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燼末餘溫 (下)
3、
『明晚店裡見,你愛來或不來都不必回我。』
莊瑞哲發了訊息給秦軒,並確認對方已讀。
事實上,即便最後已真心相愛地步入婚姻,莊瑞哲也不很確定,秦軒在自己的人生中
到底是不是必要的存在。
他們的結合正如秦軒所言,是好上加好的錦上添花,若當初沒復合,那也不過是回到
單身的日子。
單身時的莊瑞哲馬照跑、舞照跳,照樣花天酒地看帥哥,照樣和小鮮肉打情罵俏嘻嘻
笑笑。
至於秦軒早就事業有成經濟穩定,若不曾和莊瑞哲交往,在功利角度下更是毫無損失
。
既然當初愛不愛都沒差,那事到如今,他們有辦法再「不愛」一遍嗎?
如果生病的是莊瑞哲自己,或許也會覺得早點止損比較好過。
止損了,就不用面對病患最後一程的自暴自棄與負面情緒,不用在愁雲慘霧裡以沫相
濡,也許彼此記著的,只有曾經的好。
他仍不甘心裝作沒有過。
但如果秦軒要的是「彼此都不痛」,也許他們照樣能向終點並行,只要別那麼愛就好
了吧?
由冷戰、分居到淡忘彼此,是一種選擇,但莊瑞哲想著,如果秦軒赴了這個約,那也
許,他們能試試看另一種。
夜間十點,秦軒推開了酒吧的木門。
莊瑞哲安排他坐上吧台、而非第八桌,把他當成第一次來的客人,這是當年他們剛重
逢時的距離。
「歡迎光臨。」莊瑞哲提起整袋剛買的水果往桌面一放,雖然REMOVE的菜單裡沒有現
打果汁,但他總不能讓一個癌症病友喝酒。
「現打芹菜汁、綜合果汁、鮮奶燕麥,請問想喝什麼?」
莊瑞哲其實什麼都還沒想好,甚至不確定秦軒是否會到。
他只是決定視今日的相處默契來決定,未來要不要以「秦軒配偶」的身分陪伴後續的
診治照護。
該說不愧是老夫夫了嗎?秦軒不出意料地配合,也以生客的口吻點菜:「請問有香蕉
牛奶嗎?」
有是有,但香蕉牛奶是莊瑞哲愛的,秦軒慣喝的飲料偏酸。「還是你要葡萄柚──」
「香蕉牛奶就好,謝謝。」
莊瑞哲再愛酒也不可能把果汁塞給秦軒後又自己再倒酒來喝,秦軒心知此事,於是他
選了莊瑞哲最喜歡的無酒精飲品。
「……。」硬要陪就對了。莊瑞哲小聲嘀咕。
秦軒看著莊瑞哲拔出兩根香蕉,再由冷藏櫃取出鮮奶,稍微揚了揚唇線。
這時段客人少,沒店長的事,莊瑞哲放上兩杯打好的飲料便走出吧台,坐到秦軒身旁
的高腳椅上。
既然肯赴約,那就是可以談的意思吧?
首先談什麼?
你確定要分居?你真的挺得住?不再深入檢查一次看看嗎?你覺得我有膚淺到一得知
你病了就後悔在一起?我的猜測和你的想法有一致嗎?我認為你覺得當初別相愛比較好這
個假設有成立嗎──
莊瑞哲還在思考,秦軒倒是先開口了。
「你好,敝姓秦。」
身邊不小心聽見他們談話的員工一臉莫名,委實不懂老闆和店長在玩什麼情趣。
莊瑞哲挑眉……確定要演成這樣?
他起先有點出戲,但又想起當年重逢時秦軒為了追求自己,每天到店裡蹲點的場景,
忽然又覺得有趣了。
「嗨,我叫小莊,」莊瑞哲忍住笑,配合地假裝初識:「秦大哥第一次來?怎麼知道
我們店的,有人介紹嗎?」
「我在陽明山的餐廳吃飯,剛好聽到你駐唱表演。」秦軒若無其事地提起當年,他重
新愛上莊瑞哲的契機:「我發現,以前我其實認識你。」
「後來,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於是上網就查到了這裡……」
「哇,那還真是緣份欸!」莊瑞哲也若無其事地假熱情,避開他們曾交往過的事,四
兩撥千斤,「阿可是我在這邊的工作是Bartender,駐唱表演比較少……」
一如當年的不著邊際。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了股市,聊起了國際政治。
他們又續了一杯香蕉牛奶,喝完剛好一個小時。
秦軒起身結帳,莊瑞哲笑說歡迎再來。
原本想問的話題沒有開啟,但或許這真的是不錯的終局。
他們可以懷念過去,可以像酒保與顧客、可以是普通相識的朋友。
如果當時沒有繼續,現在就該是這個樣子,無愛無恨,對於離別也就不會傷感,他們
可以談論除了愛以外,很多很多其餘的話題。
忘記那些已經瞭解的瞭解,在這場賠定了的賭局中想辦法不帶遺憾不帶疼痛,安全下
莊。
4、
秦軒固定在晚間十點到訪,喝兩杯果汁,聊一小時,十一點離開。
有時失約,莊瑞哲也不聯絡,一切照著當年的軌跡走,若有似無的搭理,他漸漸感覺
自己也許真能做得到。
就當做真的沒愛過。
兩個星期過去,莊瑞哲晚上獨自回家,也從不問秦軒住了哪、睡了沒。
持續這樣過下去,也許哪天,收到病危通知時,莊瑞哲能冷靜地以普通相識的身分為
秦軒送行。
只要沒那麼情深,他便不用為了是否放棄急救、想再愛久一點之類的私心動用配偶權
利,折磨對方的病體,殘喘著去延長那一點點壽命。
秦軒消失了兩天,今晚十一點才來到店裡,在桌上放了包莊瑞哲愛吃的那家滷味:「
我想問個問題。」
莊瑞哲邊拆塑膠帶,邊抬起下巴示意繼續。
「如果你喜歡過的人先狠心拒絕你,但幾年後出現,認真對你示愛、追求,你會答應
嗎?」
喔?今天要聊這個?
莊瑞哲插了一塊豆干塞進嘴裡,邊嚼邊口齒不清:「看我那時心裡有沒有別人吧。問
這幹嘛?」
他們「重返過去」的遊戲還在繼續,目前進行到秦軒已經成為店裡常客,而莊瑞哲表
面上還沒將秦軒放在眼裡的階段。
「雖然他很認真追求,但也向你承認,他只剩半年的壽命。這樣你會答應嗎?」
即便再欣賞,莊瑞哲自認不會主動追求命不久矣的對象,那太自虐了。但若是被追…
…
「大概會。」這是實話。
秦軒接著問:「因為同情?」
「部分有吧。」莊瑞哲端起香蕉牛奶喝了一口,雖然這話題他更想配酒,但他己習慣
秦軒生病不能喝,自己就陪著別喝。
「若反過來,是你只剩半年的壽命,你能欣然接受對方的這種同情嗎?」
「問題有點蠢。」居然只是介意被同情就想分居?莊瑞哲有點想發火的衝動。
「如果只是因為同情二字就肯為對方把屎把尿,那怎麼不去慈善團體當志工?」
莊瑞哲愈想愈氣,「重返過去」情境破功,他不想演了:「你就只想到同情?怎麼不
是其他更重要的事,例如愛情?」
秦軒依然冷靜,試圖拉回討論:「如果要從這角度來看,你怎麼愛上我的?」
莊瑞哲不敢置信:「哈囉?十年內分合兩次,然後向我求婚並完婚的你,確定要問這
種入門題?」
「我記得我曾說過,一年一年,你會漸漸看到我的缺失和衰老,你是我的祈求,而等
待判決的人是我。」
「我也說過你仍有機會歷經失敗,並且一定能復原,因為你是莊瑞哲。」
秦軒感嘆:「現在想想,也許那時候我說錯了。」
「失去我的你一定還能復原,但,我,」秦軒感覺眼眶有點熱,只得拿起杯子假裝喝
飲料掩飾:「我一天比一天害怕,怕你目睹我的衰老……」
「我親眼看著我姊從生病到過世……我不希望最後在你眼中,我只留下那種憔悴的樣
子,那不該是能被莊瑞哲所愛的樣子──」
「你他媽耍什麼偶包啊,那如果我不是莊瑞哲呢?」
莊瑞哲破口大罵:「如果是其他你交過的前任甲乙丙呢?就可以了嗎?這什麼鬼邏輯
,是不是也要我去生個什麼病,如今不夠落魄的人沒資格和你在一起了是嗎?」
「我,要不是你……」幹,哪來什麼要不是?秦軒的提案,他莊瑞哲打一開始就沒有
同意!
莊瑞哲跳下椅子,扯住秦軒的衣領把對方往牆上按。
秦軒就算驗出罹癌,目前的力氣還是比莊瑞哲大的。他只是以為莊瑞哲終於想揍人了
,也不介意讓對方揍一揍了事,故而並未反抗。
於是,莊瑞哲按著他便吻了上去。
整間酒吧忽然爆出酒客們不明所以的歡呼和掌聲。
5、
其實根本就用錯方法了。
莊瑞哲心想,他大可不必和秦軒演那齣重返過去。
太有默契的伴侶若未因瞭解而分開,便只會更愛。
就算從前不愛時的場景和心境可以復刻,可你明白他的明白,他心疼你的心疼,於是
愛了就愛了,再怎麼壓抑克制都沒用,什麼理性分析或換位思考都多餘。
真正的同理心不該靠想像自己的決定而體諒對方的決定。
體什麼諒?為何不是因感受對方的不捨而盡力對抗日落的命運?
「我確實想過,如果你不是莊瑞哲就好了。」
後來的秦軒坦言:「我可以在任何人身邊變老變醜,嘔吐、失禁或成為禿頭。就是不
想讓莊瑞哲看到……」
「那幾天一直在想,如果我沒有挽回你就好了。你可能會氣我,但我就會是你唯一愛
過卻得不到的人。」
「這種成就有什麼實質上的好處啊?」莊瑞哲邊吐槽,邊把秦軒按在床上:「剛抽完
血不要亂動。」
他們不再像兩個利己主義者不斷辯論何謂符合最佳利益的愛情。
最近的話題是安寧病房、安寧共同照護、安寧居家的選擇。
「其實我查過去瑞士執行安樂死……學名是安樂善終,總共要花多少錢。」秦軒對莊
瑞哲比了個數字。
「你想去?」金額比想像中高,莊瑞哲確實意外。
「有想過,之前有個體育主播叫傅達仁,他就是在台灣無法如願安樂死,才飛去國外
執行,遺下的親人一直在台灣推動《善終法》。」
「原本我想,如果和你分居成功,我就去執行這件事,結果……你也看到了。」秦軒
笑得看似無奈,但莊瑞哲卻讀出了種放下心中大石的釋然。
「如果最後真的很痛苦的話,我會再幫你查要怎麼辦。」莊瑞哲推了邊桌過來,又抽
出一疊信紙和資料夾:「先完成今天的工作吧。」
秦軒接過並坐起,莊瑞哲便走出了房門。
*
莊瑞哲原本拒絕想像,如果沒了秦軒,曾經的圓滿會變成多麼蒼白。
秦軒總是信心滿滿地認為莊瑞哲會繼續閃耀下去,卻不知莊瑞哲曾懷疑過,沒了最佳
觀眾後,他還有什麼閃耀的理由。
病情加劇後,做什麼治療都痛。莊瑞哲和秦軒認真討論過出國的安樂死行程,不料起
初不願多活的秦軒,這時卻反對了。
「我認真想了一下,死一次要花三百萬,這筆錢留著能讓你買多少酒喝?」
那天他們為了這句話抱著大笑,但莊瑞哲不時偷偷用手背抹眼,而秦軒己經連笑都很
吃力了。
最後幾天,秦軒既想時刻見著莊瑞哲,又不想被莊瑞哲看見自己的臉。
他還是遲遲不肯交代,之前莊瑞哲讓他寫的信收去哪了。
「好吧,就算要放鳥,你總有你的理由。反正我不配知道就對了。」莊瑞哲決定對臨
終病患進行情勒。
「我去郵局寄了未來郵件,你以後就會收到了。」
「欸不是,萬一我搬家了怎麼辦!」
「那就要常回我們家信箱看看……」
*
當莊瑞哲收到信時,已經是一年後。
秦軒把信寫給未來的莊瑞哲,還強調下一封是在二年後。
「總共有幾封也不講清楚,是要我擲筊問嗎!」莊瑞哲抓著孫佑凱崩潰抱怨:「耍什
麼沒用的浪漫啊,郵件保管期最長30年欸,萬一我活不到那麼久怎辦?」
「帶你的證件,去郵局問問看能不能一次領完?」其實孫佑凱的提議很實用。
「喔,不要,我就喜歡一年一年慢慢收,猜他在玩什麼花樣。」
於是孫佑凱明白了,有的人就算死了,照樣可以放閃。
*
莊瑞哲坐在REMOVE Pub的第八桌,打開牆上木櫃,抽出一本理財投資工具書,把秦軒
寄來的信夾了進去。
那原是秦軒留下的書,如今則成了莊瑞哲的筆記本。
他已經許久不曾寫歌,但最近又有了新的靈感。
他們的孽緣是場災難,卻也帶著唱不完的浪漫。
『畢竟我們都不信轉世,所以你就是我的一生一世。』
『你那邊如何,我看不到了。但我知道你會很好。』
如果真的沒有你,我依然會很好。
END
~~~~~
感謝收看~~
也感謝從微溫36度追到現在的捧油們
把他們的一生都看~完~了~
也是因為上週在plurk收到這篇的心得,我才想起版權回來了,可以貼了
本系列(秦軒x莊瑞哲)還有個最終HE番外
預計在8月nice場上會有一些小料或無料或mail寄出
由於閱讀順序一定要接在這篇後
所以一年內不會公開,走免費索取制 (但做法我還沒想
所以相關資訊會發在我的噗浪,歡迎點個追蹤~
若想匿名,也可用棉花糖告訴我心得~
https://www.plurk.com/p/3h6zrn7z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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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前陣子終於又寫了二攻一受真的有同床的戀與總裁們...呃不是,
是二攻一受BL三人行的廣播劇,現正製作中!
小說版已經快變成三攻一受了^^
有興趣的捧油歡迎參考看看
推薦給 低音炮、霸總、傲嬌、高冷、反差萌 的男聲愛好者!
總裁甲試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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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期待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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