮剪了。」
Tyler只是聳聳肩。
「你現在那邊是晚餐時間，沒問題嗎？」John也隨口問道。
Tyler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簡單地說：「我這邊沒問題，開始吧。」
「嘿。」John笑道：「現在你的臉投影在整個螢幕，我們能好好地欣賞你的臉了。你不把
口罩拿下來嗎？」
「不了。」有一瞬間，唐柏萱覺得Tyler往自己這邊瞥了一眼。「開會吧。」
John咋舌。「真無趣。」
唐柏萱動都不敢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現在的她很想跳起來，指著眼前的年輕董
事大喊：你是那個小白臉！但幸好理智克制住衝動，但也可能只是被嚇傻了，腦細胞暫時
罷工罷了。
「對了，Tyler。」在開始之前，Wade忽然又好奇地問：「我看你名字顯示的是Tyler
Tang，你改回母姓了？」
Tyler也沒有遮遮掩掩，大方地承認。
「唉呀，真是恭喜。那你怎麼會回到美國？要處理改名的行政事務嗎？」
Tyler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唐柏萱聽見Cindy低聲地說：「原來是這樣。」
她連忙靠過去咬耳朵：「Tyler改姓了？」
「對啊，我就記得他不姓湯。」
「湯……」原來Tang是「湯」的英文翻譯。唐柏萱趕忙又問：「那你知道他之前姓什麼嗎
？」
「唔，他之前姓氏的拼音是Wei，所以應該是——」
「魏。」唐柏萱冷汗流了下來。「他之前，姓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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