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今晚回家吃飯嗎？（50）
Chapter 50 存在
產檢完，他們散步到附近的公園坐坐，阿讓說想喝梅子綠茶，甯安立刻去買。
難得舒爽的夏日午後，風溫熱而不粘膩，適合打瞌睡。阿讓仰頭望著樹影之間落下的燦亮光點，在他的身上與地面游移。
「阿讓。」一個溫柔呼喚聲，他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剛剛打盹了。
「你累了嗎？要不要回家休息？」甯安微笑的臉出現在面前。
阿讓伸個懶腰，打了個呵欠：「再坐一下，今天天氣好舒服。」
甯安幫他揉捏肩膀。
阿讓閉上眼，想起什麼似張開眼，問：「你現在還會覺得，自己跟父母很疏離嗎？」
甯安一征，說：「小芷的葬禮結束後，我跟爸媽聊了很多，大概是過去二十幾年加起來的量。」
「那還真不錯......」
「雖然不能算完全解開心結，但有件事我很確定。」
「什麼？」
甯安更專注手上按摩的力道，含笑說：「如果不是他們選擇我，養育我長大成人，我可能也不會遇見你，還有寶寶。」
甯安續道：「我感謝他們。」
阿讓沒說話，抬眼看向甯安，被甯安以手掌覆蓋住眼睛。阿讓知道那是甯安不想讓自己看見此刻的神情，心酸與心疼浮了上來。
阿讓轉移話題，幽幽地說：「嗯，你按摩按得不錯，比我差了一點點。」
「那你教我。」甯安一頓，「就像之前每天晚上，你幫我按摩肩頸那樣，換我幫你按。」
不一會兒，阿讓把頭倚在他身上，在力道適中的按摩中打盹。
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很很像海浪的白噪音，沙啞而溫柔。
阿讓可愛的小平頭擱在肩膀上，那雙笑起來深邃的酒窩正收斂著，豐潤的雙唇略顯乾澀，得叫他記得擦護唇膏。濃眉時而揪緊時而放鬆，不知道做了什麼夢，傻笑著呢喃：「我剛剛夢到我生女寶了......」
話還沒說完，人又睡著了。
甯安小心翼翼移動姿勢，好讓他更舒服的靠在肩膀上。
「傻瓜，那不是夢。」
阿讓的氣味是清爽的肥皂味，樸素中帶著日曬的暖意，總是如此質樸舒適的貼合自己的嗅覺與肌膚。像一張網柔韌的把自己接住，這種親密讓甯安很安心。
睡夢中的阿讓，唇角勾起淺笑，甯安知道對方也沉浸在自己釋放的氣味裡。
光點從地面篩落到他與阿讓的身上，一勺勺日光沐浴著他們。一枚落葉如羽，隨微風飄落在阿讓身上，剛好就落在肚子上。
阿讓的腹部伴隨均勻呼吸，那葉片彷彿也跟著腹部呼吸起伏。時間消失了，只剩他們在這個小世界裡安靜的做夢。
不，不只他們，還有正在醞釀的新成員，一個女兒。
甯安想把眼前一切牢牢烙印在腦海裡，心裡只有感激。
這種讓人惶恐，甚至想落淚的滿足感，就是幸福嗎？
甯安閉上眼睛，說不上來的感受溢滿心頭，熱意一路蔓延到眼眶。
他拾起那片葉子，等等阿讓醒來肯定會問他為什麼抓著葉子，他會微微笑地說：「秘密。」
最近這一週，阿讓經常感到下腹悶痛，躺床休息不見好轉，胎動的頻率也比之前高許多。
因為是上週產檢後才發生的狀況，甯安上網查資料，越查心越慌，乾脆致電凌醫生，她說：「有點像早產的徵兆，擔憂的話，可以先掛我這週的門診。」
「謝謝醫生，到時候就麻煩了。」
甯安掛上電話，看見阿讓皺著眉頭抱著肚子。
「又疼了？」他問，走過去輕輕幫阿讓揉肚子、也揉揉水腫的腿。
阿讓忍耐著不適感過去，片刻後，他說：「我餓了。」
「想吃什麼？」甯安立刻起身，順手就撈起粉紅色圍裙。
阿讓咬著唇，他十分猶豫該不該說。
甯安說：「就算我不會做，也會想辦法弄到手。」
阿讓看著胸有成竹的甯安，又看看牆上的時鐘，深夜十一點半。
阿讓小聲說：「我想吃薑絲炒大腸......」
說完以後一方面覺得羞恥，另一方面那五個字光用想的，那魂牽夢縈的酸味在腦中四溢飄散，讓唾液不自覺分泌。
甯安沉吟一會，快速思考如何在現在這個時間解決，他很快地想到離家車程十分鐘，有一間開到半夜的熱炒店。
「我去買！」
「......要酸一點喔。」阿讓強調，「我想吃酸到整張臉都皺起來的薑絲炒大腸！」
面對大腹便便的產夫，甯安只能說：「好，等我二十分——我盡快！」
阿讓滿懷期待等著甯安回來，想到等等就可以吃薑絲炒大腸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哼著歌，從冰箱裡拿出甯安之前做好的梅子綠偷喝兩口。
隨後又打電話給小路閒聊，腦中正盤算明天要去水果攤探望阿姨。
「小路，我的彌月蛋糕就拜託妳們家了，記得給我打折。」阿讓說。小路家除了家常料理外，最近一年開始經營自己的副品牌蛋糕生意，阿讓力挺她的事業，決定把彌月蛋糕交給她。
「知道啦，耳朵都快長繭了，乳酪跟蜂蜜口味各二十五盒，總共五十盒。」
「你們是不是還有出黑森林跟芋泥口味，可以試吃嗎？」
「我每種口味都送你一條試吃好不好？」小路翻白眼，「我說啊，彌月蛋糕通常不是收到婚宴賓客禮金，或收到給寶寶紅包的人，才要回的禮嗎？你連婚都沒結就送彌月蛋糕，會不會太虧啊？」
「就想讓大家沾沾喜氣嘛......」
「欸，阿讓，」小路語氣轉為嚴肅，「你現在跟甯安的狀況怎麼樣？你們會結婚嗎？」
「小路，這幾個月，我想了很多關於婚姻這件事。」
小路安靜的聽。
兩個素不相識，完全不同成長背景的陌生人，為什麼會在一起成為家人？緊緊連繫彼此一生的那個『事物』，是什麼？
「我在戶政事務所工作，每次開完除戶證明，把舊戶籍謄本影印護貝交給家屬時。當他們看著逝去的家人與自己還在同一張紙上的瞬間，我都覺得那也許就是婚姻的意義所在。參加小芷的葬禮也是，更讓我覺得我跟甯安是緊緊相繫的。」
「那不只是一張紙上的血緣證明，而是有人如此深愛著你。」
「也許，婚姻就是那個，超越血緣，連繫我們的『事物』。讓你知道，你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一個人。」
阿讓斂下眼神，輕聲說：「小路，這幾個月我的腦中常常浮現一個畫面：我跟甯安還有寶寶，我們一起在家裡吃飯。那種感覺，讓我覺得很幸福。」
小路聽見阿讓的聲音哽咽，她能想像此刻對方的眼裡肯定泛著淚光。
她的傻朋友啊。小路嘆口氣，「你幸福就好......」
阿讓要掛上電話前，小路忽然開口：「喂，阿讓。」
「嗯？」
「就算你生了小孩，也不要忘記，有什麼不爽的事，要打給我，不要自己憋著啦。」小路的聲音有些彆扭：「雖然我對親子話題不感興趣，但我會翻白眼聽完的。」
阿讓的眼眶默默紅了，他笑了：「那當然，我們不是說好，下個十年我還是會繼續煩妳的！」
甯安帶著一盒熱騰騰的薑絲炒大腸回來，他還多點了一碗白飯，怕阿讓餓著。酸香氣味從盒子裡飄出，阿讓早就拿著筷子等待，口水快滴到桌面上。
甯安說：「小心燙。」
阿讓迫不及待吃了一口，「就是這個味道！」咀嚼幾下後，臉色一凝。
「怎麼了？」
「我覺得......不夠酸......」
甯安一愣，他已經額外拜託老闆多加一些醋了，現在的味道酸到他光用聞的就受不了。
看見阿讓露出委屈的眼神，甯安說：「那我重新加醋，你等我一下。」
甯安打開調味醬料櫃，發現廚房沒有薑絲炒大腸必用的白醋。料想超商應該還會有，他披上外套，「等我五分鐘！很快！」
阿讓雙眼晶亮的望著甯安離開，甯安才剛關上門，他立刻起身，即便肚子又開始痛了，也阻止不了想喝梅子綠的慾望。
阿讓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門，拿起冰涼的梅子綠吸了好一大口，心滿意足喝爽後，瞥見地面上有液體，哎呀，是剛剛滴出來了嗎？
他仔細檢查玻璃杯，萬一少太多，會被甯安發現的。
阿讓又低頭看地面，液體已經滴成為一灘水，他有些慌張，這樣下去真的會被甯安發覺他每天都在偷喝。
隨後，他注意到那淡黃色的液體不是梅子綠，因為液體自他的大腿內側滑下。
甯安打開家門，額頭上淌著汗，說：「跑了三家超商，好不容易才找到白醋。再等我五分鐘，我很快就弄——」
話語戛然而止，因為甯安也看見那一攤地上的水，還有混雜淡淡的血。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阿讓雙唇顫抖地說：「甯安，我破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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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 MVP：白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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