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霜成三日香、貳柒
或許是因為留著前生的記憶，偶爾葉橘會夢到很久以前的事，那時他還叫葉謹
深，雖然出社會以後的生活漸入佳境，但他從小就是個微妙的邊緣人。為何說微妙
呢？因為他並不是最邊緣的那個，他也能跟鄰桌同學有說有笑，只是不屬於任何一
個圈子，常常很自然就被遺落，或許說是游離份子更適合。無論是戶外體育課分隊，
又或是室內課堂分組，他總是得趕緊讓自己加入其他團隊，免得落單，萬一人數分
配上有多出來一個，那一個多半就是他。就算是校外教學已經和人約好要一起行動，
乘車座位或是住同一間房，有時約好的人也會臨時改變主意和他取消，或直接放他
鴿子。
有一種人是早早習慣被拒絕而學習自立堅強，可惜葉橘認為自己沒這麼堅強，
他習慣不了被拒絕，被遺落，只好想盡辦法讓自己不要碰上這種窘境。從頭到尾都
一個人的話反而好一點，要是必須提出請求卻被拒絕，也不要當作自己有問題，而
是他人可能有困難，這麼想會好一點吧？
畢竟他無法獨自活著，終究是在社會裡，如果他也能選擇就好了，如果他不是
被選擇的就好了，如果沒有人為了這種事傷心就好了，明明也不是什麼大事，但他
就是會感到遺憾或難受。
他夢到課堂上老師要求大家分組，那種心慌不安的感覺真討厭，這時有個同學
來到他身旁，用平靜的語氣問：「你能不能跟我一起？」
他轉頭看向對方，這個藍眼睛的同學好像一直都坐在教室角落，是個沉默的高
個子，還染了一頭紅髮，明明生得這麼搶眼卻沒人理，真的好奇怪。他回以微笑答
應：「好啊。乾脆以後分組我們都一起好了？」
藍眼睛的同學唇角微揚，笑容非常好看：「真的可以嗎？那就這樣說好了。」
葉橘被對方握住手，他默默嚇了一跳，但並不討厭，課後他們又相約去附近逛
街，逐漸混熟。假日兩人還講好一起去新開的漫畫店，租了個雙人包廂消磨時光。
包廂裡他們交換喝了彼此點的飲料，分享各自推荐的漫畫，吃完簡單的餐點就
趴著打瞌睡，葉橘希望這樣寧靜的下午可以越久越好。
「以後我們都來這裡約會好了。」藍眼睛的同學笑道。
「嗯。」葉橘心想，用約會這個詞對嗎？不過他沒有反對，心情還有些愉悅。
藍眼睛的同學開口說話，葉橘只見到他嘴巴開合，卻聽不到聲音，他們之間離
得越來越遠，他伸長了手也搆不著，這讓他很慌，急得想喊人，但對方叫什麼名字
啊？
＊ ＊ ＊
「同學！」葉橘聽見自己的聲音，而後睜眼醒來，周鏡涯有些疑惑看著他問：
「什麼同學？」
葉橘吁出一口長氣，好笑道：「是夢啦。我夢到上輩子在念書。」
「這算好夢還是噩夢？」
葉橘挪眼看向周鏡涯，發覺自己把這傢伙編進夢裡，一起成了邊緣人同學，越
想越好笑，但講出來就太尷尬，於是隨口敷衍：「以結果而言算是好夢。」
周鏡涯抿笑，隨後親了下他的額頭說道：「你睡了兩天，是該起來了。」
「我睡這麼久？其他人呢？」
「暫時還住在飛舟上。初來乍到，也不能麻煩程鯤他們，所以我打算先讓族人
在我這飛舟度過這個冬天，村長說有一些人的家裡還有空房或空屋，可以先讓婦孺
去住。這兩天我們都在討論之後的生活，程鯤很樂意收留我們，若想另尋住處的鮫
人也能自行離開，而我打算卸下首領的身份，也已經跟他們提過此事。」
葉橘疊好被子下床穿鞋，聽到這裡訝異抬頭：「肯定很多人反對吧？」
周鏡涯淺笑：「是有人反對，有族老要我再帶他們找更好的居住地，也有族老
說我太自私，到現在他們都還在鬧，不過青碧和一些比較年輕的族人倒是幫我說不
少話。你覺得呢？我是不是太無情了？」
葉橘歪頭思忖：「不無情啊。你不當首領也好，身份地位比別人高也不見得是
好事，要擔負的責任比別人多，時常吃力不討好。你這麼悶騷、我是說你這麼老實，
八成對族人有求必應，這樣會慣壞自己人。」
周鏡涯走近葉橘，握住他的手微笑道：「所以平等很好，就和你說的一樣。」
「是啊，平等自由萬歲。」葉橘回以微笑，接著問：「所以我們還在飛舟上？」
「嗯。現在你醒了，剛好能籌備我們的婚事。」
葉橘摀嘴笑了下：「你是認真的？」
「當然。」
「可我之後還得去找楚師兄他們……你真的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我……」
周鏡涯淺笑，揉了揉他的頭髮說道：「別擔心，我不介意，反正你心中有我，
雖然一開始我對你很糟，但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葉橘低頭抿笑，玩著他的手指確認道：「你不是為了報恩，所以才以身相許？
畢竟我幫了你好大一個忙。」
「我真心喜歡你，不過要是其他鮫人太咄咄逼人，你可以這麼回他們，好讓他
們都安靜。」
葉橘笑出聲：「好啊，誰為難我，我就這樣回話。你們鮫人結親的儀式很複雜
麼？」
周鏡涯想到了什麼，笑容淡了些，像是嘆了口氣回道：「不算複雜，就是邀請
一些親人朋友、所有相識的人一同到海神廟見證新人立下誓言，還有交換自己做的
飾物，有些人會用珍珠、寶石做首飾，項鍊、手鍊、髮飾都行。」
聊到這裡，周鏡涯用指尖輕撫葉橘的鎖骨笑說：「你已經戴了兩條短鍊，我就
送你其他東西好了。」
「是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周鏡涯說完，低頭蜻蜓點水吻了下葉橘，牽他的手說：
「要和我去外頭走走麼？許多人選擇住在這村子，只有一些族老和他們相熟的親戚
覺得還能找更好的地方，不過我已經告訴他們春天一到，我就會收起法器，所以那
些族人很不高興。」
葉橘看周鏡涯也沒有困擾的樣子，好笑道：「好啊，帶我去看看他們有多不高
興？」
周鏡涯的飛舟變化成一艘大船停在陸地上，不遠處就是程鯤他們的村鎮，飛舟
上走動的鮫人見了周鏡涯仍會中氣十足喊句首領好，不過再看葉橘的眼神就算不上
友善了。
村鎮裡的氣氛還算和諧，聽說青碧、煙羅和其他比較年輕的鮫人都和當地居民
相處融洽，也很快就找到差事做。葉橘一入村鎮就被一、二十幾名鮫人圍觀，他們
都在向葉橘道謝，葉橘並不習慣這種場面，紅著臉揮手：「不會、應該的，應該的。」
一些鮫人熱情湊過來問：「葉修士幾時跟我們首領生孩子呢？」
「是啊，婚禮聽說要在春天舉行，但孩子可以先生幾個吧？」
葉橘尷尬笑了笑，看向一旁周鏡涯，周鏡涯牽著他的手代答：「我們阿橘身子
這麼瘦小，又是人族，我不想讓他生，要是弄壞身子就不好了。」
生過好幾胎的鮫人太太說：「喝一點首領的血就好了吧？喝伴侶的一些血能變
得更健壯，我那時也喝了一些夫婿的血，本來氣血有些虧虛，結果連喝三日就補回
來啦。」
「因為妳也是鮫人吧？人家葉修士是人族啊，不曉得能不能這樣？」
鮫人們熱鬧討論起生育之事，葉橘一句話都搭不上，周鏡涯沉默拉著葉橘退出
那個非常吵鬧的圈子。葉橘小聲問：「這樣撇下他們不要緊啊？」
周鏡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應：「隨他們聊個過癮，不關我們的事。」
葉橘看周鏡涯的側顏帶著笑意，心情應該還算愉悅，他們走到鎮上一座涼亭，
蕭晏爵和煙羅站在亭子裡圍觀別人下棋，煙羅一瞄到葉橘就默默躲到蕭晏爵身後，
似乎怕葉橘又跑來戲弄自己。
葉橘一看到煙羅就咧嘴微笑，看得煙羅一陣頭皮發麻。周鏡涯小聲念葉橘：
「別老是嚇煙羅。」
「我哪有？我很嚇人？」
周鏡涯輕笑了聲：「調皮。」他走上涼亭的臺階和蕭晏爵打招呼，送上一個錦
布包裹的禮盒，說是滋補的藥材。
葉橘一聽是藥材就聯想到新婚生子的事，朝蕭晏爵、煙羅拱手賀道：「祝你們
琴瑟合鳴，早生貴子，多子多孫啊。」
蕭晏爵開心道謝，煙羅站在他身後抱著腰，探頭和葉橘互相瞪眼做鬼臉。周鏡
涯說：「那我們先走，想再帶阿橘逛一會兒。」
蕭晏爵點頭笑應：「好，慢走。」
這時葉橘已經跑到涼亭外，碰上一名少年氣呼呼的朝他吼道：「就是你這個狐
狸精把我們首領拐跑了！你這個醜八怪！」
「啊？」葉橘錯愕，他回頭想找周鏡涯，卻看到煙羅也很錯愕的表情就噗哧笑
出來，畢竟這話更像是以前煙羅可能會嗆他的，現在煙羅好像被搶台詞一樣。
鮫人少年指著葉橘怒道：「你還笑！臭狐狸精，都是你的錯！」
周鏡涯走來牽葉橘的手關心道：「沒事吧？」
葉橘搖頭：「沒事，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那少年氣得深吸氣大喊：「我八十歲啦，你才不懂事的孩子！」
葉橘挑眉：「哦，原來是不懂事的老爺爺？」
周鏡涯覺得葉橘總有辦法激起別人的情緒，他壓下笑意，語氣平靜對那少年說：
「你不該對阿橘無禮，若是沒有他，我們一族都會被秘境吞噬。」
少年哭出來：「可是、可是至少我們都死在一起，不會分開啊，都是這個狐狸
精的錯啦！」
葉橘斜瞄周鏡涯，小聲念：「你的桃花債哦。」愛到卡慘死就是指少年這樣吧？
周鏡涯握緊葉橘的手回那少年說：「我希望大家都能活下來。就是死，我也只
想死在阿橘懷裡。」
少年揉著淚眼大喊：「我不管啦，討厭的死狐狸精！」
葉橘嘆道：「看來八十歲老爺爺的腦袋已經遭到秘境吞噬。你問其他族人要不要
跟你一起死啊？他們願意的話我就想辦法成全你們？」
少年停止哭泣，啞聲問：「你是說要離開首領？」
葉橘歪頭靠在周鏡涯的肩上回答：「我是說成全你們一起死的心願。」
周鏡涯輕拍葉橘的額頭：「別欺負孩子。」
葉橘佯裝氣惱：「你為了他打我？」
少年盯著周鏡涯問：「首領等我長大……」
葉橘挽住周鏡涯的手臂：「不等。周鏡涯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周鏡涯看向葉橘，眼裡閃爍著欣喜的光采，他微笑應道：「我是阿橘一個人的。」
少年崩潰大哭跑走了，附近似乎有少年的朋友追上去安慰。葉橘嘆了口氣說：
「我還真是佩服那孩子。」
「佩服？」周鏡涯不解。
「嗯。他那麼勇敢告白，而我只是仗著你的喜歡才敢這麼囂張。」
周鏡涯一手貼到心口應道：「能讓你倚仗是我的榮幸。」
葉橘跟著周鏡涯稍微逛了一會兒，去向村長夫妻問候，接著再返回飛舟，一路
上也有一些秘境出身的鮫人對葉橘面色不善，只是不像先前那少年一樣激動的跑上
來挑釁或罵人。
返程途中，周鏡涯聊道：「這陣子族人也需要學習融入這裡，而且他們也不能
白吃白住，所以村長讓一些村民雇用他們。」
「適應新生活很辛苦，怪不得有些人看起來不太高興。」
「阿橘，你會怨他們麼？明明是你救了他們，可是未必所有人都感激你。」
葉橘笑了下：「不怨，我是為了你才救他們的。當然啦，一開始只是因為我不
想死。你的族人我幾乎都不認識，所以沒什麼感覺啦。你別多想。」
周鏡涯感慨一笑：「你還真豁達，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葉橘俏皮笑回：「要多早？早些時候我還是個吃奶的娃呢。」說罷和周鏡涯一
同笑了。
暫居於飛舟的鮫人們仍對周鏡涯十分恭敬，因而對葉橘即使有些不滿也是不冷
不熱的態度，但也有不少感激葉橘的鮫人會親切打招呼，葉橘皆態度隨和的回應，
還會和他們閒聊幾句。
周鏡涯總是安靜的在一旁看葉橘和別人聊天，鮫人們提及他時會稱呼首領，周
鏡涯這時才會提醒他們自己已經卸任。
對葉橘友善的鮫人也只是可惜笑應：「差點忘了。」
「往後喊我周鏡涯就好。」
鮫人女子和其他人笑回：「可是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呀，哈哈哈。對啦，我夫
君前日跟著村裡獵戶去打漁，曬了些魚乾跟海菜，等我啊，我去拿。」
另一名鮫人女子也說：「昨日向村民學習做了點心，我也去拿來，首領、啊不
是，周郎君你們等我，我也去拿來。」
葉橘聽得嘴饞，嚥下口水笑喊：「你們太客氣啦，千萬別拿太多啊，我們吃不
完的。」
葉橘收獲不少禮物，他問周鏡涯：「你想先吃什麼？」
「都好。」周鏡涯看葉橘把東西都擺桌上分類整理，青年的雙眼放光，彷彿這
些食物才是情人，他出聲喚：「阿橘，你看我。」
「嗯？怎麼啦？」
「你看我的眼神都不像你盯著這些吃的。」
葉橘茫然失笑：「什麼意思？」
周鏡涯覺得自己的醋意實在可笑，淡淡敷衍：「沒什麼。你忙吧。」
葉橘望著周鏡涯半晌，他瞧出這紅髮男子似乎默默鬧彆扭，該不會是在跟這些
食物吃醋？他覺得周鏡涯實在可愛，語氣不自覺變得寵溺說道：「鏡涯，我們來烤
魚好不好？還有烤這個，烤魷魚最好吃了，越嚼越香，天冷就是要吃這個配些酒。
對啦，程村長先前給的酒還有剩，要不我們找青碧、煙羅跟蕭晏爵來？」
周鏡涯直接否決：「不找他們。就我和你。」
「可以、可以，就我們倆啊。」葉橘笑嘻嘻收拾桌上的東西，一面向周鏡涯解
釋：「這麼多食物沒辦法一下子吃光，我先收一些到蘊靈寶戒裡面。對啦，我們乾
脆就去寶戒裡烤肉吃！」
周鏡涯起身走近桌邊：「我能進去？」
「當然可以。」葉橘拿好東西，滿臉笑意拉著周鏡涯的手：「走吧。」
進出蘊靈寶戒只需要葉橘這個持有主的一個念頭就行，周鏡涯一眨眼就置身在
幽靜小農村一般的地方，周圍是田地、木屋、竹舍，稍遠處有不少品種不同的灌木
叢、樹林，還有一些水塘、小湖。田裡有一些身形高矮胖瘦不一的傀儡在活動，不
過它們長得很奇怪，眼睛小小黑黑的，有些詭異，但又有點可愛，大概是它們身上
有一些葉橘的氣息。
葉橘牽著周鏡涯走在田間小徑上介紹道：「木屋是我休息的屋子，旁邊竹舍是
沐浴的地方，後面還有露天池子，靈泉在更後頭，那一帶是藥園，這邊的田裡種菜，
水道旁那一排是果子樹，不過樹齡尚淺，結出來的果子不夠甜，但是後面一些有我
移植的老欉，有柚子、櫻桃、橘子什麼的，改天摘給你吃。」
周鏡涯心情愉悅的瀏覽田間風光，隨口問：「你那些情人也都到過這裡？」
葉橘尷尬笑回：「喔、對啦，都到過，不過只是來洗個澡、睡一覺，不會待很
久。待最久的應該是楚師兄，他先前在秘境受重傷，瀕死時化回原形的幼態，我還
以為是快死掉的小狗，就把牠帶來這裡養傷。」
「狗……這麼一提，好像族人曾經和一頭狼交手過，不過那頭狼應該也是誤闖
我們地盤，很快就撤了。大概就是你的楚師兄。」
葉橘覺得和周鏡涯聊其他情人還是很尷尬，故而不想接話，轉而介紹這戒中的
環境：「那塊小空地本來養了一窩兔子，但是太可愛，害我吃不了，最後就放生了。
倒是那些雞啊、鴨啊，我以前就吃慣的，也能親自宰來吃。只不過辟穀以後也不怎
麼殺生，最後也是都放了，留下老的禽畜讓牠們養老。池子裡有魚蝦，這裡可以放
養靈智低的生物。我先把東西收進屋，你幫忙生個火。」
周鏡涯被葉橘安排到院子空地生火，他去柴房拿了些柴火施法點燃，再搬兩張
凳子等葉橘出來，仰首一望便是滿天星河，他曉得這天幕亦是映出現實的星空，神
情悠閒自在的欣賞著。
葉橘先拿兩壺酒和酒杯出來擱在小几上，再跑去串海鮮，坐在周鏡涯身旁一起
烤魚吃。他盯著火勢一面問道：「那個婚事一定得在春天辦啊？」
「不一定。」周鏡涯反問：「你想延遲還是提前？」
「提前吧？成親後，我想去找師兄他們，一起找師父。」葉橘越說越小聲，心
虛得不得了。「對不起。」
周鏡涯抬手摸上葉橘的腦袋，淡然笑回：「有什麼好道歉的？你不必為此感到
對不起我，我本就知道你有好幾個情人。」
「可是我這麼霸佔你，一有別人向你示好就忍不住吃醋，自己卻又這麼……」
「是我選擇你，只想屬於你，所以你能這樣回應我，我很高興。往後別為這種
事道歉了，會沒完沒了的。我要的不是你心虛和歉意。」
葉橘聽他講這番話，內心安定不少，微笑點頭：「我明白啦。那，婚事能提前
麼？」
「可以，只是請親朋好友來看我們交換信物，再一同吃飯，沒什麼複雜的。」
「鏡涯你真好。」葉橘徹底安心，忽然想到陸大哥跟兩位師兄要是見到周鏡涯，
他該怎麼解釋才好？他抹了把臉改口道：「我想，先傳個消息給師兄他們就好，我
們可以自己先去找師父。」
周鏡涯問：「不必先和其他人會合？」
「不必，我先在信裡跟他們交代這陣子發生的事，讓他們安心，然後分頭找師
父。」
「嗯。」周鏡涯唇角笑意更深，他知道葉橘是擔心到時候要把他介紹給其他情
人，不知該如何應付，他雖然無所謂，也不希望葉橘為難，不過為此困擾的葉橘還
真是可愛。
葉橘發覺周鏡涯正用意味深長的笑眼看自己，心虛解釋：「我不是怕你們吵起
來或是場面混亂，是想盡快找到師父再說。你懂的。」
周鏡涯嘗了一口酒，抿起醉人的笑痕回應：「我懂。」
葉橘也不曉得周鏡涯是不是真的明白，反正理解或誤會都盡在不言中，能講的
他也都講了。葉橘又開始有些心情浮亂，自己倒了一杯酒喝，連喝幾杯之後，周鏡
涯捉他手腕攔阻道：「吃點東西再飲酒。」周鏡涯把自己烤好的魚串塞到葉橘手裡，
再換過葉橘手裡烤得亂七八糟的魚接著處理。
「謝謝。」葉橘看到自己連魚都能烤得這麼醜，羞恥道謝，小口咬下酥香的魚
皮和鮮甜魚肉，摀嘴望向身旁的紅髮男子驚豔道：「這魚真好吃！」
周鏡涯淺笑：「是蘇大姐他們曬的魚好。」
「不，你很會烤魚啊！真厲害。」
「過獎。」
葉橘和周鏡涯相視半晌，臉皮彷彿也被火烤一樣變得好燙，不曉得是飲酒的緣
故還是怎的，身子也越發暖熱，心跳得非常快，滿腔歡喜就快承受不來，他只好指
天上的星空說：「那是外面世界的天空，和你們那個秘境一樣是映照外面世界的樣
子，不過這裡的天空此時此刻和外頭是一樣的。」
「很好看。」
「嘿嘿。一開始是沒有的，我研究以後才發現寶戒裡可以瞧見外面的天空。」
葉橘赧顏輕笑，偷瞄周鏡涯好幾眼，周鏡涯低頭認真處理他烤壞的魚，火光在那瓷
白而俊美的側顏躍動，就像他心尖上有個小人也在跳舞，令人春心蕩漾、雀躍。葉
橘瞅準間隙往周鏡涯的臉頰親一口，像蓋印似的嘬了下，然後別開臉羞得不敢面對。
周鏡涯沒回應，只是專注烤魚，直到葉橘好奇的看向他，他才指了指自己的嘴
說：「下回親這裡。」
葉橘婉拒：「不好啦，我吃這個又喝酒，口氣肯定不好。等我刷牙漱口再說。」
周鏡涯滿眼笑意看葉橘搬出一堆理由，然後攬過對方的頸子親上嘴巴。葉橘嚇
得推他，但力道很小，彷彿是摸他一下而已。他鬆口朝葉橘淺笑，再次吻上，這回
伸舌頭進去，有些霸道的撩撥，葉橘輕輕拍打他的肩膀，他才勉強停下。
「說什麼口氣不好？」周鏡涯挑眉回道：「這張嘴可口得很。」
葉橘紅著臉回不上話，默默把魷魚串也遞給周鏡涯烤，再幫對方斟酒。
周鏡涯溫柔莞爾，稍微偏頭湊近葉橘示意他餵食，葉橘挑了魚肉最肥美的地方
遞上，他卻挑葉橘之前下口的地方咬下魚肉，盯著葉橘細嚼慢嚥。
葉橘不由自主被周鏡涯的吃相吸引，那咀嚼的樣子迷人又危險，彷彿嘗的是他
的血肉，他別開目光提醒道：「那是我要吃的，別烤焦啦。」
「快好了。」周鏡涯把烤好的魷魚遞給葉橘，一手撐頰看著對方吃。
葉橘吃了幾口問：「你不接著烤魚吃？」
周鏡涯用食指揩淨葉橘嘴邊的油光、碎屑，沉聲道：「不吃了。我想要你。」
「……等我吃完。」葉橘覺得那火此刻烤的是自己，他的臉很燙。
雖然周鏡涯沒催促葉橘快點吃，但後者感受到無形的壓力，有些無奈又想笑。
食物在蘊靈寶戒裡不會變質壞掉，但葉橘還是幾乎喝完一壺酒，神情微醺望向周鏡
涯笑說：「這些之後再收拾，我去洗澡。做那件事之前要、要先洗乾淨。」
「好。」周鏡涯跟著葉橘走進竹舍準備沐浴，神情平靜，但透著淡粉的頰昭示
著他內心的期待和興奮。
葉橘還沒醉得迷糊，他問周鏡涯說：「你泡進水裡是不是就會變回鮫人？」
「看心情。」周鏡涯替葉橘脫衣服，葉橘握住他解衣帶的手說：「我們先認真
洗澡，不做別的事。」
「好啊。」無論葉橘說什麼，周鏡涯總是答應，倒不是後者真的有無限的包容
力和耐心，而是慾望在壓抑後越來越狂躁，如果不繼續壓抑就怕不小心失控。
葉橘率先脫光身子跑去池邊搓洗身體，他的頭髮長得很快，也許是修煉的緣故，
已經長及肩胛骨，不過仍是比以前長髮洗起來輕鬆。片刻後他餘光見到周鏡涯優雅
走出來，坐在他一旁拿皂角洗身體，那樣高大好看的身軀讓他很難忽視，他小聲問：
「鏡涯，要不要我幫你刷背？」
周鏡涯微笑：「有勞你了。」
「應該的、應該的。」葉橘拿絲絡幫他刷洗後背，先用皂角打出一些泡沫，雖
然不是直接碰觸對方的身軀，但他感受得到對方每寸肌肉都充滿力量，而且無論手
腳、頭身的比例都無可挑剔，這樣的身形堪稱藝術了。
「好了麼？」周鏡涯的問話讓葉橘回神。
「差不多了。」葉橘從池裡舀水沖掉周鏡涯身上的泡沫，周鏡涯說要幫他刷背，
他含蓄一笑：「那就麻煩你了。」
「不必見外。」
葉橘抿笑，那句不必見外讓他想起了師父，明明和常月尊者的分身相處不久，
卻覺得那段回憶很溫暖平靜，但是連淨覺大師都沒能告訴他要怎麼找到師父，他暗
自嘆氣。
周鏡涯不知葉橘為何忽然有些失落，他輕撫葉橘的肩胛骨說：「這裡很漂亮。」
葉橘失笑：「不是大家都一樣嘛。」
「不一樣的。你的骨相很漂亮。」
「骨相啊？」
「嗯。」
葉橘沖了一身泡沫，終於泡進浴池，在溫熱的水中，他感覺全身毛孔都張開，
舒服得仰首長嘆一聲。浴池的水是引自靈泉的活水，流經法陣加熱，再經另一處法
陣處理後排至戶外，室內雖然有些水氣氤氳，但也不至於看不清事物，於是葉橘就
瞧見周鏡涯赤身裸體走入池中，這一刻他清楚看到對方腿間的事物有多粗長，而且
那還是它沉睡的樣子。
「好驚人。」葉橘暗自想道：「可以說是沉睡的巨龍了吧？」他不禁懷疑自身
能否承受，萬一不行就像上回那樣解決好了？
周鏡涯瞧出葉橘的害羞和不安，無聲的笑了下。葉橘低頭撈著周鏡涯在水中飄
蕩的紅髮絲玩，一臉不可思議的說：「真像假的頭髮，好紅啊。」
「嗯。」周鏡涯怕一直盯著葉橘會讓自己太興奮，於是閉目養神。
葉橘執起周鏡涯的手仔細端視：「指甲也漂亮。」不僅指甲，他覺得周鏡涯的
手指也好看，從頭到尾哪裡都完美無瑕、賞心悅目。
周鏡涯平淡回應：「看慣了就好，姿色也是鮫人的武器和防禦之一。我就看膩
了自己。」
葉橘笑出聲：「該不會真如青碧所言，你開始喜歡醜人啊？」
「別再講自己醜了。」周鏡涯蹙眉睨他：「你這麼講自己就是在罰我，我心裡
難受。」
「這算變相的講情話？」葉橘想說有些肉麻，但他發覺周鏡涯好像是很認真的，
所以不敢再輕浮嬉笑。
喝了不少酒，又泡了溫熱的澡，葉橘開始犯睏，他轉身偷偷打了個呵欠道：
「不能泡太久的熱水，我先走。」講完也不敢看周鏡涯的表情，匆匆溜掉了。
葉橘僅著素白單衣回到隔壁木屋，找出一小罐蜂蜜加到靈泉攪拌了喝，舒暢又
解渴，他又調了一壺蜂蜜靈泉等一會兒給周鏡涯飲用，做完這事就躺到床上發呆。
思緒不由得像水裡的髮絲一樣飄開，他想起之前在海神廟的事，他吐血的當下是恐
懼的，有一瞬間他甚至想著，萬一自己根本不是主角或重要配角，抑或這故事早已
經爛尾、斷坑，那他豈不是就在當下消失了？但下一個念頭就讓他既煩惱又想笑，
他才和周鏡涯互通心意，還沒一起睡過怎能輕易赴死？而且他還有其他想見的人啊。
人家的歷練是境界突破、收獲寶物跟機緣，而他則是把自己搞成人形桃花樹。
事已至此，葉橘打算順其自然，反正沒有人逼他得割捨什麼吧？
葉橘躺在床上打瞌睡，快入眠前一刻聽到周鏡涯進房間的動靜，腳步聲來到床
邊，他閉眼輕喊：「主人，我睏了。」
周鏡涯坐上床回道：「那你睡吧，剩下的交給我。」
這種話似曾相識，葉橘警覺的睜眼醒來：「我還是不睡了。我倆初次嘛，我還
睡著，這樣對不起你。」
周鏡涯淺淺一笑，足以顛倒眾生，也令有些醉意的葉橘徹底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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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過渡劇情解壓縮？(噴汗)
下一篇的肉寫好了，但還沒潤，
本來想連放兩篇，左思右想先把這篇放出來好了。
明天一定有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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